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这个时间在做什么?(1/3)

后街一幢大厦的楼上,贺春依在那里租了一个房间,象她这样没有丈夫、靠自己力量而活的女人在上海并不多见,她有一小笔遗产,小到只够她支付每月的房租,而每天的生活需用,又得靠她的双手去获得,其实这样的女人,是蛮叫人尊敬的。

贺春依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她除了在徐宅做徐言瑞的秘书,还兼职在另一个家庭做家教。徐言瑞死的那天,她没在徐宅吃午饭,是回家照顾她学生托她照看的两只小狗,她的两个女学生跟着父亲出国一段时期,把两只小狗托咐给了她。

“生活都给打乱了。”贺春依皱着眉赶开两只小狗。这个瘦削的女人,只要眉毛一皱,脸上便是一副悲苦像。

她说她为徐言瑞工作一年多了,一年前徐言瑞忽然心血**,要把自己这四十多年的生活和感想写出来,登报纸招聘秘书,她去应征被选用,就一直为徐言瑞工作,她每写完一段,便拿给徐言瑞看,把徐言瑞不满意的地方修改重写,徐言瑞的性子是随心所欲,所以工作进展缓慢,她写好并经徐言瑞同意的才有三四万字。照贺春依的心思,她是巴不得工作永远没有结束,因为徐言瑞是个慷慨的人,出手大方,她给她的工资,是她在别处赚不到的。

“真是没想到她会死,我还以为能跟她工作一段时期,手里有些积存。”贺春依很感慨。

只有她这样的人才受得了徐言瑞的霸道、专横,我对眼前这女人同情起来。

“生活嘛,总是能过得去。”鲁恩安慰她。

“你们还要问什么?请说吧。”贺春依是个聪明女人。

“那么那天,徐宅已经开过饭了,且高太太已经吃过了,你怎么还在书房,没有下楼吃饭,也没有回家来?”

“徐言瑞的性格急躁,她上午叙述了一段经过,我写给她看,她有几个地方不满意,我便重新修改,以免下午改不及,她会发脾气,其实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一两个月中偶尔有一次。”

“徐言瑞是怎么样一个人?她和她女儿,她丈夫的关系怎么样?”

“她性格急躁,好发脾气,其实心底挺善良的,人嘛,谁还没有一两处让别人受不了的地方,她和她女儿的关系很好,琼珠在教会学校读书,一个月中总要回家住上几天,她有司机送她上学,徐言瑞和丈夫毕书堂的关系也很好,刚刚新婚吗,毕书堂大学毕业,找工作时和徐言瑞相识,他们是怎么开始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几点离开的徐宅,离开时有没有什么人看见?”

“徐家通常11:30开始午饭,高太太饭后上楼,我想应该是十二点一刻离开的徐家,因为我到家时看了看表,是十二点五十分,我走的时候,两个佣人在收拾餐具,别的佣人可能是在他们的餐厅吃饭。”

离开贺春依家后,鲁恩拿出一张纸,我看是徐言瑞死的那天,在她家当值的6位佣人名单。这是在铁索那里拿到的。这6位佣人之前铁索一一询问过他们,佣人们早吃完饭的,回到房间睡觉或是织毛线,或是收听广播,吃饭晚的把厨房餐厅打扫干净,差不多已经1:30了。2:00钟园丁要侍弄花园,这位园丁证实,他在花园里看见过琼珠和高太太,他吃完饭回到花园自己的小屋,看到贺春依开铁门离开徐家,有时贺春依下班晚了或是来上班,不走大门,会从小铁门经过,这样可以节省大概十分钟时间,那时大概是十二点一刻。

“这么说来贺春依并没有说谎。”

“也不一定,她说2:00钟来徐宅上班,她自己一个人上了楼,也许她看到醉酒的徐言瑞躺在沙发上,为泄心头一时之愤,勒死了她也不一定。”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勒死她。”

“心怀不平吧,穷人辛辛苦苦,所得的仅够糊口,富人们坐吃清穿,手里有花不完的钱,穷人们还要受富人们的管束、脾气,这些足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但贺春依并不象是个有力气的女人,她能勒死徐言瑞,并且是在徐言瑞的家里?”

“酒醉的人,浑身软瘫,没有意识,……”鲁恩忽然住口,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通常想起来什么时,脸上会出现这种表情。他不在说徐言瑞,而喃喃说:“奇怪呀,怎么是这么回事,一个喝了酒的人。”

我不知鲁恩想到的是什么,也不问他,我们一直走到大富豪俱乐部门口,鲁恩才恍然醒过神来,对我说:“我们去找那个叫郑玉浩的员工,是他证实毕书堂11:30到下午4:00,一直都在大富豪俱乐部里打牌。”

郑玉浩年龄有二十多岁,穿着一身制服,看起来英挺有礼,他的腕上带着腕表,说话的时候,总不自觉往表上看。

他说那天他不当班,在外面的时候遇见了毕书堂,书堂邀他来大富豪俱乐部打牌,他便和他一起来了。毕书堂的年龄和他差不多大,自从毕书堂成为大富豪俱乐部里的常客之后,便和他交上了朋友,书堂出手大方,和他来往的人都喜欢他。

