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电闪雷鸣,两人默然对峙着,剑锋寒气逼人,先行窜进马车的美人无声趴在楚策肩头,只需要她一个眼神就可一口咬在他的脖颈处。

楚策瞥了眼肩头呲牙咧嘴的小兽,沉声哼道:“不要试图威胁朕,通常这样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西楚大帝对待拦路石一向是不择手段,果然不假。”明亮的眼底掠过一丝讥诮的笑意。

四目相对,一个冷厉肃杀,一个沉静淡然。

“下车!”

烟落眼底掠过一丝冷笑,低眉望了望怀中的孩子,“若是西楚大帝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就不会见死不救了。”

楚策凤眸微眯,看到她怀中所抱的孩子,小脸苍白,浑身瑟瑟发抖,眸底一闪而过的异色:“是吗?”

“他是中州王世子。”烟落淡声说道。

楚策握剑的手微一震,薄唇抿成坚毅的弧度,眸底若有所思。

“西楚民间有句话,中州在,西楚在,中州亡,西楚危,楚帝没听过吗?”烟落直直望着他,语气清淡,话音铮铮。

中州王虽只是一城之主,在西楚却是与楚帝不遑多让,他们是敌,却也生死相连,一旦世子死于西楚,中州倾城哗变,将会是难以想象的局面。

中州王被困北燕的消息传出,江湖各方势力闻风而动前去相助,已经让他充分见识到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叔是如何了得。楚策收剑入鞘:“青龙,到露华别苑。”

烟落抱着无忧钻入马车,小心将他身上湿衣除去,对楚策道:“把衣服脱了给我。”

楚策闻言剑眉深蹙,沉默了片刻还是将袍子脱了递过去,烟落拿着将无忧裹起塞到他怀中,淡声道:“孩子受不得寒,我一身湿着不能抱。”

他低眉望了着怀中的孩子,薄唇紧紧抿着,眉宇间不由柔和了几分,这是个极漂亮的孩子,折扇似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面容俊秀至极。

“烟姑姑……”

“无忧,别怕,我在这里。”她伸手抓住他有些冰凉的小手,以内力帮他驱寒。

“烟姑姑,我……想我娘,娘亲一定很漂亮……笑起来像阳光一样暖……无忧好喜欢娘亲,好喜欢……”无忧迷迷糊糊地说着。

烟落低眉咬着唇,心揪得难以喘息。

楚策望着怀中的娇儿,那稚气的声音仿如魔音一般钻入他的耳中,钻进他的心里。如果她还在,如果那个孩子还在……

露华别苑比起皇宫的古仆大气,多了几分雅致,西楚较寒,别苑便建在靠近火山附近,更采了不少火山石置于庄内,别的地方还是寒冬,这边便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前厅之内,一袭玄色锦袍的帝王,冷傲如天神,默然沉思片刻之后出声:“青龙,传令神策军前去北燕,迎救中州王。”

青龙闻言沉吟片刻,上前道回道:“萧统领早在数日前已经去北燕了,说是……寻她妹妹去了。”

楚帝面色微沉:“怎么回事?”萧清越确是不可多得的军事将才,却也难管束得很。

“萧四小姐儿时聪慧过人,数年前一场怪病便犯了痴傻之症,萧统领很照顾这个小妹,四年前淑皇贵妃到法华寺进香,萧四小姐在法华寺落崖一直下落不明,萧统领回京一气之下脱离了萧家,这几年一直在打听消息,前些日子得了消息便去了北燕。”青龙坦然回话道。

楚帝闻言点了点头,这个人去了北燕,还不得闹翻天去,算来也是帮了中州王脱困吧!对于这个中州王,他是越来越希望一见。

流言一出,西楚子民多少人都磨刀霍霍向北燕,助他一臂之力,这样的人若是有野心夺西楚的江山,该是多么可怕?!

楚帝敛眉沉思半晌,道:“青龙,回宫将火灵芝取来。”

火灵芝?!

青龙一听顿时面色一变:“皇上,那是寻来为你调理内伤的,不能……”东征一战,楚帝重伤三年未愈,他们暗中寻遍奇山大川才得了这株火灵芝,如今却要白白送与他们。

“快去!”楚帝神色冷厉,一撩衣袍起身离去。

青龙只得领命而去,他自然知晓世子安危的重要性,可这火灵芝也是皇上救命药啊!

房内沉寂,她凝神为无忧施针,连美人守在门外,看到扶剑而来的楚策一跃而起,直扑面门。

它快,剑更快。

还未近身,一剑便迎面刺来,小兽灵巧一个侧翻避过,再扑上去再被退回来,一向引以为傲的快捷连对方身都近不了,气得它嘶嘶直叫。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老干些有失身份的事。”风雨之中,一道男子略带轻笑的声音传来。

楚策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光掠过,有人立于对面屋檐之上,一手撑着碧色纸伞,身姿优雅,光华逼人,白衣翩然仿若从天而降的仙人。

风骤雨急,立于屋檐之上的人却未沾上一丝湿意,足尖一点飘然落地,面上是万年不变的笑意,极致风流,“西楚大帝与在下有仇吗,三年前欺负了我小徒弟,今日又欺负我大徒弟。”

楚策眉眼冷峻,收剑推门而入。

百里行素蹲在门外,对着地上的小兽笑语盈盈:“美人,有没有想我啊?”

