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舒禾靠在**,厚厚的锦被盖到腹部,他低下头,披散的长发瞬间倾斜,挡了烛光照耀的侧脸。

舒禾动作缓慢的掀开被子,捏捏没知觉的左腿,又敲敲同样没知觉的右腿,最终叹口气,靠着床壁无力的仰望金黄色床幔,从清醒开始他的双腿就无法动弹,花花说这是毒素逆流的后遗症,等他身上所有毒素清理干净,假以时日,双腿自然会恢复如初。

舒禾是相信花花的,但他依旧在心里担忧,万一成了废人他还不如一死百了。

花花穿着他特有的红色裹衣从侧殿出来,见到舒禾如此忧心忡忡心里也不好过,其实舒禾的腿并不严重,有毒素残留是事实,但真相往往是自私的。

“怎么了?还不想休息吗?”花花趴在床沿上,心事深深埋藏,面上是他只会对舒禾流露出来的温柔笑意。

舒禾小幅度的偏过脸,见怪不怪的看着从头到脚都是红色的花花,虽然很多次都想说花花这样造型很雷人,但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

“还不困。”舒禾说。

闻言,花花越见成熟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那我们聊天,像以前一样,你给我讲故事。”

舒禾平静道:“你先变回那个傻子。”

花花顿时语塞,想到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吃人的心都有了,他伟大英明的形象啊!

“怎么了?”舒禾明知故问。

花花面臊的挠挠头皮,立即愁眉苦脸的转移话题,问了一个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

“舒儿,等你双腿好了,是不是会离开这里?”

舒禾傻愣的眨眨眼,“你叫我什么?”

花花理所当然道:“舒儿啊!”

舒、舒儿?舒禾顿时被这个称呼雷的眼前发黑。

“我叫舒禾!请你叫我舒禾!”舒儿什么的见鬼去,他不是女人!

花花一脸不明白的问:“舒儿和舒禾有区别吗?”

“绝对有!”舒禾斩钉截铁道:“你必须叫我舒禾,不然跟你翻脸!”他要做自己,做舒禾,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见舒禾隐隐动气,花花心不甘情不愿道:“不叫你舒儿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离开我身边,行吗?”

花花用干净的红眸注视着舒禾,口气里带了几分霸道,几分任性,还有几分祈求。

舒禾沉默的回视花花,显然做不到。

花花心里有数,却还是想坚持一下,“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包括把丑小鸭带过来。”

舒禾抿着唇,好一会开口道:“花花,我一开始就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我留下?你应该知道丑小鸭对我有多重要,我是想他,但我同样不希望他离开青阳身边,我最想做什么,你应该懂的。”

“所以说,你病好后还是会离开?”花花问。

舒禾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闻言,花花脸色猛然一沉,舒禾即刻皱眉,瞬间,花花又什么事都没有的笑开,“行,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回邪医谷,但我坚持要叫你舒儿,就我这么叫,你不能拒绝。”不然就留下!

花花没把最后五个字说出来,但他那犀利的眼神已经把意思送进舒禾心里,如此二选一的天平秤,傻子才会继续较劲。

“我累了,要休息。”舒禾面露困色,尽管花花从不在他面前摆架子,但他心里明白,凭花花的能力如果要强行留他,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花花装傻的当不知道舒禾心里想什么,高高兴兴的扶着他躺下,“那舒儿你好好休息,我还在软榻上睡,要是哪里不舒服你哼一声我就知道。”

要天下至尊为自己委屈软榻,说不感激是假的,但舒禾不想表现出来,如今的花花很危险,他不想在自己离开以前有什么变故出现。

“你也早点休息。”舒禾躺着说。

花花给他盖上锦被,满脸堆笑,“好,听舒儿的。”

舒禾无语,恶寒的闭上眼。

花花把床幔放下,又偷偷在舒禾头部的位置留条缝,方便他在软榻上看着。

第二天,君临国威武壮观的朝堂上,文武百官受上方浑身冒寒气的帝上影响,全数头上冒汗,跪地不起。

花花手肘顶在龙椅扶手上,手成拳拄着下巴,身子微微倾斜,从早朝开始一个多时辰,他就这么冷着脸一声不吭的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百官叩首后他连平身都没有说,任由大家莫名其妙的跪着,心惊胆战的在心里胡乱猜测。

冷乔和普召跪的离他们帝上最近,也许冷乔神经大条没有察觉出什么,但心细的普召清楚感觉出他们帝上的不对劲,随着时间流逝,普召越发确定心里的猜测,其实帝上在发呆!他们睥睨天下的帝上既然会不分场合的发呆!普召被这个认知惊得冷汗涔涔。

花花确实在出神,从昨晚开始他的脑子就没有停止运转,他模拟了上百套留住舒禾的法子,可最后都被他自己否决剔除,有舒小鸭的存在他就无法让舒禾留下,若用强硬手段只会遭到厌恶,可放人离开打死他都做不到,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舒禾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但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

这个很难做到,除非舒禾爱上他,又或者让舒禾为他生个孩子,在双方拥有相同筹码的情况下,他不担心舒禾会忍心丢下他和孩子投到青阳朔衣怀里去。只不过,想着简单,做着就难如登天。

