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一年,东齐与西楚和大夏的战争全面暴发,回到中州的时候,萧清越已经先行带兵前去漠北督战,飞云骑十将也带兵赶往济宁和合州抵御东齐军的进攻。

烟落每日留在松涛阁照顾孩子,帮无忧施针调理身体,只有到兄弟两个都睡下了,才会到拙政园参加他们的军事会议。

拙政园书房,楚修聿看着萧清越从边关八百里加急送回的战报,眉眼间一片沉重之色,大夏纵然疆域辽阔,但这也是吃亏的地方,边关防守战线过长,兵力疏散就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如今岐州,天阳关,云州,锦州都已经失守,百里勋占领区云州锦州便屠城祭旗,云州锦州驻守的兵马已经全军覆没,纵然萧将军守住了朔州和漠南一带,但这终究也坚持不了多久,百里勋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所估算的。”祁连沉声说道。

“这样的兵力,比之百里行素的黄泉铁卫还要难对付。”祁月面色再无往昔的玩世不恭,深知这一次的对手不容小看。

百里勋知道百里行素不会真的下狠手对付大夏,便让他去对付楚策,反正他们两个是死对头,而这边他就亲自动手了。

几人正商议着,有人已经推门而入。

“你怎么过来了?”修聿拧眉道。

烟落望了望几人,径自走到桌边取过桌上的战报一看,眉眼微沉:“可想出对策了?”

“东齐军连战告捷,气势如虹,再这样发展下去,大夏可就真够窝囊了。”祁连出声叹息道,一向无往不胜的飞云骑在百里勋的手上吃了败仗,这样的感觉着实挫败。

“大夏主要兵力是飞云骑和龙骑禁军,但其它的军队实力相差太大,根本不堪一击,如何能御大敌,硬拼之下咱们只有吃亏的份。”祁月平静地说道。

修聿一直沉默不语,眸中若有所思:“再这样下去,只怕朔州也危险了。”漠北是她两年浴血奋战打下的基业,如何能在他手中丢失?

“虽然有困难,但也不是全无胜算。”她站在长桌边,望着桌上的地图。

修聿闻言眸光一亮,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望向漠北的地图:“东齐人没有在大漠生活,可用天时地利之便。”

“什么意思?”祁月和祁连相互望了望。

“大漠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起大风暴,尤其是在大风口一带,这些没在大漠里生活过的人是不知晓的,只要安排妥当,可不费一兵一卒击溃敌军,可是个好地方。”烟落沉声道。

“当年皇后娘娘便是在大风口单枪匹马破了突厥一万精兵?”祁月闻言道。

“只要算准了时间,一场风暴可比几十大军还管用。”烟落侧头望了望修聿,沉声说道“我会写信让任重远帮你,他精通天文地理,又熟知大漠内的地形。”

修聿点了点头手指在地图上一划,道:“只要布置妥当,即便他们有人幸存再将逼入死亡之海,没有熟识大漠的人,他们也进得去,出不来。”

“我马上去安排。”祁连闻声便道。

祁月望了望两人,唇角勾起戏谑的笑:“这叫那什么?妇唱夫随是吧!”

“是又怎样?”修聿笑着搂了搂她的肩膀。

烟落无奈笑了笑,拿开修聿搭在肩膀的手,到桌边给任重远写了信。

大半个月后,从漠北传来战报,大夏以五千兵马于大风口破敌三十万大军,这一役让一直处于紧张的大夏取得了与东齐交战数月以来,第一次最大的胜利,也渐渐扭转了大夏被动的战局。

东齐大军自在大漠中吃了亏,转从凤地方向发兵对付漠南,漠南虽已为漠北统一,然而各部首领摩擦无数,一时大敌当前便吃了亏,还好萧清越及时带兵从朔州赶去相助,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东齐第二路五十万大军从内陆转至明州,进攻济宁,合州,若不是咱们早有准备,让祁恒和祁洪等人在那里备战,这回又要吃大亏了,百里勋这老家伙还真是无孔不入。”祁月低眉瞧着刚刚从合州八百里加急回来的战报。

“凤城和济宁两面作战,怕是会顾此失彼。”祁连忍不住担心道。

“漠南一带交给任重远和萧清越他们应该可以放心,只是这济宁和合州才是困难,五十万大军怕也只是百里勋出来探风的,漠北那边他们不熟战况,咱们又占尽天时地利之便,这才得了便宜,但济宁和合州可没有这样的便利。”修聿眉眼沉沉,担忧不已。

“济宁和合州处于运河下游,一旦东齐军投毒,就是死路一条,要早做提防。”烟落出声提醒道。

“投毒?那可是会让大夏运河一带都受波及,打仗是打仗,还真要拿这些无辜百姓开刀不成?”祁连闻言一时惊恐,运河穿过大夏境内许多城池,一旦出了问题,大夏就会陷入绝境。

“他可以屠城祭旗,又怎么不敢投毒?百里勋此人一向手段狠毒。”祁月沉声道。

“祁月明日便传令运河沿岸的各城,设立专门验毒苑,每日每一个时辰都必须在运河检测,确定没有问题,才可用运河之水,另传达各城尽快寻找山泉或是挖泉,早做准备。”修聿立即下令道。但愿百里勋不会真做到这么狠毒的地步。

“好,我一会就让人去办。”祁月点了点头回道。

“上阳关最近如何了?”修聿出声问道,最近大夏战况紧急,也没时间去关心西楚那边情况如何了。

“百里行素打打停停,上阳关也久不下,如今西楚军事调动频繁,看来楚帝是有心要主动出击了。”祁月出声禀报道,楚帝就是楚策,永远不会让自己甘心被动挨打。

“大夏也不能一味防守,否则只会越来越被动。”祁连望了望修聿,沉声说道。

修聿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不能再这么被动了。”然而他对这个百里勋也是了解甚少,摸不准对方心思,这才是棘手之事。

烟落沉默不语,望了望凝重的神色,知道再过些日子他就真的要离开中州到济宁去,这一去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出了拙政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一道回了松涛阁,一进屋内便不由皱了眉,一屋子乱得不堪入目,满地都是瑞儿的玩具。

烟落无奈笑了笑,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放到边的桌上,进到内室看到兄弟两个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瑞儿还抓着无忧的手啃得满是口水。

修聿悄然上前探手自背后拥住她,低喃道:“这样真好。”

烟落抿唇笑了笑,回头看了看他,小声道:“别闹了,我去拿药。”拿开他的手,悄悄取了早上才准备好的伤药,指了指外面,两人轻手轻脚地出门。

怕吵醒了无忧和瑞儿,两人便到了之前修聿临时睡的屋里,从瑞儿出生便一直跟他合不来,死活不跟修聿睡一个屋,便只好让他在这边屋里了。

“伤药再换两三天就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帮他解着衣服。修聿扬眸瞅着她,长臂一伸便勾着她在自己怀中坐着,她推了推他:“别闹了,我换药呢。”

修聿低头轻咬着她的耳垂,声音低沉:“身上都好了吗?”

