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客栈的时候,掌柜刚打算出门。“你这是要去哪啊?勇哥他们在不在?”掌柜指了指后面,“都在呢,我啊,有事要出城,回来再同你们细说。”林远见他神神秘秘的,越发好奇了。

“怎么了?我和你现在可是一家人了,兄长,你连我都不肯说,难道是…”掌柜打了他几下,跳上伙计牵来的马,朝他摆了摆手,“打住,你还没娶我妹子呢,就这么急哄哄的想认亲了,想的倒美。我回来再说这事儿,走了。”

“小侯爷有好一阵子没来了,今儿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勇哥见他进来,便带头酸了他一句。

“勇哥,小弟来这本就是有事啊,陪弟兄们饮酒不算事么?”

“行,那我就敬你一杯。”

林远举起手上的酒盅,一饮而尽。不知为何,那酒竟有些苦涩。大家伙都热热闹闹的在那饮酒谈笑,只有他像个哑巴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桌上的酒盅。

“你这是怎么了?小侯爷。看来却是有事啊?”

林远叹了口气,“林远对不住大家,让大家扫兴了。”勇哥听完立马跟身边的人换了个位置,他凑到林远耳边说了几句,林远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什么?”

大家纷纷往他们俩这边看过来,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致起来。“那这么说,派去杀陈大人的就是历王殿下的人了。他同菀公主是同胞兄妹,这里面想必也有她的主意。”

勇哥又倒了一盅酒,递给他,“陈大人是文臣,又非六部臣子,菀公主这么做又有何意图呢?”林远说完,将手中的酒盅放在了桌案上。

“这事当然与陈大人无关,这一切都是为他的长子陈子回。最近八皇子玄德与那吐蕃亲王来往甚密,我怕她是想利用这个不知情的愣头青去对付八皇子。”

林远听了这话,反而松了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这一次就休想得逞了。”他说完这话,替勇哥斟满了酒。

“别把我灌醉了,先说清楚点,什么叫她休想得逞?看来你是胸有成竹啊,跟我说说呗,又没有外人在。”

林远笑而不语,晃了晃跟前的酒瓶,勇哥见状立马让他身边的人递来一瓶。“要我说也可以,不过,你和你这些弟兄们可得为我保守秘密啊。”

勇哥朝他点了点头,“哎呀,你就别卖关子

了,我和弟兄们你还信不过啊。”这时坐勇哥身边的人,突然往那边的窗户外面望去,确保没人后,便把窗子给关上了。

“我在半年前,也就是你护送陈夫人去避难的那天,我同息风救了个人。你猜是谁?”

勇哥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林远痛呼了一声,笑着接着说,“那人便是陈子回将军,现在还在我府上养伤。”

勇哥听了,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你确定?”林远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千真万确,陈子回我又不是没见过,他长什么样我清楚的很,不信你去我府上瞧瞧。”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他不是一年前便被派往塞北驻军了么,又无军令法旨,他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林远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赶明儿我回府一问他便知。”勇哥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灌酒,后来他们一群人又聊到了天光。

待他从客房的软榻上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头疼的厉害,他在榻上坐了许久才起身。刚打算出来透口气,竟遇上匆忙从外面跑进来的伙计,林远认得他,去年还替侯府帮过工。

“小侯爷,不好了,侯府被官兵围住了。小的正好在对面帮工,刚逮着机会跑过来报信。”

林远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不像是撒谎。他让勇哥他们给他倒了杯茶,自己则在一旁焦急的踱着步子。

“不好,他们肯定是冲着陈将军去的。”

“别那么肯定,你先稳住,我已经差兄弟们去打探了,要是有事我的弟兄们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你暂时别回去,坐这儿等消息。”

“你要我怎么等,我父亲母亲还在府上,这要是有个万一…”林远越想越不安,他还没踏出这个门,勇哥便将他往里推,并将客栈的门关上。

“从现在起,你哪儿也不许去。去那儿坐好,我来问你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林远无奈的坐到蒲团上,“勇哥,你要问我什么?难道比我父亲母亲的安危还要重要么?”勇哥在他身旁坐下,“对我来说,一样重要。你是在哪里遇到陈子回的?”林远不耐烦的回了句“就那天在青松湖遇到的。问这个能解决问题么?”

勇哥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就是我护送陈夫人去城外的那天么?你们当时是怎么遇到的呢?”他打算追根究底。“就是那天嘛,

我和息风正打算去找一位故人。谁想,身后有人喊救命,我们便顺着声音跟了过去。他当时伤的很重,我认出他之后,就跟息风把他带回府了。这些跟今日之事有关系么?”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要等他们回来才能知道。”

林远瞪了他一眼,焦躁不安的看着紧闭的门。没多久,终于等来了消息。“明王殿下也是奉圣上旨意办事,说是有人参了侯爷一本,说侯爷为给太子扫清障碍,不惜残害忠良。还说…”那人看了看林远,说了一半又沉默了。

“你说呀,他说了什么?”

“还说从犯已经认罪,念在林家世代贤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将侯府上下打入大牢,听候处置。”

林远听了跳了起来,“你不是说没事的么?我如今成什么人了,父亲母亲沦为阶下囚,为人子女却在这里躲躲藏藏。不行,我得回府,让明王把我也抓起来吧。”

勇哥自知拦不住他,便示意那人让开。“由着他去吧,到时我再去跟明王求求情,最好是贬为庶民,不然那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公子恐怕在流放的路上活不过一晚。”

到了牢房,林远才恍然大悟,他带回侯府的陈子回就是菀公主的手下易容后假扮的,而真正的陈子回还在遥远的塞北。

侯爷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林远反而觉得不舒服了,他宁愿这时候父亲能痛骂他一顿。息风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这种场面他从未经历过,不过这地方也不会比破庙差多少,夜里还是能睡着的。只是不知道老爹这些天都睡在什么地方,冷不冷,会不会挨饿。

林远始终不肯坐下,一直痴痴的望着牢门。这时候,要是能来一个人就好了,哪怕是衙差都好,他想把冤情上报,哪怕圣上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是明王,林远欣喜的看着他走下那昏暗的阶梯,来到他们面前。“罪臣林宏之听旨。”

“罪臣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念汝为国倾心尽力数十年,今免汝死罪,罢去一切官职,贬为庶民。”

“罪臣谢圣上不杀之恩。”

明王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去。林远跪在父亲身旁,认真读着那黄绢上的每一个字,生怕漏掉一个。然而这些都无济于事,从明日起,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只是林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