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星月无光。

本是答应晚上到别苑的百里行素一直没有出宫,烟落等到近天亮时接到诸葛清的消息,刑部有异动,便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与诸葛清与诸葛候两人会合。

“一会牢内会发生犯人越狱,进而引发动乱,你们就趁乱混进去,第一层是关普通犯人的,第二层是关押死刑犯人的,第三层是关押特殊犯人的,我的人无法进到第三层关押,那里就要由你们自己去找了。暴动会从第二层开始,但是只是一柱香的时间,这里一旦出事,最近的金武卫和铁甲军都会过来增援,所以你们必须在一柱香出来。”诸葛清望了望两人认真说道。

烟落点了点头,将放置银针的锦缎绑在手腕处,将短刀别在短靴里,虽然只是探路,但为了以防万一与人交手,还是要做好充足准备。

“前辈还需要什么兵器吗?”诸葛清朝诸葛候问道。

诸葛候摸了摸肚子:“有没有烧鸡什么的?”

诸葛清嘴角抽搐,烧鸡是什么兵器?

天快亮了,刑部大牢的门口的守卫打着呵欠,等着下一班人来换岗,个个都昏昏欲睡,突来的一股狂风刮了过来,几人顿时一震,一人咒骂道:“什么鬼风?”

“管它呢,那边交班的人过来。”另一人打着呵欠道。

话音刚落,原本沉寂的牢内骤然之间传出吵闹之声,隐约听到有人高声叫道:“有人要越狱!有人要越狱!”

门口正要交接的两拔人顿时一惊,领头地咒骂道:“哪个找死的,快去通知金武卫过来。”

地牢第二层,犯人和狱卒打成一团,两人一到二层,还不待出手,诸葛候便长袍一掀起一阵风,将所有的灯火都吹灭了,两人便趁着黑穿行而过,诸葛候手痒趁乱就在里面打黑拳揍人。

天牢二层简直一片混乱,打闹的,咒骂的,也有事不关己睡大觉的。

黑暗有人说道:“嘿,我刚闻到了女人香。”

立即有人咒骂道:“娘的,你又做春梦了,想女人想疯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话还没说完,便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一个个皆倒了下去。

诸葛候一听不对劲,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麻药香,只让人睡半柱香,醒来什么都察觉不到的。”烟落低声回道。

进到地底三层便觉一阵阴森森的,诸葛候解决守卫的死士和守卫,她则先行找人,进到最里屋的密室,便看到空旷的房间被吊在半空的萧清越,心中顿时一急:“姐姐!”

被吊在半空的人倏地睁开眼,凌厉无比,她顿时警觉那不是萧清越,转身便走却不想脚下的地眨间裂开,四周没有任何依附便顿时掉了下去,原来这间囚室有两层,刚一落到下面,四周的墙壁顿时冒出无数箭头,寒光冷厉,仿佛眨眼之间便能将人万箭穿心于此。

囚室里的暗门打开,一身素衣的萧淑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华淳太后一行人,最后有人押着萧清越走了出来。

她望了望周围的机关,抿了抿唇:“你赢了。”

“只是你太心急了。”萧淑儿一脸平静地说道:“一听到我要把人秘密带走处死,你就坐不住了。”

烟落抿了抿唇:“你想怎么样?”

“好戏才刚开始,急什么?”华淳太后冷笑说道。

话音一落,便有金武卫急步进来禀报:“太后,郡主,二层犯人暴动已经平息,刑部大牢外的上大夫诸葛清也已抓获。”

烟落闻言心头顿时一凉,微微后后退了几步,退到弓箭指向稍小的区域,凭自己的轻功出去还不是问题,只是现在事情已经暴露,如果走了就再也没有办法把萧清越带出去。

“他果然在帮她?!”华淳太后目光倏在冷厉,那口中的他,自然说的是百里行素。

“只要萧清越还在这里,你总会来的,我们已经等很久了。”萧淑儿淡笑说道,她太过了解这个人,她不可能置萧清越不顾,就算明知道会是圈套也一定会来。

早从天阳关开始,她就故意让人将她引至阳州,百里行素在阳州定然会出手帮她,将她带回夷都,即便他们做得很隐秘,但是她一直心知肚明。

“事情已经明白了,人也已经抓到了,老太爷还等着呢!”华淳太后冷声说道。

烟落望着那一脸淡漠的女子,心缓缓沉了下去,萧淑儿真正要针对的人,不是她,她故意将她引至阳州,故意等到现在,是为了对付……百里行素?!

天刚蒙蒙亮,烟落与萧清越一道被押出刑部大牢,萧淑儿的所作所为一时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她抓了诸葛清,却没有派人去抓藏在诸葛清府上的祁连一行人,以她的手段不会不知道他们藏在那里,而且她也是看着诸葛候从天阳关和她一起的,不会想不到诸葛候也在夷都,这样一个绝顶的高手放在外面,她却丝毫没有提及,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与萧清越被押上了一辆马车,萧清越慢慢清醒了,看到她顿时一愣:“小烟,你怎么……你怎么就真的来了?”

烟落淡淡笑了笑:“没什么,总有办法出去的。”

“你自己都被擒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萧清越皱着眉头说道,抿了抿唇道:“楚修聿知道你来吗?”

她点了点头:“知道。”

萧清越叹了叹气,恼怒地喝道:“知道华淳太后要抓你,知道是圈套,你还来?”

烟落微微笑了笑:“不是说了,一辈子都是姐妹,你陪我共患难,我若将你置之不顾,还算什么姐妹。”被擒也是意料之中的,她也没想就那样简单就能从萧淑儿手中把人带出去,要走也是需要时机的。

萧清越又气又无奈:“傻丫头!”

“本来是可以走的,不过师傅似乎有麻烦了,我想……再等等。”烟落望了望萧清越,道:“姐姐再委屈两天。”

百里行素晚上没有到潋香别苑与她商议,想来是萧淑儿故意让百里勋或是其它什么事绊住了他,就是等到他们动手,抓住她和诸葛清。

诸葛清是百里行素的心腥,抓住了他便表示百里行素确实是在暗中帮她,可是……她为什么要对付百里行素,虽然对大昱了解甚少,但也知道百里行素甚少跟她打交道,除却以前让她潜入西楚皇宫,直到前些日子在宫门口怕才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委屈什么,我就是担心你,华淳太后和锦瑟那两个疯女人肯定会趁机对付你。”萧清越担忧地说道。

“萧淑儿擒住我,无非是为了两样,一是为了抓住百里行素帮我的证据,二便是为了威胁大夏西楚。”她平静地说道,只是现在她还没弄明白她对付百里行素的目的何在。

“你倒是一点都不急。”萧清越看着她一脸平静哼道。

“不管是修聿还是楚策,他们都不是甘心受人威胁的人,肯定会想办法反击,而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得弄清萧淑儿到底要干什么?纵然与师傅诸多恩怨,但这次毕竟是我牵连了他。”想到百里行素,神色不由沉重了几分。

她也想从华淳太后身上找到那离魂母蛊,还有当年西楚与大昱之争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而让华淳太后和百里行素这般痛恨她,痛恨洛家,痛恨西楚,有些恩怨,总归是要解开的,父亲和母亲都已经逝世,先帝早已驾崩,这个答案必须由她来揭开。

“小烟,不是每个人你能拯救了的,你想找到当年的真相,解开这一切,可是在这龙潭虎穴之地,连自保都是问题,你……”萧清越望着她说道。

她微微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萧清越见她一脸镇静之色,也不再相劝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这三国之争,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更无法去想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

马车驶入帝宫,一行人被押往了帝宫深处的太和殿。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座大昱权力顶端的大殿,殿内很静,没有人说话,他们走过的脚步声,大殿深处悬挂着厚重的帷幕,与外面完全隔离。

烟落定定地望着站在最前的萧淑儿,似是想看透她心里的谋算,只是那个人面色平静淡漠的让人看不到一丝异样,仔细想来她确实没有对付百里行素的动机,难道……是为了萧家?

如今放眼东齐朝堂上下,萧家的势力如日如天,难不成萧家的野心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可是百里行素无论如何也是东齐皇帝,只是这小小的证据,根本不足以扳倒他啊!

既然如此,聪明如萧淑儿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淑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头望了望她,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大殿内一时间所有人都沉寂了下来,气氛压抑而紧张,华淳太面色冷沉而凌厉,显然是很不满百里行素又出手帮了敌人,当年她明明已经控制她了,他却插手其中帮她把毒解了,就知道这个人已经信不过了。

正在这时,百里行素已经举步进了大殿,瞅了一眼大殿内的情形,俊眉一扬,面上扬着万年不变的笑:“这么热闹?!”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所有人都不由回头望向从殿门口缓步走来的人,谁都知道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罪魁祸首倒还是这样一副悠然自在的神情,只是面色有些异常的苍白。

萧淑儿转过身去,举步上前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百里行素面上笑意盈盈:“郡主似乎是很忙呢?这大清早的还要进宫来?”自始至终也没有忘被绑的他们三人。

萧淑儿淡笑:“陛下不也繁忙吗?”

两人的话无不意有所指,百里行素说她忙着给人下套,她说百里行素忙着援手外敌,各自针锋相对,直到那厚重的帷幕后传出微微的咳嗽声和脚步声。

“淑儿,事情办完了?”帷幕后传来低沉苍老的声音,带着震慑人心的威严。

“是,办完了。”萧淑儿上前回话“陛下暗中相助大夏皇后,授命诸葛清帮助大夏要将大夏将军救走,幸得太后和父亲相助终于把人引了出来,现在已经将大夏皇后及上大夫诸葛清生擒,等候老太爷发落。”

百里行素面上的笑意微一滞,勾起嘲弄的弧度,瞥了眼一脸冷面无私的萧淑儿,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寒芒厉厉。

帷幕后的人沉默了许久,沉声说道:“行素,你有什么话说?”