花花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傻子,舒禾也不是如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在没有属于两人的羁绊下,就算再怎么强求也无法让红线捆在彼此手上。

想不出好法子,花花烦躁的皱眉,下边偷瞄着他的文武百官顿时被吓昏好几个。

听到异响,花花稍稍回神,红眸不带感情的扫过下方,猛然想起这会是上朝时间。但花花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在出神,他面不改色的站起,双手背后,很不负责的吐出两个字。

“退朝!”说完,迈着沉稳的步伐先离开。

文武百官腿软的爬起来,擦过脑门的袖子都能湿上一大块,他们缓过神刚准备向帝上身边的大红人询问情况,那边御书房的小太监就来了。

“武者大人,文者大人,帝上召见。”

冷乔和普召立即跟小太监走,留下一群老臣在后面跺脚。

没一会,帝上心情不好的消息被有心人送进了老太后耳朵里。

“屈贤,有关尊儿带回来的人,你从太医嘴里可有探到什么?”老太后拄着拐杖,精明的目光投向窗外。

医者屈贤在老太后边上站定,恭敬道:“帝上下了封口令,参与医治那人的太医闭口不透露消息,老臣也无法。”

老太后不高兴的用拐杖敲打地面,“尊儿从月国回来就一直神秘兮兮,哀家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每天下了朝就往回跑,连哀家这里都不踏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往寝宫里藏了什么宝贝!”

说白了老太后就是在抱怨,本来孙子忙,一个月顶多见十次面,现在好了,为个不知哪来的人连这十次都没了,这叫爱孙心切的老太后不生气才怪。

屈贤问:“老太后,您心里好奇,为什么不亲自去盘龙殿看看?”

老太后叹口气,老实说:“哀家怕惹尊儿生气,那孩子从小就敏感,对于自己的东西更是异常固执,哀家这要是跑去看人,万一尊儿不高兴了,哀家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屈贤灰白的眉毛拧了拧,实在不愿意见老太后如此愁容满面。

“老太后,帝上最孝敬的就是您,老臣保证他不会怪罪您。”

闻言,老太后眼睛一亮,她就爱听这话,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有个孝顺的宝贝孙子。

“真的?”

屈贤好笑的点点头,“老臣以命担保。”

老太后顿时来了精神,“那走,哀家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把哀家的尊儿迷得如此七荤八素!”

“来人,摆驾盘龙殿!”

“是!”

“……”

御书房,花花很认真的看着冷乔和普召,把自己的烦恼拿出来跟他们分享,撇开群臣关系,他们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

“普召你聪明,来给本帝出出主意。”花花说。

普召被点名,不得已的往前踏一步,拱手道:“帝上,臣认为舒公子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果您手段强硬肯定会招来舒公子的反弹,臣认为您应该顺着舒公子。”

花花若有所思的盯着普召,“继续说。”

普召快速运转着思路,道:“臣大胆直言,帝上不如让舒公子双腿恢复行走,等到舒公子体内毒素清理干净,他若还是选择离去,您放人便是。”

话落,花花未开口,冷乔先上前撞开普召,直脑筋道:“帝上,您如此辛苦才把舒公子带回来,又花了大把精力救人,怎么可以最后为他人做嫁衣!”

普召隐晦的瞪了冷乔一眼,甩甩衣袖,不急不缓道:“帝上,臣话未说完,从君临到邪医谷如此长途跋涉,以舒公子刚大病初愈的身体肯定吃不消,帝上既然不放心,为何不亲自送舒公子去邪医谷?反正……”

普召话还没说完,冷乔再一次用蛮力把他撞开,横眉竖目的怪罪,“文者大人好大胆!竟然怂恿帝上出宫!”

“你……”普召瞪着撞了他两次的冷乔,火大的想吃人。

这时,花花冷眼扫过两人,命令道:“冷乔退后,普召接着说。”

“是,帝上。”

冷乔不情愿的往后退两步,普召重新站好,款款道来,“帝上,反正您有去妖香楼接亲的理由,完全可以拿来当出宫的借口,正巧舒公子也要离开,你就顺路送送他,至于这条有多长,那就是您说了算,臣胆敢确定,舒公子肯定不识路。”

听普召一番话,花花冷了大半天的脸终于缓和回温,嘴角划开弧度,那点愉悦怎么都藏不住。

“不愧是拥有文者名号的普家子孙,好法子!”花花赞叹,他何必苦恼怎么把人留住,有时候放开才是以退为进,路上要是能拖个一年半载,他就不信得不到舒儿的心,如果来点意外,孤男寡男生米煮成熟饭,再不小心有个孩子,他还有什么好愁的?

花花立即大手一挥,下令,“普召,你去准备一张地图,半个月后交给舒公子,冷乔准备马车,不用太起眼,也不用太宽敞,别忘了往车内多放几条棉被,然后……”

突然,花花灵台一动,话没说完直接消失在御书房里,普召和冷乔见怪不怪,能让帝上这么着急的肯定是霸占盘龙殿的舒公子有情况。

普召反应比冷乔快,回身就把冷乔踹到在地,报之前两撞之仇,然后迅速逃离现场,独留冷乔气的跳脚、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