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气笑了:“二嫂这话说的, 这是你穷你有理吗?我家不缺钱就合该扶贫了?再说,谁说我家不缺的,我现在就缺。”

莫氏脸有点僵:“我不是这个意思。”

邹氏更不客气:“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你这般斤斤计较的, 如何能当得这声族长夫人?”

顾馨之:“当不得就当不得呗, 挂着个名头就要当冤大头的话, 谁爱当谁去,我反正是不乐意当。”

邹氏斥道:“你是不知好歹!”

顾馨之敷衍道:“嗯嗯,我是不识好歹——那大嫂方便跟我对个账吗?”

邹氏涨红脸:“对什么账?我为这个家费尽心思、日夜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要找我算账?你安得什么心?!”

顾馨之微讶:“大嫂竟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好……既然做的不好, 这账更要对一对,我这补账事小, 万一还有别的坑,那岂不是要糟?”

邹氏气结:“你——我何曾说我做的不好?”

顾馨之:“大嫂,你刚说自己只有苦劳,转头就忘了……是不是得找个大夫看看?”后一句是问的莫氏。

莫氏便罢, 邹氏直接被气了个倒仰。

顾馨之这才作罢,转回正题继续道:“不管做的好不好,这么大笔钱, 不能全靠我们家先生, 家里既然收着族产, 就要把责任扛起来——二嫂也别说什么族产所剩无余了, 咱手里有多少钱, 就办多大的事。没钱, 装什么大头孙子呢?对吧?”

莫氏到嘴的话硬生生被怼回去。

缓过气来的邹氏阴阳怪气:“还说自己不会当族长夫人, 现在这派头不是十足十的吗?难为你还特特跑过来教训嫂子们呢。”

顾馨之轻哂:“我要是想摆族长夫人的派头, 这会儿,族老们应该已经坐在这儿,哪还用得着跟两位嫂子费尽口舌的。还是两位嫂子想跟族老们解释解释族产的问题?”

邹氏ap;莫氏:“……”l

顾馨之摊手:“看来是不想了。”

莫氏轻咳一声:“弟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要家里贴上前几年的账,确实是为难我们——也不是不行,砸锅卖铁,总是能补上,就是咱家都得去喝西北风罢了……”她低下语气,苦笑着看向对面的顾馨之。

后者却宛若未觉,径自端起茶盏,垂眸慢条斯理地品。

莫氏顿了顿,语气一转,正色道:“不过,家里情况确实不同往日,五弟也……族里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各家子弟合该低调行事,万不可再到处惹惹是生非。倘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族里断不会再给他们收拾断后了。”

顾馨之这才放下杯子,淡淡道:“不管族里有没有往日风光,各家子弟也不该惹是生非。大嫂二嫂跟各家熟悉,劳两位动动嘴,差人给各家传个信,就说,往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们只论是非对错,旁的,再不会多管。”

莫氏愣了下。

邹氏立马反对:“这怎么行,我们拿着族里的产出,怎么能不办事?”

顾馨之不咸不淡:“那点产出,够买几个前朝的冰裂纹镶金执耳壶?”

邹氏噎住。

顾馨之:“总之呢,我丑话说在前头,族产有多少,就办多大的事。我家先生现在无官无职,那丁点家产还得吃饭过日子,倘若有人再犯事,休想再要我家去填窟窿。”她慢条斯理,“当然,若是有人觉得自己有本事把族产搞起来,我们家也乐于退位让贤。”

一番话连敲带打,大都是对族中其他旁支的警告,又对旧账轻轻揭过,别说莫氏,邹氏都歇了火。

顾馨之见目的达到,便起身告辞。

莫氏客气:“都这个点了,弟妹不防再坐会儿,留下用过午饭再走呗?”

顾馨之跟着客气:“不了,家里还有事,下回吧。”

邹氏翻了个白眼,扭身往外走。

莫氏犹自继续:“昨儿有人送来一只羊,这天冷,弄锅子正合适,正好宏勇、清若也惦记着你,你留下一块儿热闹热闹呗。”

顾馨之好笑:“清若便罢了,宏勇回回见我都要挨我的训,怎么还惦记我?”

莫氏跟着笑:“他知道你是为他好,记仇,估计是想在你面前找回场子呢。”

顾馨之往外走:“那我更不能留下来了,省得宏勇吃得不高兴。”

莫氏跟上,边走边说:“哪能啊。他就是小孩脾气,他其实挺喜、咳,挺敬重你的。”

顾馨之忍不住乐:“他翻过年都要十六了吧?有什么打算吗?”

“正愁呢,我想让他继续念书,他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想去捣鼓买卖,咱这种人家,哪有——”

“你过来干什么?”走在前边的邹氏不知跟谁说话。

莫氏顿了顿,看向前边。

顾馨之随意瞥了眼,毫无波动地收回视线,接着道:“二嫂,倘若宏勇确实想做,不防让他试试。”

莫氏回神,看看阶下,又看她,欲言又止。

顾馨之宛若未觉:“你拦着他,他总归是惦记,影响念书反倒不好。何不让他试试,失败了,自然安安心心回来念书了。念书嘛,什么时候都不晚,不怕耽搁这几个月功夫。”

莫氏顿时丢开来者,若有所思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二婶。”站在阶下的谢宏毅一身月白书生袍,翩翩如玉,拱手行礼。

莫氏“诶”了声:“宏毅怎么过来了?”

