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事一愣,他没有想到夏月竟然会这么说。原以为她不知道此事才会一直没有回钟府过问,此刻看来确实他判断错了。少夫人非但对此事很是清楚,甚至于还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全然没有半点该有的担忧与焦虑。

这倒让陈管事一时间有些犹豫了,若是少夫人真的已经不在乎钟府的家业被那表小姐败成什么样,那自己在这里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如此,他还是决定再劝劝少夫人,毕竟老爷临死前拜托过自己要好好辅佐老夫人和少爷,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纵然不能扭转局面,但至少也尽力了。

“少夫人,您可知道布庄是钟家几代的产业,可如今竟然就这样易手他人,这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一边说,一边面露戚戚然,显然他对布庄的感情倒是真的。

“表小姐都不觉得惋惜,老夫人都不觉得惋惜,陈管事您觉得惋惜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倒难得你对钟家的一片忠心了,可惜你家表小姐未必领情哦,我劝你还是少管这些个闲事吧!”

夏月言尽于此,便不想再说,转身便欲走,却被陈管事咚的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又给引得顿住了脚步。

“哎,我说你这人还有完没完,少夫人都说了不想管这些个事,你还杵在这里干嘛?难道想让我叫人来赶你走吗?”

绣儿有些生气的喊道,她心中明白对于老宅子的那边的事情,少夫人是半点也不想理会,其中一半是不想再同老夫人还有江若芸起什么冲突,另一半则是真的对那边的事情没什么兴趣。特别是少夫人现在还有着身子,不能太过操劳的。这些日子连宝月斋的一些订单都给推了,就是为了能好好养胎。

“老夫人并不知道此事,此刻还蒙在鼓里呢,此事全是表小姐一手遮天所为,还望少夫人明察啊!”

可那陈管事却仿佛未听见绣儿的呵斥一般,大声喊道。

夏月心中一愣,不会吧,这么大的事情,江若芸居然敢瞒着老夫人就做了,她到底想干嘛?

心中疑惑,脸上却不改颜色,只是转身走进院内,同时吩咐珠儿道:“请陈管事起来,道屋里说话!”

说罢已经在绣儿的搀扶下进屋取了。

在外面站的有点久,她觉得腰有点酸,而陈管事的话让她意识到事情只怕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当即决定问问清楚。

陈管事看夏月终于开口允了他进屋说话,知道少夫人这是松了口了,当下心中一喜,便赶紧起身随后跟着进去了。

才一进屋内,夏月已经坐在一把专门铺上了坐垫和靠垫的椅子上,显得有些乏意。没办法,有了身子的人,总是特别容易累,或许这就是做母亲不容易的地方吧。接过绣儿递过来的一碗热汤,慢慢的喝了,夏月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润之色,精神也比先前好了些。

放下了碗,让自己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靠在那里,夏月才慢慢开口:“说吧,陈管事,老夫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问江若芸为何会瞒着老夫人做这些手脚,她直奔主题问起了老夫人的情况。夏月清楚,若不是老夫人有什么事情,江若芸断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

为所欲为的。

果然,她的话换来了陈管事的一脸焦虑。

“少夫人英明,自从您走后,老夫人的身子一直就不大好,请了大夫来看,却总也不见起色。后来听丫鬟说,今日竟病的更厉害些了,甚至咳出血来……”

话未说完,陈管事竟有些忍不住哽咽了。

夏月是不太明白陈管事与老夫人这主仆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了,但此刻他的真情流露却不像是做戏,看来是真的担心老夫人的身体。

“哦,竟如此严重吗?”

眉心微微一蹙,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老夫人的身子应该还不至于已经到如此地步吧。

陈管事叹了声气,沉声道:“老夫人的身体不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以前每每服了表小姐求来的药,总能好上一阵子,但这一次,竟是连表小姐的药都不起作用了。而且,老夫人自己也拒绝再服药,只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能活得了多久便活多久,不想再折腾了。”

“表妹她通医术?”