“无话可说。”百里行素淡笑言道。

“那你就是承认是你把大夏皇后带到夷都,是你安排诸葛清帮她劫狱,你——到底想干什么?”帷幕后的人声音冷沉了几分。

“不是都一清二楚了吗?”百里行素淡声说道。

萧淑儿把人都带到这里来了,还容得他狡辩吗?想必从阳州开始都已经被她计算好了,他们所做的每一步不过都是她预料之中的。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的敌人,燕京你不顾大局,落风坡你放走大夏皇帝,之前又帮着这个女人解毒,如今竟然还帮着她救人,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已经完全背弃了大昱,这是你作为大昱皇帝该做的事吗?”华淳太后目光凌厉如刃望着他。

百里行素闻言眉梢微梢,面上笑意依旧:“原来……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十恶不赦的事了?”

“老太爷,身为大昱国君一再通敌,背弃大昱,这样的人还要把大昱的命运交在他的手里?再有第二个华容把大昱的多年建立的基业毁掉吗?”锦瑟一脸义愤地上前说道,只要有百里行素在一日,他就会保洛烟一日,留在大昱是为了报得家仇。

听到话的诸葛清面上泛起嘲弄的笑意:“大昱建立的基业?说话也要有点根据好不好?这东齐的哪一片土地,哪一座城池不是陛下费尽心血夺来的,还包括现在你们所站的这座东齐帝宫,也是他从东齐谋夺而来的。数十年来,辗转诸国让你们从隐居皇陵走到今天东齐朝堂是谁?一点点将东齐变成大昱的人又是谁?”这些只知道享受成果的人,又如何能体会在四国之间建功立业的艰辛?

“他是为大昱建功立业,可是他现在已经背弃了大昱,违背了他做为大昱国君的责任,对敌人一再相助,这样的人还能带领大昱复国吗?”锦瑟一脸大义,沉声说道。

“如果他不能,谁能?”诸葛清冷笑着望着锦瑟,一步一步上前道:“是你吗?”

“我……”锦瑟无言以对。

“你自己忘了自己自始至终为大昱做过一件事吗?在西楚时擅自行动,破坏大局,强留西楚皇宫,燕京之时又不顾大局,自始至终你不过就是因爱生恨,挟私报复,你又为大昱做过什么?”诸葛清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如今想借大昱之手对付西楚,为自己报仇,是也不是?”

锦瑟咬了咬唇,不再说话,当年是西楚害得她家破人亡,她在西楚所受的屈辱和痛苦,一定要讨回来,一定要。

“淑儿,你说……该怎么办?”里面的人声音平静,了无起伏。

萧淑儿闻言愣了愣,上前道:“这是大昱皇室大事,淑儿无权过问,只是查明真相而已。”

“老太爷,他现在已经不适合再领导大昱,他可以放过楚修聿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若再让其插手其中,还会把这两个人放出去。”华淳太后上前说道,那个人,她从来都不相信的。

“如今战事当前,他不适合,难道靠你们?”里面的人冷声道。

“不如交给淑媛郡主处理。”华淳太后沉声说道“老太爷你不也说她知分寸,顾大局,知进退,漠北和这一次的事她都处理的很好,把各方将领的调配权交由她,未必不可。”

“淑儿,你呢?”百里勋沉声问道。

萧淑儿闻言上前,回道:“淑儿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战事,我一介女子何以担当?”

“那两个不一样是女子,她们能做到的,你又何尝做不到?”华淳太后说道。

百里行素冷笑着望着眼前的一幕,不喜不怒,面上始终含着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萧淑儿的侧脸,眸底若有所思,帷幕后的人沉默了许久,出声道:“行素入地底城思过,上阳关的战事暂时交由淑儿,帝宫金武卫此刻起就是你的卫队。”

“大夏将军如何处置?”华淳太后问道。

“既然已经无用,就无需再留了,一旦逃脱必是大敌。”里面的人声音冷沉凌厉,听得人阵阵胆寒。

烟落惊恐地扭头望向萧清越,心狠狠沉了下去……

出了太和殿,天阳已经升起,光芒万丈。

百里行素面色更加苍白的透明,一个人闲闲地朝着地底城走,烟落紧抿着唇,却又不好开口叫他,百里行素笑着扫了一眼萧淑儿:“你们去哪儿?”

问得仿似你们要吃什么饭一样随意,萧淑儿闻言愣了愣,望了望被押着的三人:“所有人带往地底城。”

“地底城?”华淳太后闻言面色一沉“为什么?”

“那里才不会让人逃脱,也不会让人救走,不是吗?如果刑部大牢的事再来一次,我可不保证了。”萧淑儿淡声说道。

百里行素淡然一笑,望了望几人:“嗯,正好顺路。”说话间便与烟落几人一道并排走着。

“你跟着干嘛?”萧清越眉头紧皱,这时候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百里行素笑着打量她一眼,痞痞地说道:“你不是要死了吗?咱们也算相识一场,我送你最后一程。”

萧清越顿时咬牙切齿,紧皱的眉头却难掩自己的紧张,她不是怕死,只是真要死在这些人手中,她不甘心,望了望烟落低声道:“小烟,现在有办法离开吗?”

那会在马车里她那般胸有成竹,想来是早有准备的,只是现在在这帝宫之中守卫和暗卫密布,有没有办法离开。

烟落抿了抿唇,望了望那边一脸平静的百里行素,而后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说罢抬眸望向前面萧淑儿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怎么?怕了?”百里行素眉梢微扬冷声哼道。

“老娘天不怕地不怕,阎王见了姑奶奶我也得绕道。”萧清越皱了皱眉,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喃喃道:“不就是死吗?又不是没死过,大不了再穿一回,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穿回来?”

百里行素唇角苍白,微微笑也笑:“那咱们打个赌吧,你要是死了,我给烧一百两纸钱,你要是没死就给我一百两银子?”

萧清越嘴角抽搐,咬牙切齿:“老娘的命金贵着呢,才值一百两?”

“已经很不错了,你就值这个价。”百里行素笑着说道。

“狐狸精,虽然不知道这回会是什么结果,不过你这么帮着小烟和我,这会还一块共患难来了,我萧清越谢了。”萧清越冲他扬了扬眉,虽然以前对他利用小烟的事怀恨在心,不过他也一次又一次救了她,如今小烟都释然了,她还有什么放不下了。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差劲了,就这么就被人抓来了,还什么第一女将,看来都是你吹出来的。”百里行素不屑的哼道。

“我……”萧清越心里那个恨啊,咬牙切齿道:“狐狸精,你还真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

“过奖过奖。”百里行素笑眯眯地说道。

帝宫底层黑暗阴森的地底城,大批的金武卫先行将里面的灯火点着,萧淑儿方才带着她们一道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明日我就要去上阳关一带了,大夏皇后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夏皇?”

烟落目光沉静:“不需要。”

“不过,我需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才有筹码去谈这个交易。”萧淑儿面色平静,一如往昔的淡漠。

话音一落,一行人在一间石室停了下来,萧淑儿朝边上的金武卫道:“来人,拿下大夏皇后。”

两名金武卫一左一右将烟落押出来,将绳索解开按到边上的石桌,百里行素顿时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只听到萧淑儿沉声道:“剁下她一根手指,我们该给大夏皇帝送个见面礼!”

“萧淑儿,你敢?”萧清越听顿时面色大变。

萧淑儿面色淡漠,扫了一眼边上的人:“还不动手?”

百里行素举便要上前阻止,华淳太后面色一沉,扬手便抽出锦瑟的佩剑,直直指在他的咽候,沉声说道:“自身难保,还想救人?”

百里行素冷冷地望着她,面色苍白的吓人,之所以昨晚不能出宫,是因为她催动了离魂蛊,让他根本无法赶到潋香别苑,一旦发作他起码一个月之内功力全力。

“你若出手,我可不保证剁下的只是她的手指,不是一只手,或是她的人头?”华淳太后面上勾起冷酷的笑。

烟落被两个人死死按在石桌上,望着百里行素沉声说道:“别过来!”

华淳太后瞥了她一眼,冷声笑道:“洛烟,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说罢沉声道“锦瑟,你去!”

萧清越一身怒火狂飙,撞开押着自己的人便扑了过去,却眼看着锦瑟手起刀落,眼前一片血色飞溅,嘶声叫道:“不要!”

烟落紧紧抿着唇,面色惨白了几分,萧清越挣开绳索顺手拔出一名金武卫的刀便冲锦瑟砍了过去,霎时间鲜血喷溅,生生将锦瑟左臂砍了下来,满脸血污怒声吼道:“你断她一指,我断你一臂,再断了你项上人头!”

锦瑟痛得尖叫,一手条手臂落在地上,手指还微微颤动着,一咬牙提剑便要冲上去与其拼命,烟落知道萧清越现在中了药,没有武功,便趁混乱之际挣开押着自己的人,上前阻止锦瑟,然而在她出手的同时,萧淑儿手中寒光一闪,一刀剑捅进了萧清越的心口。

“姐姐!”她疯狂的想扑过去阻止,却眼看着那刀刺入她的心口又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她冲上前去扶住萧清越,两人齐齐跌在地上,她慌乱地爬起,捂着她的心口处,满手都刺目的鲜红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萧清越的血,焦急的唤着她:“姐姐,姐姐……”

萧清越冲着她笑了笑,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终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华淳太后和锦瑟都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萧淑儿真的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就那样一刀进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萧淑儿将刀上的血迹擦尽,淡淡地扫了几人一眼,朝金武卫道:“把东西收拾了,从现在起,没有我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再接近地底城。”

“是。”金武卫齐齐回话道。

华淳太后闻言面色一沉:“本宫也不行?”

