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木芳夕的及笄礼圆满结束,整个过程中,书沙行的人完美地伪装成了素质最高的丫鬟来回穿梭,丝毫没有让人觉察出这样一场官家小姐的及笄礼中有江湖人参加的痕迹。

正宾王沈氏毕竟和木芳夕不熟悉,只是碍于自己最疼爱的侄女才来担任这一次及笄礼的正宾,当礼成之后,只和沈于玲说了两句话,又极为客气地祝福了木芳夕两句,就在丫鬟的服侍下,暂时先回客房休息去了。

沈于玲和陈小姐则陪同木芳夕回到房间换衣服,陈小姐和沈于玲的关系并不算很好,但这半天的近距离接触下来,却发现对方很合自己的胃口,没多长时间,三人就成了好朋友。

木芳夕三人正在房间中说说笑笑地换衣服呢,丫鬟忽然在门外通报,说:“木大小姐,木府的人来了,说要请大小姐出去接待。”

“木府?”沈于玲冷哼一声,“举办及笄礼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现在出现是什么意思?想借着芳夕的场子为那谁谁谁铺路吗?回去告诉他们,别说没门,就是窗户都没有!”

陈小姐性子娇弱,从来不曾和人说过一句重话,之前知道木芳夕在木府中所受的委屈也只是气得泪眼汪汪,此时听沈于玲这么说,虽然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拿来附和,但面上的快慰却是实打实的。

木芳夕看着自己这两个如临大敌的好友,忍不住笑了笑,道:“来者是客。木府和本小姐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就照着不规矩的客人那样招待他们就好了。实在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再坏了我们自己的名声。”

木芳夕这一次在外举办及笄礼,虽说是打了木府的脸,但若不是正宾是王沈氏,她自己的名声也绝讨不了好。既然决定了要帮助欧阳靖予,就不能再不顾惜自己的名声了,起码不能让太后以此为借口磋磨她。沈于玲看了木芳夕一眼,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道:“你这是做给谁看呢?”

木芳夕微微一笑,道:“做给天下人看呐。我是想明白了,嫁给苍珣王是既定事实,我的名声可以被造谣诬陷,这些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绝对不能由我自己亲手败坏,这会让太后抓住把柄。”

陈小姐有些惊讶地看着木芳夕,半晌,才迟疑道:“木小姐……木小姐也觉得,太后……太后不对劲了吗?”

木芳夕敏锐地察觉了这话里有别的含义,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道:“陈小姐你也知道的,家父今年才擢升为三品大员,之前我哪里有机会见太后?更别提发现太后是不是‘不对劲’了。我只是觉得,太后似乎并不喜欢我,也并不喜欢苍珣王。”

“这样啊……”陈小姐似乎有些失落,腼腆地笑笑,“我总是不会说话,木小姐可千万不要生气。”

沈于玲嗤笑一声,拍了陈小姐一下,道:“这算什么事啊?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的?你呀,就是心思太重!”

陈小姐抿嘴笑了笑,并不反驳。

木芳夕问道:“陈小姐为什么觉得太后‘不对劲’呢?”

“也没什么。”陈小姐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想了想,道,“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曾在内朝服侍过笔墨,那个时候内朝官员子女是可以进后宫的,太后很喜欢孩子,经常会从御膳房中那些点心来逗我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后变得很……嗯,不是很喜欢在后宫看见孩子了。”

听陈小姐这么说,木芳夕很早之前就有的一点不对劲的感觉又冒头了,思索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什么来,忍不住看向沈于玲:“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沈于玲摇摇头,“我从小到大就不怎么往后宫跑,瑾修自己会来找我玩,长大一点,后宫就更没什么好玩的了,除非瑾修被禁足了,我才会进后宫去陪她。我没接触过太后几次。”

“这样。”木芳夕也不强求,笑了笑,等着丫鬟将最后一根发簪插好,就笑着起身,道,“好了,收拾好了,我们出去吧。”