连美人极度鄙视某人,掉头窜入房中。百里行素跟着进门,看到守在床榻边上神色疲倦的女子,微微叹息上前:“才出去一个月,就把自己弄得惨兮兮。”

“师傅。”烟落站起身道。

话音一落,随之而来的两人从房顶跃下,连池一个踉跄,幸好连城一把抓住后领,才没有摔倒,百里行素回头哼道:“人家晕车晕船,你出息了,晕轻功。”

连城望了望屋内,转身便走了,连池扶着进门瞧见烟落望着大哥离去,有气无力说道:“地煞楼不到期限不收手,大哥先替你挡着。”

楚策冷然站在一旁,望向百里行素:“救人。”

百里行素回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楚帝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不顾,今日倒对别人的儿子这般着急,真是难得。”

楚策默然,一双凤眸似海深沉,神色沉静,薄唇紧紧抿着。

连池看着楚策一脸冷厉之色,快步走近床前道:“小师妹,这里交给我和师傅,你去休息吧。”说罢将自己带来的各种疗伤之药都拿了出来给她。

她起身离去,与楚策擦肩而过。

次日青龙送来了火灵芝,有了百里行素和连池两人相助,无忧身上的寒毒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一大早便央求着她要吃藤萝饼,烟落无奈,趁着清晨无人带着他到了小厨房和面,熬糖做饼。

无忧乖乖地坐在一旁瞧着忙碌着的人,说道:“烟姑姑,你真像我娘,娘亲要是在的话也会这样照顾无忧,也会这样帮无忧做藤萝饼,也会和爹爹一起陪着无忧。”

烟落心头不由泛起酸涩,瞧了瞧炉中的饼道:“再等一会就好了。”

无忧迫不及待的爬下椅子,烟落无奈失笑,拿起筷子将烤好的饼夹出来:“小心烫。”无忧赶紧伸手去接,结果得烫得直摸耳朵。

刚从西苑早起的楚策闻到异样的甜香,一路寻至后园便看到厨房内的两人,那样的画面几近让他哽住了呼吸,许久以前那个人也在这里做着饼,藤萝饼的味道飘满了整座别苑。

他如中了魔障一般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越走越快,快步穿过走廊,奔至门口颤声唤道:“……烟儿。”

烟落身形一震,手中的盘子摔碎在地,许久方才出声:“不好意思,借你的厨房用了。”

楚策站在门口,汹涌的思绪自他眼底缓缓褪去,蓦然转过身去,他怎么忘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等一等。”无忧跳下椅子跑到门口拉住楚策的衣袖,将手中的饼递上:“这个给你吃。”

楚策低眉望了望一脸稚气的俊秀孩童,怔愣在原地,若是那个人还在,若是那个孩子还在的,在这里的就会是他们吧。

“快拿着啊,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无忧笑着说道。

楚策接过犹带温热的饼,不由自主拿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熟悉的甜香在口中蔓延,不轻意间唤醒了遥远的记忆。他低垂着眉,默然想起,默然回忆,那些已经久违的幸福记忆……

许久,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厨房内女子的背影,问道:“谁教你做的藤萝饼?”

无忧皱了皱眉,仰头望他:“不好吃吗?”

烟落正收拾着的地上的碎盘子,闻声手不由一紧,指间瞬时鲜血直流。

“早年有幸与洛夫人和洛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吃过这种藤萝饼,便讨问了做法。”她的声音冷淡而平静。

楚策,冷酷如你,还会有放不下的过去吗?

当年,她就是在这座别苑等待着孩子的出生,却等来了他另娶新妃,将她抄家灭门的消息,那一刻她所有的幸福与希望,近乎崩溃。

放下了吗?

为何胸腔内还蔓延着绵长而尖锐的痛,这个人啊,永远是她心头扎得最深的刺,每见一面,痛便深一分。

她利落地收起一地狼藉,擦了擦手,端起出炉的饼牵起无忧漠然从他身边走过,眸光中笑意明媚,掩去了眼底深处的讽刺和薄凉。

刚穿过走廊,便看到倚栏而立的百里行素,顺手便拿了她盘中的藤萝饼道:“怎么?那姓楚的又欺负你了?”

烟落将盘子递给边上的连池,淡声道:“我到区城去接应,无忧交给你们照看。”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百里行素侧头望了望厨房门口玄衣墨发的帝王,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看来徒弟跟这姓楚还真不简单。

到了区城便探得消息,北燕数十万禁卫守卫且机关重重中的金线莲一夜间被盗,燕皇震怒,命刑天大将军追回金线莲。

沉寂的山林,她依着连美人灵敏嗅觉的指引,一路纵跃疾行,小兽突地叫了几声,一张布满尖刺的大网从天而降,带着风声飒飒落下,她扬手正欲拔剑,从林深处一道青影疾驰而来,一拉住她:“别拔剑。”

