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比苏芝小两三岁的男儿郎有, 还不少,但跟苏芝家世般配的,那就得层层筛选了, 不能太低了。

苏家要面子, 太低了,苏家那边得拦着。

如此再过一遍, 名单就少了——

“二十八个人了。”太孙妃仔细看了眼名单, 几位公主的嫡子,他想到之前去吃七皇子喜酒,有个公主比他还跋扈,“脾气太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妈宝男。”

“不管了,先邀来看看。”太孙妃拿著名单去了书房。

擒娇磨墨,祝灵取毛笔递给主子。

这副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师要写字。黎南珠接了毛笔, 往白纸上下笔, 一边说:“先定三日后,这个人叫——”

“主子, 太常长公主府嫡三子, 年十五。”祝灵提醒。

黎南珠下笔了一封帖子, 仔细看了下,皱着眉,最后说:“算了不写了, 回头再说吧。”丢了毛笔背手出去了。

擒娇好奇凑过去一瞧,当即是笑说:“阿姐你看主子的帖子, 大白话。”

帖子上:太常长公主三日后, 九月二十八日, 请你到东宫看戏, 有时间的话记得带上孩子来玩。落款黎南珠。

祝灵也笑,轻声说:“收起来吧。”要是被外头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擒娇将这帖子收在盒子里,都是平日里主子写的玩,有写废、画废的,等问过主子之后,再毁了。

这日太孙下学,进了东宫门,就看到阿叔在等他。

“年年你放学回来了?今天功课多不多累不累呀?”贤惠太孙妃还贴心给太孙拿书包。

历延年怔愣了下,见阿叔兜著书袋沉甸甸的,又接了过去,笑说:“不累,今日功课不多。”

“那太好了。我有事找你帮忙。”黎南珠拉着年年往书房去,“我最近不是要请京中贵妇看戏么,太久没写东西了,有些手生,你帮我琢磨琢磨。”

“好。”

两人进了书房。

祝灵吩咐下去,说今日膳食不急,晚半个时辰再送。底下小太监便去跑腿了。

书房里,黎南珠把他今日写的那片拿出来,给年年打个样,说:“就是二十八号,你说我是请看戏,还是请看说书?正好王府里俩说书先生闲了,也能叫过来,不过男的宫里好进吗?”

“这宫里规矩多,防的也多。”

黎南珠吐槽。

历延年先说好进,“后宫里有戏班,要是请外头的戏班要费一些手续,不过东宫里,阿叔喜欢都可以请进来,这个无碍。”

“那太好了,我想着听戏的听书的都先请进来,我不爱听戏,但谁让这次客人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混着来吧。”黎南珠拿捏。

太孙下笔写帖子,黎南珠看完,直夸好。

因为年年写的画风特别像他——就是半文半白比较直接简单,但又修饰过,所以很真诚,是特别诚意邀人来做客的。

这事一忙就是大半个小时,外头天都黑了,廊檐点了灯。

“吃饭吧,剩下的过几天再发不着急。”黎南珠说。见小孩一回来就被他拉过来干活,还捏了捏年年手,“我给你揉揉。”

“阿叔——”历延年手一紧,指尖都是热的。

黎南珠嗯了声,意思怎么了。

历延年心中温热,望着被阿叔揉着的手,他是又想又紧张,最终是岔开了话题说饿了。

阿叔的温暖体贴,哪怕是冒着被发现心思的危险,他也无法拒绝。

“我也饿了,走走吃饭了,先洗手。”

两人洗了手换了衣裳,饭菜摆好了,都是热乎的。吃过饭,照旧散步溜达,太孙去做功课,太孙妃去摆弄那一盒子‘玉件’。

第二天由太孙写的帖子,便由宫里太监出宫往各家送去了。

太常长公主府。

“公主,宫里来了帖子。”嬷嬷拿了帖子到公主跟前,又说:“是东宫送来的。”

太常长公主正在梳妆,本是惊讶宫里来贴,这不年不节的,来什么帖子?就算是母妃,那母妃想她了,也不会送帖子来。

乍一听还以为是皇后送的。

“原来是东宫啊,我来看看。”太常公主接了帖子亲自打开,读完了面上更是惊讶,“黎南珠,他请我去看戏?”

“我没得罪过他吧?”

太常公主把嬷嬷都问住了。

“这?”

“我同他就见过几次,也没起争执口角。”太常公主仔细回忆过往,“真没得罪他,他请我看戏干嘛啊?”

