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邺轩甩开钱盛楠,指着她怒喝:“离我远点!”

可惜,他暴怒得晚了半拍,库珀早已疾驰驶离,那个女人的后视镜里都不曾映入这一幕。

钱盛楠有些难堪,不过一眨眼就调整好了。她的情敌分析得对,她仰仗的,无非就是男人心底根深蒂固的那点不甘情结而已。

她无辜又无害模样:“刚刚我只是担心你,有时候,女人生起气来,是没有理智的。万一她失去理智,松开刹车了怎么办?”

看吧,连解释都要再陷害情敌一把。这样的伎俩,钱盛楠在过去的十年,早玩得炉火纯青了。否则花心如荣桂华,又岂会在娶了她之后,渐渐安于家室了?

项邺轩也算是百花丛中过,身经百战,见多不怪的老司机。他沉声,冷厉地看着钱盛楠:“少演了。”他逼近一步,微微倾身,逼视着她:“你以为破坏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你就能怎样?”

钱盛楠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凌傲地回视他:“我想怎样你一直都知道的。”

项邺轩勾唇冷笑,目光泛着几点残忍暗光:“即便没她,我也不可能跟你再有什么,更何况还有她存在。”

“邺轩,我知道你放不下的,是前荣太。可是,她的死,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钱盛楠揪着领口,V领真丝连衣裙被她揪起一把褶子,事业线便越发若隐若现。

项邺轩避退了一步,连眸子都冷了:“你这种冷血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钱盛楠想狡辩,项邺轩却冷地打断了她。

“荣盼盼才九岁,你居然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楼上,跑下来掺和我的事。对待亲骨肉,尚且如此,你对别人,又能拿出几分同理之心。”十年时光足以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项邺轩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曾经深爱的人,究竟有多不堪,因此,他才觉得羞耻和狼狈。现如今,他正尝着她送给他的苦果。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道不清过去的十年,他对这个女人究竟是何心态。爱?早变味儿,绝然不是。可不爱?十年里,她成了困扰了他的第二个梦魇。第一个是母亲,第二个是她。这么说来,他要说完完全全跟她撇清了关系,似乎怎么都是在自欺欺人。

也许,汤圆说得对,那样的过往令他无法释怀。钱盛楠曾大言不惭地说,他对她是既爱又恨,他明面上在排斥她,骨子里却并不想她真正远离自己。

汤圆言下之意,也是如此。呵——他冷笑,好像每个人都比他更了解自己。他虽摸不准自己的心,但至少此刻,他很清楚,他厌烦眼前的女人,他懊悔当初根本不该一念之仁,把Tommy交给她照顾。

钱盛楠拉拢人和打压人的伎俩,过去十年里,他远远地见识了太多。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Antie,哄得她乖乖就放她进了屋。他真是小瞧了她。

Antie作为Tommy的御用“保姆”,已经足足八年了。当年Tommy被钱盛楠弃养,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甚至有抑郁倾向,直到送去Antie的宠物店才渐渐好起来。他不想Tommy因为换“保姆”而复发抑郁,在搬来龙城一品时,免费赠送了街角店面的使用权给俱乐部。

利益捆绑才是最牢靠的合作模式。他以为Antie是绝对可靠的,才放心把电梯卡和门卡交给了她,哪知道到头来还是被这个女人狠狠摆了一道。

或许,还是汤圆说得对,他潜意识里是在纵容钱盛楠?否则,他就该一

早切断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怎么可能默许钱盛楠借着Tommy走进他的生活?

回头想想,这样的解释,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她?他很享受钱盛楠回过头来,悔青了肠子,对他穷追不舍的感觉?他真有这么变态吗?

脑子越乱,酒精就越上脑,他懒于再理会钱盛楠,边掏手机边走向近处停放的跑车。

“邺轩,你喝酒了,不能开车!”钱盛楠追了上去,就在她伸手要拽他胳膊的瞬间,他冷一记眼刀杀过来,钱盛楠蓦地缩回了手。

她的手机,竟然关机了。项邺轩掐断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找汤方。她气冲冲的,刚刚差点就撞在了立柱上,他不看到她平安到家,是无论如何放心不下的。

“方,你在哪?”项邺轩嘀嘀摁开了跑车。

手机那头,喧嚣无比,半晌,汤方含含糊糊的声音才嘟嘟囔囔地响起,“项……项哥……不……不好意思……工……工作,该叫项……总,你找……我啊?”还有莎一刀醉得不轻的埋怨,“喝!你休想……赖账……大晚上的,明明……都放你假了,你就骗我吧……我才不……上当呢?”

