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也坐直身体:“我也想听听, 我是怎么跟我夫君暗度陈仓的。”与夫君哪有什么暗度陈仓之说的,她的意思自然是指自己堂堂正正的。

夫妻俩都看谢弘毅,大伙下意识也跟着看过去。

站在邹氏身后的谢弘毅垂眸:“小叔何必——”

“怎么?”谢二太爷警告版敲杖, “你夫妻俩现在还想威逼他闭嘴吗?”

顾馨之:“……真是好——”

谢慎礼按住顾馨之,慢条斯理开口:“二爷爷此言差矣, 真相如何, 自当让当事人出来说几句吧?难不成只凭你们一面之词,就要给我夫妻二人定罪吗?”

谢二太爷:“用不着。”扭头, “把人带上来。”

谢慎礼微诧, 看向顾馨之, 后者回以茫然神情。

谢慎礼仿佛误会了什么,不顾大庭广众,伸手握住她, 低声道:“放心,有我在。”

顾馨之:“……”她看起来像操心的样子吗?

不等她说话, 有人进来了。

厅里烧着炭盆,大门处也摆了屏风,挡住外头的冷风。顾馨之刚看到人影晃动, 两名仆妇就拽着一丫鬟进来了。

顾馨之盯着那丫鬟看,只觉有些眼熟。她身后的水菱吸了口凉气。

顾馨之听见,回头看她。

水菱连忙附耳:“是流云苑的宝儿。”

流云苑是大房邹氏居住的院子, 至于宝儿……顾馨之翻了下原主记忆,才想起这是原来负责洒扫跑腿的小丫鬟, 以前她还在大房的时候, 邹氏偶尔会让这丫鬟过来传话、送东西。

她有些无语:“这是随便找个人过来指证呢, 太敷衍了吧?”

谢慎礼自然听见了, 安抚般拍拍她的手。

那厢, 那怯弱畏缩的小姑娘已经被带到堂中。

两名仆妇摁着她跪下。

小姑娘哆嗦着要行礼,谢二太爷一摆手:“别耽搁了,赶紧把你以前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宝儿下意识搜摸人群,然后才看向顾馨之俩人,顾馨之便罢,对上谢慎礼那双平静无波的狭长黑眸,她当即打了个冷战。

“问你话呢!”压着她的仆妇推她。

宝儿连忙收回视线,看着众多主子,脸色有些发白:“奴婢、奴婢……”奴婢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谢二太爷着急:“往下说啊,你看见了什么,赶紧说!”

宝儿闭上眼睛,心一横:“奴婢曾经看到少夫人、不是、看到五夫人与五爷、那个、幽会!”

众人哗然,或隐晦或直接的,都看向两位当事人。

谢慎礼神情不变,淡漠地仿佛在听着旁人的事。

顾馨之亦很淡定,甚至兴致勃勃反问:“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场景?刺不刺激?”

谢慎礼:“……”

众人:“……?”

宝儿似乎没想到她这种反应,也愣住了,下意识看往某个方向。

顾馨之:“你看大嫂他们干嘛呢,不是你看到的吗?直接说啊。”

众人顿时跟着看向邹氏母子。

邹氏不满:“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红杏出墙。”

顾馨之:“哎呀,大嫂你急什么,也没人看见你啊。”

众人:“……”

邹氏怒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馨之无辜:“我说什么了?”眨眨眼,“还是大嫂在心虚?”

邹氏涨红了脸:“你、休要污蔑我!”

顾馨之:“我什么时候——”

“行了行了。”谢二太爷不耐烦,“顾氏休要胡搅蛮缠的,现在是在查你的事。”

顾馨之无所谓:“行,你们继续。”

谢二太爷这才作罢。

谢四太爷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俩人有些过分淡定,但想到若是事成后续的经营,又将疑惑放下。

谢二太爷已重新看向宝儿,和声问:“你且从头道来。”

经此一番,那宝儿似乎更紧张了,哆哆嗦嗦地开口:“就就就、前年有一天,五爷过来东府,在西边花园里闲逛,接着五夫人就出现了,还、还走过去……然后、然后,俩人一同进了西侧巷道……”

这是在花园里就……?众人登时咋舌。

有几名族老连连摇头,更有甚者,直呼世风日下。

谢二太爷敲杖:“谢慎礼、顾氏,听清楚了吗?你二人可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谢慎礼:“说的——”

顾馨之鼓掌:“哇,宝儿记忆力真好。”

众人愕然。

谢慎礼也停下,侧首看她。

谢二太爷不满:“你又想干什么?”

顾馨之笑眯眯地:“既然宝儿记得这般清楚,不如我们问个明白?”

谢二太爷:“还有什么好问——”

“笑话了。”顾馨之打断他,“区区一名跑腿小丫鬟说几句,你们就信了?”

谢二太爷不满:“为何不信?”他指着俩人,“若非早有私情,哪个当叔叔会娶自家和离的侄媳?哪个本分的姑娘会嫁给夫君的小叔?若非早有私情,哪个会在和离不到三个月,就闹得全京城都知道?”