这是最后一道程序了,木芳夕要在正宾、赞者的陪同下对全体宾客表示感谢,并由沈王沈氏宣布礼成,这样,整个及笄礼才算是彻底完成。当木芳夕走到正厅的时候,王沈氏也刚好从屏风的另一边缓缓走出来,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三个风华正茂但神情各异的青春少女,面上忍不住带出一抹柔和的笑意来,亲手挽了木芳夕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宾客之中,笑道:“有女芳夕,有才有德,今此及笄,望女安乐。及笄礼成,多谢大家。”自从魂穿到这个世界之后,木芳夕还从未被长辈这么温柔对待,听着王沈氏的话,感受着她轻轻拍着自己手背的柔软双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有了种想要哭泣的欲望。

王沈氏明显也注意到了木芳夕强忍泪意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木芳夕的脑袋,柔声道:“及笄礼之后,你就是个大人了,前尘往事都不要在意,只要你心善、意正,日子总能越过越好的。”

“嗯。”木芳夕的喉间已经是酸热一片了,不敢多说话,只能简单地答应了一声,赶紧低下头去。

沈于玲和陈小姐站在木芳夕身后半步的位置,见此情形,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来。而受邀前来的宾客们也都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只有坐在末席上的梁氏和木晴雪,脸色有点难看。

木晴雪的脸上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药,竟然能在一夜之间将那些脓疮全都遮掩得如寻常皮肤一般,只是她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见此情形,忍不住就要跳起来找茬,被梁氏眼疾手快地拉了下来,捂住了嘴巴,低声训斥道:“你要在这么多的小姐面前撒泼吗!”

木晴雪被她这么一问,脑子也清醒了一些,眉头微皱,不依不饶地看着梁氏,低声道:“母亲!凭什么这个贱人就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竟然还能得到大家的祝福!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道理!”梁氏还没来得及想出理由来安抚木晴雪,就听沈于玲在上首闲闲地道:“哟,这不是芳夕的继母和继妹吗?看你们的样子很激动啊,也是,这么个重要的日子,作为前?亲人,想必是有很多话想对芳夕说吧?”

木晴雪冷笑一声:“沈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是姐姐的赞者,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毁坏姐姐的声誉,怕是不合适吧。”梁氏雍容艳丽的脸上也露出悲伤的神情来:“芳夕,母亲确实有些地方做得没让你满意,你闹也闹了,及笄礼也让你在外面办了,现在和我们回家,好不好?”

木芳夕安静地看着这母女两人的表演,见她们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才抿嘴一笑,道:“及笄礼过后,我就能处理母亲的嫁妆了吧。”

梁氏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叹息一声,低头垂泪,道:“这是你的权利。你和母亲回家,母亲这就把所有的嫁妆都给你……”说罢,像是被木芳夕的无情给伤透了心一般,低声哭泣了起来。

王沈氏出生尊贵,因为性子敦厚,颇受夫君敬重,这么多年管着内宅也没出过什么岔子,顺风顺水的人生经历让她完全无法理解梁氏明明已经占据优势了,却为什么要哭成这个样子,见木芳夕只是冷眼旁观,不由叹息了一声,上前一步,道:“木夫人有什么委屈,大可以私下里和人说,这么大庭广众的……不太好看呐。”

梁氏本来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实木芳夕刻薄寡恩、不孝不悌的罪名,现在让王沈氏这么一说,倒像是她有意在众人面前让木芳夕难堪了。

木芳夕轻轻挽着王沈氏的胳膊,神情微微露出一丝绷不住的悲伤和疲倦,低声道:“夫人,我想回去休息……”

王沈氏顿时有些心疼——她看人还是准的,这个孩子虽然倔强了些,但心性不差,言谈举止也不俗,和外界那些乌七八糟的传闻根本不是一个人。她好歹也是管着一个偌大的内宅二十几年的人了,什么阴私手段没有听说过?只要看看梁氏和木晴雪的举动,就明白木芳夕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也是难为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做出这么个壮士断腕的决定。

