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盼盼?

汤圆震惊地看着从门缝里挤出的小身板,下意识地扫一眼钱盛楠。

钱盛楠前一瞬还泫然若泣,在回头见到儿子那霎,唇畔竟然勾起高深莫测的弧度。她招手:“盼盼,过来,叫Uncle Xiang了吗?”

依她对项邺轩的了解,他无论如何做不到在一个孩子面前,拂她的脸面。而荣盼盼现身这件事,对情敌来说,本身就是致命一击。她只要稍微添油加醋一点,就能永久清除心头大患,哪怕他现在恼恨她,她总有办法在将来能哄好她。她从来对男人都是如此自信满满。

荣盼盼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瞥一眼项邺轩,含糊地嘀咕:“Uncle Xiang。”

荣家寿宴上,项邺轩是没见过荣盼盼的。他们是什么时候见上的?连叔叔都叫上了,显然还不是见过这么简单。

汤圆扭头看着项邺轩。

他蓦地蹙了眉,但是,正如钱盛楠所料,碍于孩子在,他收敛了刚才的冷厉之气。他低眉,对汤圆低声解释:“亚男今天下午接他来西京的。”

当着孩子的面,他还说不出口,他促成他们母子团圆,只是想等价交换而已。他帮她从油盐不进的前夫那里讨回儿子的探视权,她就得投桃报李,少用小文来打歪主意。

明明是等价买卖,可当下的处境,她必然是误会了,而他,百口莫辩。

可是,钱盛楠还在火上浇油。她对儿子循循善诱:“盼盼,妈妈今天下午怎么跟你说的?嗯?”

荣盼盼更加不情愿,却还是低垂着脑袋,乖乖嘟囔道谢:“谢谢Uncle送我的变形金刚,我很喜欢。”

“乖。”钱盛楠满意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挑眉挑衅地看向呆若木鸡的情敌。

汤圆总算再次回魂了。

如果说刚才她在电梯里,面对那场荒诞的求婚,心底曾涌起过一丝半点的希冀,那此刻,都荡然无存了。亏她对这个男人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念,她竟以为他只是嘴硬而已,不婚的他,妥协让步主动求婚,即便形式再荒诞,或许都存在几分真切的情意。

可现在,她真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袋瞧瞧清楚,那里头到底进了多少水。

“项总,既然已经有人帮你开了门,那这里就不需要我帮忙了。”汤圆总算开口了,她再强撑也好,声音都像飘在云端,随着不稳的气流微微颠簸,“不耽误你们了,再见。”她推开他的臂弯,看也不看眼前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径自朝电梯走去。

“小圆,等等!”项邺轩一把拽住她。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阴霾,他冷睨一眼钱盛楠,顾及到荣盼盼,便把逐客令竭力委婉化了:“钱盛楠,很晚了,盼盼该休息了,你们该离开了。”

钱盛楠攥着儿子的小胖手,似乎就胜券在握了一般。她自若地点头,还在加码着暧昧:“嗯,盼盼平时八点半

就睡了,今天为了等你,这都快凌晨了。他的小书包怕是忘在客厅里了,我取好就走。”她说完,牵着儿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娴熟地走向那道虚掩的房门。

汤圆虽然是背对着钱盛楠,却也能想象得到她此刻的傲然姿态。她恨死了自己,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么一个女人羞辱。她平生都不曾像此刻这样羞恼。

似乎跟这个男人结缘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沦陷在无穷无尽的羞恼里。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感情!

她背对着他,狠甩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攥牢,挣脱不开:“项邺轩,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句话是你说的。”她稍稍偏过脑袋,目光凌锐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放——手——”

“小圆,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更不是你想的那样。”项邺轩又觉得语言不够用了。这个世上,能让他词穷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竟然同时出现在了当下,他已经做了决断,做了选择,可他选的这个,明显并不信任他的立场。

他无奈地压低了声音:“等他们走了,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我没什么想问的!”汤圆愤然。就在目光流转的瞬间,她竟然不争气地偷瞄了一眼那道防盗门。这一眼,足以叫她追悔莫及。钱盛楠轻蔑冷笑的侧脸,在以后若干个夜晚里,一直都在煎熬着她。

她已经出离羞恼和愤怒了,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项邺轩,你做人能不能诚实一点?你口口声声,跟她绝无可能,你一直都在拒绝她,是她胡搅蛮缠。”

她深吸一气,不再看防盗门,只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可你扪心自问,你除了言语的拒绝,你在行为上有拒绝反击吗?”她声音都微微扬高了八度:“你没有!”