萧淑儿淡淡望着她:“太后和锦姑娘与他们有什么恩怨我不管,只是不希望有人误了大事,我不好向老太爷交待。”

一句老太爷,压得华淳太后也无话可说,恨恨地瞪了瞪那边的人,沉声道:“那是不是事情完了,就可以交给本宫。”

萧淑儿闻言沉默了片刻:“她的命关系着东齐和大夏,甚至西楚的战事变化,若是要处置,我会交到老太爷手中,那时候怎么处理,都与我无关了。”

华淳太后转头望了望百里行素,语气凌厉:“你最好不要跟本宫耍什么花样?”

萧淑儿望了望几人,瞥了眼被断了手臂面色惨白的锦瑟:“可以走了吗?”自始至终,她对这个女人都没有好感,本就没让她插手,她们硬要插手其中,这也算是教训。

华淳太后与锦瑟先行离去,萧淑儿望了一眼满身是血的萧清越微微抿了抿唇,转身离去,地底城的大门轰然关上。

百里行素走上前,蹲在边上瞧了瞧萧清越的脸色,探手把她的手拿开,伤口处的血已经止住了,他沾了点血闻了闻,唇角勾起笑:“原来是这样!”说着抬眸望了望烟落:“哭什么哭,她又没死。”

烟落愣了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亏你还是我徒弟,这女人心脏跟常人不同,人家长左边,她长右边,萧淑儿刺得左边,还在刀上涂了特有的止血药,现在血都止住了。”百里行素淡声说道。

烟落闻言长长松了口气,探手沾了血,闻了闻:“果然有药味。”

“淑媛郡主,她……为什么这么做?”诸葛清出声问道。

“我哪知道?”百里行素从身上取出一瓶药,从衣服上撕了块干净的布,将她手上的血迹擦干净,看着那被断去的小指,眉头紧紧皱起。

她抬眸望了望他,勾起一抹苍白的笑:“不疼的。”只是想到这东西会送到修聿心中,心里就忍不住痛心……

百里行素拿药倒在伤口处,看到血止住了,伸了伸自己的,笑眯眯地说道:“把我的给你接上?”

“不要。”她截然说道。

百里行素撇了撇嘴:“我手这么漂亮,你想要,我还不给呢?”说着将布将她手细细包起,低着头说道:“对不起,没有帮到你。”

烟落愣了愣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她……又让你毒发了吗?”所以他才没有去潋香别苑,所以才会才起来这么虚弱,就像当年她从燕京救了她之后,一连好久都虚弱得连个常人都不如。

百里行素闻言抿了抿唇,笑了笑:“没事,反正又死不了。”。

“师傅,如果我拿到离魂母蛊,你跟我们离开夷都吧!”她认真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百里行素闻言倏地抬头望着她,目光复杂而深沉,沉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在去天牢之前,我猜到了萧淑儿的行动计划,让美人给她送了信,她需要拿下我完成计划,我要她帮我从华淳太后那里找到离魂母蛊。”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只说她会安排,我没想到……会是刚才这样,连累了姐姐。”

“谁要你这么做的?谁准你这么做的?还要自己变成这样?你到底……”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脸冷沉地质问。

“我不想你死在这里。”她沉声打断他的话,眼眶微微泛红“用着你们拿命换来的生命去享受幸福,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是我欠下了,却要他替我背负我做不到,连每一个牵手,每一个拥抱,内心都弃满了罪恶感,我连对他说一句我爱他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谁要你还了?”百里行素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现在要这样来还我,你又要怎么去换楚策,以命相抵吗?”

“我是想,想过无数次,无数回,我却做不到。”她喃喃说道,因为背负了太多,她都无法全心全意去爱那个人,因为他们的爱成了罪孽,伤害两个人的罪孽,即使如此却谁都舍不得放开。

百里行素缓缓放开她的手:“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何必如此?”

“你恨我入骨,恨不得将洛家的人挫骨扬灰,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救我?”她淡声反问道。

这答案,又有谁能解开?

“我确实早有准备才来,也有把握可以将姐姐带出去,可是……夷都必会大乱,夷都一乱,上阳关若趁机进攻,东齐会是什么局面?”她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自古以来,有哪个国家真的复辟成功了?”

“他们不成,怎么就断定我也不能?”百里行素反问道。

烟落抿唇沉默了片刻,直直望向他的眼睛:“你是真的想当皇帝吗?还是因为这条路走得太久,忘了去看其它的路,将自己束缚在了这里,为什么不能去寻找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

“真正渴望的东西?”他蓦然一笑,眼底一掠而过的复杂。

正在这时,地底城的大门又一次开启,萧淑儿去而复返。

烟落被两名金武卫带到了另一间石室,萧淑儿一个人在里面,看了看她,平静说道:“药的止血效果好,不过会昏迷十天。”

烟落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多谢!”之前虽然送信给了萧淑儿,可是她没有反应,她也里也一直没有底。

“从你们从阳州开始,所有的事我都知道,只是没想到最后还要让你将一军。”萧淑儿望着她,淡声说道“你怎么就猜到了我要做的事?”

烟落面色有些苍白,平静说道:“其实没有猜到,只是赌一把,虽然有料到你会针对百里行素,但是没想到是什么原因,把我引往阳州不就是让我跟百里行素碰上头,然后一道来夷都,如果只是对付我,在天阳关大可一并出手解决,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萧淑儿微微笑了笑,“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筹码来搏这一把?”

“虽然不能说,但这个筹码足以乱了你整个计划。”烟落沉声说道。

萧淑儿抿唇点了点头:“我信。”深深吸了口气,道:“可能我不在夷都的时间,华淳太后还会来找麻烦,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让她们发现了萧清越没死,时机到了我会让你们走。”

“我知道了。”烟落回道,思量片刻沉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萧淑儿闻言微微笑了笑:“你不是已经派了自己的人跟着她了吗?如果找不到,我会直接替你杀了她,没有人再知道那只离魂母蛊,也就没有人再能操控。”

“我想……还是尽量去找吧!”烟落叹息言道。

其实要解决很简单,杀了华淳太后就可以,只是这么多年来百里行素都不忍下这个手,即便那个人那样恨他,讨厌他,毒害他。

“华淳太后还会催动蛊虫,相信还能找到她藏的地方。”萧淑儿沉声说道“只是如今百里行素如果自己撑不过去,找到了没有用。”

“一定可以的。”她坚定地告诉自己,一定可以走过去的。

萧淑儿转身便要走,走到门口处出声问道:“你真的有把握能出了这夷都?”

“我不以为自己带那么几个人来,就能从东齐帝都把人救出去,这些钉子已经埋了很多年了,但总有一天要用的。”她平静地说道,望着萧淑儿的背影,不由问道:“你这样做,值得吗?”

“不知道,只是想快点了结这一切。”

说罢,萧淑儿大步出了石室,朝着地底城的大门而去,背影单薄而倔强。

烟落回到石室,诸葛清已经将萧清越搬到了一边的石床上,皱了皱眉:“呼吸这么弱,会不会有问题?”

百里行素闲闲地坐在一边,道:“睡几天就没事了?”

现在的萧清越一眼看过去确实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不过脉搏却是强而有力,只要药力过去了,醒过来还会跟以前一样。

“可是陛下……”诸葛清担忧地出声道,在这里面壁几日,出去了外面还不知是什么样子了?

百里行素敛目,淡淡言道:“外面的事跟我们无关,操不上那份心,何必费神?”

诸葛清望了望一直沉默不语的烟落,想要问什么,却又咽了下去不好开口,石室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谁也猜想得到外面将会发生什么。

烟落抿了抿唇,起身坐到百里行素身边替他把脉,百里行素把手抽回去,哼道:“男女授受不清,别动手动脚的。”

“我知道我不该没跟你商量就做出这样的事。”她低声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我在潋香别苑等到一晚上,你也没出来,你不是个不守时的人,你说过萧淑儿没有为难姐姐,还给她治伤,想来她并无杀她之意,所以我根本没办法跟你商量,又担心她真的会将姐姐带走处死,所以……”

“所以,你就跟萧淑儿那女人串通,在所有人面前演这一出戏,对,还英勇断指。”百里行素挑着眉望着她数落道。

“师傅,你是要一辈子都做他们的傀儡吗?你很清楚自己所要面临的,这么多年你树了多少敌人,华淳太后要杀你,那你曾经被你所害的人,也要杀你,最后就连百里勋也会容不得你,如今你还有大权大握,一旦夷都大乱,更或者你真的可以替大昱一统天下,那个时候对于百里勋而言,你的用处已经没有了,他还会留你吗?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百里行素闻方淡淡笑了笑,意味不明,只是说道:“恐怕最想杀我的,还是楚策吧!这天下楚策那抢得,为何我就抢不得了?”说话间,侧头瞅着她“要是我跟楚策打起来,你帮我还是帮他?”

“师傅,我在跟你说正事。”她有些恼火,每次她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话,他说是这样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也在说正事,说,你帮我还是帮他?”百里行素装着一脸穷凶极恶地逼问。

她白了他一眼,哼道:“谁也不帮!”

“哇,你这女人好歹毒,让我们两个死了,你就好跟楚修聿那混蛋过清净日子了,想得美你?”百里行素指着她控诉道。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走也得跟我们走,不走也得跟我们走,你自己看着办吧?”烟落说罢,起身走开。

百里行素闻言愣了愣,喃喃道:“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诸葛清望了望两人,摇头失笑,上前回道:“六年前,你从礼部上大夫那里抢了他第十八房小妾,也是这么说的。”

话音一落,石室内便响起百里行素嚣张的狂笑,仿佛冲淡了这里的悲伤之意。

地底城每天都很静,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更不知道外面是何情况,百里行素一如往昔的跟她吵闹斗嘴,只是面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诸葛清一天比一天担心。

为了几天后能够顺利逃脱,他们每个人都尽力的休养,保存体力好准备离开地底城逃离夷都,要带他们出去,百里行素如今武功全失,萧清越有伤在身,只有靠她和诸葛清两人。

她正闭眼靠在石床边守着萧清越,边上的人手撞了撞她,轻声叫她:“哎!”