“那公主要不要去?”嬷嬷问,这得回帖子。

太常公主:“去吧——去打听打听,看看还有谁去。”不去的话这不是把黎南珠得罪了么。

各府收到东宫太孙妃的帖子基本上都同太常公主一般作想,第一个先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人——可见黎南珠在京里贵妇圈名声如何,那是威震八方,不是好捏的柿子。

不敢拒,那就只能赴约了。

六皇子府邸。

“我听说,今天东宫去了帖子,有六户人家,太孙妃邀人去看戏。”

六皇子妃知道丈夫想问什么,但她也没法子,只说:“没往府里送,我同太孙妃之前是点头之交。”只怪她之前没多走动。

“无事,我就问问。想着你整日在府里无聊,进宫听听戏也好。”六皇子安慰妻子。

这下六皇子妃内疚,连这点小事都要丈夫替她操心,心里琢磨着主意,面上笑着换了别的话题。

第二日,六皇子妃就进宫看娘娘去了。

六皇子生母淑妃,是元和帝在王府时的老人了,后来圣上登基,念有生育之功,封了妃子,不过没什么宠幸了,在宫里都是摆设一般。

元和帝对后宫、儿子都吝啬封赏,除非有功。女子自然是生育,儿子就是前朝办差了。后宫里,凡是嫔位以上的都是有生育过的娘娘,除了贵妃,其他受宠提不上,还不如那些贵人——颜色好样貌好,受皇恩宠幸。

所以出嫁的公主们在外头再怎么骄纵,但看的特别清,分的轻重,要是自持公主身份,跟不好惹的摆谱,那会连累宫里母妃的。

‘不好惹’自然说的是黎南珠了。

过去的昭州小霸王,如今的东宫太孙妃。

淑妃宫里。

六皇子妃是先嘘寒问暖,关心母妃身体,之后话是绕了绕,不过宫里的女人对这些最是敏感,一点就透。

儿媳妇这是想赴太孙妃的宴,却没收到帖子,来这儿请她托关系走动来着。淑妃不敢大包大揽下,还是最后儿媳妇拿了儿子出来,淑妃才给了话,也没说死。

问问皇后吧。

结果皇后对东宫摆宴席是无妨态度,“南珠爱热闹,想认识认识京里人,没什么的,由着他去吧。”

前脚六皇子妃进宫,后脚跑到她这儿想让她出面。皇后也没傻,看的清。黎南珠就是看个戏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天六皇子妃再来,淑妃笑的和和睦睦的,话说:“东宫摆宴热闹,皇后娘娘做长辈的心慈,不想打搅了小辈玩兴。”

意思不行别想了。

淑妃还是心疼儿子,知道为何,拍了拍儿媳妇的手,不敢说的太白了,伤儿子自尊,只说:“泽烬一直忙着办差,他辛苦,我都看在眼里,更别提他父皇了。”

“也要辛苦你,多关心关心泽烬。”

六皇子妃后来出宫,想娘娘说话好听,都知道六皇子焦急爵位的事,只说不着急,好好办差圣上看得见,可多久了,要是不走动不拉拢关系,一天天那么多人,什么时候圣上才看到注意到?

娘娘,到底是没宠,说不上话。可怜丈夫,后宫没人能帮,她娘家——实则不行只能求求父亲想想法子了。六皇子妃想。

黎南珠根本不知道他就摆个宴,后宫前朝都闻风而动各种揣测的,甚至他这看戏的宴‘一票难求’、‘有价无市’了。

他没请的,宫门口自然不敢放人。而请了的人家,也不敢再多带人,你以为是逛庙会,一个捎十个?那是东宫,那是黎南珠请的,要是不痛快了,是敢当面给你撅回去的人。

参考慎郡王。

于是黎南珠请帖上说谁家夫人那就是谁夫人,说带孩子,也不敢不带。

这日大早,六家府邸门前就清了街,请夫人小姐上马车,家丁护卫都跟着,一路到了宫门口,侍卫检查过拜帖,各府护卫不能进,夫人小姐身边只能跟随一名丫鬟,不能多带的。

好一点的是从安门进,车马能走侧宫道,到了丹阳门下马车,这下要步行,不过已经快到了,走一会是宫学,往后就是东宫,占在中间位置。

东宫气派,全是大殿侧殿,屋子梁高,挑高敞快。宫门口有迎人的嬷嬷和太监,今日一共六位,两位公主,四位官员夫人,连着孩子也就十二位。

人也是差不多都到齐,最早到的先看情况,在宫门口候了候,等太常长公主进了,这才稍后等了等进,基本上是六家全到了。

此时在正殿坐着喝茶。

因为来的太早了,太孙妃急忙忙才收拾好,出来一看,顿时脸跟苦瓜一样,面上又重新涌起了笑,“哈哈,欢迎欢迎,早上吃了没?没吃咱们用点,再开戏。”

