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银光之中,古船在遥远的岭空上浮现了一会儿,随即一只巨大的黑手竟从山岭里伸出来,将古船连同银光都抓得湮灭了。那只手远在天边,可震撼了身在大院里的每个人,那该是多大的手才能触及夜空里的古船。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就想看山岭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动静,但银光和古船消失后,再也没有特别的景象出现了。

李狂药愣了愣,不相信地笑了笑,这世界真是够疯狂。不过,他宁可相信世界有妖怪,也不相信山岭里头能有一手遮天的巨兽。他们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一定真是巨手把古船和银光湮灭了。那景象实在诡异,不应属于人世间,李狂药不得不说服自己,那一定是山岭深处有强大的银光,古船和巨手都是投影出来的。

其他人还没做声,李狂药就咳了咳,提醒道:“我们休息吧。明天还要走十几公里的山路。”

“也对。林业局的人说越往里面越难走,十几公里搞不好要走一天。”丁细细同意道。

“咱们带了刀,还带了什么武器吗?”路建新问,“你们这些喝酒的人,总该带了点烈酒来吧,要是刀对付不了猛兽,起码还能点火退敌。”

丁细细莞尔一笑:“这事你放心,我从甘肃带了几瓶酒来,能驱蛇还能治毒,起火就更没问题了。”

李狂药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或许那只巨大的黑手并不可怕。他们回到院中,清空了脑袋的胡思乱想,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金日高挂,迫不及待地释放热能,给海南洒满阳光的味道。李狂药早上随便吃了点饼干,喝了一口消毒过的水,然后就背起一个包往外走。丁细细先打探好路的方向了,所以成了李狂药与路建新的向导,就好像她是当地人。

林场老院的后面是一片青皮林,长满了高耸的青皮树,跟《人猿泰山》里的丛林差不多。青皮树最高能长30多米,它不怕旱,不怕浸,天旱不枯,水漫不腐,即使遇上台风袭击,高枝少有的折断,偶尔枝叶呈现枯黄,一逢雨水,又能迅速恢复茵绿。丁细细说青皮树很珍贵,原本是林场工人种的,但后来因为环境不适宜继续居住,他们就搬到别处去了。

顺着青皮林往里走,会遇到一条大河,河叫坝水河。因为以前暴雨很多,岭里的河常发洪水,黎族的群众就建了一个水坝,用来抵御洪水袭击村庄。1950年,海南解放后,住在霸王岭外的黎族村庄就外迁到几十公里外的平原居住,不用再受洪水的困扰了。80年代,国家打算利用那条大河建一个小水电站,可那是一个脑热的决定,因此只建了一半就废了。因为霸王岭还没修路到岭里,来回靠工人背建筑材料,工程进度太慢,而工人住宿环境也苦不堪言。

李狂药看见青皮林里有几间土屋、茅草屋,不过都溃倒了,不能再住人了。那些是林场工人搭建的房子,还有一些是黎族先民留下的民居。黎族先民的老屋前挂了几只大葫芦,丁细细见了就走过去,说要把葫芦拿下来,待会儿会用得着。李狂药以为拿葫芦装酒,因为此行就是要找琼猿仙酿,葫芦比三岁小孩还大些,一定能装许多酒。

丁细细听了就笑道:“不是装酒,这是渡水用的。山里头的路早被森林吞掉了,我们慢慢开路走去水坝那边,太浪费时间了。不如找到坝水河,直接渡水过去。”

“葫芦渡水?怎么渡?难道还能变法术,让葫芦变成船那么大,我们就坐上去?”路建新来到茅屋前,新鲜地往着挂在屋檐上的葫芦。

丁细细踮脚一跃,轻松地摘下一只大葫芦,打点了上面的灰尘就说:“你们什么都没打听就来霸王岭了吗?真是够偷懒的!”