烟落皱了皱眉头睁开眼,低声道:“干什么?”

百里行素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外面:“带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嘘!”百里行素皱着眉头,在唇边一竖手指,拉着她悄悄出了石室,轻轻松松开了石室的门,从随身的锦囊内取出一颗夜明珠照路。

“到底干什么?”烟落拧着眉问道。

“问那么多干什么?跟我走就是了。”百里行素笑嘻嘻地说道,拉着她在地底城内穿梭自如。

烟落却不由皱起了眉头,蓦然问道:“师傅,你……经常被关在这里吗?”

百里行素闻言脚步一顿,却没有说话,拉着她继续走,夜明珠柔和的光照在他苍白的面上,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绝美。

地底城就像是一座地下的小城,有简单的房屋和街道,但是却和如今很多的房屋都不太一样,百里行素一边走一边说道:“帝宫在很久以前只是一座小城镇,这里就是那小城镇的一部分,都好几百年了,除了那些石室,这些东西都是好几百年的了,是不是很神奇?”

烟落抿唇笑着点了点头:“是很神奇。”

“小时候要是被罚关在这里,我和大哥就会在这里的废城来寻宝,有时候会寻到一只许多年前的碗,有时候会寻到几颗花种子,很有意思的,现在带你去看一个更有意思的。”

“更有意思的?”烟落皱了皱眉“你不是在这里找到什么宝藏了吧?”

百里行素白了她一眼,哼道:“你这女人还真是市侩,有点情调好不好?”

“不然还能找什么?”烟落挑眉问道。

“等着看吧。”百里行素笑得神秘,拉着她似乎走到了一片平地,又把夜明珠收起两人摸着黑走。

“你干什么,黑漆漆的怎么走?”这种无边的黑暗,让人窒息。

虽然百里行素没说,但想来小时候他定然是经常生活在这样的黑暗中,难道这就是他那么钟爱白色的原因?

“好了,到了。”黑暗中,百里行素出声道,拉着她直接坐到地上,这才慢慢取出夜明珠,指了指前面笑着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烟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有些难以置信:“是……暮颜花?”

那确是一株暮颜花,而且都已经打了朵,似是要盛开的样子。

“很有意思吧!”百里行素笑着说道。

烟落点了点头,四下望了望,问道:“可是这样的地方,怎么能长出花来?”

“我种的啊!”百里行素笑眯眯地说道,指了指暮颜花生长的地方:“那附近的地如果遇到夷都大雨的时候,会有水渗进来,还有那边有一道小天窗,每天都会有阳光照在这里,以前种在这里,没想到它会活的。”

他眼底难掩的欣喜,像个孩子一般,原来他小时候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可是一个如此心性简单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让他成了后来世人眼中的魔王。

百里行素察觉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皱了皱眉,拍拍她的头:“看花,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长不出花来。”

“现在外面是晚上吧!”烟落低声道,他说的天窗没有光照进来,外面应该正是黑夜。

“嗯。”百里行素答道。

“你不是喜欢桃花吗?怎么种起了暮颜花?”烟落望着那株花喃喃问道。

“这地方怎么种桃花,我疯了,只是有一次带了暮颜花种子进来,顺手种在这里了。”百里行素瞥了她一眼,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桃花吗?”

“因为花开了可以看,花可以酿酒,花谢了还结桃,还有……”她侧头一脸鄙视地望着他:“它能带旺你的桃花运,是不是?”

百里行素闻言立即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知我这会者,徒弟也,哈哈!”

“好了,花也看了,回去吧。”她说着便欲起身走,若是华淳太后来了,发现姐姐那里不对劲,他们所有计划的一切都会玩完了。

“等花开了再走?”百里行素坐着就是不起身。

她闻言秀眉一挑:“你怎知它要开?”

“猜的啊。”百里行素一脸无辜状,好不气人,伸手拉着她坐下“你从来没有等着一朵花开过吧,等等看,很好玩的。”反正这地底城里也无趣得很。

她无奈地坐下,两个人就盯着那株暮颜花瞧着,百里行素缓缓出声说道:“从小到大,我从来不会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对你也是,我可以费尽心血去谋夺任何东西,可是感情这东西是阴谋诡计夺不来的,即便夺来了也会是假的,我一生见过很多女人,她们有的讨厌我,有的惧怕我,有的巴结我,有得仇恨我,却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般深刻融入我的生命,明明是苦涩的却又在回忆一点一滴时泛起丝丝的甜蜜,明明是该舍弃的却在想要舍弃的时候舍不下,后来慢慢发现,这种感觉也是会是一种独有的幸福,就像是一个甜蜜的小偷,悄悄地偷取一点点自己渴望拥有的……”

即便那不是拥有,不是相守,却是他心里美好的存在,他一生许多的东西都沾着血腥和阴谋,却唯有这一份心意是纯净的。

他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奢望过幸福这东西会属于自己。

烟落抿了抿唇,侧头望着他,低声道:“离开这里,重新开始过日子吧!”

“重新开始过日子?”百里行素挑着眉瞅着她,笑眯眯地问道:“离开这里,我别苑那么多绝色美人都没了,你赔给我?”

“除了美女,你能要点别的吗?”她皱着眉哼道。

“离开这里,我损失真的太大了。”说话间他坐在那里扳着漂亮的手指数道“房子没了,钱没了,地位没了,女人没了,真的一无所有了啊,这么多,你要怎么赔?”

“行,那我给你买房子,给你钱,再帮你娶媳妇,行了吧!”烟落笑着说道。

百里行素一脸坏笑:“这话怎么听着像你要金屋藏汉啊,楚修聿知道会揍我的。”

烟落顿时嘴角抽搐:“当我没说。”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刚了说就不算话了。”百里行素皱着眉瞪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说的,出去了要给我买房子,给我银子,当我靠山,还要帮我娶媳妇……”

“行。”烟落点了点头。

“我要娶八十八房小妾,你也帮我?”百里行素俊眉一挑,笑眯眯地问道。

她嘴角抽搐,咬牙切齿:“你别得寸近尺。”

“什么得寸近尺,我这叫正常需求,谁会像楚修聿那傻蛋一样,天天对着你还能提得起胃口,时间久了,当然要换换新口味嘛!”百里行素一脸的义正言辞。

烟落头疼地抚了抚额,与这样的人要怎么沟通?

百里行素笑盈盈地看着那株暮颜花看到花朵微微一动,眼底泛起欣喜,拉了拉她道:“花要开了,快看!”

烟落闻言抬眼看去,夜明珠的照耀下,雪白的花朵缓缓张开花瓣,徐徐盛放,空气中随之弥漫起清雅怡人的花香,唯美得令人屏息。

“这花很美,却太短了,天一亮就会谢了。”百里行素喃喃说道。

“朝生暮死,一夜一轮回,不过是遗忘前生,重新开始而已。”烟落叹息言道。

这花像极了百里行素,生长在黑暗中却依旧开出了最美的花朵,飞蛾扑火般无怨无悔的爱变,无声无息却又排山倒海……

她轻轻闭着眼睛,心里默然想着,但愿他们能够平安离开,百里行素也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百里行素拧着眉瞅着她:“你念得什么经呢?”

“哦,我在祈愿,出去能帮你买到房子,娶到媳妇而已。”她笑着说道。

两人相视笑了笑,静静看着那黑暗中盛放的花朵,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天渐渐亮了起来,有微弱的光线从小小的天窗照进来,那株暮颜花的花瓣微一动缓缓凋谢了。

萧淑儿代替了百里行素指挥了上阳关的主战场战斗,而西楚与大夏的联合军在上阳关附近的各城,因为金武卫的投毒而暴发瘟疫,西楚与大夏的盟军退出上阳关,再难跃过上阳关与阳州一带的东齐军交战。

而这一切,仅仅就在几天之间,逆转了原本僵持的三国战局,萧家大小姐一时间声名雀起,成为了三国之间的传奇女子。

阳州驿馆,萧真儿随行协助萧淑儿处理上阳关的战事,刚到房门便见冬青出来,上前问道:“大姐在吗?”

冬青回头望了望:“郡主刚听完各营将军汇报,与各位将军商议下一步军事行动,二小姐有事吗?”

萧真儿闻言微微笑了笑,在偏厅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黑看到将领从书房出来,方才举步进了门去。

萧淑儿一手支着手,微闭着眼,面色疲惫之极没有感觉到已经进门的人,萧真儿又怕打扰了她便轻步走了过去,却不经意看到了她光洁的手臂上那刺目的痕迹,眼底顿时间风起云涌,走近再细细看去……

萧淑儿霍然睁开眼,目光凌厉:“你看到了什么?”

萧真儿一把抓住她的手:“为什么你的守宫砂还在?”在西楚皇宫三年,楚帝在她宫中夜宿也有数次,她怎么可能还是完璧之身,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中迸现:“原来是你?”

萧淑儿甩开她的手,一脸淡漠之色:“什么是我?”

“你的守宫砂还在,为什么当初会传出怀孕的消息?”萧真儿目光锐利地望着她,纵然没有她那般聪明过人,但至少也不笨“原来那个一直暗中协助西楚的内鬼就是你,是你向楚策通风报信,才让萧家在西楚遭遇大劫,长老会泄露出去的军事布署图也是你泄密的?”