众人自然说吃了。

太常长公主仔细注意到,刚太孙妃出来见她们时,脸掉了下来,好像不是很愉快,可紧跟着又很热情欢迎,一时拿不住……

“我早饭还没吃,不如再用点吧?”黎南珠请众人移偏殿,那边摆好了饭,“各位夫人们别客气,我在昭州野惯了,京里规矩不熟,但招呼大家来做客是实心的。”

“要是吃过了也不用勉强,都自自在在的,坐着饮茶吃点心。”

太孙妃说话看着是个直肠子人。京里夫人们是察言观色不会差,进宫一次侍奉贵人更是心里战战兢兢,上头贵人什么性子,那她们在外就捏成什么脾性。

“那妾身不客气了。”徐夫人半福身,笑说:“谢谢太孙妃殿下今日款待了。”

“徐夫人客气什么。”黎南珠亲自引位。

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太孙妃看到小孩那一桌,顿时是心里叹气,面上说:“今日来的都是小朋友啊,挺好的。”

还都是女孩子,大点的十二三岁,小的都是七八岁。

等吃完早饭,各自先去‘歇息’——给大家留有上厕所整理仪容时间。之后会有下人引路,移步到了后头庭院听戏。

大嬷嬷见太孙妃满面愁容,还叹气,嘴上嘀咕说:“怪我没写清楚,怎么全都是女孩子来了……”

倒不是偏颇什么,他办宴会目的就是为了给苏芝找夫家。

今日白费了。

“太孙妃邀京里各家夫人入宫听戏,夫人们拿不住您心思,不知缘故,那就不敢多猜多想,只往最稳妥的来。”大嬷嬷提点,“太孙妃身份,带自家女郎最为妥帖,也不能带妙龄的。”

“为何?”黎南珠好奇。

大嬷嬷是知道太孙妃真真心思不在这方面,解释说:“若是妙龄女郎,怕太孙妃猜疑,是想同太孙示好,如今东宫只有主子您一人,还无侧妃。”

“各家夫人也是诚心来赴宴,为了免麻烦,带稚童。”

黎南珠:……万万没想到这个理由。

“我在京里妒夫名声还挺强哈。”

各家夫人都怕他。

大嬷嬷听出话音来,笑的婉约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心思,带自家年轻女郎进宫,情理都合适,面上谁也不能指责什么,难免有些胆子大的想搏一搏。”

“如今外头都知道太孙与太孙妃琴瑟和鸣恩爱,主动避免了这等心思,是好事。”

黎南珠心道大嬷嬷这是把他妒夫名声换了美好说法。

“那阿父和父亲呢?”

大嬷嬷也带着笑意,“清修居士性子安静,不争不抢,不过太子爱护有加,有过这等事,太子看都不看一概不理。”

“太孙同太子一般。”

黎南珠心想那是年年还小没开窍,不懂这些。外头有客在,黎南珠不好在屋子多留,换了衣裳就去外头听戏去了——今天这宴会是白忙活了。

于是就作乐呗。

东宫原先侧妃侍妾住的院子全推了,地方一下子敞快,栽了草坪,黎南珠是昭州生活习惯,又让做了个敞快的大厅——就是有个盖子顶,两排二十四根大柱子撑起来,四面空的,平日里用卷帘半吊着。

今日宴会唱戏说书就在这儿摆。

透着微风阳光,听着戏曲喝着茶,露天的景致也好,心旷神怡,很快黎南珠就自己玩痛快了,有时候跟几位夫人聊天说话,就像陪他大嫂看戏一般,很是随性自在。

“这戏听着像渣男。”黎南珠吐槽。

刚开始几位夫人还不习惯,也不敢多搭话聊天,有人说太孙妃不爱了换一出。黎南珠摆手,跟旁边听得入神,一个个小大人的小丫头们说:“听着好,听多了,知道怎么分辨渣男,以后嫁人不怕掉火坑。”