“啊?”烟落一时没反应过来。

修聿低头吻着她的脖颈,气息火热:“大夫不是说了,过了两个月就可以……”一边说着,一手却已经解了她的腰带。

烟落顿时俏脸绯红:“你身上还有伤呢,我……唔……”修聿直接吻住她的唇,一手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直接抱起她放到桌上。

“一会瑞儿要醒了,我……”她艰难地自他的深吻中脱离,喘息着说道。

修聿望着衣衫半褪的她,目光中满是狂热,声音喑哑:“你不能老这么虐待我。”从成亲以来,发生这么多事,又有了孩子,他根本碰不得她,早就已经忍无可忍了。

她低眉咬着红唇不敢看他那双满是渴求的眼睛,伸手替他解着衣服,难得看到她主动,修聿唇角勾起邪魅的弧度,霸道地吻住她已经红肿的唇,狂乱地纠缠着她的唇舌。

“嘶啦”一声,半晌脱不下的内衫被他直接撕了,狂热的唇辗转流连含住她娇嫩的丰盈,火热的温度抵着她的下身。

“嗯……”她不由弓起了身子,清明的眸子染上媚色,承受不住这般甜蜜灼热的入侵。娇媚的嘤咛却引来他更加激狂的占有,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重。

突然摩擦到某一点的他感觉她异样的反应,动作愈发的狂野,惹她兴奋的身子轻颤不断:“不行了……”

修聿低头冲着她邪邪一笑,吻住她的唇,凶悍狂野的占有将她逼近了顶峰,她娇喘地瘫软在他怀中,全身泛着薄红,异常的妩媚动人。

他喘息地搂着她,爱不释手抚着她光滑的脊背,低头轻吻着她圆润的肩头,不愿从她体内撤离出来,抱着她便朝内室床榻走去。

她无力地攀着他的脖颈,这样的姿势让她难以接受:“你……你放我来。”

修聿闻言低笑出声,俯首吻住她已经红肿的唇,眸中满是戏谑和狂热。她惊恐地望着他,短短数步间,体内的火热又恢复过来……

“修聿……够了……”她无力地推拒着他。

他低头吻着她,压抑了一年的渴求,哪会这么轻易就喂饱了他,火热的手流连于玲珑的曲线,她在无边的快慰中晕眩,由着他予取予求,抵死缠绵。

活了几十年,破天荒头一次做了春梦。

梦里,他坚实的胸膛贴着她柔软的身躯,肌肤相贴的温度令人心悸,火热的温度撞入她的体内带起阵阵酥麻的快意。

“嗯……”她从春梦中醒来,睁眼便迎上一双邪魅含笑的眸子,下身传来酥麻湿润的感觉。

修聿低头吻住她,低语:“醒了。”

烟落顿时恼怒,挣扎着便要起身走开,奈何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整个人又压在身上,无路可逃,身体的亲密结合带来战栗的快意。

“瑞儿和无忧……要醒了……”她喘息着提醒道,柔顺地迎合着,希望能快点结束。

她主动的迎合让他转为激狂,一连串急促的深入,方才宣泄而出,头埋在她的肩窝,轻吻着她的脖颈,而后翻身侧躺着勾着她的腰,一脸餍足的笑意。

外室有奶娘和侍从们推门而入,她惊得一震,满面潮红,格外娇艳。那边屋里传来瑞儿的哭声和侍从奶娘们的说话声。

修聿低头吻了吻她的唇,道:“我去看看。”说罢起身更衣。

她望着床边一脸神清气爽的男人恨得咬牙,撑着坐起身,一身酸疼得直皱眉。

“再躺会儿,孩子我让人照看着。”修聿捡起一地凌乱的衣衫放到床边,脸上的笑容灿烂的想让人打一拳。

她闻言扭头背过身去,懒得甩他。修聿低笑一声,起身出了门,到那边屋里时,无忧和瑞儿都已经醒了。

无忧正在换衣服,看到过来的人有些意外,出声问道:“爹爹,娘亲呢?她说今天要教我练剑的。”

修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今天我教你,你娘身体不适,晚点起来。”

烟落起来时无忧正在院中练剑,修聿抱着瑞儿在亭坐着,小家伙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哭闹,以往便凡是修聿走近三步以内,他都不干的。

“瑞儿今天这么乖?”烟落上前才看到修聿正喂孩子喝着什么,不由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核桃露。”修聿笑着说道,瞅了瞅喝得正香的小家伙哼道:“他就这点出息,一碗核桃露就收买了。”

烟落上前将孩子抱了过来,道:“我来照看他们,你去拙政园吧。”近日战报一封接着一封到中州,情况不容乐观。

东齐军于合州济宁被阻,两军僵持数日,东齐援军三十万,组成八十万大军围困济宁,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中州王府,修聿当即决定启程前往济宁亲身指挥济宁之战。

拙政园内祁连和祁月几人与其一道紧张地商议着备战的布署计划,及城中事务的安排,商议完了天色已经黑了,祁连早早去了飞云骑大营召集一同前往济宁的将士。

“明天就要起程,你自己好好跟皇后娘娘道个别去吧!”祁月出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欲回房睡觉去。

“等等!”修聿皱了皱眉叫住他。

祁月打着哈欠转身望他,俊眉微挑:“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你不回松涛阁,还叫我干什么?”

“我有事说。”修聿沉声说道。

祁月不情不愿地走回来,与他一道走着:“什么事,快说!”