这样想着,王沈氏就轻轻摆了摆手,柔柔地对宾客道:“各位小

姐请慢用吧,芳夕有些不舒服……”

“姨母我们走吧。”沈于玲笑着上前挽住王沈氏的另一边胳膊,笑得格外灿烂,“这些家伙自己会找乐子的。”

宾客们笑着答应沈于玲的话,木晴雪被攒动的人群挤到一边,手臂上的一块脓疮也不知是被谁碰了一下,疼得她惨叫出声。

原本的欢声笑语中突然冒出一句尖锐的惨叫,吓得小姐们都乱作一团,不用多长时间,就将木晴雪和梁氏两人坐着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小姐堆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她流血了!”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木晴雪的胳膊上。

冬日的衣服穿得多,木晴雪胳膊上也不过长着几个脓疮而已,怎么都不该流这么多血,还浸透了衣袍透了出来。

被那小姐一提醒,木晴雪也注意到了自己胳膊上的血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慌,想要将衣服解下来看看自己胳膊的情况,被梁氏一把按住,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拖着她快速离开了。

上了自己的马车,梁氏才放开了对木晴雪的钳制,面上已经带了怒意:“你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的,你要彻底毁了自己的名声吗!”

木晴雪却没有心思理会梁氏的话,三两下将自己的衣服扒开,就看见自己的胳膊上正咕咕地流着鲜红色的血,并不疼,但血却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样子,她顿时心慌地不行,一把抓住梁氏的手,颤抖着声音道:“母亲……母亲,我们快回府!回府找李大夫!他一定有办法的!”

梁氏也被这种情形给吓了一跳,顾不上安慰木晴雪,一叠声地催促着车夫赶紧赶着马车回府!

庄子内的房间中,王沈氏陪着这三个小姐没多久,就觉得有些困倦,就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

沈于玲想到自己离开正厅前隐约听见的一声尖叫,忍不住微微挑眉,问道:“那木晴雪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是你安排的?”

木芳夕笑了笑,道:“我哪能安排什么呀?不过是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哇哦,这话说得狠。”沈于玲用力拍了拍木芳夕的肩膀,哈哈大笑,“不过我喜欢!唉,反正你也及笄了,过些时候我成亲,你可一定要来啊。”

木芳夕含笑点头:“这是自然。”

沈于玲想了想,问道:“你如今和你父母闹翻了,现在住在哪里?我可都没有听到风声。”

想到书沙行安静而安全的环境,木芳夕笑了笑,神情愉悦,道:“保密。”沈于玲嗤笑一声,并不追问:“好好好,就你最神秘了,我不问了。反正到时候你派人来我府上取请帖吧。”

和沈于玲、陈小姐一起在庄子待到傍晚,各家的马车就来接自家小姐回家了,木芳夕目送她们全都离开之后,才转身走进庄子中。

刘沉岳如影子一般从阴影中走出来,面上的笑容有些狡黠:“如你所料,小李子‘终于说动’沔影神医,带着他去给木晴雪看病去了。”

木芳夕顿时哭笑不得,道:“什么‘如我所料’啊?这不是我们当初早就安排好的吗?”

在木芳夕住进书沙行第一天,也就是她逃离木府的第一天,沔影前来给洛姨送药,正巧看见了木芳夕的背影,当时他差点把书沙行翻过来找她了。

好在,木芳夕注意到背后的动静,主动走了回来,沔影这才不闹了。

但听闻了木芳夕在书沙行的原由之后,向来护短的沔影差点气炸了,当即决定要给木晴雪一点颜色看看。

于是,沔影就在宗月的药仆中挑了一个有几分半仙气质的中年男子,绰号小李子,包装一番,就成了神医,又让崇拜他的同行引着梁氏找到了名医“李大夫”,并用极寒的方子来治疗木晴雪的热疮,这样的方子效果自然是极好的,但用的时间长了,会直接导致女子无法生育。