“说话要有证据,真儿。”萧淑儿目光冷锐地望着眼前的人。

“你一向做事滴水不露,会留有证据?”萧真儿冷然一笑。

她不是不知道萧淑儿对于楚帝的不同,只是不曾料到她竟然早就在暗中帮着西楚,背叛萧家,背叛大昱,如果长老会的军事机密是她透露出去的,那她现在掌控上阳关兵马的目的何在已经不言而喻了,这个疯狂的预想让她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为什么?”萧真儿冷冷地望着她质问,没想到自己敬重的大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就为一个根本不把你放在眼中的男人,你竟然……”

萧淑儿无力地闭了闭目,叹息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只是想把这所有的一切快点早点了结而已。”

“了结?”萧真儿冷笑出声,厉声道:“你是要断送了东齐,断送了萧家吧!”

萧淑儿抿唇不语,手紧紧握成拳,一字一句地说道:“爹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事到如今,我还会信你吗?”萧真儿冷然一笑,步步后退朝门口而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不会……”

然而门一打开,冬青便迎面进来,眨眼之间便将门关上,点了她的穴,朝萧淑儿道:“郡主,怎么办?”

萧淑儿敛目深深吸了口气:“连夜送往岐州关押,上阳关的事情已经定下了,咱们是该回夷都了。”

冬青默然点了点头,将萧真儿押了出去,让人秘密押送岐州,次日清晨,萧淑儿带着金武卫回夷都复命。

此时,烟落和百里行素等人已经在地底城度过了半月时间,萧淑儿回到了秘密回到夷都,第一时间去了地底城。

萧清越也已经醒转,捂着心口还隐隐作痛的伤,气急怒骂烟落:“我这一刀捅了还能长起来,你那手指让人剁了还能长出来吗?”

烟落知她也是太关心自己,只是笑了笑:“现在大家都没事,只是一指而已。”只是心里为知道这一切的修聿而难过……

萧淑儿望了望几人,沉声说道:“东西我已经帮你拿到了,在诸葛候身上,现在时间不多了,宫里只怕已经乱起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烟落朝诸葛清望了望说道:“你照顾姐姐和郡主,师傅交给我。”说话间拉着百里行素便朝外走。

百里行素很不服气:“我一个大男人,交给你怎么回事?”

“你少给我逞嘴上功夫,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大家心知肚明。”烟落沉声说道,现在的百里行素体力和内力都已经虚弱不堪,根本不能对付任何人。

几人一道立即赶往地底城大门,萧清越一边走,一边朝萧淑儿都问道:“你到底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难道东齐被你掀翻天了。”

“估计是差不多了。”百里行素瞥了两人一眼哼道。

“那好歹是你的老巢,你就一点不心疼?”萧清越一边走一边哼道。

“我心疼干什么?反正有人说会再给我买房子,供我吃供我穿,还帮我娶媳妇。”百里行素一脸无所谓的笑,竟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如放手搏一回。

“诸葛候他们会从北城接应你们,快走吧。”萧淑儿把几人带出地底城,不断催促道。

几人都知道情势之紧张,一个个直接在宫里跑了起来,在夜色之中快如鬼魅,百里行素的体力明显不济,冷汗直流,但此刻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了。

烟落一边跑一边扭头望了望他:“你再忍一忍,出了宫门就好了。”

话音一落,帝宫最深处传出隆隆鼓声,四短四长,在黑夜中响彻整座东齐帝宫,震得人心头直颤,萧淑儿面色缓缓沉了下去,喝道:“快出宫门,这是封城鼓!”

话还未完,夜色中各宫各殿无数的人影,金武卫和隐藏的暗卫一个个从四面八方跃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震慑人心的鼓声在夜色中一声一声的敲响,惊动了所有的帝宫守卫和暗卫,剑拔驽张的气氛荡然开来。

萧清越回头一看从各宫各殿跃出的黑影,顿时发足狂奔:“我的乖乖,萧淑儿你都干了些什么?这伙人下这么大本钱来追杀咱们。”

萧淑儿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们朝着宫门狂奔而去,仿似是要用尽一生的力量冲出这座禁锢多年的牢笼,这座经历了无数血腥杀戮的帝宫,今夜必再次被无数鲜血所清洗,而这第一步却是她亲手所为,人生在世,这是她倾尽一生心血的豪赌,赌得便是这个天下。

眼看宫门在望,只要冲过那个朝阳广场就可以到达宫门,然而无数的金武卫和帝宫暗也涌上了这座方场,华淳太后一脸冷厉地出来:“萧淑儿,你好大的胆子,策反上阳关的军队,放西楚大军入我东齐,背叛大昱,你该当何罪?”

本以为百里行素靠不住,没想到大昱又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步步谋算好了,短短一个月,她就将东齐给掀翻了天。

从去中州营救锦瑟,到漠北生擒萧清越,漠北大捷,再到引出大夏皇宫,取代百里行素坐镇上阳关,一步一步取得老太爷的信任,掌控密令,故意把洛烟引到阳州,让百里行素带她进夷都,从而架空百里行素的兵权,自己取代他。

再到上阳关与西楚串谋,共同演戏给他们看,一场又一场的上阳关大捷,什么瘟疫不过都是作戏,为的就是在夷都的他们麻痹大意,好为她的阴谋取得时间,暗中将她们在上阳关附近所有的探子和眼线截杀,切断一切与夷都的联系,暗中策反东齐在上阳关军队。

表面上说着让西楚退兵了,暗地里却是放任西楚大军进了东齐境内,短短数日就让西楚大帝带兵从上阳关直逼夷都而来,若不是萧真儿拼死逃脱,密报回都,直怕西楚和大夏的军队打到帝宫门外他们都还蒙在鼓里。

“大昱气数早尽,这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萧淑儿扬眉淡声言道。

百里行素根本无心为帝,本就只是受人控制,这么多年因为有他在大昱所以才慢慢支撑起来,一旦他甩手不干了,大昱便再无可胜之机,如今的百里行素已经不再是他们手中的棋了。

“我大昱百年基业,岂能容你们这般践踏?”华淳太后怒声斥道。

“践踏?”萧淑儿冷然一笑:“真正践踏的人是你们吧!大昱暴政已经不为这世间的百姓所接应,却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为了想挟私报仇,都做着能够复辟独霸天下的美梦,现在……这场梦该醒了!”

也许以前对东齐还有希望,可是随着这天下格局的渐渐变化,她看明白,大昱是为世人所不容的,当初大昱暴政被四大门阀分裂,连当初的暴君也人就在这朝阳方场被百姓活活烧死,没有人会再想回到大昱王朝的统治。

以毒术,武力控制朝臣,这样的统治还能持续多久,老太爷虽有雄心,却自己不费力一丝一毫,也不看看这天下已经是什么样子了,华淳太后手段阴毒,不过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而想借大昱之手报仇,根本没有几个人真正是想为大昱复辟而努力,百里行素不过因为仇恨而让大昱走到了今天,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那份心思……

就凭如今的大昱,她无法去想要如何走下这条路,再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吗?到底要多少人的一生都埋葬在这里,她的家人,她的母亲,生在大昱的人一生都是为大昱而生,复国,复国,只知道复国,不过都是那些想称霸天下的人手中搏弈的棋子,谁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个荒谬的复国大计已经葬送了太多人的一生,该结束了。

“百里行素,你也要背叛大昱?”华淳太后紧紧盯着百里行素质问道,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能够为大昱扭转局势的人只有他,她一生厌恶他,此刻却希望他能够站出来救大昱为水火。

“太后不是早就定了我的罪了吗?”百里行素面色无波。

他的一生就是这样,在他们认为有用的时候就用,没用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关进暗无天日的地方,如今不过是想他再回去替他们卖命,他该回去吗?

烟落侧头望了望他,一步上前站在百里行素身前:“他不会再跟你回去,也不再是大昱的人。”

“笑话!”华淳太后面色凌厉,她早就该杀了这个死丫头的,否则也不会留下如此大的祸患“他不是大昱的人,那他是谁?”

“他是我的师傅,是我的朋友,不会再是任你们摆布的棋子。”烟落沉声说道。

华淳太后笑意冷然,直直望向百里行素:“你是忘了她是谁吗?她是华容的女儿,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肮脏的东西!”

“既然觉得我脏,当初又为何要把我生下来?”百里行素眼底一掠而过的沉痛之色,这个问题,他也曾千百遍的自问。

华淳太后眼底缓缓蔓延起无边的恨火,浓烈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一步一步上前:“你以为我想吗?你的存在每一天都提醒着我,他们曾经带给我的屈辱,每天都告诉我华容那个女人是怎么害了我,提醒着我在铁勒那生不如死的生活?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西楚害的,都是洛家害的,你也是被他们害的,被他们害的,现在……你竟然还要与仇人为伍?”

烟落欲想追问当年真相,百里行素一把拉住她,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背后说道:“不要问。”

烟落怔怔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他眼底的乞求之色瞬间夺去了呼吸,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无法开口,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百里行素,此刻他的眼底却是那样触目惊心的恐惧。

朝阳广场上涌来越来越多的人,萧清越也不由紧张了起来,即便还没有交手,她也可以感觉到这些的人内息根本就不是一般侍卫可以比拟的,真交起手来,现在算几个里面身手最后的只有小烟,百里行素现在直接是虚弱不堪,自己又有伤在身,体力也不济,自然比不得从前,而诸葛清的身手还在她之下,他们四个要对数以千的高手,简直难如登天。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帝宫宫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人影狂风般的卷入,将挡在前面的人都掀翻了去,望了望广场上的人皱了皱眉,摸了摸头:“啊呀,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而后冲着广场上的金武卫和暗卫招了招手,高声道:“哎——,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徒弟媳妇啊!”

话音一传过来,萧清越差点没狂晕在地,不过有他来了他们的实力就整整提升了几个档次,蹦着招手:“老家伙,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诸葛候一听撒腿便跑了过来,完全不把广场上的人马当回事,左摇右晃,眨眼之间便到了跟前,望了望几人,冲着烟落道:“徒弟媳妇你可出来了,你交待我办的事,我也办了,不过修聿小子被你气坏了,这会带着人转道漠北从凤城和忻州方向快打到夷都北门了,估计天一亮就能进城了,老婆子把你两儿子都带来了让你们一家团聚呢,我在忻州醉月楼订了酒席啊!”

