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看出他们的动摇, 立马加把火:“你们要是觉得不放心,干脆几家一起联合,搞成大型的, 搭一个堪比戏台子的舞台。”

谢慎礼嘴角抽了抽, 连忙开口,委婉道:“城里怕是没有这般大的地方。”有当然是有, 但普通老百姓可不能占用。

言外之意, 搞太大了, 怕是不太妥当。

其他人听音知意, 顿时有些失望。

顾馨之却摆摆手:“哎呀,要是搞这么大, 肯定不在城里折腾,直接去城郊找块空地, 搭上大台子,不光走秀, 还可以找些戏班子表演,再穿插一些互动游戏, 哦, 还能找些小摊贩一起,人们过来又能看秀听曲又能买好吃的……诶?这不就直接搞成一个类似灯会、庙会的大型活动吗?”

陈章几人惊呆了。

谢慎礼头更疼了。

刘姐咋舌:“这,怕是耗资巨大吧?”

“不会吧, 大头的钱应该是搭台子, 各家出一点, 分下来就不多了。要是银钱不就手, 就不着戏班子了呗。”

“那摊贩……”

顾馨之诧异:“我们把人拉过来, 他们趁机做生意赚钱, 不收他们摊位费就不错了, 还要我们花钱吗?”

众人:“……”

谢慎礼:“……”

顾馨之琢磨了下,拍掌:“下个月不是有个重阳节吗?大家都要出城踏青,正好摆起来,将秋季新款推出去!”

众人:“……”

这,这就连日子都定好了??

谢慎礼捏了捏眉心:“顾姑娘——”

“哎哟,差点忘了一件事。”顾馨之看向谢慎礼,“谢先生,你跟京兆尹熟吗?”

谢慎礼顿了下,慢吞吞道:“还算有两分交情。”

顾馨之拍掌:“那就好,到时要麻烦你替我们在京兆尹面前美言几句,让他多派点人过来巡视一二,省得人太多,出现打架斗殴的情况!”

谢慎礼:“……”

众人:“……”

不是,这是连治安都安排好了?

顾馨之:“好了,说完大方向,我们来捋一下细节。既然是联合走秀,主题不用太过标新立异,就定名秋季新款展示会吧,直白告诉别人是展示秋季新款的。不过,你们各铺子的主题和方向,还是得好好斟酌……对了,陈掌柜,你那锦绣布坊,以什么著名?”

圆脸的陈章听得一愣一愣的,被她一点名,当即道:“我们家铺子以绫制裙裳扬名,许多贵人都会在我们家坐裙裳。”?

顾馨之点头:“那锦绣布坊就以这个为主,做一系列的新衣裳。”

陈章呐呐:“可是,这些衣裙都是给贵人们做的,连绣样都是指定花纹……”

“什么?”顾馨之震惊,“你们家做衣裳都是顾客指定?没有自己设计——没有自己花点心思做点新款,给顾客挑选吗?”

陈章被问的很是心虚:“啊……贵人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啊……”

顾馨之:“这些贵客这么些年竟然都没有抛弃你们家?”

陈章:“……”

顾馨之懂了:“看来是流失了些啊!”

陈章有些尴尬。

顾馨之谆谆善诱:“你不想留住老顾客吗?不想多招揽点新客吗?”

陈章看了眼其他人,轻咳一声,道:“正是为了这个,才邀请你、咳咳、大家过来……跟大伙一起商议商议。”他年岁大,又是经营多年布坊的老人,直白地说请教小姑娘,有些难堪,只能婉转些了。

顾馨之压根不在意这些。她大手一挥:“既然这样,赶紧让你家的人跑个腿,把花样拿来看看,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商议,总能找个点出来的。”

陈章迟疑。

顾馨之却扭头看向其他人:“几位前辈铺子里也有绫制衣裙吗?”

其他人纷纷表示没有,绫制裙裳还是锦绣布坊的好。

几家铺子都在京里经营多年,若是有一样的竞品,怎么可能和谐地坐在一起。

顾馨之早有所料,也不奇怪,道:“那就好,那我们暂时不用考虑错开风格了。”

错开风格?

刘姐当先忍不住:“你是说,假如其他家有绫制裙裳,也能一起……那个,展出?”

顾馨之点头:“当然啊。衣料就那么几种,款式、裁剪、纹样、颜色、配饰……随意搭配,就能千变万化,若是要展出,大家商量一下,错开些,就好了。”她若有所指地扫了眼众人,“若是如此狭隘,觉得自家做了,别人就不能做的,约莫,也是走不长久的。”

众人面色各异。

刘姐又问:“裙裳就那么些款式,靠搭配就能出新意?”

要说服这些老掌柜,光靠嘴皮子可不行。顾馨之朝水菱招招手。

水菱意会,连忙打开手里的小竹筐,拿出里头的纸张和碳条。

香芹则上前两步,将顾馨之面前的杯盏挪开,腾出一小块空间。

顾馨之接过来纸笔,放在空出来的桌上,道:“我随手画两笔,大家就当看个乐子。”

画?众人诧异地盯着她手里的……碳条?

