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礼很是不解:“为夫花什么钱了?”

顾馨之哼了声, 让白露取单子过来。

谢慎礼接过单子,一目十行地扫过去,顿时哑然。

顾馨之斜眼看他:“说, 我听听你的理由。”

谢慎礼放下单子,轻叹了口气:“我毕竟担着族长之位。”

顾馨之:“哦, 没有薪俸, 还得倒贴?”

谢慎礼看着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顾馨之:“死了吗?我怎么看死的都是别人?”她点了点单子, “这些礼物, 我觉得应该送给受害者。”

谢慎礼:“……也送了。这些人家,大都给银子比较合适。”

顾馨之:“……”那便是普通人家, 需要银钱不需要装x。那些银钱约莫数额不算高, 她才没注意。她冷笑, “合着就你在中间做大善人,搁这玩左右逢源呢?”

谢慎礼:“……”

顾馨之:“我今天过去东院就是为了这事的。”她点了点单子, “这种事情,我不太赞同。”

谢慎礼垂眸, 似有些为难:“毕竟都是族里子弟。”

这丰神俊逸的脸一摆出为难模样, 顾馨之就有点心软了:“我不是说不能管族里的子弟。”

谢慎礼抬眸看她。

顾馨之语气一转:“但你看看, 这一个个的,不是聚众斗殴、就是赌博抢劫, 有一个好东西吗?”

谢慎礼:“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这些钱砸下去,别说他们感恩与否, 别人就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你是个包庇罪犯、贪污纳垢的人。你现在虽无官职,往后难道不起复吗?

谢慎礼默了片刻, 慢慢道:“倘若无意外, 年后应当会起复。”

顾馨之一拍桌子:“你看, 我就说吧?”

谢慎礼莞尔, 道:“既然能起复,这等小事就不会影响我的。”

顾馨之:“……你傻啊?现在皇帝喜欢你,自然用你,等哪天你人老珠黄,皇帝又有新欢,你看人家会不会来个秋后算账?”

谢慎礼:“……”他头疼,“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外面可不许这般胡说八道。”

顾馨之一挥手:“我又不是傻子,这不是在家里嘛。再说,我这就是个比喻。你这些事情,全都证据确凿,桩桩件件,放在刑部那里,全都足够下狱——嘶,你这是打算以后给我机会三婚?”

谢慎礼:“……胡说八道!”这句训斥明显带了怒意了。

顾馨之半点不怕他,撇嘴:“我瞧你这作死的样子就很像了。”

谢慎礼捏了捏眉心:“我有分寸,不会出问题的。”

顾馨之忍不住套用了句油腻老话:“哥们,你这是在玩火。”

谢慎礼:“……”这比喻没问题,为何听起来怪怪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顾馨之直接拍板:“你要是不想当恶人,这些事,以后转给我,我不怕当恶人。反正这钱,以后不许再出。”

谢慎礼微微皱眉:“毕竟是谢家孩子……”

“我管他谁家的!”顾馨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旁边的夏至、白露惊吓不已,连忙看向谢慎礼。

后者亦是一脸不赞同地看向顾馨之……的手。

“轻点,别拍疼了。”他温声道。

夏至、白露:“……”

顾馨之拍桌:“专心点!说正事呢!”

谢慎礼:“行走坐卧,皆有——”

“行了行了,你平日行事有度、规规矩矩的,怎么不去教导族里那些纨绔?还尽当老好人——你这样心慈手软的,皇帝能放心把事情交给你吗?”顾馨之很是怀疑。

谢慎礼正色:“国事与家事焉能混为一谈?”

顾馨之嗤道:“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家都管不好,何以服人做事?”

谢慎礼:“……”

顾馨之发现自己好像太凶了,缓下语气:“你若是实在想帮衬族里,就去扶持那些品性不错的,给他们请先生啊,改善他们的生活,要是遇到有才华的,就好好培养,不比给这些纨绔子弟擦p股好?”

谢慎礼叹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

“好的,既然我们意见一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顾馨之起身,“讨论到此结束!”

谢慎礼:“……”

顾馨之扭头看向夏至:“到点了,去跟厨房说一声,开饭吧!”

夏至看看她,再看看无言的谢慎礼,不知怎的,竟忍不住想笑。她忍下笑意,领命而去。

顾馨之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问谢慎礼:“今天吃汤面可以吗?要开始准备过年了,咱这几天吃简单点。”

谢慎礼:“……好,不过——”

顾馨之抚掌:“对了,昨儿庄子不是送来几罐酸菜吗?去让人切几碟子,这玩意就适合冬日吃,解腻。”他们家可没有盖暖房种菜,冬日里除了萝卜就是白菜,连根菜叶子都见不着,有点酸菜解解馋也成。

谢慎礼:“……”他无奈,顺着话题往下说,“是岳母着人送来的?”