汤方醉成这幅德行,是完全指望不上了。项邺轩果断挂了电话:“没事了。”

“邺轩!”钱盛楠说到底对眼前的男人还是有感情的,此刻的关切就不全然是做戏了。

“你要还想见到你儿子,就离我远点!”项邺轩生人勿近地冷喝。他的生活已经被这个女人搅得乱七八糟。父亲说得对,她已经毁了他的上半生,如果他再不快刀斩乱麻,他的下半生也将不保了。

钱盛楠唰地红了双眼,呆呆地看着他:“邺轩,你要我怎么解释你才肯信?前荣太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她跟荣桂华的婚姻,早在荣乾乾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名存实亡了。荣桂华的外遇一直没断过。”

项邺轩不理会她,径直走到跑车前,拉开了车门。

钱盛楠边追边解释。为了与前荣太的死撇清干系,她不惜往自己脸上抹黑:“前荣太又怎么会因为我而自杀呢?我不过是荣桂华在外面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而已。”

项邺轩坐了进去,勾唇冷笑打断了她:“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肮脏事。”他伸手去带车门,却被钱盛楠堵住。

“邺轩,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项邺轩挑眉,“你应该清楚,荣桂华答应让你见荣盼盼,是因为我给了他什么。如果我反悔,你这辈子都别想能见到你儿子了。这点,荣桂华是会说到做到的。荣乾乾的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钱盛楠听到这里,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恐。

“你以为,离婚就能撇清你和荣家的关系?”项邺轩语气生冷,“你太不了解荣桂华了。”

钱盛楠咬唇:“他奈何不了我,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项邺轩深看着她:“你想清楚了再说这句话。现在,世易时移,你是穿鞋的,他是光脚的。这句话,应该是他送给你才对。”

钱盛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邺轩,你是在……威胁我吗?”

项邺轩冷漠地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我是在提醒你。十年豪门阔太的生活,太过养尊处优,你太不可一世了。”他朝旁边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叫她让开:“你以为你有多了解男人?多了解我?”

他挑眉,抬眸轻慢地瞟一眼她:“一个男人如果爱你,是犯不着你投怀送抱、

穷追不舍的。”他勾唇:“这是男人该做的事。很显然,我对你……”他残忍地摇头:“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这段话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拒绝,对钱盛楠都更具杀伤力。她满目震惊地看着他。

他跨下一只脚来,微微躬身,伸手轻轻拂了拂她的胳膊,这个举动傲慢到近乎不屑,深深刺痛了她,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项邺轩顺势带上车门,慢悠悠地系着安全带。

而钱盛楠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把他看着。

引擎都发动了,他却踩住刹车,摇下了车窗。他甚至不屑于探出头来看她,只是傲慢地盯着后视镜里她的身影,冷冰冰道:“钱盛楠,你最好收起你那些龌蹉的计划,离汤圆远点。今晚的事,我权当给自己买个教训。Tommy,以后你别想再见了。如果再有下次,荣盼盼,你也别想再见。”

他话落音,引擎的嗡鸣声就响起,跑车如离弦之箭飙了出去,留下钱盛楠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地下车库,阴森森,空落落的。

钱盛楠觉得她的世界就如同这个车库。她好不容易搭上电梯,升到了顶楼,看尽了人世繁华,冷不丁,又被打落到了这里。她与繁华和幸福之间,明明只有一层楼板的距离,却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冲破不了这层楼板。

过去的十年,她好不容易冲破了,可是,却连带着那栋楼都沉入了灰败的黑暗。是她选错了楼。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十年前,她狠下决心,抛情去爱,以为投了个好胎,却不过换来十年虚华而已。

而现在,她想再冲破这层楼板,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个失婚的女人,有个儿子,青春不再,犹存的那点风韵,恐怕不足以让她勾搭上一个能与他匹敌的男人,年轻多金、风流倜傥。这样的男人,倘若没有那段过往,怎么可能愿意冲破世俗,找个二婚带拖油瓶的女人?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十年青春,不过是换来了南柯一梦。她从这段婚姻里捞来的钱,还不够她下半辈子塞牙缝的。

最要命的是,她成了臭名昭著的二婚女人。她看得上眼的男人,或许会被她撩得春心大动,却断然不会以婚姻相许。而能以婚姻相许,又小有家底的男人,都是些垂垂老矣的龌蹉老头,不过是垂涎她年轻的身体罢了。

呵——她无力地盯着天花板。十几年前,老天爷曾经给过她机会。她身边的他,本就是最好的。她却昏了头,因为一个半糟老头子,而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只怪那时的她,太穷,太没见过世面,才被这花花世界里,流连花丛的糟老头子骗了个正着。

她狠下决断,离婚弃子,想追回旧爱,重新开始,却俨然是不可能了。不过短短半年,他就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了?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论样貌,不如她美艳,论身材,不如她妖娆,还是个傻到一开始被他当喉舌工具使的蠢女人!

钱盛楠攥紧拳头,整个人都有些发颤。像她这么一路走到今天的人,是不可能轻言放弃的。对于挡道的人,她从来都是遇佛杀佛。那个女人想跟她斗,太嫩了点。

而这个男人……她幽幽地从天花板抽开了视线,她志在必得。哪怕她得不到,也绝对不会便宜了那个女人,大不了一拍两散。

人生最美妙之处,莫过于是选择的多样性。她不能再吊死在这一棵树上了。她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翻出那个她并不怎么情愿联系的号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