谢慎礼想到那张素简的画,若有所思。

顾馨之没管他们,捏着碳条唰唰唰地开始画衣服。

大衍的人物画像跟她所了解的古代相差无几,工笔画也有,但较少,大都是讲究写意风流。平日看写意画确实有味道,但服装设计却不行。

她也没打算画的多精细,刷刷几笔,画了两个简笔画仕女图——唔,虽然是光头,但好歹穿着长裙,也能勉强叫仕女吧?

众人一看她这画像,都露出几分惨不忍睹之色。

顾馨之淡定自若,飞快下笔。

这时代的裙裳款式就那么几种,她挑了其中一款,俩仕女穿着同款,但细节不同。

“呐,各位前辈看看。”

桌上几人一直眼巴巴看着,如今更是凑过来细看。

刘姐:“这两条裙子不一样?”

顾馨之笑眯眯:“你不是说,同样款式,搭配有何不同吗?”她点了点画纸,“左边这张,以缎料裁制,线条垂坠,厚重肃穆,适合长者。右边这张,以绫料裁制,轻盈飘逸,适合年轻姑娘。对吧?”

众人点头。

有人不太服气:“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顾馨之“嗯”了声,再次提笔,在旁边又画了一仕女图,然后举起来:“这样呢?”

众人定睛。

刘姐挨着顾馨之,第一个发现不妥:“你这裙子……?”

顾馨之笑眯眯:“是不是觉得这裙摆、袖子很好看?”

刘姐点头:“对,看图样颇为新巧……真的能裁制出这般效果吗?”

其他几人也目光灼灼盯着她。

谢慎礼更是目光丝毫不离她左右。

顾馨之宛若未觉,点了点前面两幅:“就是从前面两种布料演化过来的。这里我主用缎料,底部缀以绫料,袖口也用绫做褶样,如此一来,裙子既有锻料的厚重,又有绫料的轻盈,既好看,也不会显得过于轻浮,适合夫人们穿着参宴……这是衣料的搭配。”

刘姐瞪大眼睛:“这,这……这边是你说的,设计?”

顾馨之点头:“对啊。你看,是不是挺简单的?”

众人:“……”

哪里简单了?!

陈章:“……所以你方才说,主打同种布料的铺子也能展示的原因?”

顾馨之:“当然。同款布料,加上不同的装饰裁剪、染色、纹样,便会有许多变化,除非抄袭,款式相差无几,不然,为何不能一起展示?”

刘姐急忙道:“那裁剪该如何改?咱们的衣衫制式就那么些,还能如何调整?”

顾馨之:“那就是设计的范畴了,若是刘姐想知道的话,回头我们可以讨论一二。”

陈章连忙道:“带上我带上我,我对这些也很感兴趣。”

“在下也是,望顾姑娘不嫌弃。”

“老朽也厚着脸皮跟着听一听。”

刘姐怒了:“你们不是嫌弃人顾姑娘的童衫只有巧思吗?怎么这会儿就抢着上来?”

顾馨之:“……”

谢慎礼狭长黑眸淡淡扫向众人。

其他人既尴尬又心虚。

“误会误会,那是老朽俗套了,不懂其中意义。”

“哎哟,巧思也是新意,我那是褒贬皆有。”

“咳咳,这不是眼红顾姑娘家的生意了嘛……”

顾馨之:“……”她赶紧打断这些人,“这些回头再说吧,咱现在继续讨论秋季展会的事情。”

陈章干巴巴:“当真要展吗?我、我没弄过,压根想不到什么新颖款式……要是与你一起参展……岂不是、岂不是……”都被比下去了?

“老朽亦然。这般巧思,老朽以往从未想过。”

“我也是,总不能就这么上去吧?那跟铺子里悬挂的衣衫有何区别?”

“是啊,还得在重阳之前做出好几件……想想就怵得慌。”?

“顾姑娘还说有千变万化,在下却压根想不到几种。”

“在下也是,简直抓瞎。”

……

顾馨之眨眨眼:“你们是担心款式设计的问题?”

众人齐齐点头。

顾馨之笑眯眯指了指自己:“你们可以请我设计师啊,友情价,包教制作,可以按照你们指定风格出作品,哦,肯定也不会跟别家撞上。”

众人:“……”

谢慎礼:“……”

……

一场鸿门宴,生生被顾馨之搞成了秋季展的筹备会,顺带还拉了N张设计单子。

顾馨之淡淡定定来参宴,高高兴兴离开,就差把蹭饭吃的谢先生给忘了——当然,她们要演戏呢吗,她不搭理也正常。

她忘记了,谢慎礼却没敢忘记。

他回府换了身衣服并车架,快马加鞭追到城郊数里处,才将人拦住。

隔着车窗,顾馨之很是不解:“方才不是刚见过吗?谢先生有何急事?”

谢慎礼神色有些凝重:“上回我便说了,皇上对你那走秀颇有几分微词……你那秋季展可否暂且搁置?”

顾馨之笑了:“什么叫我那秋季展?你方才听见了啊,是锦绣布坊他们要联合举办,与我何干?”

谢慎礼:“……?”回忆了下,她仿佛、确实没有说要参与进去。

顾馨之一脸无辜:“我都能摆秀场了,别人不行吗?我何德何能啊——是因为有皇帝儿子在吗?皇上如此专横的吗?不怕御史谏言吗?”

谢慎礼:“……”

见他无语,顾馨之噗嗤笑了,然后压低声音撒娇:“法不责众哦先生~~让大家都玩起来嘛~~”

谢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