她呼了口气,摇头道:“我来告诉你吧,这种病叫‘契可尼效应’,人对得到的东西,往往不珍惜,对无疾而终的关系,对没得到的东西,反倒刻骨铭心。”

她已经口无遮拦到无所顾忌了:“说白了,就是犯贱!你是在拒绝吗?你是在享受!她曾为了另一个男人,离你而去,所以你念念不忘。”她像个心理医生,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现在,她犯贱地回来了,她越缠着你,你潜意识里就越能感觉到征服的快感吧,弥补了过去十年里煎熬你的求而不得,不是吗?”

项邺轩脸上戴着的厚厚面具,在她这番狂轰滥炸后,竟然渐渐消融了。深邃的眸子,像两汪狂澜骤起的深漩,似乎随时都可能刮起龙卷风,席卷吞噬掉周遭的一切。

那口憋在心口的闷气,总算是宣泄一空,可这么一空,汤圆在面对这双眼眸的时候,就顿失了几分底气。她最不争气之处,还不是心软,而是她爱。哪怕他眸子里只是透出一丁点的受伤,她心底都会涌起好不值当的不忍和愧疚。

眼下,便是如此。她只得心慌地收回目光,更逃似地抽手。这次,他

没攥死她。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挣脱了他的桎梏。

她不再看他,更不再看匿在门后偷瞄的那个女人。不肖看,她都能想象得到钱盛楠现在正勾着唇,满意地品着今晚战利的果实。

至于他?这个男人已经没救了。至少,她救不了。她不是圣母,她原以为她心大如奇葩,定然能在她身心俱疲之前“征服”这个男人。可是,她真是自视太高了。

她骂他有病,他的病是钱盛楠,也是契可尼效应。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明知这个男人招惹不起,却还是妄图征服他,说到底,她是自找的。

自找的!

她疾步上前,摁开电梯,逃似地钻了进去。她一路冲进车里,发动引擎,狠踩油门,一个加速折转差点蹭到了立柱上。

她懊恼地踩下刹车,又不耐地倒了一把,当她再度前行,想要驶离时,却错失了逃离的最好时机。

项邺轩不止何时飞奔下来,竟不知死活地窜到了她的车子前,死死堵住了她的去路。要不是她及时踩刹车,车头恐怕都要撞到他的膝盖了。

“神经病!”汤圆咬着牙暗骂,透过挡风玻璃,死死盯着他,妄图用眼刀逼退他。

可他却黑着脸,同样目光执拗地透过玻璃盯着她,寸步不让。

如此僵持了几十秒。

汤圆不耐地摁响了喇叭。地下车库,四面八方都是通的,像立体环绕音响,把聒噪的喇叭声扩得直叫人心烦意乱。

项邺轩也不示弱。他微微倾身,一只手摁在了引擎盖上,一副“你不开门,我不走”的决绝架势。

这样的场面,有点熟悉。

待想起,汤圆顿时火冒三丈。在温泉山庄的时候,钱盛楠可不就是这样纠缠他的吗?她气得呼吸都像着了火,烧得脑门心直发烫。

他们就这样,目光对峙着。明明可以手机通话的,可谁都不主动掏手机。

汤圆是拒绝对话沟通,而项邺轩恐怕是刚刚被她一顿宣泄闹腾,动了肝火,追下来堵她,已经是做出了十足的让步,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这似乎成个死局。

可就在他们僵持不决之时,咯噔咯噔一阵高跟鞋急。

汤圆扭头,果然看到那个女人像阵风似得刮了过来。

“邺轩,你这样太危险了!”

她好像听见钱盛楠柔声地送上了这么一句关切,紧接着,她都怀疑到底是钱盛楠到使出了吃奶的劲一把拽开了他,还是他喝多了,步履漂浮,被冷不丁的一拽竟然就失守了领地。

又或许是,他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脚,下意识地就随着那个女人走开了。

汤圆如是想,就禁不住苦笑,笑自己的痴傻和狼狈。她逮着他被拽开的间隙,松开刹车,狠踩油门,将那对纠缠相搀的男女远远地抛在了后视镜里,模糊作越来越小,直至拐弯不见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