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儿如愿留了下来,接下来的几日,只要陆长风露出要她离开的意思,她便虚弱得不能动弹,间或闲闲地咬着人家送来的瓜果道,“今日夜里,说不得我便受了凉呢。”

陆长风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拿这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他人的无耻之人没有法子。

这日,林素儿照旧跟着薛靖远去了军营。

这些日子,军中的病患太多,负责照看的病人的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林素儿偶尔听得薛靖远说起,便自告奋勇跟着去。

几日下来,她与薛靖远已经熟稔起来。

她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着薛小神医军营里的趣事,薛靖远也是个妙人,别的不说,专挑陆长风的糗事说上一通,两人一人说得开心,一人听得有趣,倒是各得其乐。

“薛大哥,薛太医真是你家祖父,我就说陆大哥怎的能请得动他老人家出手,”林素儿一边给一位伤患包扎着伤口,一边好奇地问着。

薛靖远头也未抬,只点头,“我祖父闲散惯了,早就请辞了宫中的差事,这些年到处游历,许是觉得姚山县的风景好就留了下来。”

两人的话题很快便偏到了姚山县城的名胜上头。

林素儿看着这间极大的屋子里并排躺着的几十号伤患,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

“薛大哥,这些人是最近才伤到的?天气这么人,这伤口这么包扎着真能成么,我听人说,夏日里,伤口最容易溃烂,溃烂后,也容易引发其他病症。”

薛靖远给最后一位伤兵清理了伤口,这才道,“都是今早上送过来的,这几日,前头的战事不大顺利。”

林素儿点头,她也猜到了。

起先陆长风还能每日来见上她几面,从昨日早间开始,他已经没有再露面。

“那种很可怕能传染的病呢,总不容易得吧,”她歪着头,像是邻家好奇的小姑娘一般看向薛靖远,“我来的时候,还特意去见了一面令祖父,说是瘟疫也容易在军中爆发呢。”

薛靖远闻言,神色不由一紧,“你说瘟疫?我祖父是如何说的?”

他拧着眉头看着林素儿,眼中的郑重之色显然。

林素儿思忖了片刻,慢慢地道,“说是天热,环境恶劣,军中便容易发瘟疫,瘟疫一旦爆发,便极难控制……”

她将从薛太医嘴里听来的话说了一番,又加上自己的理解添油加醋了些。

薛靖远的神色越发肃然,他静静听着林素儿说话,或是问上几句细节,最后已道,“这事我有数了,多谢姑娘提醒,我这便去禀了将军。”

林素儿松了一口气,她能做的也便是这些了,总算老天垂怜,她赶上了。

但望这辈子,她能扭转上辈子的惨事。

林素儿在府衙中无所事事地过了几日,便是丁匪等人的影子也瞧不见,她去找胡半仙,后者居然也不在。

这般又过了三日,这日清晨,林素儿才起床,就见丁匪拎着一个包袱来找她。

“林姑娘,将军吩咐我送你出城。”

林素儿大惊,“他人呢,出了什么事?”

她死死盯着丁匪的眼睛,后者不自在地垂下眼睑不敢与她对视。

“我要见陆长风,不然,我不会走的,”林素儿推开他便往外闯。

“姑娘,你莫要让我为难,将军说了,你便是不走,就让我打晕了送走,”丁匪挡在她身前寸步不让。

不知为何,林素儿越来越不安,她强压住心间的悸动,哑声道,“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要是——”

话说到此,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丁匪不敢与她对视,只道,“将军都是为了你好,你便安心等着吧,等战事结束了,他便去找你。”

“我的信物呢,他还没有给我,是不是想悔亲,我绝不答应,”林素儿忽然一把推开丁匪,转身便往外跑。

丁匪捏着包袱没有动,许久才喃喃地道,“将军,这是她自己不肯离开的,我只是顺了她的意思。”

林素儿飞快地跑出院子,转而去寻薛靖远。

他定是知道他在哪里的。

刚出院门,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她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抬头看去,就认出了来人。

“宁大哥,遇上你真是太好了,我有急事找将军,他在哪里?”

宁才神满头大汗,他顾不得与林素儿多说,只道,“离衙门往东走,出了街口,有一处偏僻的小宅子,将军昨日便去了那里没有回来。”

林素儿闻言,脚下的步子迈得极大,飞快地便奔了出去。

她照着宁才神的指示,沿着小道往东走,路过街道又跑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了一座偏僻的宅子。

宅子外远远地有人驻守,林素儿还隔着好几丈远,那驻守之人便已经开始高声呼呵。

“来人止步,此处不得靠近——”

“站住,不许再往前走——”

林素儿脚下的步子半点不慢,风一般就朝宅子冲了过去。

待到走到那驻守的两人跟前,两柄交叉的长刀已经挡住了去路。

“喂,说你呢,不许进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回去。”

林素儿只做不知,不由分说便要用手去挡长刀。

驻守的两人忙收了武器,一人怒骂道,“你这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这里不许进去。”

“放开我,”林素儿挣扎着便开始大喊,“陆长风,你出来,出来——”

拦人的两人顿时都瞪大了眼,虽放轻了手下的力道,却也不敢真放手让林素儿过去。

“陆长风,长风——”

女子嘶哑的声音在宅落前响起,很快便在风中消散开去,可那声音却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不停地叫喊着。

起先还能听得清楚在说什么,随后便是只余下带着哭腔的细细碎碎的声音。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林素儿仍在叫着陆长风的名字,可不再是老老实实叫名字,而是些“陆混蛋”“陆没良心的”之类的,说不清是昵称还是咒骂的称呼。

林素儿的嗓子都已经哑了,鼻孔几乎都要冒烟,可嘴里的呼叫声仍是不停歇。

这般情景,便是几位驻守之人也为之动容。有人有些不忍地给同伴使眼色想要去给里头报信,却被人摇头否决了。

屋里,有人坐在窗边看着屋外,眼中的怜爱之色如何都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