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桂林之前,老妈下班后无意问了句为什么选心理学,张先越自己也不知道。直到现在,和寝室里的兄弟一起坐着,他忽然找到了答案。

毕竟人生非常神奇。

上一秒还觉得很孤独,下一秒就会和朋友们一起,嬉笑着渡过比夜梦更美的漓江。

可能理由只能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想起来,但没关系,人生每一步的理由都会在曾经或未来出现。比如现在想要延续和畜生们在一起时无理由的心安,比如曾经想要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但总而言之,正是这些无可替代的时光,决定了自己必然会这样选择。

一大早,四个人在酒店吃了早饭就来到兴坪码头,坐竹筏游江。本来老许还有点困,给尹知温一捧湖水浇了个清醒,当场在诗意的风景前打起了水仗。陈非寒倒是习惯这群傻逼了,给了划船大爷一些小费,边听讲解边看热闹。

废猫坐在船头,胖子翘着脚坐在船尾,中间是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神经。戴着草帽的老大爷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中间这俩经常这样啊?”

“……我们经常这样,”张先越扬着嗓子老实承认,“只是他俩今天开始得比较早。”

过不了多久,胖子加入,撵着尹知温节节败退。陈非寒的猫爪子可不愿意碰水,由着仙女男朋友吃败仗。沿途的青山倒映于明镜般的湖水中,在缓缓前进的涟漪间驻足停留。

桂林山水甲天下,一点油茶一片云,陈非寒撑着手,悠闲地拿出一张小纸条,边看风景边画速写。

大爷惊奇道:“会画画啊?”

陈非寒孔雀开屏地补了一笔:“是啊,大爷可得划稳点儿,沾了水就不好送你了。”

路过二十元经典打卡风景区,胖子终于发觉他们几个有点傻,嚷嚷着还西巴他妈的不住手。刚拿出手机拍了几张,老许唧唧歪歪地哼唱道:“屋顶的天空是我们的……”

这下好,有一个人带头,会唱的连忙跟:“放学后夕阳也都会是我们的……”

元宝山中央,一首五月天的《笑忘歌》就这么稀稀拉拉地拼了起来。陈非寒画完,非要尹知温夸几句才送给大爷。他回头一看,胖子和老许肩并肩朝天空大声嗨歌:“伤心的都忘记了,只记得这首笑忘歌;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从头到脚趾都很快乐;我和你都约好了,要再唱这首笑忘歌;这一生只愿只要平凡快乐,谁说这样不伟大呢……”

“唱得好!”隔壁船的情侣喊,“再来一首五月天的!”

“得,一个人的时候怂得跟个包子样,两个人就不嫌跑调了。”

尹知温无语至极,浑身湿漉漉地退居丢人圈二线。他的脸湿透了,头发上的水漏了几滴下来,被迫半眯着眼找卫生纸。刚打开包,张胖子哗啦一勺水泼过来,本来就沾了几滴水的卷纸瞬间祭天。

“非要这样是吧?!”尹知温常年的街道办做派终于出现了裂痕,“等着啊,今天谁也别想干着衣服上岸!”

“救命!”老许的跑调歌戛然而止,“伯伯快点划!船上有个杀人魔!”

本来下了船是打算直接去兴坪古镇找吃的,但这群傻大个只有陈非寒还能出门,其余的不得不先买一件T恤凑合一下。到了饭店,虾子吃了还没两口,张胖子举着杯说:“咱们本来是打算吃正宗螺蛳粉的对吧?”

陈非寒喊了一声干杯,后知后觉地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要不还去一趟柳州?”胖子看了眼预算,“我是够用,够用到去一趟云南都没问题。”

“暗示咱们去云南呢这是,”老许吃了口小菜,“我是无所谓,我哪儿都行。”

尹知温最受不了室友们天马行空:“先把这儿玩完行吗!民宿还有两天呢大爷们。”

这群人嘴上说着有道理,隔天就买了去柳州的票,逛完桂林一路杀过去,沿着大街小巷找螺蛳粉吃。张先越离谱极了,这家店吃完那家店吃,把减肥这事儿彻底忘到了西伯利亚。

直到要返程了,大伙儿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时间在流逝。”

像是一瞬间穿梭了一场梦境,那梦里一端连接着桂林,一端连接着省城,只要自己想,校服和常服就能无限次切换。

但那终究是梦。

十八岁后,少年终究要从无尽的朝霞与日落中醒来。

回到省城,陈非寒正准备坐城际回家,班级群里约定了时间吃饭。他只得重新把行李箱打开,拿出几件过夜的衣服。尹知温翘着二郎腿,相当流氓地揽着人不松手,一副天助我也的表情道:“看见没?不让你走呢这是。”

“够了啊,”陈非寒打了个哈欠,“别扒拉我,不然晚上的酒你自己喝。”

啊??尹知温瞪大眼,相当不满意地逮住对方,企图以毫无章法的亲吻让男朋友就范。陈非寒给亲得手软脚软,最后稀稀拉拉地笑着说我喝我喝,还坚定地补上一句:“绝对啊,绝对不同居。”

尹知温难得表示赞同意见:“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谁反悔谁是狗。”

“嘁,真的?”