萧清越言抚额,这两个人到底脑子装什么的,这乱七八糟的团什么聚啊!他还跑去忻州订酒席,真是败给他了。

华淳太后一听面色顿变,楚策已经直逼夷都而来,此刻已经调了全城兵马前去西城守卫,没想到楚修聿会绕道漠北,漠北那么多探子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怎么样,怕了吧!”诸葛候插着腰,一脸得意地说道:“谁让你剁她媳妇手来着,惹毛他了吧!人家头发都舍不得掉一根的,你敢剁她手,等着瞧!”

华淳太后霍然望向萧淑儿,自己到底大意了,萧淑儿那么一说她们就动手了,那一截断指送去根本不是要做什么交易,而是在激怒大夏皇帝。

华淳太后面色一沉,厉声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夜风萧瑟,带起一地肃杀,刀枪剑戟在月光下泛着森寒慑人的光芒,望着周围迅速聚拢的金武卫,烟落沉声道:“大师傅,你带他们往宫门走,我断后。”

“开什么玩笑,这里的守卫,可不是普通士兵。”百里行素沉声说道,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有几斤几两重他还不知道?

“徒弟媳妇,你们先走,我陪他们玩。”诸葛候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撸了撸袖子。

“大师傅!”烟落目光一沉“走!”

诸葛候一听垮下脸来,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跟着你一起来的,你断了一指,修聿小子已经很火大了,现在你要是再少了根头发,他会跟我拼命的。”

“老头儿,你带这几个先走,我留下陪她。”萧清越上前说道。

“姐姐!”烟落皱起眉头。

萧清越一番起落间便将两名金武卫打倒在地上,冲着她扬唇一笑:“可别小看我。”

烟落无奈一笑,望了望诸葛候几人道:“走吧!”目光在百里城行素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笑了笑。

百里行素没有说话,知道自己现在只会成为拖累,便很干脆随着诸葛候着朝着宫门处撤去,烟落与萧清越二人一边在后面跟着,一边退敌。

华淳太后面色冷厉的看着方场上被围攻的几人,一扬手指挥着后面的人将萧清越和烟落围起,无法接近宫门,另一队人马对付诸葛候几人。

烟落和萧清越尽量不会让自己离对方太远,一来是方便照顾彼此,二来是以一敌众定然吃亏,两人难以言状的默契合作,在金武卫的围攻下,翻飞纵横,敏捷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萧清越毕竟有伤在身,体力渐渐跟不上了,华淳太后便指挥着人马着重攻击萧清越,烟落见状一抿唇,手中的短剑灵巧翻飞,瞬间在自己手腕割开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手腕处蓝色的龙令沾染到血迹缓缓泛起幽蓝的光芒,越来越耀眼照亮了整个朝阳广场,光芒随着她与人搏杀的动作而闪动着,愈来愈强烈,然后龙令在手腕飞快地转动着,那蓝色的光芒钻入了她的体内,让她整个人都泛着幽蓝的光芒,瞳孔也变成了异于常人的蓝色。

周身泛着蓝光的矫健身形在人群中翻飞着,一个腾空落地,周身的蓝光大盛,一道巨大的影子从她体内升腾而起,盘旋直上龙霄,朝阳方场上骤然之间竟传出龙啸之声,声声震荡人心。

诸葛候一边与人打着,扭头看到缓缓从她体内升起的巨大龙影,张大了嘴:“哇,是什么东西啊?”

“北燕的蓝蛟龙。”百里行素说道。

“那是什么玩意儿?”诸葛候来了兴致,他徒弟媳妇体内竟然冒出龙来了,太神奇了。

“燕皇传给她的龙令是由千年蛟龙骨制成,蓝蛟龙是北燕的守护神兽,她体内又有蓝蛟龙血,现在血沾了龙令,生出龙魄有什么奇怪的。”百里行素一脸淡定的说道。

那巨大的蛟龙魄自她体内升腾而起,在朝阳方场盘旋一周,直入九霄,在暗黑的夷都上空翻滚着,九天之上的阵阵龙吟惊动了夷都城内的所有人。

华淳太后和金武卫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一直以为北燕将蓝蛟龙奉若神明不过是笑谈,充其量也不过是传说而已,如今看到这一幕却更加难以置信。

萧清越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随着那龙魄的出现,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异样,本来虚弱的体力,突然之间充沛不已,就连身上的伤仿佛也在缓缓痊愈了,她一卷袖子一看,看到手臂上的伤口闪着幽蓝的光,缓缓愈合,完好如初。

当初因为被断了手筋脚筋,她也曾以蛟龙血为药引,想来是因此才有这样的反应。怪不得小烟说早有准备,原来尽然整出这么一个大家伙来。

龙魄在上空盘旋嘶吼,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

所有人一时都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烟落抬头望着天上的光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高声喝道:“龙骑禁军何在?”

华淳太后面色一沉,四下望了望,见并没有出现,冷然一笑:“你唬我?”

“是吗?”烟落扬唇一笑。

话音一落,有无数的金武卫和暗卫离开了华淳太后身边,站到了她这一边,华淳太后面色顿变:“你们反了不成?”

一行人没有理会她的话,异口同声道:“蛟龙现九霄,龙骑禁军出。”

诸葛候也学着萧清越说话的口气道:“我的乖乖!”望了望百里行素道“这里的人,怎么就成了龙骑禁军了,啊呀呀这世界太神奇了。”。

与此同时,夷都城里也有无数人朝东齐帝宫涌来,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小贩,有的是东齐的将领,有的是东齐的朝臣……

百里行素蓦然一笑,不知是何意思,只是说道:“漠北的龙骑禁军只是一部分,真正的龙骑禁军早就已经潜伏在各国都城,伺机而动,燕皇那家伙果然是留了这一手。”然而能召唤出龙魄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怪不得他那么多年都一直在找失踪的圣皇欣公主,原来早有意将龙令交给她。

怪不得她就带着那么点人就赶来夷都救人,怪不得那般成竹在胸说她一带走萧清越,夷都必将大乱,楚修聿挥师而来,西楚铁骑也直逼夷都,这亲手创立的一切会成什么样,他完全可以想象。

可是心里生出的,不是可惜,亦不是遗憾,却是……解脱。

夜空之上,巨大的蓝色盘旋一周后,最后只汇聚成一个蓝色的光点,如流星般划空而过,落在朝阳方场的女子身上,再入融回那只幽蓝的龙令。

朝阳广场,就在这眨眼之间,局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埋藏在东齐夷都多年的龙骑禁军,平日是任何人没有差别的,他们或是商贩,或是朝臣,或是侍卫,已经悄然融入到了夷都的每一部分,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任何行动,但是只要龙令召唤出龙魄,他们不管在哪里,不管在做什么,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会毫不犹豫听从指挥,这是他们曾经对北燕守护神兽立下的誓言。

这才是真正的龙骑禁军,所以当年燕之谦才那般不顾一切的打压她,要夺取龙令,这样能扼住各国命脉的所在,谁会放弃?

华淳太后眼中怒火滔天紧紧盯着站在最前的黑衣女子,缓缓拔出剑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洛烟,那就试试,今天是谁活着走出这里?”

事已至此,不是她死,便是她亡。

百里行素瞳孔微缩,眼底一掠而过的复杂,看着一身恨意近乎疯狂的华淳太后目光悲伤而无奈,本以为替她报了仇,她会放下了,可是她却变得更加疯狂,疯狂得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烟落目光沉静,瞳孔依旧呈蓝色,冷然一笑:“你每次说杀我,却每次都杀不了,这大话再说下去也没人信了。”

“以往有中州王救你,有百里行素救你,今天我看看谁还帮得了你!”华淳太后面色冷厉,足下一点便一剑劈了过来。

烟落不退反迎了下去,两剑相击,火光迸溅,她沉声道:“我自己应付你足矣。”

以前她的身手自然比不得她,如今因为蛟龙血的缘故,内力整整提升了一倍,已经远远是以前的那个她了,长剑凌厉婉若游龙,短剑在手间灵巧翻飞,寸寸相逼,华淳太后退后数丈也不由暗暗吃惊,显然没料到她的功力会提升到了这个地步。

萧清越虽然没有像她那般功力得到提升,不过体力却迅速恢复了,一靠近烟落跟前扬唇一笑:“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

烟落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当初任重远他们说龙骑禁军分散各方,只要以龙令召唤必会听她号令,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才暗中调查了此事,故而才敢这般来到夷都。

她转头望了望那边的诸葛候一行人,朝萧清越一望道:“不可恋战,走!”

纵然现在功力足可以对付华淳太后,但毕竟他们人少,力战下去定然会支持不住,这皇宫之内多是东齐的人,不能久留。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相互配合着便朝着诸葛候一行人的方向疾奔而去,龙骑禁军一拥而上截下了华淳太后一行人,助他们逃出宫门。

此刻的夷都城中,因龙令而召来的龙骑禁军及东齐的夷都守军在城内展开了交战,一片兵戈之声,夜风中都弥漫起血腥的气息。

诸葛候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扔给她:“徒弟媳妇,你要的东西。”

烟落扬手接住,一看只是一枚发钗,但却是那时常在华淳太后上的那一只,弹指一拭,发钗中空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她朝百里行素望了望,将那东西收起。

萧清越侧头望了望:“到底什么玩意儿,老头儿你偷了人家哪个姑娘的发钗了,回头我回去跟那老婆子告密去。”

“你敢,那是徒弟媳妇托我从华淳那妖妇手里偷来的,你不知道那女人把钗里的那东西放出来,弄得多渗人。”诸葛候闻言直甩头。

几人正说着,萧淑儿突然落后了下来,面色也苍白得不行,烟落赶紧停了下去来折回去:“你怎么了?”

