第一百零二章 理想主义者的覆灭(1/3)

杜小姐服用的正是斑蝥素,是她从郑太太的床头柜里拿到的,鲁恩解释说那天郑太太差她去她床头柜下面找,她找到了,但她说没有找到,这引起了郑太太的警觉,再有一次,她到郑太太的房间找那封信,翻乱了郑太太的卧室。郑太太有些疑心她的外甥女儿背着她在做什么勾当,她并没有疑心外甥女儿正是杀死她丈夫和黄先生的凶手,她以为她没有那么大胆,她在言语里警告了她,无非是些教她诚实之类的话。而杜芷丽却做贼心虚,以为她姨母什么都知道了,此刻她也顾不得继承财产,她要杀了郑太太灭口,而郑先生的送葬恰好给了她这个机会,当送葬队伍乱起来以后,她快速回到郑宅,披上事先藏在花园里的衣服,利用猫的扑腾引四雪出来,然后溜进宅子,来到她姨母的卧室,准备对她姨母下手。但鲁恩事前便指使探长守在那里,他们抓住了手握凶器的杜小姐,杜小姐却服用了她随着带着的那一瓶斑蝥素,送了命。然而面对这一切,郑太太却闭口不言,她一句话不说,鲁恩只好替她解释。对于鲁恩的解释,郑太太并没有驳斥,断续保持沉默,显然鲁恩所说的,就是事实的真相了。

至于杜芷丽为什么要杀死郑先生和黄先生?鲁恩道:“还不是为了郑先生的遗产,她为了继承到遗产,费了许多心思,差一点也就成功了。”

“郑复春曾说过杜芷丽是个理想主义者,为了自己的理想,放弃了继承母亲遗产的机会,但人是会变的,三四年过去以后的杜芷丽,已非以前那个不谙事实的小姑娘,她已成长为一个满腹机心的成熟女郎,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为着她想要的用尽全力,甚至不惜使用谋杀的手段,那么促使她转变的是什么原因?我认为是三四年的贫穷生活所促使的,这四年里的杜芷丽,一定为缺钱受过许多的苦,所以这次来刘镇的杜芷丽,带着她的勃勃野心,就是要得到郑先生的财产,然而她若想要得到郑家的财产,有几重障碍,第一郑家财产的掌舵人是郑先生而非是她的姨母;第二郑先生故去后,还有他的养子养女可经继承财产,杜小姐只能得到属于郑太太留给她的很少一点财产,怎样由被动变主动呢?后来杜小姐听到一个消息,这消息便是郑先生收养的一双儿女,并非是抱养,而是郑先生亲生,此消息在别人看来对她更加不利,对她却不然,她几乎从这个消息里看到了可以继承郑家财产的曙光,她知道她的姨母是一个强势的嫉妒的女人,如果她知道郑复春和郑心怡是郑先生亲生的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会赶他们出门,不让他们继承郑家的财产,她正是想好了这一点,要赌一赌,如果她赢了,她将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有钱的小姐,如果她输了,那也没有什么,她原本就是个穷姑娘。”

“郑先生和太太这次来上海,杜芷丽极力殷勤,不但郑太太喜欢,连郑先生都对她赞不绝口,但是郑先生屡次找律师商议,要立遗嘱,把财产留给他儿子女儿,因郑太太极力反对,立遗嘱的事才被搁置起来,杜芷丽从郑先生和郑太太的谈话里知道郑先生立遗嘱的事,她首先便是阻止郑先生立遗嘱,或是立遗嘱把财产都留给太太,而郑太太,显然听说过复春和心怡是郑先生亲生的说辞,但她并没有证据,所以她才对儿子女儿的态度阴晴不定,杜芷丽是极聪明的人,她只在一瞬间便想好怎样做才对自己最有利,她在船上时,听罗先生说起斑蝥素,并看到他为郑先生腿上的疥癣擦药,她乘罗先生不备,偷偷从他的药瓶里倒出了斑蝥素,或许是在她出门或是进门的时候,被黄先生看到,也或许是黄先生看到了她手里的小瓶子,总之郑先生中斑蝥素的