各位夫人微微怔愣,而后都笑起来了。

“倒也是,拘着什么都不让知道,可分辨不出。”徐夫人说。

黎南珠就很欣赏徐夫人想法。

太常公主心里撇嘴,京里这些贵女出嫁,相看夫家都是父母掌眼的,要是嫁了人,难不成还能脱身和离不成?再说,男子一妻多妾也正常,只要男子敬重妻子就成了。

驸马在外头都有养外室呢。

要她看,还得娘家位高,单看黎南珠如今被众星环绕捧着就知道,有个好娘家是多么重要。

公主想,她的女儿,以后自是不会受委屈的。

“徐夫人家中可有没成婚的儿子?”黎南珠想到正事明知故问。

“妾身还有一子,尚未娶妻,今年十五,家里说不急,我想着孩子们婚事,也要先相看相看。”徐夫人听太孙妃的口气回话。

黎南珠说:“是该这样。”

“回头徐夫人带来,这么多夫人在,帮你相看相看。”

徐夫人听得心里打鼓,要不是太孙妃年轻还未有子嗣,她一瞬间都觉得太孙妃这是给家里姑娘相看男郎的,要是这般说,太孙妃办宴会邀人看戏,就能说得通了。

可太孙妃如今未生育,黎王爷王妃也回昭州了。

倒是听说,黎王爷有一孙女,不过才六岁大,这——

今日出风头的是徐夫人,中午用了膳,下午听了会说书故事,各位夫人公主就出宫了,回去车马上,带自家闺女来的,拘束一天,这会活泼了性子。

“阿娘,今日真好玩,殿下还送了我花花,阿娘您看好不好看?”

“母亲母亲,宫里好玩,一点都不下人,殿下娘娘还跟我笑呢,问我糕点好不好吃。”

“母亲,下次还来玩吗?太孙妃平易近人真好。”

各家夫人听女儿这般说,心想今日见了,太孙妃确实是比外头传闻的要和善,是个利落直爽性子。有的哄女儿的,有的夸的,反正说了一路今日见闻。

回到府邸上,家里有老祖母祖父,夫人得带孩子先回去问安见礼,进宫是大事,还要把今日所说见闻都学一遍,就怕有什么没做好的纰漏。

“太孙妃殿下问咱家五郎有无婚配?”徐家祖母问。

徐夫人说:“是啊,我也不懂,按理说黎家孙女才六岁,怎么说不应当。可听戏时闲聊,透着相看婚事的话,但想不明白。”

这样场合,徐夫人也是经历了多次,府里嫡出庶出,娶妻嫁女,都是她相看赴宴商定的,怎么会看不出呢。

可太孙殿下为人性格还有身边真真没要嫁人的姑娘啊。

还是徐老夫人老道,说:“莫不是给旁人相看的?你也不是新妇,能看出来意思,那就是太孙殿下透着这话风,能让太孙妃这般大动干戈的,请的还都是有些门户的,想必给相看的那女郎家世也不错。”

“下次你只管带着五郎去吧。”

“放你的心,若是不合适了,太孙妃也不会强来的。”

能为这女郎如此费心思宴请客人,可见是尊重的,定不想结一对怨偶来。

徐夫人这才放心了,听婆母的话,下次若是有机会就带五郎去。

今日赴宴的夫人都不傻,几乎都瞧出来太孙妃意思,揣摩一二,便想若是下次那就带儿子进东宫——

幸好不是去后宫,若是后宫那可去不得。

也有规矩重的人家,适婚男郎随母赴宴去东宫,太孙妃虽是个哥儿,那也得避嫌,家里婆母便劝告,说不许去,就当没听懂话里意思,下次独身赴宴或是带家里女郎,如此一来,太孙妃就明白过来了。

算是婉拒。

东宫。

黎南珠摊在椅子上,历延年倒了热茶送到阿叔手边。黎南珠今日吃瓜子坚果多了,这会口干舌燥,握着热茶,伸出舌尖来,含糊说:“年年,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破了?”

“舌尖这儿,有点疼。”

历延年目光像是被灼伤一般,却仔细看,说:“是有点红,我喊信四来看看。”他知道阿叔不爱动宫里太医的,这个麻烦事。

果然阿叔一听喊信四,当即是点点头。

“热茶也不好饮,我替阿叔换成清水。”

“唔唔唔。”你来吧。

没一会信四被叫过来,顶着太孙灼灼目光,仔细看了下主子舌尖那一点——连皮都没破,就是磨损红了。当即是:“我开点药粉,撒上去含着。”

“快来吧。”太孙道。

信四看看那没破皮的伤,再看太孙牵挂带着急,顿时觉得主子舌头伤势是重了些,拿了药粉,开了瓶,往上头撒了些。

黎南珠收回舌头,先是凉凉的,而后整个脸都皱吧起来。

“!!!!”

