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艳那时与叶兰漪谈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个叶兰漪后来会成为文太太。

那时的叶兰漪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后,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子的样子,被萧宝艳允许和她见面时,她是那样的诚惶诚恐,但听到萧宝艳一点点的说完了她的想法,叶兰漪就愣在了那里。

她看着萧宝艳,孩子被她放在邻居那里了,并没有带出来,想到那个孩子,她的心就好疼好疼,明明那样漂亮的小女孩,可是,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一双墨一样的黑眸,只晓得无意识的望着她,看着她默然的流泪,三岁了,其实已经懂一些事了,很是认生怕生的小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刚刚将她托付给邻居的时候,哄着她,将那个布娃娃塞在她的手里,一遍遍的告诉她:“淑仪乖,妈妈出去有些事,马上就回来!”,孩子却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襟,她听不到任何声响,在她已有的生命里,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与孩子相处了三年,叶兰漪在没人的时候,也就那样望着自己的女儿,她不知道那个乖乖的小孩子的世界,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她全部的依靠与信赖,刚刚走时,女儿被邻居家的大娘紧紧的拉住了,但小孩子还是哭着向她伸着手,叶兰漪心里猛的痛了下,只这样离开一小儿,就撕心裂肺一样的疼,如果将她给了凌太太,那么,她的女儿该有多难过呢!

叶兰漪捂着胸口,一想到那种痛,她就已经先一步感同身受了,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手却被萧宝艳拉住了,这个女人,从来只视她如草芥,还没有这样的亲近过她。“你也知道,我不能生养,不然当年也不会找你来,我就交个底给你吧,凌永堂不行了,医生说他怕都熬不过今年冬天,我们也没有别的孩子,你的女儿以后就是我们的继承人……”说完了,她还状似热心的拉着叶兰漪的手抚了抚:“好妹妹,你才多大,你这个模样,以后也不愁找个好男人,带着这个孩子,你受罪,她也吃苦,你把她交给我,以后,你嫁人也好,去上学也好,都是新的人生了,这个孩子,我会视如已出,你就放心吧……”

叶兰漪摇了摇头,捂了唇,哽咽着哭不出声来,是的,她的人生还长,如果女儿跟着自己,就如萧宝艳所说的,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而且也毁了女儿的一生,她连给她瞧病的钱也没有。

可是,她舍不得,虽然有时看着孩子会后悔,她当初是多么的无知才被一时的利益所迷惑,凌永堂对她好不错,可是,大她那么多的凌永堂,远不是她心目中的良人,每次见到他,都让她害怕。

“妹妹,你别哭了,怪让人心疼的,我也是女人,我其实比你还要可怜,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以后衣食无忧,你的人生其实才刚刚开始,而我的人生,在永堂死后也就结束了,还好,他还给我留了个女儿,让我有个盼望,有个念想,妹妹,你放心,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的以后,我也会对你的孩子好的!”

叶兰漪终于被她说服了,签了合约,拿了

钱,依依不舍的走了。

此时,萧宝艳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又想起那个叶兰漪的脸来,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那个叶兰漪不但当年诱惑了自己的老公,而且在她走了之后,不想前一阵子见到,她竟然已经是文太太了。

声名显赫的文家,温文尔雅的文先生,那个叶兰漪的命还不是一般的好,凭什么?

萧宝艳恨恨的捏紧了手里的梳子,梳子的齿刺痛了她的手掌心,她还没有放手,恨啊,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心里的恨平复一些。

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自己爱的凌永堂,从始到终,直到他死,自己在他的心里,只不过是个不得不娶,不得不来尽丈夫义务的女人。

而田牧,萧宝艳在镜子里看了眼田牧。

刚过四十的田牧,正是男人的好时候,萧宝艳去自家公司的时候不多,但每次去,都会感觉到那些个女秘书,女职员盯着田牧的眼神,好像都透露着明显的引诱。就算当着她这个老板娘的面,也不曾收敛过。

此时的田牧洗过了澡,只穿了一件棉质睡裤,却赤着上身,精壮的身子半倚在床头上吸烟,似乎感觉到了萧宝艳的视线,他侧过头来,看着萧宝艳,嘻笑着说:“亲爱的,怎么这么个眼神看着我?”

萧宝艳在心里打了个寒噤,她不敢把心里的不满全然的表现出来。

这个男人,有着客套的外表,内里却是一只狼,不折不扣的禽兽。

当年,凌永堂在半昏迷中,医生说,那种半死的状态搞不好,拖个十年八年也是他。

萧宝艳将那个从叶兰漪那里要来的小女孩推到他病床前,笑着说:“我把你的女儿要回来了,这回你放心了吧!”