毒死了以后,黄先生想一想,开始疑惑她,他找她质问的时候被杜芷丽灭了口。”

“郑先生死的那天,邮差给他送来一封信,他把这封信带到了书房,但郑太太却得知消息,看到了这封信并且和郑先生吵闹,那么这封信写的是什么呢?”鲁恩很巧妙地从书夹内拿出一封信,笑道:“这才是那天郑先生收到的信,郑太太把信藏了起来,并给我们另一封信搪塞,这上面的邮戳证明,信是郑先生死的那天到达刘镇的,而郑太太拿给我们的那封律师的信,看笔迹上的墨水痕迹,已是几天以前写的,我手里拿的这封信,才是那天夫妇俩争吵的原因,信是一个名叫张远君的人写的,张远君在信内问候郑先生,并且一再表明他和嫣红关系非浅,又问候两个孩子,特别加了一句‘嫣红必能所见,君不负于她,怜子如同怜她,二子所系君出,怜子之情,人之共性,而嫣红当之如怜她,实乃可怜可叹’,这位张远君先生,以前是郑先生的秘书,住在刘镇郑宅,现在是郑先生在上海生意的总管,他怎么会忽焉写了这么一封信来,并且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是不是有人仿效他的口气写出来的?郑太太又为什么把信藏起来,不愿别人看到呢?”

“从两点可以看出,这封信是有人假冒张远君写来的,第一郑先生刚从上海回来,张远君有什么话必定已和他说过了,何以又写来一封信?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他曾做过郑先生的秘书,他若真要写信,也会是他的亲笔,用打字机打,不符合一个秘书对老板的常情;第二信内言语语气,不象是张远君所写,他现在是郑先生生意的总管,就是在信上,也要提一提生意、或是悬而未决的事宜,但是都没有,好象他写这封信,就是为了告诉郑先生,要善待他自己亲生的儿女,他的情人嫣红在天上看着呢,而张远君呢,他只是郑先生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对老板的私生活无权置喙,他更不会愚蠢到对老板的私生活指手画脚,那么这封信一定是有人假冒他的名字写给郑先生,目的也不是给郑先生看,而是给郑太太看,为什么给郑太太呢,就是叫她明白,她的一双养子养女,正是郑先生和他情人所生的一双儿女,写这封信的人,真是有尽了心思,她写的信呢,也起到了她预想到的作用,果然郑太太为这封信和郑先生吵闹,那么郑太太又是怎么知道有这样一封信呢?一方面固然是她喜欢刺探丈夫的秘密,经常到他的书房去,另一方面也在于有人及时把信的内容透露给了她,以至于郑先生拿到信不过几个小时,郑太太便找了过去,给她透露信息的这个人,就在郑太太身边,并且是她极为信任的人,这个人是谁呢?除了郑太太的外甥女儿杜芷丽,又会是谁呢?杜芷丽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要让郑太太阻止丈夫立遗嘱把财产留给儿子女儿,但她的目地并没有达到,从郑太太和郑先生争吵的口气里,她听出来了,郑先生是决意把财产留给儿子女儿,只给太太留下一部分够用的钱,为要保护郑太太的利益,或是她自己的利益,杜芷丽决意在郑先生立遗嘱前,毒死郑先生,这样郑太太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郑先生的遗产,她的一对养子养女,既是郑先生的亲生儿女,郑太太一定会厌恶他们,用很少一笔钱打发他们离开郑家,那她就可以影响郑太太,把财产留给她了,她在来刘镇的火轮上,曾听罗先生说起过斑蝥素的功效,那时她虽没起意要杀害郑先生,也许是因为好奇,想要在人前炫耀或是要做一些试验,她偷偷从罗先生的药瓶里倒出了一些斑蝥素,不巧的是,她手头的这些斑蝥素被黄先生发现了,也许黄先生并没意识到杜芷丽手上拿的是毒药,