李狂药和路建新四目相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只以为人来了就好,哪里想过打听那么多细节。丁细细把葫芦递给李狂药,然后又去摘另外两个大葫芦,并说这在几十年前是黎族先民常用的渡水工具。因为黎族先民少不了要过坝水河,每次上山砍柴或打猎,就背上这葫芦渡水。

这些葫芦都是精挑细选的,非常结实,外面还以竹篾或藤网罩兜住。游渡时有两种操作方法:一种是用一只手臂挟住葫芦,另一只手和双脚划水,类似侧泳姿态;另一种是把葫芦置于头前,双手抓住葫芦上的竹藤网,双腿上下交替击水。黎族的葫芦舟,不单是过河的浮具,也是一种简单的运载工具。因为黎族的葫芦舟上部皆开口,外套以皮盖。过江时,黎族先民就把衣服和干粮装进葫芦内,有皮盖的保护,内部不会受潮。

事实上,人类在水上使用的交通工具,最早并不是船,而是漂浮工具。当时生产力极端低下,人类还不会制作独木舟、竹筏,而是利用一些浮力很大的物体作为水上交通工具,葫芦就是最早为人类所应用的漂浮工具。

李狂药摸了摸坚硬光滑的葫芦,心说这些应该是黎族先民拿去装琼猿仙酿的容器吧,可惜他们喝死了。丁细细没等李狂药想明白,她就摘下了三只大葫芦,分给每个人一只,用来渡水。坝水河水流很急,倒靠游的话,人游不了十几公里,说不定只游出几百米就沉到底下去了。

青皮林的面积很广,走了近一公里,李狂药才听到水声,那像过年的鞭炮声,急促又猛烈,可以想象出水河湍急。路建新远远见到一条腾起的河水,飞溅的水花像雾一样,他就嘀咕一个葫芦够吗,估计要两个吧。他们见到的河水太急了,不适合下水,因此又往下游走了几百米,当见到河水稍微缓一点儿了,这才打算用葫芦渡水。

“这葫芦管用吗?不会游到半就裂开吧?”李狂药有点不放心,毕竟这是几十年前留的东西。

“我看够呛。”路建新讲道,“不过丁小妹是让我们靠着葫芦顺水而下,不用游,相当于漂着。葫芦肯定承受得住,要是裂开了,我们再游到岸边就行了。坝水河也不是很宽,不用怕,淹不死人的。”

“对了,路大哥,”这时,丁细细想起来,说道,“我和李狂药都喝了很猛的雄黄酒,这可以避蛇。你不喝酒,万一水里有蛇,或者……”

“你放心好了,我以前住在四川的山里,那里的毒蛇可不少。茶境有个方法,就是用烟草去熏,你没听过毒蛇不咬烟鬼吗?用科学的话说,蛇怕尼古丁,我身上涂了老烟草,身上有怪味,它们不敢接近的。不过要泡在水里那么久,不知道效果能保持多久。”路建新解释。

丁细细不知道蛇怕尼古丁,看路建新底气很足,她就放心地做好准备,叫大家一个个地慢慢下水。李狂药热得大汗直流,倒愿意渡水赶路,一下水就觉得凉意入心,肺里的火都灭了一大半。漂在水中,只有头和一只手露在水面,那只手酸了的话,他们又换另一只手,惬意得他们想睡着。

坝水河有的河段水急,有的平缓,漂下几公里后,李狂药等人就听到猿猴的啼叫声,让他们想起酒仙李白的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清早,水面有丝雾气,李狂药看不到四周的山林是样的,也见不到猿猴的真身。只听到它们高亢嘹亮的叫声,一两公里外都能听见,声音还不停地回**,像是在嘲笑闯入猿猴秘境的人类。

经过了近两小时的漂流,李狂药发现水流越来越缓慢,放眼一望,原来废水坝就在前面了。路建新回头看了落后的丁细细,问她要不要上岸了,这时他就感觉到许多东西打到他的脖子上。丁细细随即也发现雾气未净的水面上有古怪,于是她就马上喊:“我们太大意了,我们快上岸,马上游到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