这色魔理所当然地说:“大不了每次回家把量补完,然后一个学期禁欲,然后再回家补完,再禁欲。”

……他妈的,那个说千万别勉强的人呢?

文一把餐馆定在沿江风光带附近,既能吃饭还能吃烧烤,酒更是直接买两箱——指定是猴子他们寝室干的好事。一大伙人在包厢里聚着,女生两桌男生一桌,陈非寒和尹知温刚到,胖子就嘻嘻哈哈地亮出二维码:“猴子给钱!”

“我操,给给给,”猴子被迫扫码支付,“这俩咋还真的一起来啊。”

那还睡一起呢,胖子嘀咕道,还当我没看见一样喂饼干呢。

“寒哥得喝吧?”见人齐了,猴子几个开始分配任务,“尹哥酒量太差,酒品又太好,毫无喝酒趣味性,今天灌他的份……”

“都给我。”陈非寒主动举手发言。

猴子点点头,伸手比了个五。

“咋?”老许问,“Maroon 5啊?”

“五瓶!”猴子喊,“你们寝室都什么毛病?”

到了饭点,各位老师也相继当场。朝天椒上课时贼凶,私下里和女生关系极好,边吃小食边参与女生话题,聊得不亦乐乎。刘姥爷进门就看了眼酒箱子,马上举双手双脚做投降状:“我喝不了那么多,就一瓶啊。”

“好的,”胖子点点头,朝隔壁桌的范小烨道,“记一瓶白的!”

“啥啊!”刘姥爷恨不得当场打一套军体拳,“白你个头啊,坐下!”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就着小食举了个杯。尹知温只需旁观这场喝酒大战就行,他捧着茶,像晒太阳的老大爷一般窝在角落。陈非寒开场就被狂灌,他和同桌双双录取,得连着两人份的祝福一起喝。

酒过三巡,刘姥爷老大不小的年纪也喝高了。他找了块毛肚随便刷两下,很是不高兴地指着尹知温说:“你咋不是状元!啊?!咋不是状元?!”

“能力有限,”尹知温低眉顺眼道,“比状元差远了。”

这是实话,他没有努力到那个程度,自然也得不到那一份天之骄子的回报。

一群人起哄,刘姥爷撅着嘴,老顽童似地摇头:“哪有多远,也就三分。”

“但人生不差这三分!”他高举酒杯,“来,同学们,敬未来!”

整个包厢的人全都站起来碰杯道:“敬未来!”

“毕业快乐!”刘姥爷一口气喝下去,“我宣布,文科一班毕业啦!”

听说是毕业,饭店送来好些果盘当礼品。除了尹知温,全班十一个男生外带一个班主任,全都喝得不省人事。语文老师没喝酒,她开车来的,负责把朝天椒和刘姥爷拖回去。尹知温瘫在座位上,努力消化两箱啤酒全都喝完的事实。

“欸嘿,”胖子和猴子彻底成了傻子,“我碗里的辣椒比你大啊。”

“不不不,”猴子说,“那是被我的饭遮住了,你看,我的这个辣椒又大又辣。”

“别发癫!”尹知温无语得要死,“这些玩意儿都住哪儿啊?能自己回家的举个手!”

三四只手举起来,包括偷偷醒酒的陈非寒。他还能撑,几大瓶啤酒比酒吧里不同鸡尾酒混喝好应付得多。隔壁寝室的酒鬼们聪明得很,开喝之前就报了电竞酒店的地址,早早开了房等好下一场。

以前国际班也爱喝,但喝得还算体面。听说今年的申请结果很好,那群人从省城东喝到省城西,大大小小的酒吧都去过了,每次受托接走肖卓,个傻子至少还能说话。

哪像现在,八九个人凑不出一个能捋直的舌头。好不容易折腾完,尹知温带陈非寒到家时已是晚上九十点钟。

“尹奶奶呢?”

唉,这问题从桂林回来时就问过了。尹知温做了一杯蜂蜜水,好好督促陈非寒喝完才说:“陪我爷爷去西安开会了,好些没?”

“还行,”废猫皱着眉,“今晚肯定总要上厕所。”

“那事儿也干不了,”他稀里糊涂地眯着眼,“我硬不起来。”

陈非寒一身上下全是汗,对着风扇一顿狂吹,被尹知温强制摁了摇头。两人在自家客厅的窗户前坐了一阵,听着挂钟的滴答声发呆。

渐渐地,废猫下意识打了个哈欠。隐约间,他的思绪在仁礼的寝室里穿梭了一瞬,连夜宵的味道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每一年的省城本该是一样的,却因为时间的意义不同,连风也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毕业快乐,”尹知温轻声说,“要上大学了。”

“还会像以前那样焦虑吗?”他笑起来,“像刚认识那样打一架。”

“肯定会啊,”陈非寒说,“肯定也会焦虑的。”

废猫说起荤话来死不脸红:“那就再跟你打一架呗,换种方式。”

小吉安

因为大年三十无法更新,所以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新年快乐。

后面几章我趁着假期都写好了,所以更新照常。

祝大家心想事成,万事顺利,新的一年成为更好的自己。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