“我走之后,中州和朝廷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府里上下就托付你照顾了。”修聿一脸认真的恳求道。

“你媳妇儿子托付给我干什么?”祁月不雅地翻了翻白眼,这家伙从来不跟他客气,什么倒霉事都扔给他帮忙处理。

修聿瞪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道:“她要给无忧治病,又要照顾瑞儿,府里上下你就多照应点儿。”

“行行行,就知道你是见色忘义,可怜我这么多年为中州做牛做马你也没来半句感谢的话,轮到你媳妇,就心疼这心疼那,这就是差别啊!”祁月一副痛心疾首状。

“你不是拿了我那么多银子做感谢。”修聿瞥了他一眼哼,跟他说感谢,他立马就会伸手讨好处。

祁月无奈撇撇嘴:“知道了,她又不是三岁孩子,好似离了你就不能活似的。”没他帮忙,人家在漠北两年不照料建功立业。

“还有我们走之后,中州便下令封城,除了边关的驿兵送信,不得再放任何人入城。”修聿沉声说道。

“封城,要不要那么绝?”祁月俊眉一皱哼道。

“中州虽然防守严密,但还是小心为上,华淳太后和锦瑟那一伙现在也没消息,我怕她们再混到中州来,对他们母子三个下手,封城之后,在城中暗中严密排查,府里的暗哨也加强些。”修聿一脸郑重地吩咐道。

祁月闻言点了点头:“嗯,我会吩咐下去。”已经被那两个女人算计了几回了,这回在大夏的地盘上,在中州城里若让那伙人得逞了,他也就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华淳太后擅使毒,中州城里你一定密切注意,如果她们来,十有八九就是冲着两个孩子的,尽量不要让他们自己出去,松涛阁附近的机关会启动了,吩咐府里不知情的人不要乱闯过去。”修聿低声说道,虽说中州安全,但让他们母子三个留在这里,心里总归还是不放心。

华淳太后手段阴狠,之前在她身上下毒,百里行素帮着解了,定然不会就那么善罢干休,他必须得做好万全防范。

“行了行了,你放心吧,我以我项上人头担保,你回来我把你老婆儿子,整整齐齐的还给你。”祁月拍了拍他的肩膀保证道,实在有些受不了堂堂的大夏皇帝跟个女人似地在他面前婆婆妈妈。

“你人头我不放心,我回来他们要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抄了你的家。”修聿沉声道,谁让他爱钱如命。

祁月闻言俊脸顿时垮了下来:“要不要这么狠?”

说话间,修聿已经负手缓步回了松涛阁,刚一进院内便听到屋内便来柔柔的歌声,唇角不由勾起,轻步进了房里。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无忧已经在榻上缩着睡着了,秀丽的女子一身水蓝的裙衫坐在摇篮边哄着孩子入睡,一边轻轻摇着摇篮,一边唱着柔柔催眠小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呀,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呀。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呀,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歌声温柔婉转,静静飘荡沉静的房中,灯火暖暖,将整间屋子照着特别温暖。

屋里的人并没有发现已经站在门口处的人,乌黑的长发随意散在单薄的肩膀上,一边唱着小曲儿,一边轻轻摇着头瞧着摇篮里的孩子。

瑞儿冲着她咯咯直笑,就是不肯睡,她很有耐心的哄着,全然不知背后一直站在门口处的男人,外室的灯火照在他的身上,俊朗卓然。

过了许久,摇篮里的孩子终于闭上眼睡去,她无奈哼道:“连睡个觉都这么折腾人。”说话间将摇篮里的小被子给孩子盖好,起身给无忧掖好被子,把他掉在榻上的栗子一一捡了起来放到边上的小几上,微一侧头便看到倚门而立的男人。

修聿斜斜地倚在门框上,神色慵懒,眼底泛着温柔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瞅着她:“都睡了?”

她回头望了望两个孩子,而后点了点头:“嗯,都睡了。”

“呀!”刚回过头来,便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抱了起来,气恼的瞪他:“你干什么?”

修聿低笑一声,抱着她快步回了房,门刚一关上便迫不及待低头吻了下来。

帘帐低垂,一地散落的衣衫,昭示着帐内的狂乱。

修聿一脸餍足的笑,低头轻吻着她圆润光洁的肩头,说道:“济宁出事了,东齐援兵三十万围攻,情况不乐观,我要亲自去看看。”

烟落本是迷迷糊糊的,心神一下清明了,援军三十万,岂不是动了八十万大军,这岂只是不乐观。

“什么时候走?”她翻过身来,望着他问道。

他俯首轻轻吻上她的唇,低声道:“天亮了就走,府里的事我已经交待了祁月。”

她抿了抿唇:“这么急?”这样的情况早晚都会发生的,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快,这一去也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一时间心里有些慌乱。

“今天刚得到消息,东齐内陆大军已经调动,我得早些赶过去做布署,才会免于被动。”修聿淡笑言道。

“嗯,也好。”她低声回道。

“如今三国战事已起,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你觉得自己亏欠了楚策和百里行素,可是他们两个斗了这么多年,最后总得有个了结,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你我可以阻止的了。”修聿望着她,认真说道。

“我知道。”她只是希望他们三个人都能好好活着,平安地活着。

“站在各自的立场,谁都没有错。我们要为中州为大夏而战,楚策要为保卫西楚而战,百里行素要为他的国家而战,这是关系到大昱和三国生死存亡,旧的帝国和新的王朝,这是不可能共存的两股势力,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了,谁都没退路了。”修聿一字一句地说道,微不可闻叹息道:“既然改变不了,不如就求个结果吧!”

“修聿,我这一生负担太重,亏欠的人也太多,跟我在一起,你会累吗?”她抬眸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从当初上阳关那般不顾只身犯险帮她迎救楚策,到这一次次暗中相助西楚,到岐州见了百里行素,若他还是以前他,他定然不会理会这些人,只是这一切牵扯上了她,他才卷入其中。

修聿闻声眉梢微扬,抿唇笑了笑:“妻债夫还,天经地义的,我若没有这样的觉悟,就不会抓着你不放了。”

他们之间走到今天,但凡他们任何一个有半分要放弃的意思,早就已经天涯殊途了,劫难重重都已经走过来了,哪还会在意累这个字。

她微微一笑,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能嫁得这样男子,她还有何求?