“怎么这么苦?!”

信四说:“主子,这药粉是清凉下火用的,里头我添了黄连。”

黎南珠:……伸手抓年年,示意水。

“主子,您喝了水这没多大药效了,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太孙已经把茶递到阿叔手里了,“阿叔,不然一口水含着?”

黎南珠咕嘟咕嘟喝完咽下去,又几口冲淡味,皱巴巴脸说:“含着不是一样的苦,没事我没事,不用看了。”

等黎南珠缓过来,信四在旁老实,还把药粉给他留下。

“好啊,等明个我就放十二碗里,给十二喝。”黎南珠磨牙道。

谁知信四从怀里掏了一瓶大的递给主子,说:“那麻烦主子了,十二皇子最近火气是大了些,正好降降火。”

“……”黎南珠觉得信四并没有逗他玩,是真的觉得败火是好事,当即也不好无理取闹,只让信四去睡,背地里跟太孙告状:“我要扣他嫁妆!”

太孙只道:“听阿叔的。”

混世魔头黎南珠才舒坦一些。当晚两人躺一起——天气凉了,寝殿内的海棠榻有一日上面多了一张矮几,每天夜里太孙得自己搬着矮几放别处,再铺床。

如此几天,太孙妃想起来了,“天冷了,睡一道吧,你身子弱,阿叔还能给你暖被窝,我火气足。”

于是又顺理成章睡在一张床。

这会黎南珠哀叹:“以前嫂子和昭州夫人们聊天相看,我还觉得挺快挺有意思的,到了今日我自己设宴给苏芝挑夫君,那是白忙活了一天,连个男的影子都没见着。”

“阿叔替苏家千金忙,有什么要求吗?”历延年问。

黎南珠闲聊数指头:“一,肯定样貌要好,身材匀称,不能太胖不能太瘦。二,家里和苏家差不多,门当户对。三,这是最重要一点,品行好,上进心,最好没娶妻前屋里不能有人,干干净净的。”

“我挑完了,苏夫人那儿也急,估计会领我的好意。”

历延年嗯了声,说:“阿叔如此替苏小姐上心,定会觅得良缘。”

“我就怕出岔子,苏芝要是过的不幸福,因果也是我欠下的。”黎南珠叹气。

“不会,慢慢相看,我陪阿叔一起挑。”

“好啊。”

两人闲聊一言一语,很快帐内安静只闻呼吸声。

但这事操之不及,尤其京里替人相看婚嫁更是麻烦,黎南珠设宴请人东宫看戏这事,过了几天,画风不对了,像是慎郡王妃——七皇子的妻子郭小姐、六皇子妃、嘉郡王妃都递了帖子,想赴宴。

好比黎南珠要做正事,但外头人不知道,都来主动示好一起玩,黎南珠要是拒绝了,那不给几家夫人面子——换做男儿郎,黎南珠肯定撅过去。

但是女眷这就要掂量,反正吃席看戏,干脆都邀请了。

于是这相看拖拖拉拉,一直到了十一月底还没定下。不过也不算白忙活,其一是初步筛选名单出来了,二十八选十,都是符合黎南珠要求的。

其二,苏夫人大概是摸清了太孙妃殿下的意思,很是感激,现如今把黎南珠当主心骨,这事由黎南珠做主了。

黎南珠后来也能想明白,苏夫人肯定知道皇后打什么主意,不好得罪人,全让他出头了。

但谁让他揽了事呢。

永乐宫中。

皇后看着进宫请安的儿媳妇,是哪哪都看不顺眼,小门小户出来的,样貌颜色也一般般,配炎儿真是辱没了炎儿。

“行了,本宫累了,你回去吧。”

郡王妃郭四娘行礼告退。

人还未出去玩,皇后就跟身边嬷嬷说:“真是木讷。”压根不怕郭四娘听见心里难过。

郭四娘确实听见了,只能装听不见,她出宫时,一手摸着腹部,她知道皇后不满意她,郡王本人也不是如何敬重她,但之前一直留宿她院子里。

只要有了孩子,不拘男女哥儿,只要有个孩子,她这下半生就有盼头,能有个安稳了……

郭四娘想到皇后母子算盘,不敢明说,在心底默默想,苏家千金她见过,那等样貌才情,即便是没她,慎郡王床笫之事不足,也般配不上,更别提如今了。

她不急的,再过几个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