修聿带着她贴地滚过,几寸之侧,大网轰然落地,尖锐的倒刺扎入土中,同时之间半空之中无数削尖的竹竿凌空飞来,她一扬手袖中小剑激射而出,如流星追月,小剑再回到手中,数道身影从四周的树上跌下,修聿拉起她便朝从林深处奔去,身后铁蹄铮铮,各路人马从四面八方迫近,不消片刻功夫便显了身形。

战马嘶鸣,蹄声哒哒,如急风骤雨般追击而来,修聿一向温和的面容也不由冷沉了下来,北燕第一大将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从燕京一路追击而来,他势单力薄,只是隐踪密行,直至被他堵在了这大山之中,难以脱身。

刑天一马当先,搭箭拉弓,三箭齐发,破空呼啸而来,美人闪电般地窜出,咬住一支甩头一扔,又扑向另一支,烟落欲拔剑劈开箭矢,修聿却快他一步一掌击去,箭矢断裂,水银似是**喷溅而出,他大袖一挥挡去,一滴指头大小的**落在手臂,转眼间便让皮肉腐烂。

“削了。”修聿拉着她疾行如风,大声喝道。

烟落瞳孔微缩,手中利剑一挥青色的袍袖顿时血色飞溅,面容复杂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心弦微颤,方才他大可不必出手,让她被擒,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潜藏暗行脱身,方才那一箭伤得也只会是她而已。

他,何苦要如此替她挡去危险。

修聿眉头微微蹙着,这座山林已经被刑天的人马所围,包围圈在渐渐缩小,一旦合围,两人对两万人,他们无路可逃。

正在这时,远处山坡之上骤然出现一对人马,策马呼啸他们而来,待看清为首那一抹鲜红之色,修聿眉宇微一松,不退反而迎了上去,身后的北燕禁卫越追越紧。

“刑天,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有种跟本姑娘单挑!”一道清丽的声音响彻山林,惊起飞鸟无数。

一袭红衣如火的劲装女子卷尘而来,气势如虹,望向她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狂喜之色,那是她的小妹,她寻了三年的小妹,没错。

“打架是吧,本姑娘早就想跟传说中的北燕第一大将较量一番,今日可算是逮着了。”说话间一扬手招来副将,低头耳语了几句,副将策马离去,直奔区城。

刑天勒马望着萧清越眸光顿沉,所有的对手中,萧清越最是难缠,武功诡异不说,行军打仗手法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凡是被她惦记上了,没几个有好下场。

且不说她潜入北燕的目的,除去这一千人马,还有多少人也进到北燕都不敢去想,此时的北燕已经被中州王闹得水深火热,若这女人再来掺和,燕国必乱。

刑天一扬手,让身后人马勒马停步,眸光一转望向修聿:“中州王留下金线莲,本将既往不咎。”

话音一落,便听得区城的方向传来战鼓声声,震天而来。刑天面色顿时一变,冷眸一扫望向萧清越,如今区城之后各城兵马都调来围捕中州王,若让她进攻区城,后果不堪设想。

“刑大将军,你是要那朵烂莲花?还是要区城?一不小心鸡飞又蛋打,那可就亏大发了。”红衣女子扬唇一笑道。

刑天朝区城的方向一看,一掉马头高声道:“救援区城。”丢了金线莲还好,若是让萧清越打开进攻北燕的大门,北燕危矣。

见刑天一掉马头,萧清越身旁的右副将问道:“统领,咱们哪来的人马打区城啊。”

萧清越望了望烟落两人,扭头吼道:“废话,当然是吓唬他的,不想死的就给我使劲跑。”

一行千人,掉转马头奔向广袤的平原,纵马如飞。

刑天大军来到区城外,不见西楚大军却只看到三百个擂鼓的大汉,且都是北燕人,立即明白自己是被萧清越摆了一道,怒不可遏,亲率万人千里追击萧清越一行人。

萧清越一行,尽挑山林穿行,过桥断桥,过谷设障,阻挡后面的大军速度。

古树参天,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在林间,微风带来青草的气息。山涧之边,美人跑了好远寻了止血的药草回来,烟落抿着唇清洗着修聿手臂的伤口,“为什么救我?”

修聿侧头望她,笑容如冬日阳光般,温暖的纤尘不染:“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哪来的为什么?”

烟落低眉默然,将草药以小剑碾碎敷在他伤口处,从衣衫上撕下一块较为干净的布料将伤处包好,修聿定定望着她清丽的眉眼,笑得落寞,“还是没办法喜欢我?”

她淡笑摇头,轻声言道:“这世上我已一无所有,唯独这颗心还是我的,丢不得。”

萧清越查看了一路人马损失状况,回到山涧边一把便抱住她:“是三姐对不起你,当年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烟落无奈一笑,由她抱着,虽然她不是真的萧烟落,但对于萧清越这样率性耿直的女子,她是钦佩的,低低唤了声:“三姐。”

“你这傻丫头,三年都跑哪去了。”萧清越不满的责备,语气中却难掩的心疼之意。

三年了,好多人都说她死了,她终于还是把她找回来了。

修聿望着姐妹二人唇角微微扬起,难得她还有个这么宝贝她的姐姐,西楚第一女将,好大一座靠山,忽地眉眼一沉那她方才又为何说是一无所有?

望着红妆英武的女子,烟落心中掠过一丝不安,萧清越这么在意萧烟落,若是知晓真正的萧烟落已死,会不会恨上她呢?

