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匪看着她后颈处那一抹红痕,眼里有冷意闪过,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那你好好歇着,若是不舒服,我不介意跑腿去一趟泰安镇请你娘他们过来。”

林果儿也不装了,立马跳了起来,她眯着眼威胁他,“你敢。”

丁匪嘿嘿地笑,“你知道我的。”

林果儿咬牙切齿,“你要是敢告诉我爹娘,我就,我就——”

她脑子转得飞快,想要说句威胁人的话来。

不给他酒喝?

他的脸皮这么厚,只怕压根就不会理自己,每次还不是他自己去铺子里拿的酒。

不与他说话?

这个显然太没有威慑力了。

林果儿又摇了摇头,就听这个讨人厌的男人已道,“若是要我不告诉你爹娘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林果儿警惕地看着他,她扬起脖子道,“你说说看。”

他要是敢狮子大开口,她就咬死他。

丁匪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不知为何,就想起杨大嫂做的羊肉包子。

她的脸是不是也跟那包子一样软和。

这么想着,他便有些走神,两只手便背在了身后。

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捏她的脸。

他这模样落在林果儿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这厮定是在憋什么坏。

就在林果儿忍不住要开口相讥时,就听那人道,“你以后见着我都要笑,你答不答应?”

这么简单?!

林果儿抿了抿嘴,再三打量着丁匪。

这人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

“不答应算了,我现在便去泰安镇,”丁匪说着,作势要走。

“哎,你站住,”林果儿忙伸出手去拦她,“谁说我不答应了,我答应你了,你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在林果儿看不见的地方,丁匪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小狗。”

两人击掌为誓。

接下来的日子,丁匪像是幽灵一般整日在林果儿跟前转悠,还时不时指着林果儿的嘴角,示意她要遵守诺言多笑笑。

几日功夫,林果儿便他烦死了。

“丁大当家,你每日都无事可干么?”

每日围着我是个什么意思,你不烦,我腻了啊。

丁匪笑得一脸无辜,“我山上最近的日子还不赖,倒是不需要去练兵。”

林果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明明是做无本买卖的土匪,偏偏说自己是练兵,这世间还有比他脸皮更厚的么。

林果儿只烦了几日,便没有心思理**魂不散的丁土匪了。

她有一个大大的难题需要解决。

“娘,我在这里好好的,铺子里也好好的,您不要跑来跑去,”她狗腿地给王氏端茶送水,一副极其乖巧的模样。

王氏喝了一口茶,随意问过铺子里的事情,立马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果儿,你如今老大不小,你二姐在你这年纪,闹闹都生了下来。这几日,家里又来了好几户人家提亲,娘与你爹商量过,觉得都还不错——”

“娘,”林果儿大惊失色,“您该不会就这样糊里糊涂给我定了亲事吧?!”

王氏一个爆栗就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头上,“什么糊里糊涂,我告诉你,你的婚事不能再拖着,这回的几户人家,你自己回去挑一户,若是你懒得挑,我与你爹便给你做主了。”

语气极其坚定,显然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林果儿叫苦不迭,面上却不敢显露,只赔笑道,“娘,你看,这铺子里也不能少了我,我要是嫁人了,那可怎么办?!要不,再等等,等铺子里的事安定下来,我定会好好找一个如意郎君。”

她说得极真诚,只差点一柱香将她娘当菩萨一般供奉起来,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王氏来前显然做足了功课,丝毫不听小女儿的推托之词。

“那就这样定了,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三日后,你就给我与你爹一个准信,看到底嫁谁,嫁妆早就准备好了的。”

“娘,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待在家里么,我不嫁人,我以后要陪着你们。”

“我与你爹好好的,要你陪着做什么,你不要给我裹乱,好好的嫁人。”

母女俩人就这么争论起来。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一张胡子脸冒了出来。

“林婶子也在啊,”丁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林果儿道,“果儿,你怎么没有与我说婶子会过来,我这,这也没什么准备。”