沔影和木芳夕都希望木晴雪能进宫,这样的女人,进宫之后幻想破灭,只能在后宫争斗中挣扎,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而无所不用其极,无法生育,再也没有盼头,再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对木晴雪这样心高气傲又掐尖好胜的女子来说,这样的将来才是真正的、没有尽头的折磨。当初制定这个方案的时候,木芳夕其实是有点犹豫的,但是沔影的一句话打消了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犹豫:“要是真让木晴雪在后宫之中立起来,还能有你的活路?”是了,她和木晴雪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她还对木晴雪心存善念,这不是搞笑吗?有了这样的认知,木芳夕在补充这个计划的细节上,就做得格外用心,情节设计也格外精彩。

比如说今天木晴雪的胳膊会流血不止,这不仅是给木晴雪的一个心理压力,更在众位小姐的心中留下了“木晴雪身上果然有问题”的印象,等到将来,再有点风吹草动,这点印象会或许不会对她们产生特别大的影响,但在某些关键的地方,这些小姐对于木晴雪的评价就显得尤为重要。

刘沉岳见木芳夕似乎有些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凑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笑道:“在想什么呢?想这么入迷?”

木芳夕看了刘沉岳一眼,问道:“现在这个时候,沔影神医已经到了木府了吧?”

“早就到了。”刘沉岳满不在乎道,“一个时辰前就到了,这会儿木晴雪应该已经将沔影神医开的药吃下去了。这下好了,就是大罗神仙下凡,都不能再让她有个孩子了。”

木芳夕的眼神微微有些不稳,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只是她的这点变化,无法瞒过本就密切观察她的刘沉岳,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木芳夕,问道:“木晴雪几乎是时时刻刻想要你的命或者想要你身败名裂,你知道吧?”

“我知道。”木芳夕知道他想说什么,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我没有心软,只是……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一直以来在筹备的事情告一段落,而且是圆满结束,刘沉岳笑得分外轻松,言辞也逐渐有些不知轻重起来,“你想到木晴雪的将来,害怕自己不能为苍珣王带来一个孩子?”

坐在庄子屋顶上的年轻男子闻言,微微抿紧了嘴唇,手袖一挥,一道不引人察觉的劲风就朝着有些得意忘形的刘沉岳的后脑勺去了。

刘沉岳何其敏锐的一个人,不等那劲风到跟前,就拉着木芳夕往边上让了两步,借着转身的动作,掩饰掉那一道劲风。

木芳夕被拉得一个踉跄,眉头微皱,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刘沉岳打了个响指,两名丫鬟打扮的护卫就上前来了,一左一右站在木芳夕的身边,同时道:“木小姐,请。”

木芳夕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也就没有反抗,任由那两人带着她回房休息去了。

刘沉岳这才抽出空来去看屋顶,但却没有看见人,今天他并没有和那人说好要见面,想来那人也不过是心血**出来走走吧?毕竟整天坐着,谁都得了啊。

想通之后,刘沉岳也只是吩咐手下的人加强巡逻,就离开了。

木芳夕是在房间中用的晚膳,也没要丫鬟服侍,自己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转过屏风正准备休息,却猛然看见寝室的窗台上坐着一个男人!

这一眼顿时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刚要尖叫,只觉得自己胸口一痛,明明张着嘴,却是丝毫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点穴!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不过原理是什么?木芳夕的眼睛亮了亮,紧紧盯着坐在窗台上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毫无辨识度的玄色衣袍,面上戴着半面银色鬼面面具,露出性状姣好的下巴,和略显得有些薄的嘴唇,唇色浅淡,也不知道是做了伪装还是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不像是对自己有恶意的!

木芳夕想着房间外面还有书沙行的守卫呢,胆子大了一些,强撑着一股气,走到桌边,刷刷刷写了一行字,举着纸,抓着毛笔,缓缓朝他走去,纸上写的是:你刚刚用的是点穴吗?