“虽然是在中州,你也要小心为上,我怕华淳太后的人再有异动,我在外面帮不上你。”他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会小心的。”她微笑点了点头。

“松涛阁虽然布了暗哨,但我已经把机关都启动了,机关图我放在房里了,你记得让无忧小心些。”修聿叮嘱道。

“好。”她抿唇点了点头。

天色微明,烟落早起将常用的伤药和衣物帮他收拾好了,便去厨房做了简单的膳食,回到松涛阁时修聿刚起来,无忧便跑了过来,“娘亲,瑞儿尿床了。”

烟落将托盘放到桌上,见无忧只穿着单衣出来连忙推他进屋:“快把衣服穿上。”

无忧穿了衣服出来,看到房中的包袱不由出声问道:“爹爹要出门吗?”

“嗯。”修聿点了点头,盛了粥递给他。

无忧抿了抿唇,闷闷地说道:“那不是要去很久?”

“你和娘亲好好待在中州,事情办完我就回来了。”修聿温声说道“教你的剑法,要天天练,以后长大了才能保护娘亲和弟弟,知不知道?”

无忧用力点了点头:“嗯。”

刚用过早膳,祁连便到松涛阁来催他上路了,烟落抱着瑞儿和无忧一路送他们出城,飞云骑的人马已经候在城外。

“我已经写信让大师傅和二师傅来中州,就这两天就会来了,虽然做事胡闹了些,你习惯就好了。”修聿一边走,一边叮嘱道。

“嗯。”她低声应道。

“萧清越会暂时留在漠北和任重远留意关外的战场,我们都不在中州,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随意带着孩子出府,需要什么吩咐祁月去办就好。”修聿望了望她,继续叮咛道。

“知道了,昨晚你已经说过了。”她出声道。

修聿皱了皱眉,喃喃道:“是吗?”

烟落抿了抿唇,道:“你自己一定要小心,病了伤了一定要军医马上就治,每半个月必须给我写信,我要少一天收不到,就立刻带孩子去济宁。”

修聿闻言不由失笑,这些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你笑什么笑?”她扬眉望了望她,心里酸涩难耐,低着眉道:“一定要小心,你不能出事的,不然我和无忧,还有瑞儿怎么办?”

修聿笑了笑,一手牵着无忧,一手搂了搂她的肩:“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一定头发都不少一根回来。”

“还有,你外伤好了,一到阴雨天伤口还痛的话,就吃那个蓝色瓶子的药……”她抬眸望着他说道。

修聿没有打断,由着她说着,这些话从用早膳,她就已经再说了,由着她说完了,才笑道:“这下知道,当初你没心没肺的走,我是什么感觉了?”

她抿了抿唇不言语,瑞儿在她怀里望着城外齐刷刷站着飞云骑招着小手,煞是可爱。

“大夏的水师作战厉害,尽量避免不要与他们在水上交战,要是东齐水师和陆军两路夹击的话……”她脑子乱乱的,抬头皱着眉望着他道:“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修聿一听顿时哭笑不得,温声安抚道:“你留在中州我才能无后顾之忧,照顾好无忧和瑞儿就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放心吧,没人欺负得了我。”

祁月站在城门口,无奈地望着依依话别的一家四口,朝祁连望了望:“这两个人,要说到什么时候去?”

祁连闻言望了望祁月:“还有你,别再那么吊儿郎当,好好照应着娘娘和两位殿下就是帮了大忙了。”

祁月撇了撇嘴,上前催促道:“走了走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修聿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冲着她和孩子笑了笑,道:“外面风大,快带无忧回去,别再吹病了。”说罢,扬了扬手将士齐动,齐齐掉转马头启程。

一行人回到城里,祁月立即就下令封城,带着侍卫送他们一道回府,见烟落一直不断回头看什么,上前问道:“娘娘在看什么?”

烟落微微摇了摇头:“感觉有双眼睛?”难道真有华淳太后的人已经混入了中州城。

祁月回头望了望,朝周围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悄然散开,混入人群之中去巡查踪迹。

“祁月叔叔,你在看什么?”无忧也跟着他回头看了看。

祁月笑了笑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没看什么?就是那边有个姑娘挺漂亮的,看着有些眼熟。”

无忧鄙视地望了他一眼,快步走到烟落身边。

“保险起见,你们早些回府,这几日不要再出松涛阁了。”祁月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若让他们三个少了一根头发,攒了几十年的身家都要被抄了,这个代价他可付不起。

回到府里,烟落将瑞儿放到床上,赶紧找到了修聿所说的松涛布置的机关图,拉着无忧到桌边,细细给他讲了,无忧很听话几个时辰把机关图全记了下来。

祁月加派了人手盘查了城里的人,然而一连数日都没有查到是什么人,一时间也不由有些头疼。烟落将瑞儿哄着睡了,趁着无忧也睡下了,便起身去了拙政园。

“还是没有找到吗?”烟落一进门便直接问道。

祁月摇了摇头:“中州城也不小,一时间很难查完,加上人手并不是很多,又是暗中查访,还没有查完。”

烟落低眉叹息道:“或许是我多疑了吧!”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去查,这种事还是小心为上。”祁月眉眼沉沉,将信递过道“皇上他们已经到了济宁。”

烟落接过书信,看了看,低声道:“中州发生的事,就别跟他说了,免得他再分心。”

“是。”祁月回话道。

烟落看完一边回信,一边对祁月道:“济宁和合州处于运河边,为免陷入被水陆夹击的困境,你帮我尽快寻到各州城漕帮擅水战的人,请他们前去济州合宁帮忙。”

飞云骑擅陆战,到水上就会吃亏,以济宁和合州的地形,很容易让敌人以水陆两面夹击。

“这事皇上临走已经吩咐了,已经寻了人这两日就启程前往济宁了。”祁月失笑言道,这两个人总是什么事都想到一处去。

松涛阁,无忧醒了看到进到园中的燕初去,在园中左右打量,神色怪异,不由皱了皱眉,爬上榻继续装睡。

燕初云推门而入,望了望屋内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眸底一闪而过的冷锐。无忧揉了揉眼睛从榻上起来:“初云小姨,你怎么过来了?”