那天他和毕书堂相见的时候是11:30分,然后一起来到大富豪俱乐部,时间大概是12:00钟,他们简单吃了一点儿午饭,便和另外一个客人三人一起玩牌,那客人是1:00钟离开的。他喝了几杯酒,兼之前一夜熬了个通霄,有点困,便趁书堂去洗手间时间眯了五分钟,书堂喊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了一下表,刚好2:10分,书堂是2:00钟去的洗手间,他出去的时候,他看了下表。郑玉浩又看手腕上的表,他这个表大概是刚买来的,问他,果不其然,这个名牌腕表是毕书堂不戴后,低价转让给他的,真正的名牌,来大富豪的客人们都这么说,郑玉浩回答鲁恩提问时复述客人们的话。

刚见面时鲁恩问他和毕书堂相遇一起来大富豪的几个小时里,毕书堂有没有单独出去过?他说他毕书堂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问他确定,是不是有遗忘的地方?他说确定,毕书堂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

看他回答得斩钉截铁,鲁恩打击他说:“那他没有独自上洗手间或是独自出去喝一杯?”

郑玉浩先是说没有。

鲁恩慢悠悠说:“我怎么听见一位先生说,他在洗手间门前遇见了毕书堂先生,时间是2:00钟。”

郑玉浩红涨了脸,最后才吞吞吐吐说了上面那一番话。

鲁恩微笑道:“实话实说多好呀,要是在法庭上,法官该判你做伪证了。”

郑玉浩急道:“不是我故意不说,实在是没想起来,谁还记着这些小事?”

“小事虽小,可是关乎人命的,都不能视为小事。”鲁恩一本正经地教育郑玉浩。

“两个人打牌,很奇怪呀。”出了大富豪后鲁恩说。

“到底他们在玩儿什么?”我说。

“我们应该到当时他们玩牌的房间看看。”鲁恩折回去。

我只好跟他一起回去,大富豪易手这么长时间了,原先满墙的壁画被新老板换得乱七八糟,我们就再没有到包间里去过。

向郑玉浩说明了来意之后

,他带我们去当时他和毕书堂玩牌的房间,大白天房间里没有客人也拉着窗帘,黑觑觑的。郑玉浩打开灯,朦胧的灯光照着,看什么都有些模糊,只是墙上用彩缎扎起来的花朵很醒目。鲁恩的眼睛被墙上的花朵所吸引,他看着花朵,忽然问郑玉浩:“这里是不是少了一朵?”

郑玉浩来到墙前,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就是,前些天还好好的。”

鲁恩用手指碰一朵花,问郑玉浩:“这些花是粘还是钉上去的?”

郑玉浩道:“开业的时候买的缎带,姑娘们给挽成了花,是粘上去的吧?”

鲁恩看过墙上的花,又看牌桌,又拉开沙发看看。——沙发底下赫然是一盘缎带,挽成花的样子,只是松松的,象花又不象是花。鲁恩看到缎带,小心地用手指挑起来,放到鼻子上嗅嗅。

郑玉浩说:“这就是挽成花的缎带,掉一朵到这里了。”

鲁恩把缎带放到包里,脸上露出了笑意,回头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帮着他看牌桌和沙发,可并没有看出什么来。郑玉浩站在那里,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有些紧张。朝他看还真有些看出来了,他是故做镇静。

离开郑玉浩后,我急切地对鲁恩说:“郑玉浩在撒谎。”

“哦!何以见得。”

“他很紧张,若不是撒谎,他为什么那么紧张?”

“有些人天生的那样,惴惴不安,生怕什么祸事降临到他身上,精神高度不安,陌生人和他说句话,他都能吓一跳。”

“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或许郑玉浩就是这样的人。”

鲁恩忽然站住,沉思说:“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我们再去铁索那里,听听徐言瑞一案的法医怎么说?”

警察局新来的法医乔尚,年龄很轻,这么年轻的人,不知怎么就做了警察局的法医?

铁索介绍乔尚是刚从国外学医回来,因警察局里正缺法医,所以就让他来了。

鲁恩听了铁索的介绍说:“法医在现场只看表面现象?”

铁索说:“也不能这么说,若死亡表征很明显的话,一般不往深处追究,徐言瑞脖子上的勒痕很明显,是被勒死的,无可疑了。”

“能不能验一次尸体呢?”

“这是为什么?”

“我怀疑徐言瑞在被勒死之前,已经服下了毒,她被勒死不是因为酒醉不醒,而是服下了有人为她准备的毒药——砒霜,砒霜发作的时候,那人便拿绳子,勒死了她。”

铁索吃了一惊,沉声道:“我们从来没这么想过。”

“所以案子才破不了,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下毒的人。”

徐言瑞的尸检在一天以后进行,检验结果果然如鲁恩所说,徐言瑞在被勒死之前,服下了剧毒的砒霜,但她被夺去生命并非完全是砒霜的作用,她服下毒药后又被勒死,是谁这么恨她?双管齐下非要治死她不可。

鲁恩看着尸检报告,脸上很满意,徐言瑞的尸检结果再次证明了,鲁恩永远是正确的,只有偶尔,偶尔的一次,他才会马失前蹄,把事情说成是相反的结果。

鲁恩告诉铁索,现在可以结案了,他已经知道是谁杀了徐言瑞,也就是说,他知道那天在徐家的几个人中,谁是凶手了?

铁索看看我,对于鲁恩,他只有佩服和惊诧的份,他对他,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了。

于是徐言瑞死那天在徐家的几个人,以及当时她不场的丈夫毕书堂,都被带到警察局,等人都落座齐毕以后,鲁恩象舞台的主角一样施施然走到中央,开始述说他发现的徐言瑞一案的始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