郑先生死后,他才开始怀疑,于是邀杜芷丽谈谈清楚,黄先生对杜芷丽一向有好感,一直到那天晚上,杜芷丽在没有否认是她毒死郑先生之前,黄先生都不愿相信是她下的毒手。”

“在郑宅的四楼,储放杂物的房间里,黄先生先到,为了看清屋内,他特意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以便让外面的灯光透进来,杜芷丽来了以后,黄先生询问她,当他明白是杜芷丽毒死的郑先生后,劝她向上帝忏悔,向警局自首,杜芷丽央求他为她做祷告,黄先生对她没有提防,在他做祷告期间,杜芷丽拿起一个雕像,砸向了他,黄先生中了一击之后,用尽全身力气把盛斑蝥素的小瓶子抛向窗外,这就是那天我们在楼外找到盛斑蝥素的小瓶子。”

“我是在看到破裂的雕像时,想到凶手使用的是雕像行的凶,当时击中黄先生之后,杜芷丽慌乱中还是把雕像上的血迹擦干净,把擦血迹的纸塞到雕像空空的脑袋里面,她并不知道,雕像的脑袋里,就有郑先生的情人写给郑先生的信,郑先生既肯把信放到雕像里面,那么这个雕像,就是嫣红的头像了,郑复春也说过,雕像原来是放在客厅里的,因为郑太太不同意,才把雕像放到了杂物室里,郑先生既如此珍重嫣红,那么嫣红所生的一双儿女,很有可能就是郑先生亲生的儿女,嫣红写的信里口气虽含蓄,再加上郑先生不顾太太反对,一定要把财产留给养子养女,可以肯定,郑先生的养子养女,正是他亲生的儿女了。”

鲁恩说到这里,住了口,他显得有些疲惫。我们几个人,子善、玉珊、探长和两个警员、罗先生及太太面面相觑,心想这么复杂、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鲁恩竟然探查得如此清楚,就象是他亲身比历一般,他的大脑,真非一般人可比。但案子中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探长道:“杜芷丽是怎么毒死郑先生的?”

鲁恩看着他道:“杜芷丽在偷听到她姨母和郑先生的争吵后,装做不知给郑先生送过去一杯水,她的殷勤一向深得郑先生喜爱,也正是这一杯水,要是了郑先生的命。”

“那么茶杯呢?”

“郑先生在下楼前,杜芷丽不是奉姨母之命去书房请郑先生,郑小姐伴随父亲,她在其后,有充裕的时间处理好这个茶杯,她或是清洗,或是把杯子藏起来,这幢宅子,有一千个地方可以藏起来一个茶杯。”

而我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黄先生死后,鲁恩询问佣人们,为什么要问水管里有没有流水的声音?

鲁恩道:“宅子里的凶手杀了人,总会人一星半点的血迹溅到身上,那么她怎么处理,她是不敢把带血迹的衣服让佣人洗,或是一直留在身边,她总要冲洗干净,那么下水管道就会不断有哗哗的流水声。”

子善最后问道:“那封信,你又是怎么拿到的?”

“这个嘛,第一是要靠运气,第二还是要靠运气,而我的运气,一向就很好,我是在郑太太的房间里拿到的,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回到上海以后,我问鲁恩,究竟是怎么在郑太太那里拿到了信?

鲁恩狡黠地说:“这个要靠帮助了,但究竟是谁帮助了我,可是不能说出来。”

我并没有装做不屑去问的样子,或许是我的谦卑态度打动了他,鲁恩主动和我说:“是四雪,郑太太的贴身女佣,郑太太房间里的斑蝥素失踪了以后,我非常忧虑地告诉她,郑太太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四雪真是一个忠心护主的好女佣,为了保护她女主人的生命,她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做,啊,真想把她带到上海来,为我们工作。”

“但是你拿出信,四雪不是遭了殃了?”

“所以我说信是我拿到的,我的这个说法,郑太太也相信了。”鲁恩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