萧清越拉着她坐下,恨恨说道:“萧家那一伙,三姐一定替你讨回来。”

修聿在一旁失笑,这天下女子,敢这么嚣张的也只有她萧清越,“萧统领,你不也姓萧?”

萧清越眸光一转望向溪涧旁的青衣男子,虽有些狼狈,却依旧气度无双,自有风华,不愧为那中州之王,扬唇一笑道:“没想到西楚的皇叔一把年纪,还这么秀色可餐,真是难得。”

修聿顿时哭笑不得,烟落见状不禁摇头失笑,望了望四周,摸了摸肩头的美人,美人亲昵地蹭她的脸,而后窜入林中为他们一行人放哨。

夕阳西下,林中被无边的黑暗笼罩,萧清越吩咐人马休息,自己则起身到前方去守卫,烟落见状起身便欲跟上,萧清越回头冲她一笑:“小烟,你休息吧,我去前面看看。”

烟落还是跟了上来,她们都知道林中肯定会有人潜进来,萧清越要去做什么,她一清二楚:“放心吧,我不会再是以前的萧烟落。”

一路之上,她将自己从相国府离去以及到百里流烟宫的一切都一一道出,萧清越听后却异常的沉默,那些匪徒去得怪异啊,他们若是为财,又何必在箭上下了剧毒,就在她们坠崖之后,那伙人又被擒获,全部剿杀。

这事太过巧合,又太过蹊跷,她不得不怀疑事情背后的别有目的。

她正欲开口告诉她,连美人闪电般冲了回来,嘶嘶直叫,烟落道:“来了。”

萧清越眉眼一沉,说道:“在这等我。”

话音一落便三两下爬上树,一拉树藤如飞鸟般高高荡了出去,黑暗中听到一个接一个闷哼声,浓重的血腥之气弥散开来。

她带着美人也悄然跟了过去,寒星小剑呼啸而出,连美人也不甘落后,仗着动作敏捷,扑一个咬一个,五十个人转眼之间便被两人一兽悄无声息的除去。

萧清越没想到一别三年,昔日病弱不堪的小妹,竟然成了这般身手矫健的高手,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她身侧:“小妹长大了,也变厉害了。”

烟落淡然一笑,沉默不语。

“小烟,答应姐姐从现在这一刻起,你不可以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我,甚至是你自己,可能……有人盯上你了。”萧清越一手搭上她的肩,郑重言道。

“什么人?”她心下一沉。

“我不知道萧家背后还有谁?而这个人控制着萧家的每一个人,甚至……西楚朝堂。”萧清越低声一字一句说着,如今……那只手已经伸向了萧烟落。

她袖中十指悄然收紧,沉默了许久,道:“谢谢你告诉我。”

萧清越朗然一笑,一搂她肩膀:“跟姐姐谢什么?只要有姐姐在一日,谁也休想欺负你。”

连美人扑到烟落怀中一阵知拱,萧清越捏了捏它:“好了,就你功劳大,了不起。”小兽闻言咕咕直叫,很是欢喜。

“这里不能再留了,刑天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烟落出声道。

萧清越点了点头,望了望夜色笼罩的山林:“走吧,别让刑天大军绕到赤水关那边将咱们堵在这山里了。”

两人回到宿营地,萧清越当即下令弃马简装而行奔赴赤水关。

一路之上,修聿默然走在她身侧,眉眼沉沉,一语不发。

她说,我这世上,我已一无所有,唯有这颗心还是自己的,丢不得。

到底是什么,竟让一个十八岁的如花女子有那样的防备,相识以来她很少说话,即便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烟落一路思量着方才林中萧清越的一番话,如果那个人真的盯上她了,又会有什么动作,沧都又会有什么等着她?

“小心。”突然一股大力将她一拉,她结结实实地撞入温暖的胸膛。她瞬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差点一头撞上树,仰头看到修聿低眉瞅着她笑如清风:“走路犯什么迷糊呢?”

她默然不语,不动声欲挣开被他拉着的手,然而却被握得更紧,顿时拧眉:“中州王,请自重。”

“你到底在怕什么?到底在防备什么?”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就与他说话都那么小心。

“中州王,你多虑了。”她眉眼沉静,一如以往的淡漠。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认真说道:“烟落,相信我一次,无忧的事解决跟我去中州,沧都是虎狼环伺,你不要留在那里。”

“无关我相信不相信你,我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她抬眸灿然一笑,掩去了眼底的苍凉“有时候……心也是会骗人的。”

修聿落寞一笑,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自嘲一笑,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心里到底藏了什么样的伤,连一份对人的信任都如此奢侈。

朝阳初升,一行千人终于穿过山林,赤水关已经近在眼前,然而侧目一看,赤水关外的平原黑压压的北燕大军正迫近而来。

萧清越眉眼一沉,高声喝道:“不想死就给我跑,跑不动滚也给我滚下去。”话音一落一千将士撒丫子朝山下狂奔而去,他们深知一旦被北燕大军困住便是再难脱身。

赤水平原之上,刑天望着山头人影窜动,冷硬面容一沉,被萧清越摆了一道,这奇耻大辱,他岂能罢休。

突然之间,赤水关上战鼓如雷,喊杀之声震天而来,神策大军如潮水般涌到关外平原,气势如虹。

两方夹击,很快便突围而出。萧清越带着他们一行人到了大军之中,一名黑甲男子策马而来,看到萧清越顿时悖然大怒:“萧清越,谁让你带人去北燕的,冒然带兵过境,引起两国交战,你找死啊!”