鬼面男子没想到木芳夕会问这个问题,看她的样子,还是真的就对于点穴是兴致盎然

的,不由低声笑了两声,问道:“你就不怕我会伤害你?”

哎哟这声音,低沉悦耳得如同大提琴一般,在她所认识的人之中,也只有欧阳靖予的声音能和这个人媲美了。木芳夕果断摇头,随手将宣纸铺在身边的小榻上,快速写到:你要是想伤害我,有无数机会可以动手。我不会再叫了,能解开穴道吗?鬼面男子微微挑起嘴角,有些恶劣地淡淡道:“不、行。”木芳夕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可能碰上了谁家武功高强的熊孩子了,一面命令自己不能生气,一面继续挥毫道: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鬼面男子依旧万分恶劣地笑着:“没、有。”

木芳夕嘴角抽了抽,低头还想再写,却发现纸上并没有足够的空间了,她干脆利落地将纸反过来,着墨很浅地写到:这是我的寝室。鬼面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从窗台上跳下来,缓缓朝着木芳夕走来,道:“这是你的寝室怎么了?本公子是采花贼,就应该在女人的寝室之中。”

木芳夕的视线紧紧盯着他的下巴和嘴唇,嘴角抽了抽,在他走到自己面前的同时,再次举起了宣纸:你这样的采花贼,吃亏的到底是姑娘还是你?

“哈哈哈哈!”鬼面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透过面具看着木芳夕的眼睛中带出一丝微妙的满足,“你比我现象中的更有趣。”

鬼面男子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但是守在木芳夕房门前的守卫也并没有进来,联想到他在这庄子中来去自如的神情,木芳夕顿时明白过来,写道:你是刘公子的朋友吧?

什么朋友,是债主。鬼面男子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早已在心中盘旋了一个下午的问题脱口而出,问道:“今天是你的及笄礼,在你心里,有什么该来的人没有来吗?”

木芳夕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这个问题闪过脑海的,竟然是欧阳靖予冰冷沉默的背影,不由打了个激灵,连忙摇头。

鬼面男子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木芳夕的脸,并没有说什么,眉头微皱,像是不耐烦玩这种游戏了一般,再次一挥手,解开了木芳夕的哑穴,却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纵身从窗户中离开了。

木芳夕有些苦恼地捂着还有些微微疼痛的地方,再怎么仔细思索,也并不认为这个穴位能让人噤声的功能啊,那诀窍就在点穴的手法上了?哦不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刘沉岳问问清楚,那个鬼面男到底是谁才是。

木芳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小心地确定了门窗都关好了,这才换了亵衣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木芳夕就起来了,自己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走出房门一看,两个守卫如两杆标枪一样站在自己房门之前,精神饱满,似乎能抵挡千军万马似的。

实际上连一个不知名的鬼面男都没拦住。木芳夕心中哼哼,和他们点头示意过后,就去了侧厅用早膳。可是直到木芳夕用完了早膳,也没见刘沉岳出现,她忍不住问了身边的守卫。

“主子昨天晚上就回了书沙行去了。”守卫对木芳夕还算恭敬,问道,“木小姐可是有什么急事需要找主子?”

木芳夕不好意思说昨天晚上她被一个鬼面男子闯了寝室,只能笑了笑,表示自己不过是有点思念罢了。

那守卫重新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和同伴对视一眼,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我滴神!主子竟然敢勾搭苍珣王未来的正妻!而且看样子似乎还勾引成功了!书沙行这是要惹上大麻烦了吗?木小姐,即使我们家主子确实是很有魅力,但还请你一定要顶住啊!