燕初云闻声一震,笑了笑回道:“你娘让我过来看着你们。”说着便朝摇篮处走去。

无忧皱了皱眉,初云小姨不是一直叫娘亲皇姐的吗?怎么会突然改口?

他心里这么想着,不动声色走到放摇篮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问道:“初云小姨,娘亲下午让你送到松涛阁的东西送去了吗?”

燕初云闻言愣了愣,点了点头:“送去了。”

无忧闻声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不是初云小姨。”

拙政园除了母亲和清姨从来不会再让其它的女人进去,这是爹爹曾经下过令的,而且今天母亲根本就没有让她送东西过去。

燕初云闻言眉眼顿时冷沉,目光倏地冷厉骇人,纵身便要扑过来抓住无忧,无忧伸手一拉床帷边的绳子,屋里的机关一动,无数的利箭射向来人。

来人迅速退出数步,退到房门口处,望着站在最里面的无忧,目光阴冷狠毒:“不想死,就自己出来!”

无忧站在摇篮边,手拉着另一根绳索,神色目光全然不似一个七岁的孩子:“对付不了我爹我娘,就想抓我们,没那么容易。”这屋里的机关图他早熟记于心,纵然武功身手不如人,但对付这一个还是绰绰有余。

来人眸光顿寒,拿下跟前的烛火扔了过来,屋内瞬间便起了火,无忧呛得捂住嘴,摇篮里的瑞儿也被惊醒,全然不知周围的危险,只是习惯性地望着他咯咯直笑。

无忧捂着嘴一连拉了几条绳索趁着那人防守之际,抱着瑞儿便钻到屏风后面,打开一道暗门便钻了进去将瑞儿放下,点了通道里的灯火,回头一看不由愣住了,瑞儿回头望着他笑了笑扯着嗓子吼了两声,扭过头去屁股左一晃右一晃地朝前爬。

无忧将火折子收起,抱起他道:“我们去找娘亲好不好?”暗道他之前试着走过,是直通往拙政园的,他要快点找到祁月叔叔过来把人抓住。

拙政园内,烟落和祁月正商议着调配济宁的军需物资,便有人冲进拙政园里高叫:“失火了,松涛阁失火了!”

烟落脸色顿时惨白,起身快步朝松涛阁跑去,无忧和瑞儿还在里面睡觉,要是没出来怎么办?

祁月也跟着赶了过去,看到已经烧到房顶的火光顿时呼吸一窒,立即招呼救火的人快些,然而夜里风大,火势趁风而起根本来不及救。

燕初云望着赶来的人赶紧迎了上去:“我刚过来,就看到屋里起火了……”

烟落想也没想,直接踹开关着门便冲了进去,四下寻找无忧和踹儿的踪影,内室的火势更大,好不容易进到了里面,榻上摇篮里根本没人,心顿时狠狠沉了下去。

松涛阁防守这么严密,难道还有人潜进来抓走了他们?

燕初云一见她进了里面,也跟着赶了进去。祁月一见钻进火里的两人顿时急了,指挥着人快救火,进去帮忙找人。

无忧带着瑞儿钻出松涛阁,园里却已经空无一人,一时间不由慌了手脚,远远看到松涛阁那边起了火,心里顿时急了,要是那个假初云还在,肯定会对付娘亲。

抱着瑞儿就直接往外跑,可是瑞儿又太重,想了想回头将瑞儿放在书房后面的密室里:“瑞儿,你在这里乖乖的,我去找娘亲一会就回来。”

瑞儿冲着他咿咿呀呀吼了两嗓子,无忧将暗门一关赶紧朝松涛阁跑去,远远看到院子里忙碌的人。

“无忧,你怎么在这里?”祁月望着跑到自己身边的孩子惊声问道。

“我娘呢?我娘在哪里?”无忧焦急地四下张望。

祁月望了望里面道:“你娘进去找你们了?燕初云也进去了……”

无忧一听,望了望火势滔天的房子咬了咬唇夺过边上一人端着的水,劈头就倒在自己身上,就朝火里面冲,祁月一见顿时傻了眼儿:“你干什么?”

“那个初云是假的。”无忧说罢甩开祁月的手就朝里面跑。

屋里,烟落正在火里焦急地找着孩子,急得都快哭了,燕初云跟在后面,袖中寒光一闪握着短刀便朝她后刺去,无忧正好冲进去握着一着了火的椅子砸了过去,大声叫道:“娘亲,小心啊——”

烟落闻声回头一望,正看到一脸狠厉的燕初云,手腕一转制住了对方刺来的刀:“你不是初云,你到底是谁?”

“送你下地狱的人!”对方手一松,另一手接过掉落的短刀又刺了过来。

烟落身边没有武器只能徒手对敌,看到无忧还往这边来,顿时心里一急,大声喊道:“无忧,快出去!”

无忧站在那里想过来,奈何火势越来越大,捂着嘴呛得头眼晕花,身上浇了凉水,周围又是大火,一阵冷一阵热,难受之极。

祁月带着人冲了进来,直接将无忧扛了出去:“哎哟,我的小祖宗,往身上浇凉水,你不要命了。”

“祁月叔叔,我娘,我娘还在里面。”无忧急着叫道。

“我知道我知道。”祁月将他放到地上,招呼着人道:“快带太子换衣服。”

话音一落,跟着进去的暗卫已经拿铁索将假的燕初云绑了出来,烟落从里面出来,看着站在外面的无忧,一把抱住他哭出声:“你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她在里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真以为他们出了事。

“我从密道出来了,一点事都没有。”无忧笑了笑擦了擦她满面的黑灰。

“瑞儿呢?瑞儿出来没有?”烟落立即追问道。

“弟弟在拙政园书房的密室里,我把他一起带出来了。”无忧说道。

烟落抱着他长长松了口气,刚才真以为他们两在里面,吓得她真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皱了皱眉头,摸了摸他身上:“怎么是湿的?”

“刚刚要跑进去,就给自己倒了一盆水。”祁月无奈地说道。

“快把衣服换了去。”说着抹了抹他脸上的水,拉着他朝着一边的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回了回头。

祁月上前道:“你带无忧换衣服吧,一会病了老大知道还不得杀了我,我去拙政园把小殿下带过来。”

老大刚走几天,这又是着火,又是刺客,让他知道他就死定了,回头望了望被烧掉的房子,一张俊脸垮得更厉害:“又要花多少银子修啊?”