“对啊。”顾馨之见他不扯着话题纠结,弯起眉眼,“前两日我给娘写信抱怨冬日菜色油腻,转天就收到她让人送来的酸菜。还是娘最疼我~”

谢慎礼想了想,道:“她一个人……不如请她过府过年?”

顾馨之眨眨眼:“可以?”

谢慎礼:“家中并无其他长辈,想必岳母也不会不自在。”

顾馨之:“……我是说东院那边啊,不好交代吧?”

谢慎礼顿了顿,看着她:“我们家与东院已然分产,虽然并没有分家,但这些年,我都是独自过年。除了祭祖时回去一趟,别的时候,都是待家里的。如今与你成家,更不会再过去掺和……我以为你知道。”

顾馨之:“……啊?”猛然想起自己二婚的身份,她有些尴尬,“我前两年几乎不出院门,也不会打听这些,不知道啊。”

谢慎礼:“……嗯,往后便知道了。”

察觉他情绪仿佛不太愉悦,顾馨之轻咳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会搬出什么经史文章,要给我讲一通大道理,要劝我过年去东院见客呢。”

谢慎礼语气淡然:“不需要。你辈分高,要见,也是旁人来见你。”

顾馨之:“……”好有道理。“那我要多备点东西,别到时候晚辈们过来拜年,连红包都不够。”

谢慎礼:“嗯。明儿便让苍梧去接岳母吧,他说话利索,能劝得动。”

“诶。”顾馨之眉开眼笑,“我等会写封信,就说我第一次准备过年,啥都不会,要她过来指点,她肯定来。”

谢慎礼莞尔:“好。”

俩人就着许氏的住所安排又闲聊了几句,及至午膳送来,才停下说话。

送礼单子的事情仿佛就这么过去了。

谢慎礼也没当回事,转头该忙啥忙啥。

第二天,许氏果真过来了。

顾馨之原本打算把她安排在离正院最近的清渠阁,许氏怕打扰他们小两口,想了想,还是选了远一些的折竹居。

院名叫折竹,并非院中栽有竹子,而是取“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之意,代指冬日。这院子沿墙栽了许多梅花,是这西院里为数不多栽了花木的院子,冬日景致最好。

顾馨之自然无有不从,往院子里塞了许多东西,确保自家母亲过得舒舒服服的。

许氏许久没跟女儿一起过年,心中也是欢喜,但她没忘记自家女儿女婿请她过来所为何事,收拾好后,便开始正式接手过年各种杂事。

顾馨之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窝在屋里翻翻账本,看看闲书,好不悠哉。

许氏看不过眼,天天拿那些节礼安排到她面前念叨。

这不,今儿又来了。

“……这腊八粥要先盛一碗祭神灵,然后祭祖宗,剩下的,留够自家上下吃的,还要送出去给亲朋好友。亲朋好友也会有馈赠,到时都得尝一口,这是沾福气。”许氏耐心讲解。

顾馨之懒洋洋靠在软枕上,随口道:“知道了。”不就是喝八宝粥嘛。

许氏皱眉:“你好好听,送哪些人家都有讲究的。”

顾馨之打了个哈欠:“哦,听着呢,你说啊。”

许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家伙,越发懒——”

“夫人。”香芹快步进来,福身,“苍梧求见,奴婢瞧着,仿佛有急事的样子。”

顾馨之奇怪:“咦?先生不是说要出门吗?他没跟去?不应该啊……叫他进来说话。”

“是。”

听说有事,许氏也闭上了嘴。

很快,苍梧低着头进来了。

大冷天的,他竟然跑出一脑门的汗。

顾馨之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问:“是前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苍梧躬身行礼,完了半直起腰,苦笑着看向顾馨之:“姑奶奶诶——啊呸!”他赶紧给自己打了个巴掌,“瞧奴才这张嘴。夫人恕罪,奴才这是急得乱说话了。”

顾馨之摆手:“行了,赶紧说事。”

苍梧苦着脸:“夫人啊,主子早先没跟您说,今日要出门会友吗”

顾馨之奇怪:“说了啊,还跟我说午饭不回来了。”

苍梧苦哈哈:“那怎么账房那边不给奴才支银子啊……主子出门,万一要当东道主,把奴才卖了都结不起那账单啊。”

顾馨之:“……”之前礼单的事后,她给账房的人下了新规矩,大额支取,必须经过她同意。她早上给忘了……不过……她卡的线挺高的啊。

“你打算支多少银子?”她问。

苍梧:“……啊?”他挠了挠头,“三五百两总要吧?”

顾馨之:“……你家主子这是出门会友吃饭,还是出门点花姑娘?”

苍梧:“!!”

旁听的许氏:“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