冬青抬头望了望,抿了抿唇道:“郡主自小身体也不太好,最近也病得益发重了,这样强的体力活动,心血不足。”说话间刚身上的带的药拿出来,递给萧淑儿。

萧淑儿将药吞了下去,摇了摇头:“没事,快走吧!现在追来的只是华淳太后带的人,老太爷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耽误不得。”纵然没有交手,但在百里勋做事之事,对他的势力也多少有些了解。

话刚说完,烟落霍然扭头一望,周围突然死寂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了下来。

“黑鹰死士。”百里行素沉声说道。

所有人都不由一震,都感觉到了迅速迫近的死亡气息,百里行素望了望几人,目光落在烟落身上:“快走!”

烟落一咬唇,道:“我和姐姐照看师傅,大师傅你们照顾好郡主,走北门。”只要撑到天亮,修聿就会到了,只是这个血腥的夜晚却是这般漫长。

“不能走那里。”百里行素说道。

“楚修聿从忻州来的消息已经暴露,再往北门去根本就是送死。”百里行素沉声说道。

“那怎么办?”萧清越恨恨地瞪了一眼诸葛候,吼道:“死老头,谁让你乱说的。”

“不就几个半死不活的吗?我给你们摆平。”诸葛候一撸袖子道。

萧淑儿望了望几人出声道:“不能跟他们交手,那都是用毒术控制的毒人,就算沾了他们的血都会中毒。不能硬拼。”

“变态啊!”萧清越道。

烟落抿了抿唇,夷都大乱,这些人势必真要让他们葬身于此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解决他们。”百里行素一脸沉静地说道。

几人不由闻声都望向他:“什么地方?”

“地宫。”百里行素一边说,一边带着他们穿街过巷:“那里机关密布,这些人只知杀人,却是和活死人样,即便是楚修聿的飞云骑到了,即便能杀了这些死士,沾到他们毒血的人一样会死。”

诸葛清的面色微微变了变,望了望百里行素却没有说话,为今之际只有将人引入帝宫,利用那里的机关将其消灭。

烟落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着百里行素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直到了夷都的祭神台,那是每个皇帝登基之初祭天的神台,百里行素打开了机关,祭台缓缓开始一道石门。

百里行素站在大开的石门前,沉静的眼底缓缓掀起尘封多年的童年记忆,黑暗的,绝望的,充满仇恨的,都从这里开始……

迎面吹来的风,还是那记忆中的感觉,曾经苦苦挣扎就为走出这个地方,以为这一生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诸葛清望着他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息,对于那个人那段过去,他也仅止于听说,然而其中的黑暗与血腥,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烟落抿着唇站在百里行素身边看到他变幻的神色,垂着的手不由收握成拳,他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她却可以感受到那种自他身生出的沉重的悲伤之意,然而她只是感觉到,却无法感同身受。

她默然望着那道缓缓开启的石门,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隐约间感觉到这一切都是与他息息相关的,自己离那个追寻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石门开启,百里行素一脸沉静地转头望向他们:“里面各种机关阵法复杂,大家不要走散了。”说罢转过头走进了那暗黑无关的入口。

那刺目的白瞬间被无边的黑暗所包围,烟落抿了抿唇快步跟上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微微笑了笑:“一起走吧,走散了怎么办?”

只是他走进这里的那一刻,她感觉到那无边的黑暗在将他吞噬,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在害怕,甚至……恐惧。

百里行素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烟落转头朝后面的人道:“大家手牵着手,别走散了。”

话音一落,诸葛候便叫唤开了:“啊呀,两个大男人牵个手,算怎么回事。”他边上站的诸葛清,不就得牵诸葛清。

“你再那么多废话?”萧清越吼道。

百里行素没有再说话,从出了地底城开始,他一扫往日的玩世不恭特别的安静,连话也说得少了,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只有靠着感觉一步一步跟着走。

百里行素脚步慢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下面是台阶,不过只有一百八十步,大家小心。”

烟落闻言手蓦然一紧,这该是他特别熟悉的吧,在黑暗中就知道这里的每一步。

“大家走吧。”烟落出声说道。一手由百里行素拉着,一手接着后面的萧清越,很快步了台阶。

等下了阶,百里行素将墙壁上的机关一按,前方的灯火次第而亮,一眼望去只是一座地下的宫殿,仔细一看便知是步步杀机的机关阵法,有无数条曲曲折折的路。

她站在那里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蓦然忆起在北燕皇陵中他逛花园一般的闯过了所有的机关,只是耸耸肩说小时候玩多了,此刻想起却是那样的揪心。

“走哪条路啊?”诸葛候摸了摸头说道,在前面指了指:“这条?这条?还是这条?”

百里行素回头望了望众人,第一个走了上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家跟着我的脚步走就对了,不然触动机关我可不管。”

萧清越眉目纠结,暗咒:“哪个变态造出这样的地方来?”

烟落看着百里行素的步伐,头也没回说道:“大家小心跟着,不要走散了,黑鹰死士死快就跟来了,大师傅你走后面照应,我在前面。”

“好啦好啦。”诸葛候催促着:“快走快走。”

几人陆续随着百里行素进了阵中,除了百里行素没有人知道这座地宫有多大,谁何一个不了解的人踏入这里都必是死路一条。

地宫之外,黑鹰死士也随之进入帝宫之中,华淳太后与锦瑟二人带着金武卫来到祭神台,将地宫的石门打开,进到入口里面,沉声说道:“放下断世石!”

金武卫一听顿时一愣,只要放下断世石,就是彻底与外面隔绝了。

锦瑟见人还不动手,接过华淳太后身上的佩剑,刺进墙壁的机关口,入口处重达千斤的巨石缓缓放下,华淳太后望着缓缓封住的地宫入口,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谁也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正在阵中的烟落一行人也听到了那异样的响动,萧清越顿时出声:“那是什么声音?”

“是断世石放下来的声音,断世石一放下,这里就彻底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看来华淳太后是要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萧淑儿平静地说道。

“所有人?她自己也不想活了?”萧清越道。

诸葛候淡然一笑:“她从来就没怕死过。”对她自己而言,早在二十几年前,她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东齐大乱是在所难免了,华淳太后是要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地宫之中,再也不能出去。

烟落一听也不由紧张起来,如果再也出不去,岂不是他们所有人都要被困死在这里,百里行素头也没回在面前走着,平静说道:“我既然带你们进来,就一定让你们出得去。”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阴森森的。”萧清越望望四周,虽然看起来是很平常的东西,但却让人觉得诡异得不行。

“大昱的皇子们都是在这里长大的,一年又一年,到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会成为大昱的皇帝。”诸葛清淡声说道。

萧清越闻言沉默了,望向走在最前的百里行素,他从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吗?仅仅是听说已经毛骨悚然了,何况是亲身经历的人。

烟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地跟着百里行素身后走着,眼睛却一直望着他的背影,仿佛可以看到稚气的孩子在这黑暗而血腥的地宫是如何在行走。

百里行素似乎感觉到越来越近的人,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向后面的人说着走的步法进退,一行人也不由加快了速度却又小心万分,一不小心触到任何一处机关,都是必杀。

不少的黑鹰死士闯入阵中,却不懂破阵之法,只靠硬闯,华淳太后带着金武卫走了另一条与他们相挨的路,进到阵中快步疾追,一边走一边指挥着黑鹰死士朝着百里行素一行人那边追。

“他们来了!”萧淑儿惊声叫道。

黑鹰死士突然之间闯了出来,完全不顾阵中的机关就发疯一般地朝他们冲了过来,触动了机关,箭矢暗器都朝他们射去,有的倒下了,有的还继续朝他们追赶而来。

萧清越眼尖,一取方才在外面夺的银弓搭箭拉弓,直取要害,不能近身战,这样远方攻击总行吧!诸葛候一看萧清越,不服气地一扬眉:“就你有啊,我也有。”

说话间,诸葛候从袖子内取出一物,萧清越顿时狂晕:“你几岁,还玩弹弓?”

“我……”诸葛候好不委屈,这是他买给无忧的好吧!

萧清越箭如流星,每发必中,朝诸葛候吼道:“还不想办法给我取箭!”

“哪有?我又没有!”诸葛候又吼回去。

萧清朝指了指箭中因触动机关而乱射的箭矢:“那么多是什么?”

“你要我去那里拿?”诸葛候恼怒,那么多机关暗器,怎么拿?

“你怕了?”萧清越一脸鄙视。

“谁怕了。”诸葛候一听便不服走,脚下一蹬便一阵狂风般卷了过去,把后面所有的机关触动,一阵风似的卷回来,将箭矢收了一大捆,人却毫发无伤。

萧清越满意的笑了笑,像诸葛候这种武功已经高到变态的人物,这点危险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华淳太后那边已经看到他们一行人,冷声大笑:“以为你们躲进这里,本宫就奈何不了你们?今天……你们谁也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虽然可以看见,似乎也相隔不远,但是却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若是强行从那边过来,必定触到两条路之间的机关暗器,华淳太后眸光一利抓起边上的一名金武卫提起,便朝这边冲了过来,暗器乱箭齐出,那名金武卫却成了箭靶一般将所有的利器都挡了去,烟落握剑的手不由一紧,眸子瞬间呈现出幽蓝的色泽:“谁死谁活,就各凭本事了。”

“百里行素,你若还是大昱的国君,就给我立刻杀了你身边的女人!”华淳太后扬手一指烟落,厉声说道。

“够了。”百里行素声音平静而淡漠,望着对面的华淳太后面色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一丝情绪“这么多年,对你而言,我是什么?我的母亲!”