正欲边上的赶着救火的人听了差点没栽个跟头,果真是爱钱如命的人啊!

祁月快步赶到拙政园书房,一打开暗门,里面的小家伙就从里面爬出来,而后坐在地上冲着他咿咿呀呀地吼着,看得人哭笑不得。

“这就会爬了?”祁月头疼地抚了抚额,躬身将瑞儿抱起“走,看你娘去。”

一想到这一把火,烧得他就窝火,这可是烧了半个王府的家当,这要重新置办都得花银子的啊!

烟落将无忧带屋里赶紧吩咐人送了热水和姜汤过来,帮着换了干净的衣服,诊脉确定没有大碍方才松了口气。

“还冷不冷?”烟落拿着被子把他裹了个严实,紧张地问道。

无忧笑着摇了摇头:“不冷了。”目光落在他已经有些烧伤的手上,抿了抿唇:“娘亲,你的手。”

烟落低头看了看,抿唇一笑:“没事,一会擦点药就好了。”探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那么冲动,那么大的火还跑里跑,有事告诉你祁月叔叔不就好了?”

“我……我一急就忘了。”无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当时想到那个假初云要害她,哪还想那么多呀。

烟落叹了叹气,说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娘亲是大人了,会照应好自己,再遇到危险就顾好自己,知不知道?”

无忧笑了笑:“知道了,娘。”

祁月抱着瑞儿一进来,小家伙就伸着手要她抱。

“娘亲,弟弟会爬了哟,刚刚在秘道里手脚比我还快。”无忧望着瑞儿笑着说道。

“可不是,我刚过去一打开门,他就爬出来了。”祁月跟着言道。

小家伙看着几人都笑,也咧着嘴咯咯直笑,咿咿呀呀地叫唤。祁月站在窗口望了望已经烧得残败的屋子,堂堂大夏皇帝的寝居被烧成这样,这还真是天下奇事了。

几人正说着,侍卫站在门口禀报道:“皇后娘娘,祁副城主,抓到的人怎么处置?”

烟落闻言将瑞儿放到榻上,望向无忧道:“看着瑞儿,我出去一下?”转头望了望祁月,两人一道出了门。

假燕初云被几人以铁索缚着看到远远走来的烟落,一身杀气腾腾却立马被几人摁跪在地:“老实点!”

纵然她可以易容成燕初云的样子躲过重重暗哨,但只要一失手,就再也插翅难飞,中州王府的暗卫可不是养着玩的。

烟落一身被烧得有些破烂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下,缓步走了过去:“锦瑟,你还真是胆大,敢来中州?”说话间手一扬撕去她脸上的面具,面具之下的面容正是她已经相识多年的锦瑟。

不管这个人怎么易容,却也难掩那双眼睛对她的憎恨和恶毒,方才在园中是因为她心系无忧和瑞儿的安危,才忽略了这可疑之处。

锦瑟冷冷地望着她,不甘心地被人摁跪在地:“洛烟,我倒真是小看了你,前有楚帝和中州王先后护着你,帮着你,如今连大昱的皇帝也肯舍命救你,死过一回你还真是长了不少能耐?”

“锦瑟,你一再要置我于死地,我可以不计较,可是那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就休怪我无情!”烟落扬手便拔出侍卫腰际的佩架到锦瑟脖颈之上。

就是这个人,当年下毒害了她和无忧,放火将她烧在冷宫里,如今是更加变本加厉,不惜跑到中州来要她的命。

“我们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会连百里行素也勾搭上了,若不是他出手,现在你和你的孽种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锦瑟一脸不屑地望着她,只要想到这个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她就如刺在背,不除不快。

烟落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她欠了百里行素,她和瑞儿都欠了百里行素,若不是他帮她解毒,这个孩子根本无法出生,她也不可能活着回来,然而从烟柳山庄那一病昏迷,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如今只是知道他在上阳关附近的消息。

“初云在哪里?”烟落冷冷地望着她,沉声问道。

锦瑟得意地望着她,唇角阴冷的笑容渐渐扩散,“如果我天亮出不了中州城,明天燕初云就会被吊在中州城外。”

“你真是丧心病狂!”烟落气得发抖。

“你装什么好人,若不是因为你,北燕如何会分崩离析,天下谁不知你是让北燕亡国的祸水,你害死了北燕那么多人,会好心救燕初云?”锦瑟冷笑哼道。

烟落敛目深深吸了口气:“拿你的命,换初云的命,你还没那个价值。”转头望了望祁月“送她出城。”

祁月闻言皱了皱眉,望了望这女人,虽然没正式交过手,不过这女人的恶名倒也听了不少,撸了撸袖子上前:“骂人是祸水,你想当祸水,怕也没这个命。”

话音一落,便传出锦瑟尖锐的叫声,烟落回头一望,她的两只手已经被祁月折断了,痛得她倒在地上冷汗直冒。

祁月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耸耸肩道:“为了出城顺利,做点保险措施也是应该的,免得她耍花样。”

烟落望了望天色,道:“你安排一下,我们尽快送她出城,一切以救回初云为重。”虽然她也很想杀这个人,可是如果拿她的命,抵初云的命就太不值得了。

回到松涛阁便看到瑞儿在榻上爬来爬去,围着坐在榻上的无忧转圈,玩得不亦乐乎。

她换了衣服刚一出来,无忧便跑了过来:“娘亲,这是治烧伤烫伤的药膏,以前爹爹留在这里的,正好还在。”

说着便拉着她到榻边坐下,帮着她挽起袖子,小心地将药膏帮她轻轻涂上,一边涂着一边轻轻低头帮她吹着,爬到边上的瑞儿也跟着有样学样,抓着她另一只手吹着气,结果口水全滴到了她手上,看得她和无忧哭笑不得。

烟落抿了抿唇,探手将无忧抱着,一句话也不说。边上的瑞儿见了也伸着手咿咿呀呀地叫唤,她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将小家伙搂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都是娘亲的乖孩子。”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在保护着她,与她一起保护着这个家,她还有什么怕的呢?