凌永堂连起身都难了,只哆嗦着,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手还艰难的身前伸过来,萧宝艳心里一阵的厌恶,但还是将女孩子推过去。

可是,小孩子却恐惧的直向后退,怕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但就是这样,也安慰了凌永堂,田牧说他再没有兴起找律师的念头,那一阵子如回光返照,凌永堂竟可以又进食粥类的食品了。

萧宝艳虽然恨他,但他活着,对她来说,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一样,她现在,只要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站在凌永堂的面前,都是对他的一种报复,她还风姿绰约,而他已经风烛残年一样。

但是田牧明显不希望那种状态继续下去。

一天,特护打过了针,被田牧打发走了,坐在凌永堂病床前看着画报的萧宝艳感觉到田牧走了过来,她并没有想到,他会从后面抱住自己,她惊了下,凌永堂虽然说半死一样,但有时还是清醒的,他田牧竟然敢……

事实证明,田牧非善类,他弯身从她的脖颈开始吻起,然后一点点的,手也开始不老实。

久不经人事的萧宝艳,被他这样一逗弄,自然就情难自禁了,冲动之际,完全忘了这还在病房里,还是凌永堂的病床前,田牧那天是

头一次对她有这样的举动,但是他们之间早就心照不宣,眼神官司一直打得火热,天雷勾动地火,也不过差一个时机罢了。

但那时,萧宝艳想着,绝不是好的时机,但是她已经昏厥一般,她没有想到,小她七岁的男人,却让她感觉到从没有过的悸动,手不自的攀过去,两个人热吻到一起,唇齿相缠,舌尖互抵,就在这样的时候,突然听到咣当一声。

萧宝艳吓了一跳,余光里看到病床上的凌永堂却是睁了眼睛,脸憋得通红,手伸过来,碰掉了他身前的一个水杯,只差一点,就要抓住萧宝艳的衣角了,但还是差了那一点……

“别,别,他醒了……”萧宝艳叫道,欲推开田牧。

田牧却并不如往日那样,对着凌永堂毕恭毕敬,对着家主夫人客套礼貌,他仿佛撕下了斯文的外衣,他不放开萧宝艳,手更加的放肆,吻得也更用力,抽空呼吸的空,才有喃喃的咬着萧宝艳的耳朵说道:“就算他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又能怎么样呢?

那是个濒死之人,虽然是她的丈夫,但是,他不曾有过做丈夫的自觉,他给她的,除了恨,就是恨……

萧宝艳从没有那一刻,那样的解恨,衣衫半褪,田牧将她推在她丈夫的床角,行了苟且之事,而她报复一般,就是成心的让着丈夫看着。

让他看着,她萧宝艳,并不只是他鄙夷的脚下泥,也有男人为着她如痴如醉,让他看着,他现在痛了吧,想当年,她有多痛,将另一个女人,亲自洗干净了,送到他的身边去,因为自己的不能生养,而忍气吐声的给他凌永堂物色了那样美的女人,而回过头来,他却狠狠的给了她一刀。

他不顾之前的协议,竟然在小公馆里养了那对母女,如果不是他突然的得了绝症,那么,现在狼狈的应该是她萧宝艳吧……

哈哈哈……在情欲战胜理智,床榻凌乱间,萧宝艳却是笑了出来,看似那样的伤心,可是,她的眼角却一直在流泪。

田牧那样的生猛,萧宝艳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女人,不像从前,就算是新婚之夜,凌永堂待她也如任务一样。

余光里,凌永堂的脸越涨越红,越涨越红,最后像是紫黑色,他的手,离着呼叫按钮就差了那么一寸,而且,离着旁边的呼吸罩也只差一点,萧宝艳悲哀的想着,再见了,凌永堂,在你死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告诉你,我恨你……

连医生也奇怪,原本还以为会缠绵下去的病情,却突然的戛然而止,凌永堂终于停止了呼吸。

凌永堂的葬礼上,人们都看到了那个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不哭不叫,穿着黑色的小裙子,下面半截的白袜子,穿着一双黑皮鞋,墨一样的眼睛,墨一样的头发,鬓角戴了一朵小白花,除了那稍显呆滞的大眼睛,她就像一个小天使,那样的美,就算是在是葬礼上,却如一只忘忧草,让看到她的人,都会感觉世界有那么一瞬,是那样的干净澄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