夏月插进一句问话,其实对于江若芸和老夫人的关系,她早就瞧着有些不对劲,但看着老夫人对江若芸万般维护的样子,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曾经最早那次布庄的那批织金妆花云纱出问题,江若芸曾当着大伙的面指责夏月吃里扒外。可江若芸并不知道,那次后夏月曾悄悄派人去查过此事,结果查出的结果令她很是诧异。原来那些消息居然是江若芸放出去的,甚至于撺掇那些夫人们道福瑞祥去闹事的人也是她。

当时知道这个真相后夏月很想当面揭穿,但却出于种种考虑而隐忍了。后来事实证明果然她什么也不说是对的,因为老夫人根本对江若芸是言听计从,她就算是怀疑府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怀疑江若芸。也是从这件事情以后,夏月对于钟府的这个当家主母的兴趣,变得提不起兴致了。

后来老夫人几次生病,似乎都服了江若芸给的药有了起色,但过不了一段时间,就会又一次旧疾复发更甚往日,这样的情况如此往复,夏月心中难免起疑。而后来珠儿也曾亲眼瞧见过江若芸同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桃红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一次还将一包东西塞到了桃红手中。桃红一脸惊恐,但最后还是乖乖的收下了江若芸给的东西,听话的离去了。

这件事情珠儿告诉夏月后,夏月便处处留心江若芸与小桃红,但说来也怪,似乎她们已经察觉了什么一般,后来竟再也没有撞见过她们在一起的情形。

俗话说捉贼捉赃,夏月对于江若芸指使有所怀疑,却没有实际的证据,自然没有办法揭发她。加上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夏月也没有精力去留意这件事情了。她却没有想到,江若芸竟然真的对老夫人下手了,只是老夫人自己知不知道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陈管事看夏月一脸沉思,又问起江若芸是否通医术的事情,心中一紧,莫非少夫人竟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回少夫人,请恕陈兴斗胆说一句,表小姐通不通医术陈兴不清楚,但老夫人的病,只怕与表小姐脱不了干系。虽然我并没有什么证据,也知道老夫人对表小姐的信任无人能敌,但我在钟府呆了这

么多年,自问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的。我只是担心,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钟家真的要被这个女人给败落了啊!”

一番话说的痛心疾首,从江若芸今日的行为来看,他几乎能预料到只怕后面还会发生类似布庄的事情,不由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钟家败落不败落,我并不是很关心,还有江若芸想要怎么样那也是她和老夫人之间的事情,只要她别来惹我就行了。另外,你说的老夫人生病的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必定会找时间回府看看她老人家去,毕竟她是少昂的娘,也是我的婆婆,这点孝心,我还是要替少昂尽的。至于其它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夏月一席话既出,陈管事不由一愣!适才夏月让他进来,他一度以为少夫人终于肯出面管这件事情了,以他对这个少夫人的了解,她是绝对有能力压制住江若芸保住钟家的产业的。可如今在这里说了半天,她竟然还是不咸不淡的一句不想管便打发了自己,陈管事一下子便觉得有些生气了,这少夫人难道当真如此冷血不成?

“您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不管怎么样,您是钟家的大少夫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莫说今日大少爷二少爷都不在府中,老夫人还身染重疾,您觉得钟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您真的能置身事外吗?大少爷是老爷的嫡子,也是钟家的继承人,钟家的产业是几代人辛苦打拼下来的,是要留给大少爷还有你们的孩子继承下去的,您怎么能一句不想管就将我打发了呢!我陈兴今日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老夫人,我是为了钟家几代人的基业,是为了帮大少爷守住他原本该有的东西呀,少夫人,难道您真的是铁石心肠吗?”

陈管事平日是个极谨慎有城府的人,这次可能真的是被夏月的淡漠的态度给激怒了,竟忘记了自己平日谨守的本分,在夏月面前慷慨激昂的陈词起来,倒颇有些忠仆的气势。

夏月望着他,竟沉默了半天。

他这一番话,却也恰巧说到了夏月的软肋上。夏月可以不在乎老夫人,可以不稀罕钟家的产业,可以不屑于同江若芸斗法,但独独有一个人,她不能不顾及。这个人,便是钟少昂。

此刻他还在边疆平叛,外有叛军虎视眈眈,内有奸臣在身边捣乱,此刻的钟少昂所处的环境,当真是强敌环伺,内忧外患!

夏月恨自己不能与他一同上战场,只能在家中苦苦的等候这消息,这种煎熬,是何等令人难以想像的痛楚。

而钟府的那些个产业,包括钟老夫人的身体,对于夏月来说或者不过是浮云而已,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于,夏月是恨不得与他们彻底划清界限,桥归桥路归路的两不相干才好,反正都是些不相干的而已。

但对于钟少昂,却是不同的!

老夫人纵然做出过再过分的事情,纵然她能逼得钟少昂同他拍着桌子对峙,但她处处为自己的儿子着想时时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却是不争的事实。钟少昂的身上流着老夫人的血,他们是至亲得母子,有着血浓于水的不可分割的关系。钟少昂若今日尚在京城,看到自己的母亲病成这般模样,他怎能不管不管,怎能不焦急忧虑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的母亲好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