萧清越皱眉揉了揉震得生疼的耳朵,堆起一脸笑上前:“王爷大人,我是去办正事的,把我妹妹找回来了,顺便也帮你把中州王救回来了。”说话间指了指修聿。

烟落微一皱眉,西楚有人封了王吗?

“是大将军王罗衍,东征之时亲率大军救驾,战功显赫,敕封为大将军王,执掌三军。”修聿站在她身后低声说道。

烟落微微抿了抿唇,不愧为中州王,虽不与西楚往来,却对西楚大小政事了若指掌,若真有一日,他与西楚为敌,又将谁胜谁负?

罗衍望向修聿一抱拳道:“中州王,久仰!”

修聿回礼温和一笑:“大将军王,幸会!”罗衍虽然只是从东征一跃而起,其军事才能丝毫不输于曾经的洛家长子洛祈衍。

萧清越亲昵地拉着烟落介绍:“这是我小妹,萧烟落。”

罗衍望了一眼萧清越身旁沉静不语的女子,含笑点了点头,望向修聿道:“回关内吧!”

“给我三万人马。”萧清越上前道。

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被人追得满山跑,之前是实力不够只能跑,如今援兵一到,她不打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罗衍闻言平息的怒火再度点燃,怒喝道:“萧清越,你堂堂上将军尽干些趁火打劫的事,跟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我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被人追得屁滚尿流得跑。现在逮到机会我就要那姓刑的鸡飞蛋打。”萧清越望了眼对面的北燕大军,搭上罗衍肩膀:“老大,你看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你老人家撤兵多丢面子啊,是不是,中州王?”

修聿不由失笑,望了一眼北燕大军道:“北燕丢了金线莲,刑天又被萧清越耍弄了一道,不会善罢干休的。”谁让姓刑的在初云宫看了些不该看的,有人帮着报仇,何乐而不为。

罗衍黑着脸取出令箭,萧清越一把夺过:“王爷大人,你们先进关喝茶,我这就给你把面子讨回来。”说罢一转身冲着身后的将士们吆喝,“兄弟们,抄家伙!”

罗衍顿时脸色黑如锅底,嘴角抽搐。

烟落抿唇失笑,如此率性张扬的女子,果然活得精彩,何其壮哉!何其潇洒!

连美人窜上肩头吱吱直叫,烟落摇头失笑,走近萧清越:“三姐,我随你一起。”

她不懂帝王权术,不懂这些军国大事,但她将面对的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要想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她就要更狠,更狡猾,更绝情。

萧清越微一怔,抬手一拍她的肩:“好!”未来的路再难,她们姐妹同行。

赤水关一战,西楚第一女将再度在四国之间声名大噪,被传得神乎其神,同时随在她身侧蒙面女子也在四国之间声名雀起。

雪后初晴,沧都上将军府,院中梅花盛放,暗香阵阵,清雅动人,烟落刚转过走廊,便看到丰神俊雅的男子牵着白衣小童,无忧一遛小跑过来:“烟姑姑。”

烟落无奈一笑,蹲下身替他拢了拢衣襟,道:“这么冷还跑出来。”

“你从北燕回来,也不去看我和爹爹,我们只好来找你了。”无忧面上扬起灿然的笑意。

修聿看到一向薄凉如风的女子对着无忧眉眼温柔渐染,唇角无声扬起,“明日是无忧的生辰,他非要吵着来见你,我便带过来了。”

烟落闻言笑容一滞,望着怀中的孩子更多了几分怜惜,是他的生辰,也是他母亲的忌日。想到他病重之时不断说着自己的母亲,这孩子定是十分想念自己娘亲的吧。

无忧一人先行跑进暖阁之中,剩下他们二人并肩同行。

“楚帝和相国明日在宫中设宴为无忧庆贺生辰,我想去祭拜她,明日你先带他入宫吧!”修聿低声道。

她眼底如急风过浪,瞬息万变,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修聿将无忧送到了将军府,说等到了宫内碰面便独自出了沧都城。

黄昏之际,马车驶入皇城停在了重阳门,烟落望着殿宇连绵的深宫,只觉恍然如隔世。无忧从马车伸出头来,奶声奶气地唤道:“烟姑姑,你在看什么?”