邹氏随口道:“说是想留只羊腿,晚些他要请几位同窗喝酒。”

莫氏:“哎哟,这等小事让下边的跑个腿就成了。”

谢宏毅:“恰好要出门,顺路便过来了。”顿了顿,他转向顾馨之,低声行礼,“五婶。”

顾馨之淡淡“嗯”了声,继续跟莫氏道:“改天我再邀请你们过来西府吃饭,今儿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莫氏忙道:“好。”

顾馨之便领着水菱走下台阶,目不斜视地擦过院里站着的谢宏毅,径自往外走。

院子里候着的一堆人呼啦啦跟上。

莫氏看得咋舌。

顾馨之自然不知,她还没走远,就听到后头的邹氏对着谢宏毅嘘寒问暖:“这么冷,怎么不穿件大衣服?冻着了怎么办?”转头开始训斥他身后小厮,“少爷不在意这些琐事,你们也不知道吗——”

“没事。娘,我不冷……”

顾馨之暗自翻了个白眼。

……

顾馨之带着人浩浩****回到西府,还没走近正院,就迎来苍梧。

小跑着迎过来的苍梧弯腰行礼:“夫人大安。”

顾馨之诧异:“在等我?前头可是有事?”

苍梧笑眯眯:“夫人安心,前边安稳着呢。倒是老爷见夫人带这么多人去东院,担心有事,让奴才过来问一问。”

顾馨之摆手:“没事,我就是觉得人多气势比较足,比较能唬人。”

苍梧:“……”

顾馨之:“对了,待会要是没事的话,提醒先生回来吃饭。”

苍梧笑了:“夫人说笑了,老爷哪天不回来吃饭的?”

顾馨之回忆了下,跟着笑:“还真是……”她暗自嘀咕,“果然是太闲了。”

苍梧自然听不到,只笑道:“既然夫人这边没什么事,那小的回去回话了。老爷正等着呢。”

顾馨之:“去吧去吧,哦,劳你把人也带回去。”方才借了不少壮丁呢。

“诶。”

辞别苍梧,她穿院入屋,留守屋子的白露迅速过来,先往她手里塞了个精致的暖手炉,再给她脱下大氅,水菱也飞快送上温热的茶水。

顾馨之不着急喝茶,吩咐方才一起出门的水菱:“你带她们下去喝口茶歇歇,别冻着了。”方才带过去许多人过去,大都站在外面吹冷风等着,前院的奴仆便罢了,那几个小丫鬟年纪还小,可别冻出好歹。

夏至忙道:“已经让她们下去歇着暖暖身再来了。”

顾馨之挑眉。

水菱跟着道:“这屋里暖和,奴婢在这里伺候就是暖身了。”

“那行,你们看着安排。”

水菱看了眼夏至俩人,似有话说。

顾馨之端起茶抿了口,头也不抬:“有什么话直接说。”

水菱迟疑了下,咬牙,低声道:“奴婢方才,仿佛在大公子身上看到熟悉的东西。”

顾馨之不解抬头。

水菱小声提醒:“大公子腰上那个荷包,奴婢瞧着很是眼熟。”

顾馨之:“……哈?”

夏至当先反应过来,当即白了脸。白露紧跟在后,也吓得不轻。

顾馨之犹自不解:“眼熟就眼熟啊,关我们什么事。”

水菱跺脚:“那是您绣的荷包。”

顾馨之:“……”

她正待说话,就听外边一连串行礼声。

紧接着一高大身影掀开帘子踏进屋里。

“老爷大安。”屋里丫鬟们连忙行礼。

顾馨之愣了下,忙放下茶盏起身迎上去,边帮他解大氅边问:“怎么这么早回来?”

“听说你在东院遇到麻烦了?”谢慎礼轻推开她,自己动手脱大氅。

顾馨之眨眨眼:“苍梧这么说的?”

谢慎礼:“那倒没有,但你没事怎么会去东院?”

顾馨之:“……我不能去?”

谢慎礼正色:“我担心你过去受欺负。”脱下的大氅沉重,他避开顾馨之的手,转递给夏至,收回手时顺势扫了眼,蓦然发现,这丫鬟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顿了顿,拉住顾馨之,牵着她回到座位上,同时飞快扫了眼屋里丫鬟。

一个赛一个的紧张。

他眸色转冷,面上不动声色:“真没受欺负?”

顾馨之推他:“我什么性子啊,我不欺负人就算好了,还怕别人欺负我?”

“那你怎么带上这么多人?”谢慎礼语气戏谑,扶着她坐下,“为夫还以为你要去打架了。”

顾馨之:“去撑场面,摆个下马威的。”

在对面落座的谢慎礼莞尔。

顾馨之:“说来,我也要问你的不是了。”

谢慎礼:“?”

顾馨之:“咱们现在夫妻一体,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对吧?”

谢慎礼:“……然也?”

顾馨之:“那你动我的钱,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谢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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