木芳夕对于守卫的殷切期盼毫无所觉,只是点点头,吩咐道:“既然这样,用完早膳之后你们都准备一下,我也要回去。”

那守卫心中的忧伤已经要逆流了,面上却只能绷得紧紧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就为木芳夕准备马车去了。

回到了书沙行中,木芳夕在侍从的带领下,到了书沙行的前院,刘沉岳正站在校场上,以单手单脚逗弄满场的少年,在场的每一个都被他逗得脸红脖子粗,看那架势,恨不得能从刘沉岳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哎哟我说你们呐,训练还是不够呀。”刘沉岳正在兴头上,丝毫也没有注意木芳夕的到来,单手化开一个少年的攻击,边还能在人家的脸上捏了一把,以一种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极其欠揍的口吻笑道,“小家伙,给哥哥我笑一个,哥哥就饶过你呀。”

那少年本就是被逗弄得最惨的一个,这会儿一见在场的还有外人,羞愤之下,直接一头撞上了刘沉岳的肚子,嗷呜一声,硬是以突然爆发的神力将刘沉岳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刘沉岳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揉着自己肚子,笑得很是恶劣:“小家伙哟,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们是高手过招,又不是泼妇打架,你撞我肚子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想用指甲牙齿来攻击我不成?”

木芳夕本来是来问问,刘沉岳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的鬼面人是什么身份的,但是看见了这样的他,木芳夕忽然不是很确定,能在书沙行来去自如、性格还如此恶劣的……该不会就是刘沉岳本人吧?毕竟音色是可以改变的嘛。

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念头,木芳夕抱臂站在校场的边上看着,想要从刘沉岳的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出来,但是越看,她越觉得鬼面男子不应该是刘沉岳。毕竟身形和气味都不大对的话,那他们就不大可能是同一个人。

等到刘沉岳终于玩尽兴了,木芳夕在边上站得腿都要麻了。

从校场高台上下来,刘沉岳依旧是兴致很高的样子,接过手下递来的毛巾擦拭着身上脸上的汗水,也不走近木芳夕,就这么遥遥站着,问道:“木小姐这是怎么了?”

木芳夕看了看周围走动的人,实在不好意思详细说,只能含糊道:“我……嗯,昨晚庄子里有一个带着半面银色鬼面面具的年轻男子,你认识吗?”

刘沉岳的眼珠子转了转,想想既然已经站队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对木芳夕没有情分的,不如就帮他一把吧,就笑道:“哦他啊,也是我的贵客。但并不常来,没想到被你碰到了,想必你们是有缘的。”

木芳夕想到他恶劣的笑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笑了两声,又问道:“那刘公子可知,他师承何处?”

刘沉岳眉头微皱,看着木芳夕,解释道:“木小姐,你不是江湖人,最好不要问别人师承何处,这有点冒犯了。”

木芳夕是第一次明白所谓江湖和朝堂的界限是这么明显,连忙道歉。

刘沉岳在心中也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毕竟那人真的不能算是江湖人,只是他的师承要说出来,任谁都能猜到他的身份,这就不好对木芳夕说了。

想到昨晚那人送来的消息,刘沉岳笑着对木芳夕道:“苍珣王殿下让在下给木小姐带一句话。大小姐只需休养生息,静候他的迎娶就好。”

木芳夕愣了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忍不住红了脸,虽说她理智上知道自己是绝对无法和别的女人共享欧阳靖予的,但是能得未来夫君这样一句关怀的话——尤其是她对欧阳靖予的印象几乎都定格在了喜怒无常、冷血无情之上的时候——实在是很难让一个女人不感动。

刘沉岳笑道:“接下来这四个月的时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了。就算有什么事,你在我书沙行中,又有苍珣王殿下护着,谁都不能招惹到你头上。”

从小到大,因为天赋,也因为自己是长女,木芳夕一直都被教育,一定要有担当,一定要有责任,还从未有人对她说,外面的风雨有他挡着,自己只需要被保护就好了。

忍不住轻笑出声,木芳夕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刘沉岳道:“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嗯,这样吧,我可以不出门,我也不会多占用书沙行的资源,我能带着月歌或者青玉住进来吗?我需要了解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刘沉岳笑道:“带着月歌吧,她比较擅长做这个。”

木芳夕含笑谢了他,下午,月歌就带着简单的行礼住进了书沙行,木芳夕的房间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