烟落敛神转身一笑,将无忧抱出马车,取过红绡递来的小袍子给他系上,红绡在一旁看着由衷笑道:“四小姐待世子真好,越看越有母子像呢?”四小姐一向性子薄凉,却独独对这孩子怜爱得紧。

烟落手指不由一颤,眼底的沉痛如流光掠过,无忧一听顿时欣喜不已,抓着她的衣袖便道:“烟姑姑,你跟我们去中州吧,你一定会喜欢的,那里的所有东西都像糖包一样暖暖甜甜的,祁月叔叔说那里是个让人幸福的地方。”

烟落失笑,捏了捏他包子似的脸:“你就记得糖包。”

几人正准备离去,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快速驶来,烟落一把拉着无忧退开,秀眉顿时不悦地拧起。

马车停下,锦衣华服的妇人和轻纱遮面的窈窕女子优雅地步下马车,回头瞥了一眼烟落几人,看到随在一旁的红绡:“听说四丫头回来了,也没回府拜见大娘二娘。”

烟落懒得理会,拉上无忧便欲离开,二夫人瞥了一眼她牵着的孩子:“三年不回来,原来是跟人私奔,如今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不要脸,相国府还要脸面呢?”

无忧一听到有人说起烟姑姑的坏话,气狠狠地在二夫人衣摆上踩了几个脚印,二夫人顿时气急,大夫人淡淡扫了一眼:“低贱的人,低贱的种,不懂礼数何必计较。”

红绡望向被烟落护在身后的无忧,人家要是低贱,那她们几个便连人都算不得了,远远看到内宫一行人缓步而来,为首的便是楚帝近侍大内总管冯英。

二夫人一见便低声道:“皇上派冯英来接咱们了,走吧。”说话间一道仪态万千地步上前去。

冯英却是看也未看几人,带着宫人径自走向烟落几人,微一躬身:“世子,烟姑娘,让你们久候了。”

世子?!

大夫人一行倏地回过头来望着冯英对几人行礼,这西楚除了中州王世子,还会有什么世子,是人都知道中州王在西楚及四国的影响力,那小东西是世子,那个臭丫头又跟中州王是什么关系?

二夫人更是气忿,本来还想趁着世子生辰让女儿献艺以博中州王欢喜,萧淑儿已经入宫为贵妃,她女儿倾城之色,中州王皇家贵族,与真儿也相配。

“娘,你气什么,物以类聚,中州王从无人见,说不定跟那丑丫头一样,又老又丑,女儿才不要呢。”萧真儿不屑地哼道。

话音一落,便见浅紫锦袍的男子策马进了宫门,雍容贵气,风华绝世。二夫人推了推女儿,示意萧真儿上前去搭话,萧真儿刚走几步,却看到那男子笑着走近那烟落,那孩子跑过去欢快地叫:“爹爹!”

看着俊美如神祗的男子抱着孩子,对着萧烟落笑语温柔,萧真儿气得银牙暗咬。

“中州王殿下,世子殿下,烟姑娘,天色不早了,先入宫吧。”冯英躬身上前道。

修聿牵起无忧,侧头望了望边上神色微异的女子,温然一笑:“走吧。”

三人一道入了重阳门前往清平大殿,临进殿门,烟落不动声色慢下步子,修聿眉眼微沉,回头望望几步之后低眉敛目的女子,眸中掠过一丝落寞之色。

冯英打量着两人的神色,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后面的蒙面女子,这宫宴之上多少女子因为中州王的到来而激动想站在其侧,却独独她这般避之不及,朝修聿道:“王爷,请——”

修聿牵着无忧先行步入殿中,殿内所有宾客都聚集在这位神秘亲王和世子身上,烟落与红绡随后进到殿中,绕过人流想寻处僻静之处就座。

萧清越一身红衣劲装入殿,美眸一扫人流看到她便大步走了过去,一拉她:“跟姐姐座。”

周遭数人一看,立时想起赤水关一战中与上将军联手退敌的蒙面女子。

她刚随着萧清越坐下,正与修聿一桌斜对面,无忧看到她便欣喜地欲过来与她同座,修聿一把拉住他,望向她这边含笑点了点头,她故意在殿外不与他们一道进来就是不想引起误会,此时无忧再跑过去,便是想撇也撇不清了。

只要他想得到,甚至可以利用自己手中势力强行带她回中州,可是他不忍,不忍这般委屈她,逼迫她。

可是,到底要什么样的情,才会温暖她那死寂如荒漠的心?

趁着楚帝未到,群臣争相前去为无忧送礼,各种新鲜稀奇的玩意儿是应有尽有,无忧扫了一眼却是一脸兴致缺缺。

“皇上驾到——”冯英尖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群臣立即各归其位。

楚帝一身玄色龙纹锦袍出现在清平殿外,身后随着相国萧赫,大将军罗衍,行素也在其列,殿中百官俯首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烟落低头跪拜,一如在三年前的皇极大殿般,如今的她,卑微如蝼蚁。

前座的修聿安然座着,宠溺地擦着无忧脸上的糕点屑。楚帝一行步上玉阶到御案就座方才让百官起身,烟落刚起身,便听得身旁的萧清越嘀咕:“最讨厌古人动不动就下跪!”

古人?!

烟落无奈失笑,时常从萧清越口中听着些稀奇古怪的词,倒也习惯了。刚一抬头,但瞧见对面的百里行素,冲她笑着眨眼,神色暧昧。

萧清越一抬头,咬牙切齿:“这就是你那个狐狸精师傅!”

