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老实干净的女孩子,在凌永堂死了之后,被萧宝艳收留了下来。

萧宝艳知道女孩子起名字叫“凌淑仪”,每次她叫她淑仪的时候,她都会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萧宝艳。

萧宝艳气恼的伸手拧着小淑仪:“你看我做什么?看我做什么?”

三岁多,还是好小,凌淑仪根本就不知道,妈妈告诉自己这个自己的新妈妈,为什么要打自己,好疼,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凌永堂之前给她们母女的生活费,总是够她们生活的。

但是现在,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这个新妈妈总是瞪着她,骂着她,打着她,总是背着人打她。

那时凌家老宅里,还隔三差五的来客人,来慰问新寡的萧宝艳,见了凌淑仪都是赞叹,还好,凌家还有这一支香火,这孩子长得不错,眼睛就像凌永堂……,如此如此,那些客人都客套的说完了,就走了,却不知道他们说过的这些话,给那个小女孩子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萧宝艳在客人们走之后,就会叫小淑仪走到近前来,她在外表上绝不会傻到苛刻这个小女孩的,给她穿漂亮的衣服,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她打她,也绝不会在明面上,脸上,露出的胳膊、腿上,绝不会有一点伤痕的,她专挑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小淑仪不会说话,所以,在萧宝艳的手指拧在她的大腿里侧时,她那张小脸上,惊恐而因疼痛露出的扭曲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疼的,但是萧宝艳那时就是魔鬼附体一样的。

只有晚间,侍候小淑仪的女佣给她洗澡的时候,看着那胳膊内侧,腿内侧的青紫,都会心疼的轻轻的抚过去:“可怜啊,这是在造孽啊……”

其中有一个女佣就是当年给叶兰漪搭桥,将叶兰漪介绍给萧宝艳的叶兰漪的姑姑。

小淑仪不知道,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其实自己还要叫她一声姑姥姥的。这个姑姥姥终于有一天忍不下去了,去找那个萧宝艳,求她善待一下小淑仪,这样小的孩子,怎么可以那样的虐待呢?

“谁说我虐待她?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不听话,还不许我教训她一下吗?你看不习惯,可以将她带走啊?”萧宝艳叫道,后来,那个姑姥姥被她找个借口打发掉了。

老太太走的时候,搂着小淑仪哭道:“可怜的孩子,当初都怪我,唉,害你现在吃这样的苦,只有求她能良心发现,不要再这样对你……”

小淑仪却拉着她的手,张嘴,模糊的叫出两个字来:“妈妈……”

老太太痛苦的哭个不停,小淑仪这是在向她求救呢,可是,她也不知道叶兰漪去了哪里?而且,她刚刚要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的太太萧宝艳走了过来,她知道自己再不能这样抱着这个孩子哭哭啼啼,不然,她没有什么,在她走后,小淑仪就会吃更多的苦了,姑姥姥狠狠心,抽出被孩子拉着的手,转身走了。

她听到小淑仪在身后追着自己,她回过头去,小淑仪被萧宝艳拉住了,小孩子瘦削而美丽的脸,向着她无声的求叫着。

但是没有用的,那个最后的亲人,也终于走掉了。

小淑仪甚至还不知道姑姥姥是自己真正的亲人,但她只本能的能感觉到姑姥姥对她与别人的不一样,但是,没有用的,萧宝艳在姑姥姥走了后,又狠狠的打了她一顿,这一

次打得特别狠,小淑仪晚间发了烧,睡梦里,都是萧宝艳吃狠发恨的样子,她吼叫着:“你给我哭什么,哭什么,我养着你还造孽了不成吗?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和你那个妈妈一样……”

这次发烧很是凶险,萧宝艳不得不请凌家的老家用医生来给小淑仪看病。

老人看到小淑仪身上的伤,不由得暗中摇头,打了针,开了药,老人家含蓄的说道:“发烧倒没有什么,用了药,过个三两天就好了,不过,这个孩子既然不能说话,总得为她的以后打算下,给她找个哑语老师,现在也有好多适合聋哑人学的课程……”

老医生在凌家这么久了,萧宝艳还有些敬他,也知道人言可畏,就讪讪的应了。

后来,那个田牧来凌宅,借口凌氏公司的事,与萧宝艳接触着,越来越多的时间,两个人鬼混在一起,萧宝艳就慢慢的忘了这个小淑仪,她给小淑仪请了老师,这个老师教小淑仪手语、唇语,还看出小淑仪对着书上的图画很感兴趣,她拿了笔叫小淑仪试试,那些简单的图画,近四岁的小淑仪竟然描画得像模像样的。

这个老师,在萧宝艳面前请示想给小淑仪请个美术老师的时候,萧宝艳正与田牧打个火热,两个人只等凌永堂逝去一周年后,可以正式的结婚。

她心情自然好,就忽略了去折磨小淑仪,对于手语老师的提议,也很痛快的答应下来,手语老师就热情的推荐了一个老师,萧宝艳点头同意了。

那是小淑仪来到凌家老宅里,过得最为放松的一段日子。

那个手语老师,有时还会住下来,与小淑仪一个房间,小淑仪原本戒心很重,害怕每一个靠近她的人,但是那个老师获得了她的信任,她习惯了睡觉时扯着老师的衣角,手语老师对着这个弱小的孩子的依赖,也产生了疼惜的感情,她还没有结婚,看着这样美丽软弱的小孩子,自然的激发了心底里的母爱的心态,小淑仪在她这里,获得了一时的安慰。