“娘亲,怎么了?”无忧抬头望了望她,低声问道。

烟落眼眶红红的,唇角勾起笑容:“只是觉得已经拥有太多美好的东西了。”虽然这一生跌宕起伏,走过前世今生,走过血雨腥风,她还拥有了梦想的一切,这是多么的幸运。

一生的路,不是只有摆在面前的一条,其实还有很多选择,只是太多时候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看不到它在的存在,只有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才会真正走得长远。

但愿他们每一个人,都能选择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走下去。

瑞儿趴在她的腿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烟落无奈笑了笑将他放好盖上了被子,无忧坐在榻边抿了抿唇,出声道:“娘亲,我可以……可以给父亲写信吗?”

烟落闻言愣了愣,探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当然可以。”

无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爹爹知道了会不高兴,没给父亲写过信,不知道写什么好。”

烟落闻言失笑:“爹爹他不会生气,写好了让你祁月叔叔派人送到上阳关就行了,他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无忧闻言点了点头,裹着被子缩在榻上望着她的侧脸,沉吟了许久,喃喃问道:“如果……如果没有爹爹出现,娘亲最后……会回到父亲身边吗?”

烟落不由一震,抿了抿唇侧头望向无忧:“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从看到那封信开始,就想了很多回这个问题。”无忧低着头说道。

如果没有爹爹出现,娘亲最后还会不会回到沧都,还会不会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父亲不是不够好,只是他要守住的东西太多了,只是他不够懂母亲的心,在关键的时候做了错误的选择,一步错,步步错,才到今天。

如果当年父亲是选择说出一切,让母亲和他一起面对,一起守候着彼此,守候着他们的家。更或者,如果父亲早找到了母亲说出了所有的事,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烟落沉默了许久,探手掖了掖裹在他身上的被子,说道:“这个世上没有如果的事,人生的路只会往前走,很多时候是没有回头的余地的,如果真的那个样子的话,也许娘亲会去很远的地方,或是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开一所医馆,过些简单的生活。”

无忧抿唇点了点头,一句话没有说。

“无忧,你是不是觉得,娘亲……做错了?”烟落望向低着头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忧抬头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娘亲错过了爹爹,也会像父亲那样后悔一生吧!”

他从来没有怪过他们,两个爹爹都是他挚爱的亲人。如果没有父亲,娘亲可能再也不会再出现在他生命中,如果没有爹爹,他不可能再遇上母亲,再成为她的儿子。

烟落抿唇微笑,静静地抱着他,如果再回到当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生下这个孩子,哪怕以她的性命换取。

无忧也伸出小手拥着她,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能做娘亲的儿子,无忧好幸福!”

烟落抿唇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气道:“无忧早些睡吧,周围有人看着,娘亲要出城去找你初云小姨,天亮就回来了。”

无忧听话地点了点头拥着被子躺下,望了望瑞儿道:“娘亲,你去吧,我会看着弟弟的。”

烟落帮他拉了拉被子,起身出了门,闭目深深吸了口气,每次提及与楚策相关的一切,心情都是难以言喻的沉重。

爱情这东西太过美好,却也易碎,有些东西一旦破裂了,就再也拼不回原来的形状,即便是修复,也难以再弥合那道裂痕……

夜色深沉,月光寂寥,祁月安排好松涛阁附近的守卫,烟落从屋内出来道:“天快亮了,带人出城吧!”

祁月闻声微一扬手,便有人将锦瑟捆着带了出来,双手被废的狼狈女子却依旧一脸阴狠之色,望着站在院中的烟落狠狠啐了一口:“洛烟,不要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只要太昱还在,华淳太后绝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你等着……”

烟落缓步走上前,淡淡地望着她:“我会等着,等着看你们还有些什么手段?”

锦瑟咬牙望着她洛烟:“洛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你忘了我早就是个死人了。”洛烟淡然一笑,站到她面前沉声问道:“你到底恨我什么?我自认从未加害过你,你却一次次要置我于死地。”

锦瑟闻言笑得疯狂,冷冷地望着她:“怎么?洛家两个老家伙还有楚峥没告诉你他们当初做了什么好事吗?”

“什么事?”烟落追问道。

锦瑟冷然一笑:“哼,他们怎么有脸把那样的丑陋勾当说出来给你听?”

“到底什么事?”烟落眉眼沉沉,追问道。

锦瑟抬头望着她,笑意冰冷而讽刺:“不如等你见到华淳太后,见到百里行素,你自己亲口问一问他们,当年那些你敬爱的亲人,都做了什么好事?”

烟落抿了抿唇,深深吸了口气,转身便朝府门外走去:“带人出城。”

可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可以让一个人恨得如此疯狂,如此毁天灭地,她要到哪里去找寻到这个答案的真相?

祁月眉眼微沉了几分,虽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曾经也生活在东齐,只是隐约听到些传言,但真正知道那些事情的人,除了那几个,全都已经死了。

“敢来中州行刺,真不知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祁月淡淡瞥了眼她,扬手道“带着走吧!”

“堂堂的明月公子,竟然窝在中州城甘为一个小小的副城主,这要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锦瑟冷声哼道。

“这中州城里你想不到的人多了去了,但凡是这城里的人知道你今日在王府里所做的一切,一人一刀,你还没走出这中州城就尸骨无存了。”祁月一边走一边笑语道。

中州城,是几国之间最为坚固的一座城,不只是因为守城的飞云骑,亦因为这城中各方的能人异士,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人,所以即便高明如百里行素也不敢来打它的主意,只是因为楚修聿不小心介入他的局中,才发展到了今天的局面。

锦瑟不屑地望了他一眼,由着府里的侍卫着出府,一出府便看到随自己一起进城的几人已经被擒齐齐捆在府外的马车上,顿时大惊:“你们……”

祁月闲闲地理了理衣袖,翻身上马:“你还真当中州城的人都是吃素的不成,我们想抓的人就没有抓不住的。”若不是不想惊动城里的人,只要一纸告示,不出半天就能把她们揪出来。

烟落一行人出了中州城,城外的平原一片黑沉,四野沉寂。

“初云在哪里?”烟落回头望了望马车上的锦瑟,沉声问道。

锦瑟冷冷望着她:“横竖你是要杀了我的,又何必来假好心救燕初云呢?”