华淳太后望着他,眸底恨火滔天。

“我是你耻辱的印迹,我是你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我是你可以指挥着杀人的工具,你遗弃我,厌恶我,毒害我,甚至置我于死地,我从未有过一刻恨你的心,因为你有你的苦,因为你是我的母亲,你叫我做什么,我不会有一丝犹豫地去做,不管对错,不管是否自己愿意,可是二十七年来,对你而言,我又是什么?连一句叫自己母亲的资格都没有?”百里行素直直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替她报仇,他替她杀人,他从来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从来不可以有自己的意愿,不管他怎么做,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肮脏的东西。

“那是他们害的,是西楚害的,是华容害得,是洛家害的。”华淳太后嘶声叫道。

“楚峥死了,华容死了,他们都死了,你还想怎么办?”百里行素自嘲的一笑。

“他们是死了,可是她还活着!”华淳太后指着烟落,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要我所受的,我要在她身上千万倍的讨回来,我要他们最宝贝的女儿生不如死,我要他们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你真的疯了!”百里行素痛苦地望着她,曾经他以为只要报了仇,只要她的仇人死了,她也会好起来,可是她没有好起来,却愈发的变本加厉。

这种疯狂的恨折磨着她,也折磨着他二十七年。

“我是疯了,从楚峥和姓洛的那恶贼将我送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从被他们推到铁勒军中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华淳太后眼底血丝尽现,似乎又坠入了那缠绕了二十七年的恶梦,喃喃说道:“我把她当最好的姐妹,我帮她离开大昱,我帮她跟姓洛的在一起,她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力,说的多好听啊,最后就是为了他们的自由和幸福,将我践踏成泥,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母亲没有害你,当年她回到西楚就一直在找你,她怎么会害你?”烟落沉声说道。

“没有害我?一直找我?”华淳太后仰头狂笑,无尽悲凉:“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吗?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把她救出来的吗?是我,楚铮为了向铁勒借兵,废了我一个月的武功,把我送给了铁勒首领做玩物,他不是人,他想尽办法的折磨我,好多回从我身上连皮带肉的都咬,把我玩腻了,不要了,就丢给军营的属下,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无数个……,我天天祈求着他们来救我,一天一天地等,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来……”

百里行素痛苦的闭上眼睛,手紧紧攥成拳头。

华淳太后怔怔地望着一处,神色突然平静得出乎寻常,轻轻说道:“我当她是最好的姐妹,我当姓洛是朋友,我当楚峥是我最爱的男人,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救我,铁勒的军营里说他们回了西楚。”她的声音突地变得尖锐,咬牙切齿:“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我过着比奴隶还不如的生活,一个月后我的功力恢复了,我趁他们睡觉的时候,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把铁勒首领从头到脚全剃了喂狗,把他全身上下一片肉都不留,只剩一副白骨,我放毒把铁勒军营里所有的人都杀了,回去之后,看到姓洛和华容成亲了,西楚与大昱之战,西楚大战,楚筝稳坐皇位,他们笑得好恶心,好恶心。”

烟落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霎时间被抽尽全身的气力……

华淳太后还在那里说着,仿佛是在对她们说,更似是在自言自语:“我发誓,我会讨回来,一定要千百倍的讨回来,我回了大昱,因为帮了他们,我被视为叛徒尝尽刑罚,我要让自己活下来,一定要活着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是我却因为那帮畜生染了不干净的病还有身孕,如果要打掉那个东西,我也活不成,为了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忍,什么都能忍……”

所有人都沉默了,萧清越望着对面那疯狂的女人无力叹息,有句话说的对,不管什么,不管做了什么,错的也好,总是会有一个对的理由,只是人的立场不同而已。

一个女子被人这样的背叛,如何不恨,怎能不恨?

诸葛候听了也不由有些沉重,开口道:“事情是发生了不错,可是华容那丫头没害你,那么多年一直在找你,楚峥那小子是浑球了点,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华容你死了,她真信了还在沧都立了你的衣冠冢,直到你突然出现在沧都,却是下毒害她,还害得烟丫头一出生就双目失明,她又开始找你,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昱销声匿迹了,她根本找不到你,直到楚峥那小子死才把事情说出来,华容两口子知道你定是恨极了他们,他们是何等聪明的人会不知你要干什么,他们把烟丫头托付给楚策,一心求死,本以为楚峥死了,他们一死可以化解你心里的恨,可是你……”

烟落霍然望向诸葛候:“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我……”诸葛候挠了挠头“是你自己一根筋,修聿小子才着急让我查的嘛?我还是从雷震那家伙那里套的话,你娘当年并不知道这事,你爹许是知情的,当时你娘有了你大哥,楚峥和洛家小子都一门心思放在救人上,不就……”

有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然面,可恨之人又何尝不可怜。

萧清越望着前言烟落与百里行素的背影不免担忧,谁也没有想到这般疯狂的华淳太后,背后会是那样一段不堪提及的过去,也让太多的人卷入其中,百里行素,她,楚策,楚修聿……

西楚先帝纵然没有跟华容在一起,却了为保护她而不择手段,只是没想到一时的保护,却害了这么多的人的一生。

华淳太后蓦然一笑,冷冽而嘲弄:“死?死有什么大不了?死都太便宜他们了,太便宜了他们了。”而她活得,比死还要煎熬,二十七年被那梦魇所缠绕,夜夜不得安眠。

烟落站在那里似乎被抽尽了所有的力气,果然是与洛家有关的,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的仇恨是那么地可笑啊,对楚策如是,对百里行素母子亦如是,她有什么资格恨呢?

“洛烟,不要装出一副伪善的嘴脸,太恶心了,跟你娘当初一样恶心。”华淳太后冷冷地望着她说道,唇角满是嘲弄的笑:“可怜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可怜算什么?”

烟落唇上血色尽失,颤抖的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萧清越上前扶住她,望向华淳太后:“不管你信不信,当年华容没害你便是了,如今他们三个人都死了,你何苦这般纠缠不放,真要自己一辈子,让百里行素一辈子也跟着你毁了?”

华淳太后面色骤然冷沉如冰:“他们是死了,可是还有人活着,她还活着,她的儿子还活着,洛祈衍还活着,楚策还活着,楚修聿还活着,我要他们死,全都死!我要楚家和洛家的人全都死,断子绝孙,我要让他们在九泉之下都难安宁!”

萧清越叹息,直直望着华淳太后问道:“那他们都死了呢,你又想怎么样?”真搞不懂楚修聿又怎么招着她了,那两个孩子又怎么招着她了,仔细说起来楚策和小烟也没招着她,当年的事发生的时候,人都还没出生呢?

虽然可以理解华淳心中的那种恨和疯狂,可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复仇,既然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些人只是他们的后人,与当年的事根本不知,这般疯狂的报复,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太不值了。

不值是不值,可是哪个女人在经历那样的事后,会看得开,会放得下。

这最无辜的就是百里行素这家伙了,那样不堪的身世,没有父亲,母亲对自己满怀恨意,可是他又有什么错,错只错在不该成了她的儿子。

人说这世上最亲的人,便是家人,可是他的家人又在家里?这么多年纵然华淳太后厌恶他,毒害他,他却一直视她为母,纵然她从来不认他这个儿子?

也许,他一直渴望着能够让华淳太后好起来,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叫她一声母亲,纵然这个母亲在别人眼中是那样不堪,甚至可恨。

华淳太后冷然一笑,疯狂地说道:“没有如果,今天谁也休想走出这地宫,即便还有人我不能杀了,我也要他们痛苦一辈子。”

萧清越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真的疯了,小烟被她害得死过一回,如今还要她死,一辈的恩怨已经害了这么多的人,还要这样继续下去,怨怨相报何时了。

百里行素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纤尘不染的白衣,如雪一般的银发,仿佛已经凝结成一座白玉的雕像一般。

这个如仙神一般圣洁的男子,却有着最不堪的身世,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整座地宫死一般沉寂,突然之间发出阵阵巨响,地宫地一阵剧烈的摇晃,面色行素面色一变,不可置信地对望着对面的人:“你……”

烟落迅速敛起心头异样的思绪,沉声道:“大家小心,她让人动了地宫的机关,这里要塌了。”她真的恨到了这样毁天灭地,要与他们同归于尽,葬身地宫。

几人不由齐齐变了脸色,周围的机关都开启了,暗器和箭矢四处溅,整座地宫猛烈的颤动着,百里行素痛苦地望着华淳太后,华淳太后疯狂的笑出声:“哈哈哈哈——,都要死,你们全都要死,楚峥你得不到你心爱的女人,你的儿子也休想,你们楚家的男人都得不到,这是你欠我的,你们楚家欠我的!”

话音一落,机关内迸射出利箭刺进了她的身体,她的身子微微一颤,百里行素眼底瞬间翻涌起浓烈的思绪,举步便要过去拉她:“不要——”

然而无数的利器暗箭飞射过来,萧清越,诸葛候和诸葛清几人在挡着,眼见百里行素一动,烟落不由一颤,想拉他却又无法阻止他救自己的母亲,诸葛一个健步冲到他面前,还没战稳迎面而来的无数箭矢刺穿了他的后背,他抓着百里行素摇了摇头:“让她去吧,快走!”

话音一落,诸葛清倒了下去,烟落果断的拉住了他,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在这里了,百里行素被她拉着离开,目光却紧紧望着站在那里的华淳太后,霍然跪了下去:“娘——”

这声压抑了二十七年对母亲的呼唤让华淳不由一震,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蓦然牵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利箭,暗器刺入了她的身体。

华淳太后仰面倒了下去,边上的花圃里一朵鲜艳的海棠花被利箭划断,掉落在她的手里,她蓦然忆起了已经遗忘了二十七年回忆……

那一年,她初到西楚入宫选秀,御花园里的海棠花开得正艳,一身天青常服的俊逸男子手间折了一枝初绽的海棠冲着她笑:“你是哪宫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华淳,风华的华,淳美的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