那一段时间也是萧宝艳过得最为开心的时候,她差不多忘了那个小哑女了,小孩子趋吉避凶的心性,自然没事不在她的身边绕,大多数时间,她都忘了家里还有那个让她厌恶痛恨的孩子了。

小淑仪学东西很快的,手语唇语都很快的掌握了,这在一个刚四岁多一点的孩子身上,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她柔软的像最嫩的花蕊,心却是玲珑剔透的,两个老师不止一次惋惜的叹道,可惜她不能说话,不然未来一定值得让人期待的。

四岁半多,快到五岁的时候,凌家办了喜事,这次,是萧宝艳嫁给了田牧,凌家老宅那块牌子被摘了下去,被换成了田宅。

小淑仪不知道这个后住进凌宅的田牧,竟会成了她这一生永远的梦魇。

两个老师知道萧宝艳的婚事,还有让小淑仪去讨好这位继父。

小淑仪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画了一副画。

是蜡笔画,画上幸福的一家三口,美术老师希望小淑仪能被这对夫妻善待,希望他们能感动于孩子的单纯的祝福。

萧宝艳与田牧看着小淑仪胆怯的站在那里,被她的美术老师推了下,才鼓了勇气走过来,她递上的画,已经裱好了,稚嫩的笔触,画风清新而自然,萧宝艳也是吃惊了下,当初同意给这孩子开设美术课不过是顺手推舟,不想这孩子,还真有两下子

只是看着这画,她却差一点摔了它,田牧按住她发抖的手,田牧笑着接了过去,还有伸手,捏了捏小淑仪的脸蛋:“真乖,叫淑仪是吧,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了,画得真好,小淑仪真是个小才女……”

萧宝艳在外人的面前压抑着内心的痛恨,也敷衍的笑了下。

小淑仪以为自己真的被眼前的这个继父接受了,而继母萧宝艳还有对着她轻笑了下,她打了个冷战,但是却有些期盼,是不是这个妈妈,会有一点喜欢她了,她走回去,走到美术老师的身边,心怀忐忑,却又带着憧憬的喜悦,她是多想自己能得萧宝艳的爱啊,妈妈走时说,萧宝艳以后就是自己的妈妈,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被她骂,被她打,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够好,现在,她能看懂她说的话,她还会画画了,这个新妈妈是不是真的就会对她好了……

可是,事实证明,小淑仪还是太天真了。

萧宝艳与田牧新婚一个月后,有一天,田牧应酬去了,萧宝艳自己一个人喝了点酒,百无聊赖中,眼神扫到了客厅中,壁炉上那个小画框,画是小淑仪画的,画面上,幸福而可爱的一家三口,爸爸高大英俊,妈妈娇柔漂亮,中间拎着的小女孩子,俨然就是小淑仪的样子。

开始的时候,萧宝艳的眼神一触到这张画,心底蓦的软了下,曾几何时,这个画面是她的一个梦啊。

她多想自己能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生儿育女,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可是,很快的,她的心扭曲了,她不能自己的气恼起来。

到底是个孽障,敢这样明惶惶的来嘲笑她,来嘲笑她不能生养吗?

她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将那画拿起来,猛的掼的地上去,可恶的孩子,连你也来嘲笑我,她嘴里骂着,摇摇晃晃的走上楼去。

这一夜,刚好那两个老师,都没有在,只小淑仪一个人睡在她的卧室里。

萧宝艳推开门。

小淑仪睡得很熟,睡着的她,更像一个天使,睡着的时候,她的缺陷也看不出来一点,天使一样的面容,光洁的脸,萧宝艳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这张脸。

小淑仪长得像凌永堂多一些,但眼睛却遗传了妈妈,如秋水般,睫毛也长,萧宝艳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上,揉和了那两个人的样子,不由得就从心里恨了起来。

小淑仪在睡梦里,还有梦到,自己终于被萧宝艳接受了,她被萧宝艳抱着,还有新爸爸田牧,三个人,开心的坐在草坪上,她的唇边露出朦胧的笑意,但还不及笑开,却感觉有人一把从梦中把她推醒。

萧宝艳一把拎起还在熟睡的小淑仪,孩子初醒的时候,还有些怔忡,瞪着一双大眼睛,奇怪的看着她。

“妈妈……”小淑仪用手语叫着面前的萧宝艳,她多想萧宝艳能像梦里一样,温柔的对她啊。

可是,一个巴掌毫无预警的打过来。

小淑仪一下子被打懵了,身子向一个方向猛的摔了过去,然后又被萧宝艳捞过来,小淑仪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的看明白萧宝艳骂她的话了:“臭丫头,你有什么资格来取笑我……”

小淑仪一下子陷到了恐惧里,之前,她打骂自己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这半年过的舒服日子原来才是梦,而真实的情况是,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折磨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