烟落抿唇失笑,狐狸精?!跟百里行素倒是挺相配。

百里行素笑颜如花,活脱脱一个祸水,殿中本冲着中州王而来的官家小姐们被他勾了魂一般,芳心萌动。

“淑皇贵妃,锦贵妃到——”

高座之上,楚帝微微皱了皱眉,便见殿外容颜精致的女子款款而来,紫色宫装的人雍容贵气,蓝色宫装的灵动出尘,齐齐步入殿中,跪拜:“臣妾见过皇上。”

烟落抬眸看到那蓝衣宫装的女子,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空气,她是……

锦瑟姐姐!

她怎么……怎么成了西楚的锦贵妃?

“小烟,你怎么了。”萧清越一把握住她颤抖的手,却只觉冰凉一片。

数道目光闻声朝她望来,她淡淡垂下眸子,黑色的面纱遮去了她惨白的面色:“没事,有些不舒服。”

修聿望向这边,眉头越拧越深,望了望淑皇贵妃和锦贵妃两人眸中隐着丝丝冷锐,到底是什么?竟让她有那么大的反应。

百里行素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望了望锦瑟,目光掠向高座之上的冷峻帝王,三年之前断崖之后那满心绝望的女子还记忆犹新,看来他的小徒弟果然藏了很多秘密呢。

烟落极力冷静下来,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忿然,隐忍,痛楚在心头翻腾不息,辛辣的酒呛喉入腹,化作无尽苦涩。

殿内觥筹交错,萧清越一把按住她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点了点头,姐妹二人从偏殿离去。

冷凉的风扑面而来,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萧清越无奈地叹了叹气:“你看你,就记着照顾那小拖油瓶,也不顾着自己。”

她淡然一笑,沉吟半晌问道:“那个锦贵妃……是什么人?”

“她?”萧清越闻言思量半晌,方才道:“听说以前有个很受宠的洛皇贵妃,锦妃是她最好的姐妹,后来洛皇贵妃在冷宫大火丧命,那个女人就在大火后的第三天晋封为妃,依我看啊,冷宫那场大火与她脱不了干系!”

烟落默然不语,方才那一幕不断在眼前回放,让她难以置信。

“她……不像那样的人。”她淡声言道。

锦瑟曾有多少次救她于生死边缘,三年之前她家破人亡,她毅然陪她一起回到沧都,可是为什么她又会在她死后成了楚策的妃子,这之间又还有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萧清越转身靠着栏杆,笑容有些苦涩:“小烟,这世上没有人脸上会写着坏人两个字,最坏的不是那些穷凶极恶,而是那些潜伏在身边的人,笑里藏刀,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在背后捅你一刀。”

“那个锦贵妃……”

“她是……萧赫的义女。”萧清越冷声说道。

萧赫的义女?!

这番话如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她亲如姐妹的锦瑟,在她死后,一跃成了西楚皇妃。她的丈夫背叛杀害她,她的姐妹欺骗出卖她,曾经的十三年,她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沉默了许久,她只说自己不舒服想先回府,萧清越将她送出了宫门,方才回去。

清平殿的宫宴持续一天一夜,为讨中州王世子欢心的各种表演轮番上阵,无忧却百无聊赖地趴在修聿怀中呼呼大睡,一班大臣脸色变了又变。

夜色悄无声息笼罩大地,淑皇贵妃与锦贵妃一道跪安离去,款款踏出清平大殿。

“妹妹好走,姐姐不送了。”萧淑儿雍容轻笑。

“姐姐慢走。”锦瑟含笑还礼。

个个笑语盈盈,眼底却是冷芒一片。三年以来,楚帝为平衡朝中势力,后宫人数只增不减,然风头最盛便属她们两人,一个是相国的爱女,一个是相国的义女,谁会当上皇后,得益的都会是萧家,也正因此,萧家的势力越发的壮大。

萧淑儿优雅地离去,近侍丫环不由出声:“娘娘,锦妃今日争取到了前去法华寺替皇上祈福的机会,这三年都是由你去的,老爷竟然还帮着她,到底你才是萧家正牌的大小姐。”

萧淑儿眉眼间掠过一丝冷笑:“她当年在洛家四年都可以把洛烟出卖,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出卖萧家呢,爹这个人太精明,连我这个亲女儿都不信任,又如何会真正信任她。”

“那将来当上皇后的,一定会是娘娘你。”司棋道。

萧淑儿侧头望向清平大殿,眸底掠过一丝嘲弄。

西楚不会有皇后,从她入宫那一日她就知道,皇极大殿那绝然而去的女子才是他心中的皇后。

还未入宫之前,她好多次看到他带着洛烟微服出行,那时候她远远地看着,当她终于可以代替那个女子站在他的身旁,却发现有些东西,是她永远也代替不了的。

锦绣宫,一片沉寂。

锦贵妃回到宫中,微微叹了叹气坐到锦榻之上,老狐狸又想干什么?一道阴冷的风穿窗而入,宫内所有灯火齐齐熄灭,她气急而起:“来人,掌灯。”

空旷的大殿,无人回应,一道声音仿若从地狱传来般阴冷骇人。

“锦——瑟——姐——姐!”

夜风穿窗而入,吹得殿内垂幔飘飞,哗哗作响,锦贵妃四下寻找那抹幽灵似的影子:“你出来!你出来!”