“你到底想怎样才放人?”烟落沉声问道。

锦瑟笑意嘲弄:“洛烟,别来这套姐妹情深的把戏,看着让人恶心,曾经四年你就是这么跟我装了四年。”

烟落面色无波,眉眼间隐隐泛着怒意:“锦瑟,你要对付我便冲着我来。”

“对付你有何用,只有对付你在意的人,你才会痛,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不是吗?”锦瑟冷笑着望她“华淳太后说她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让华容那么简单的死了,她应该让她活着的,让她活着看最疼爱的女儿是怎么活着。”

烟落紧紧抿着唇,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既然你不说,那我们就自己找,但若找到了,你也失去了可以换你性命的筹码。”说罢,朝祁月望了望:“快马通知中州周边各城,城里城外搜索,把人找出来。”

话音刚落,祁月望着远处一闪一闪的火光,扬鞭一指道:“皇后娘娘,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锦瑟闻言顿时一惊,伸头朝着火花处望去,神色有些异样。

一辆马车自夜色中疾驰而来,马车在城外勒马停下,罩着黑色斗蓬的人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扬起脸唤道:“四妹!”

夜色沉沉,长风寂寂,火把照亮着小小的一块地方,夜色中的女子宽大的斗蓬在风中猎猎作响,绮丽灵秀的面容沉静如水,直直望着马上一身黑色武士服的女子。

“是你。”烟落微微皱了皱眉。

萧淑儿望着她笑了笑,侧头望了望马车之上狼狈不堪锦瑟,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冷锐之色,复又望向烟落,沉声道:“把人带出来吧!”

话音一落,身后的马车上跳下一人,扶着一人走近前来。

“皇姐。”燕初云一身有些狼狈,上前望着她出声唤道。

“萧淑儿,你……”锦瑟一看被带出来的燕初云顿时面色冷沉。

萧淑儿看也没有看她,直接望向烟落道:“四妹,你要找的人,我给你找到了,就请放了锦瑟吧!”

祁月在一旁默然望着萧淑儿,他知道这个女人曾经在西楚,做了西楚淑皇贵妃,一直以为不过是女子而已,如今这个人竟然在两国交战的关头不动声色潜入到大夏境内,中州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看来他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烟落抿唇,望了望马车之上的锦瑟,淡声问道:“你要救她?”

萧淑儿淡然一笑道:“受人之托而已。”

“她潜入中州城差一点害了太子和小殿下,还放火烧了王府,说放就放,中州岂是那般好欺负的?”祁月面上笑意淡淡,眼底锋芒锐利。

“我想,大夏太子和二殿下应该并不大碍,既然没有人命伤亡,如今燕姑娘我们也送回来了,为何还不能放人?”萧淑儿神色淡淡,不畏不惧。

烟落沉默不语,萧淑儿自始至终并没有真正与她为敌,在岐州落难之时,她也曾出手助她和楚策一行人脱险,这个人情她本就该还。

“锦瑟只是一时冲动到中州提罪了各位,还请大夏皇后娘娘看在我这个姐姐的面子上放了她这一回可好?”萧淑儿望着她,浅笑淡淡。

烟落沉默了许久,出声:“把人放了。”

“娘娘?”祁月出声劝道,这是除掉他们的大好机会,而且这萧淑儿是东齐相国长女,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此时竟然来了,就是除掉她们的大好机会。

“放了。”烟落沉声重复道。

“多谢。”萧淑儿微微颔首道。

祁月就不乐意了,一夹马腹上前道:“人命是没什么大碍,不过也受了点小伤,这伤药费谁给,还有这么小的孩子被这么一吓,心里有阴影,这叫那什么,精神损失费,你也得给,而且烧了大夏皇帝的寝居,这也得赔。”一边说,一边扳着手指数着。

随行的侍卫看着某个爱财如命的人又在算账,不由齐齐无语。

萧淑儿闻言轻然一笑,“冬青。”

冬青走到祁月马前,递过一叠银票道:“我们已经在你的银号存了十万两。”转身回到马车,望了锦瑟,冷声哼道:“真是麻烦!”

锦瑟被人推上马车,冷冷地望着萧淑儿:“谁要你来的?”

冬青帮着她将绳子解开,把边上几人也解了绳索,“若不是华淳太后和二小姐去求老太爷,郡主才不会管你们的闲事,你要找死没人拦着你,别祸及他人。”

“你……”锦瑟气得面色发青,等了半天见还是没有人帮她将手接回去,恨恨地望向冬青,冬青转头望了望萧淑儿:“郡主,她的手……”

“就那样带回去吧。”萧淑儿神色冷淡,她并不喜欢与锦瑟这个人打交道,大昱若不是念在他是当年阀门遗孤,又有华淳太后相护,也不会让她出面来带她回去。

冬青闻言唇角微勾,朝马车处叫道:“来人,带走吧。”

“萧淑儿,你……”锦瑟没想到她竟然就打算让她手一直这么断着回去。

“是太后和太爷请郡主帮忙把你带回去,只要活着带回去就行,识趣的话回去就乖乖跟着太后别再生事,否则,老太爷也不会再容得下你。”冷声说道。

郡主回到沧都,就调配到老太爷身边帮忙,这是沧都朝中上下任何一个家族都没有殊荣,这也是她们没有料想到的,如今的淑媛郡主地位除了老太爷便仅次于华淳太后和昱帝之下,哪有闲时间管这个女人的闲事。

烟落翻身下马,看了看初云,周身上下也只些小伤,且都已经上药包扎好了,想来也是萧淑儿吩咐人做的。

萧淑儿她笑了笑,戴上风帽转身便要离去,走出两步突地出声:“漠北那一仗妹妹赢得漂亮,可那样的运气也不是时时都有的,下一回可就要小心了。”说罢便快步上了马车。

烟落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神色有些沉重。

“娘娘,要不要半路……”祁月上前出声道,现在还是大夏境内,只要派人半路截杀,是完全可以除掉他们的。

“不用了。”烟落打断他的话“她能悄无声息的来,想来是百里勋的人暗中帮忙,现在中州还是少些麻烦好。”

虽说事情解决了,但萧淑儿最后一句话却在心里萦绕不去,她这……算是提醒吗?提醒她,百里勋下一步会出手对付在漠北的姐姐,要她小心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