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声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所有人掩藏在心底的恐慌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大嫂,你娘家的人真在帮我们镇国公府活动吗?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连一个探监的都没有,是不是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就是,这些日子,莫说是探监,就是连一个消息都没递进来,我们怕是凶多吉少。”

“我,我不想死啊,我家囡囡才三岁,她什么都不懂。”

“国公爷他们呢,皇上有没有提审,我们镇国公府这是遭了什么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长房,说什么大皇子肯定能当上皇帝,都怪你们长房。”

“二嫂说的是,都是大嫂你们的错,好端端的,要送蕊姐进大皇子府,我的蕊姐。”

“……”

不过几息的功夫,咒骂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是她,都怪她,是她劝说国公爷,是她说大皇子一定是未来的国君。”

众人的目光顺着那女人指着的方向看去。

薛凝雪双手抱膝缩在牢房的角落里,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她这副模样再一次刺激到镇国公夫人的神经。

自打这名满京城的才女进了柳家,一切都不顺起来。

先是儿子被他勾走了魂,随后,国公爷将她的话奉为圭臬。她不安于室,每日在外头与各个世家的人走动,有时甚至像那些掮客般到处当说客。

偏偏国公爷与儿子都由着她,说什么是为柳家为大皇子效力。

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么,竟然要让她一个女人到处乱窜,简直是给他们镇国公府丢人。

镇国公夫人越想越气,忽而从心底冒出一股子恶气,她走到薛凝雪跟前,做出了她生平从未做过的事。

腰一弯,双手一伸,揪住薛凝雪的头发将她一把提起,狠狠地朝墙上砸去。

咒骂声没了,哭闹声没了,牢房里有片刻的静默。

女人瞪大了眼,小孩惊恐地忘了哭泣。

薛凝雪像是不知道痛一般,茫然地看着镇国公夫人。

那双曾让柳文宾失神的美丽面庞上只有无辜与漠然。

镇国公夫人眼都气红了。

“你一定很得意吧,拉着整个国公府给你陪葬,你是不是得意极了,是不是,”她像是疯了般重重地抽打薛凝雪,“贱人,扫把星,柳家沾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这个搅屎棍,我打死你。”

重重的巴掌声响起,薛凝雪的脸很快便红肿起来。

牢房里其余柳家的女眷俱是躲得远远的,无一人出来劝解。

倒不是薛凝雪平日里天怒人怨惹人嫌,只是女人的美貌在男人眼中是珍贵之物,在其他女人眼里,那便是不能忍受的原罪。

薛凝雪起先并不挣扎,她被镇国公夫人打懵了。一下,两下,三下,十几下,脸上的剧痛让她醒过神来。

只见她眼里闪过一丝痛恨,也不知用手指戳了镇国公夫人身子的哪个部位,却见镇国公夫人身子一颤,尖叫一声,手下的力道便松了。

薛凝雪捂着火辣辣的脸,咬着牙又踢了自家婆婆一脚。

镇国公夫人便抖成个筛糠。

薛凝雪看着比镇国公夫人要瘦弱许多,可她到底出身医药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对人体的穴位也精通,就方才那两下子,在外人看来不足为奇,可镇国公夫人却是痛得站不住脚。

婆媳二人互殴不过几息的功夫,却也叫诸人眼珠子掉了一地。

镇国公府婆媳像乡野村妇一般拳打脚踢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这十年内整个京城怕是没人会忘记。

此时,镇国公夫人仍弓着身子趴在地上,嘴里不停谩骂着儿媳。

那粗鄙的话,便是镇国公府的下人也说不出口。

一时间,众人脸色精彩非常。震撼中,大家看这位主持镇国公府中馈十几年的尊贵妇人的眼神都变了。

越是恶劣的坏境,越能考验人的修养。

粗俗的乡间俚语,不堪入耳的咒骂,整个牢房里只能听到镇国公夫人尖利的声音。

带着孩子的妇人忙捂住了孩子的耳朵,上了年纪的妇人则是一脸淡然地看着。

薛凝雪也被自家向来优雅高贵的婆婆吓住了。

她张大着嘴,仿佛眼前之人是一头怪兽。

闹哄哄中,看守牢房的狱卒走了过来。

“都给老子安静点,吵什么吵,再过几日便要砍头的人,再多说几句才活够本吗,妈的,晦气。”

狱卒手中的鞭子甩在牢房门上啪啪做响,他的话却像是晴天的霹雳,将在场众人都劈傻在当场。

“什,什么,你说什么砍头,”一位妇人冲到牢房边上,尖叫道,“不可能,你骗我,是骗我的对不对。”

又有几位妇人冲了上来,高声尖叫着表示不能接受。

牢房里已经有低低的抽泣声,是那些还未出嫁的姑娘和不懂事被吓傻的孩子。

“呵,老子无聊骗着你玩,”狱卒呸了一口,剔着牙道,“再过几日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的了。”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人们失态,是他在这里唯一的乐子。

狱卒砸吧着嘴,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这位大哥,请等一下,”薛凝雪大步冲到牢房门口,“我有事相求。”

狱卒饶有兴致地看着美人说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

极力忽略那落在自己胸口处的**邪目光,薛凝雪道,“我是京城最有名的医药世家薛家的姑娘,请大哥给我送个信,让我家兄弟来见我一面。”

“嘿嘿,”狱卒笑出一口大黄牙,“我有什么好处?!”

薛凝雪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摸出个镯子来递给狱卒,“这是我家传的手镯,给大哥买酒喝。”

狱卒的目光在那镯子上只扫了一眼,借着拿镯子的动作,不轻不重地摸了薛凝雪一把。

薛凝雪顿时像是被毒舌舔过一般,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狱卒一脸**光,随手把玩着镯子,漫不经心地道,“拉你们上断头台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兄弟的。”

薛凝雪垂着眼睑,咬牙道,“这是我的信物,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你便能请薛家救一回命。”

钱财不算什么,可人总有生病的时候。

狱卒想了想便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