烟落站在暗处望着那神色惊惶的女子,她的反应已经充分告诉她,萧清越所言非虚,这个她曾视为姐妹的女子,早就已经变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锦贵妃厉声问道。

“锦瑟姐姐,你希望我是人?还是鬼?”飘渺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似是午夜索命的幽灵之声。

她是死了,可她却也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洛烟!洛烟!”锦贵妃转着身子在殿内搜寻着声音的来源,话语阴狠至极:“三年前我能让你死。今时今日,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一样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烟落笑意冷漠,那就看看到底会是谁死无葬身之地?

风停,殿内一片沉寂,宫人进殿掌灯看到锦贵妃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娘娘,你怎么了?”司琴伸手扶起瘫坐在地上,神色惶恐不安的主子。

锦贵妃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揪住司琴:“为什么现在才进来,叫你们都死到哪去了?”

司琴与宫人们慌忙跪下:“娘娘,我们一直在门外,没有……没有听到你叫我们?”

没听到?!

锦贵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难道……难道只是她的幻觉?

宫人们默然打翻的桌椅收拾好,锦贵妃以手支着额头,方才那一声声锦瑟姐姐在脑海中回荡不息,司琴自地上拾起一支短小的金笛放到桌上,锦贵妃顿时凤眸圆瞪,颤抖着手抓起笛子:“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这是洛烟的笛子,这金笛上坠着的结除了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编得出,而这笛子早就已经消失了,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清平大殿,礼乐悠扬悦耳,好一派祥和之气。

司琴急急进到大殿,望向随侍在楚帝身侧的冯公公,冯英朝楚帝一躬身便走了过来:“司琴,你不在锦绣宫,又回来做什么?”

“我家娘娘回宫之后突生异状,方才在殿内拾到一只金笛,她拿着笛子直叫着洛皇贵妃的名字就直奔冷宫的方向去了,奴婢怕出什么意外,请冯总管帮帮忙。”司琴紧张地说道。

金笛?!洛皇贵妃?!

冯英瞳孔微缩,微一思量侧头望了望高座之上的冷峻帝王。楚帝见两人交头接耳微微皱了皱眉,道:“冯英,何事?”

冯英闻言犹豫半晌,出声道:“锦贵妃拾到了洛皇贵妃的遗物,说……洛皇贵妃回来了。”

热闹的清平大殿瞬间沉寂,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楚帝手中的酒杯颓然跌落在地,发出清晰的碎裂之声,深沉的眸底瞬间掠过一丝异色,快得无人可见。

一旁闭目养神的百里行素被惊醒,凤眸一掀坐起身来,望向高座之上的帝王唇角勾起兴味的弧度,有好戏看了?

楚帝一行人来到废墟,看到锦贵妃一身狼狈站在废墟旁,充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废墟之上,众人不由都跟着望过去。

“洛烟!洛烟!你出来!”她尖叫吼道,四年不动声色的潜伏,她终于扳倒了她,又何惧一个死人。

天上星相异动,废墟之上骤然升起一片火光,火势越来越大,大火之中曾经的冷宫重新升起,火光中有一个女子模糊的身影,愈来愈清晰,她的全身都燃着火,死死地盯着他们每一个人,让人毛骨悚然。

“是她!是她!是她回来了!”锦贵妃望着那片火光惊声高呼,百官顿时都面色惨白,恍然是看到了十八地狱的画面。

楚帝一人站在最前,定定地望着那片火光,夜风中墨发乱舞,广袖翻飞,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神情,眼角微微**着。

她,是那么的恨啊!

他脚下微动,似是想上前去抓住那个光影,那片火光仿佛也在他的心里灼烧着,罗衍不动声色地扣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唤道:“皇上!”

百里行素凤眸微微眯起,修长的指摩挲着精致优美的下巴,一脸可惜地叹息道:“早知道那个贵妃长得这么美,我三年前该来英雄救美的,好可惜啊!”

锦贵妃发疯似地冲过去,那片火光连带着屹立火中的冷宫也忽地凭空消失,目之所见,只有那片废墟,方才所见种种画面,恍然从未出现过。

百官登时又吓出一声冷汗来,他们其中不少是萧家门客,也有曾经是洛家的家臣而后叛变的,若是幽灵索命,他们小命难保,一个个紧闭眼睛,心里求神拜佛。

萧赫眸中掠过一丝阴冷,上前朝楚帝禀道:“皇上,依臣之见,定是有人动了手脚,还请皇上降旨查出狂徒。”

楚帝微微闭目,再睁开眼,眸中一如继往的冷沉:“依相国之见,派何人调查为上策?”

朝中文官多是相国一派,武将多属大将军王罗衍,派哪边的人对方都不服气,萧清越秀眉微沉,道:“我去!”

“本王同意。”罗衍望向萧清越,眸中是难得的赞赏之色。派他的人萧赫不服,派萧赫的人他也不放心,而萧清越她既是萧家人,又是他的下属,却从来不买他们的账,派她再合适不过。

萧赫望了望萧清越,一躬身道:“臣也同意。”

萧清越扬唇一笑,纵身掠上那片废墟之中拾起方才被锦贵妃扔掉的金笛,看到笛子上的吊坠,不由目光一愣,这平安结很新,与楚帝玉佩上的结一模一样,难道……她真的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