他一边搓手,一边给林果儿使眼色。

对我笑。

这个眼神林果儿看懂了,她牵了牵嘴角,眼里却满是疑惑。

什么准备,他在说什么。

王氏的目光就在女儿与丁匪二人身上来回打转,这是什么情况。

她不动声色地听着丁匪说话,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这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马虎眼,而她家笑容越来越少的果儿却一直对着这个男人笑。

她心底立马浮现一个念头,看丁匪的眼神便挑剔起来。

有了这个发现,她再也坐不住,用过饭便急急回去泰安镇。

“长风,丁大当家这个人,你怎么看?”她有些忧心忡忡。

果儿自打叶鄯没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随着那人而去。

他们一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生怕她会想不开。

果儿比他们想象中要坚强,可对自己的婚事却一直推三阻四,用各种借口敷衍她不说,她多念叨了两回,她就收拾了包袱一个人跑去了县城住。

他们夫妻也不敢将她逼得太紧,只好暗暗在心底着急。

可眼看着她的年纪一年年大,婚事还是没着落,他们夫妻哪里还坐得住。

再次有媒人上门,他们便好好地去打听了一番,得知来提亲的虽说不是十分拔尖,可也勉强配得上果儿,当下便想着定下来。

可今日女儿的模样,分明是对这位叫丁匪的男子不同。

丁匪看着便年纪不小,她打心底里不乐意将女儿嫁给他,可若是果儿真的喜欢,她也能勉强接受,只要他的品性好。

陆长风并不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被岳母一问,有些困惑地道,“娘怎的说起他了,可是有什么事?”

王氏便将自己今日遇见的事说了,“我也不求别的,只要果儿喜欢,丁当家能托付。”

陆长风听得目瞪口呆。

丁匪可真是——

他咽了咽口水,细细说起丁匪的身世来历,最后道,“娘放心,他虽看着凶狠,其实人还不错,以前在军中便与军中的兄弟关系好,女色上头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倒是知道他曾经与一位女子有过露水姻缘,可那都是老黄历,平心而论,做夫婿,丁匪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得了陆长风的准信,王氏当即便风风火火回去找林和安。

夫妻俩商量过后,立马让人带信给林果儿。

家里有十万火急之事,速回。

林果儿虽隐约猜到与自己的婚事有关,可又不敢真不回去。

对于她的婚事,她娘这两年像是魔怔了一般,她也怕她一气之下,直接给自己定了个不认识的男人。

一直守着她的丁匪自然得了消息,跟屁虫一般也去了泰安镇。

他才到镇上,便撞上了陆长风,来不及与林果儿说话,人便已经被陆长风拉着进了酒楼。

那边厢,林果儿忐忑地进了屋,就见她娘与她爹俱是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娘,”林果儿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到底有什么事?”

她小心地挨着王氏坐着,一脸的我没有闯祸你们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林和安清了清嗓子,“果儿,你的事,你娘都与我说了,其实也没有关系,他虽然年纪大了点,做着不大好的行当,也没有体面的养家糊口的本领,”他说着说着,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样的男人,要来干嘛。

林果儿的不安更甚了,他爹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她不禁开始回忆,自己这大半个月来在县城有没有闯祸,随后稍稍定了定心神。

王氏见自家男人没有了声音,不由瞪了他几眼,林和安端起茶喝,只做什么瞧见。

要他说,他家的姑娘不知多精贵,怎的就会看上了个无家无业还年纪一把的男人。他不乐意啊。

王氏见丈夫装死,只好自己亲自出马。

“果儿啊,你别怕,只要是你喜欢,娘与你爹都答应了。”

“真的?”林果儿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可随即一想,又觉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她学着闹闹的模样,可怜兮兮地去拉她娘的袖子,“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我高兴,你们都依我?!”

女儿上一次撒娇是什么时候,王氏已经想不起来了。她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闺女,心下一软便点头道,“是,只要你喜欢,我与你爹都不会反对,”说着,还朝林和安道,“是不是,孩子她爹?”

对上妻女的眼神,林和安勉强点了点头。

林果儿眼眶湿润了,她正要说那我以后就留在家里做个老姑奶奶,就听她娘欢欢喜喜道,“果儿,那你就快要他上门提亲吧,你的嫁妆都要长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