顾馨之老实道:“没办法,我家夫君太优秀了。”

谢二太爷被噎住。

谢慎礼:“……”

人群中传来几声喷笑。顾馨之估摸着是谢宏勇那几个小的,没搭理,继续道:“我夫妻俩性子都果断,做事干脆利落,我和离,我家夫君未娶,你管我们几个月成就好事。二爷爷,你老了,你没有年轻人的冲劲,自然理解不了。”

谢二太爷被气死:“别将你们那些肮脏事拿出来说道,你有脸说我还没脸听呢!”

顾馨之:“哎呀,这就断我们的罪啦?人京兆尹审案子都不敢这么草率,你们倒是轻松,随意找个阿猫阿狗说几句,就想给我们定罪?合着你们比京兆尹还嚣张啊,这可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顶着一张冷酷无情妆容的精致脸,下巴一抬,嚣张道,“不过,就算你们想不按王法出牌,也得看看我家夫君同不同意。我家夫君可是二品将军,他若有罪,自有刑部、皇上为他断案,轮得到你们下定论吗?”

谢家诸族老:“……”

众谢家子弟:“……”

谢慎礼眸中闪过笑意。他家夫人的嘴皮子,他可是领教过的。这些家伙如何能说得过她……不过,事情总得处理。

他轻咳一声:“我家夫人是关心则乱,诸位长辈多担待。”话锋一转,“既然事已至此,我们还是讲个分明,省得有些人出去胡乱说话,坏我二人名声。”

谢二太爷等人神色稍缓。

顾馨之也会意,将主场再次交给老谢。

谢慎礼转向宝儿,问:“既然你记得这般清楚,那你说说,那是几月几日,什么时辰,花园里开了什么花,我衣着如何,我家夫人打扮如何,身边带了哪些仆从……”

一口气十数个问题,将那紧张兮兮的宝儿砸得晕头转向。她跪在地上,呐呐然。

谢二太爷呵斥:“傻愣着干嘛?快答话!”

宝儿一激灵,再次看向邹氏那边方向。

顾馨之凉凉道:“怎么又看大嫂跟大侄儿啊,这是没对好口供吗?”

众人:“……”

谢二太爷:“你——”

谢慎礼开口,语气却很是温和:“夫人,就算心知肚明,也要给人留几分薄面。”

众人:“……”

顾馨之差点笑喷,她硬挤出恭顺脸,就着坐姿微微欠身:“是,谨遵夫君教导。”

谢慎礼:“孺子可教也。”

众人:“……”

夫妻一唱一和,差点没把谢家几位太爷气死。

邹氏更是黑了脸,嘟囔了句:“奸夫Y妇!”

除了旁边的谢宏毅,无人听见。

谢慎礼已将目光转回宝儿那边,淡声道:“想好怎么说了吗?”

宝儿哆嗦了下,低头不敢吭声。

谢二太爷怒道:“你这是威逼。”

谢慎礼好笑,侧头看他:“二爷爷这话说的,难不成,晚辈还得恭请她上座,给她磕几个头吗?”

谢二太爷:“……”

谢慎礼再次看宝儿:“说。”

上过战场的森冷凛冽只放出几分,便吓得那宝儿浑身簌簌,眼泪直往外掉。但不说……她跪趴在地,哆哆嗦嗦道:“那是、那是四月,对对,四月的下午,刚吃过午饭,院子里的海棠都开着,五爷、五爷穿得白袍,五夫人、穿得是、是绿裙……”

不愧是跑腿的丫鬟,虽然害怕紧张,倒是把谢慎礼的问题记得牢牢的,还挨个给回答了。

谢慎礼笑了。

谢二太爷怒道:“你还有脸笑?!”

谢慎礼没理他,径自问宝儿:“你确定?”

宝儿趴在地上,颤声道:“奴、奴婢确、确定。”

“听听。”谢二太爷敲着拐杖,“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谢慎礼:“一,我家夫人进门前,我从未穿过白袍出门。二……”他环视一周,慢条斯理道,“前年四月,我奉旨出京,前往潞州平乱,六月方返京。”

言外之意,这宝儿撒谎。

谢二太爷面色一紧,立马看向宝儿:“你是不是记错了?”

宝儿哆嗦:“奴婢、奴婢……”

邹氏在旁边凉凉补了句:“这么说,顾馨之的姘头另有其人——”

谢慎礼冷眼扫过去。

邹氏没说完的话登时卡在嗓子眼里,不敢吭声。

谢二太爷宛如找到把柄般:“对,就算不是你,也有旁人,顾氏亦是红杏出墙!!”

“呵呵。”顾馨之感觉都坐累了,索性微微倚到扶手上,笑眯眯地开口,“我以前也没有绿裙,我身上这身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做绿裙。”

原主觉得暖色皮肤衬自己,向来只做暖色系,偶尔做几身冷色的,亦是往浅色了做,从来不会做暗绿这样深沉的色彩。这丫鬟,估摸着就是就近取材了吧。

“哦对了。容我提醒一句,海棠虽然是四月开的,但西边花园没有栽种海棠,海棠只有流云苑、芳云苑、朝云苑栽了有。”

此话一出,谢二太爷等人齐齐怔住。

哆嗦的宝儿彻底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