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鉴水来到晋府门前,径直便叩响了晋府的大门。

大门一开一个家丁刚刚探出头来,殷鉴水就直接开口问他:“二少爷可曾回来了?”

“你是哪位啊?来打听我们晋府的事儿?”那家丁一脸嫌弃且疑惑的打量了一下殷鉴水。

“我就问你,二少爷可否回府。”

“你谁呀你?不知道,不知道,去去去去,别在这碍事!”那家丁一脸不耐烦,正打算推搡殷鉴水呢,却突然看到他挺着一个大肚子,顿时停住了手,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殷鉴水身后传来。

“呦!这不是咱们少夫人啊,呸,殷少爷吗?”

陈嫂阴阳怪气的从后面出来,站在殷鉴水面前说话,在目光扫到殷鉴水那圆鼓鼓的肚子的时候,表情凝滞了一瞬间,而后才恢复正常。

然后接着怪里怪气的说:“怎么着啊?这是在外头活不下去了?又回来了吗?呵!肚子里还怀上了不知道是谁的野……”

“打住!你这话要是传到老夫人和二少爷面前,谁都保不住你。”殷鉴水冷冷的看了陈嫂一眼,竟是将她看第一时间噤了声。

看着殷鉴水眼里的不善和他那身上强硬的气质,还有他理直气壮挺着的大肚子,一时间陈嫂犹豫了,要知道这一段时间可是她们家二少爷一直跟他在一起的,搞不好此时他肚子里怀着的孩子就是晋家这一代的长孙。

老夫人那边约摸是不会因为她一时间的气愤口拙而惩罚她,但是二少爷那边就……

“哼!”陈嫂略带心虚的把眼睛瞟到一边,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看戏的那个家丁,不由得一阵火大,对他呵斥道:“眼瞎吗?你还不赶紧把人给我‘请’进去?‘请’进去?!”

“哦哦哦,是是是是。”那个家丁被呵斥的一愣,连忙点头哈腰的开门,让殷鉴水进去。“您,您里边请,里边请。”

然而陈嫂看见他那么恭敬的对待殷鉴水,又是一阵心中不爽,但已经这样了,也没法说什么,只能恶狠狠的用眼神剜了一下那个家丁,直把那家丁吓得一个哆嗦,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守门家丁用无奈且疑惑的目光看着殷鉴水和陈嫂离去的背影,正准备转头去关门,却看了陈嫂在背后做那些有些幼稚的动作,比如空踢啊,空扇巴掌啊,还五指成抓一脸狰狞的吓唬人。

看的那个守门的家丁一愣一愣的,清醒过来之后立马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了,万一被陈嫂发现了,他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殷鉴水进府之后,本是想沿着去自己之前那间院落的路慢慢走回去的,却被陈嫂一个闪身给挡住了去路。

“哎——”陈嫂站在他面前拦着路,用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路可不是这条路,还请殷公子跟我走这边,这样才合适。”

此刻殷鉴水算是明白了,这是不想让他去以前的老地方啊,不过没关系,他也不怕,若是自己在晋家出了什么事,晋昭微肯定第一个站出来替他撑腰,而且——若是他在晋府上事情闹大了,最丢脸的可不是他。

仔细说来,他还是个受害者呢,现在他肚子里的孩子,其实,就是证据不是吗?

想到这里,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他一脚,仿佛是在不满他爹爹的言论,对于肚子里孩子的不满,殷鉴水笑着摸了摸肚子,默默的安慰他:好了好了,爹爹这不是说的玩儿的吗,爹爹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呢?对不对啊,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能那么对你呢?

走在前面的陈嫂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殷鉴水那满脸的父性光辉,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立马把头转了回去,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陈嫂带着殷鉴水,先是停在了一间稍显破烂的屋子面前,殷鉴水也没说什么,只是老神在在的撑着腰,慢悠悠的摸着大肚子,淡淡的看着她,甚至笑着问道:“您老人家确定要我在这个地方等着?您信不信等会儿我肚子里这个小的闹,闹完之后晋家那个大的会接着闹呢?”

“殷少爷您误会了,我哪敢让您这么金贵的人在这儿等着呢,只不过是恰好路过了这里而已,想着你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走那么久肯定会累,所以才停下来歇歇呀。”陈嫂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

“累倒还真是有点累,毕竟我这月份大了,身子沉,您还是快些带我到其他地方好好歇歇吧,路上大可不必耽搁这些时间。”

说罢,殷鉴水用手锤了两下自己的腰,又长叹了一口气,面上显出一些疲惫来。

“既然如此,那您就先随我来吧,也不远了,就在前边。”

陈嫂也就真的将他带到了一座荒僻的小院子里,里头的一些建筑看起来有些年久失修,但胜在屋子里面都完好无损,该有的都有,勉强能住人。

殷鉴水对这样的环境也毫不嫌弃,满意的点点头,便将包袱放下了,坐在凳子上歇脚。

“殷少爷便先在这里歇息着吧,老夫人那边还需要人伺候着,我便先走了,您好生歇着。”

“哎!且慢!”殷鉴水又叫住了想要离开的陈嫂。

本来已经转过身的陈嫂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她咬着牙又转过来对殷鉴水笑道:“殷少爷,请问您还有什么事需要吩咐的吗?”

“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劳烦陈嫂您替我找几个下人过来帮帮忙。”

然后殷鉴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对陈嫂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子不方便,这个院子里我看还缺些东西,也缺些人去做活,毕竟这个小东西可不好伺候啊,你们家二少爷有一段时间也是被他折腾惨了呀,你也知道你家那二少爷的脾气,我这才五个多月的身孕,肚子便这般大了,你们家二少爷功不可没啊。”

这番话让陈嫂越听越憋屈,可是没办法,她只能受着。

当初二少爷带着被他大哥休弃的嫂子私奔一事,可是闹得晋府上下人尽皆知,纵然昨日二少爷回府,她也听到了一些传言,传言说是二少与他闹不和,才被晋家派出去寻他们的人,得到机会将人带回来。

但是就昨天晚上她跟着老夫人去探望二少爷,二少爷那样一副极力维护他的模样,就算他们两个人之间真的闹了一些不和,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只要她今儿个敢对殷鉴水不好,让他逮着机会吹一吹耳旁风,往后指不定哪天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要知道老夫人对于二少爷的欣赏,可是要强过大少爷无数倍,至于为什么……聪明人自然猜得到。

“殷少爷您请放心,咱对谁不上心都不能对您不上心,您且先在这等着,我随后便将这事安排妥当了。”

“那便有劳陈嫂了,既然您还有事那要忙,那就请恕我不留您了。”殷鉴水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又看了一眼陈嫂,赶人之意极其的明显。

陈嫂并没有说话,只是向他僵硬的行了个礼,便径直转身快步离去了,与殷鉴水相处的这一会儿,真是将她过去十年从未受过的气全部给受了,偏偏她又有所顾忌,不敢对他怎么样,简直令人窝火极了。

在陈嫂走之后,殷鉴水也收起了脸上的虚情假意,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冷冷的看着这荒凉的院子。

他从前便不该那般隐忍,那般给她们面子的,以至于让那些人都敢欺压到他头上来,他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底蕴也有底蕴,就不该那般淡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过且过算了。

不过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太晚,他已经碰到了一个能在晋府之中绝对为他撑腰的人,肚子里的孩子也算筹码,更何况之前那些事情本身便是他占理,他的嫁妆也都在这晋府之内,未曾带走半点。

只要他稍微胆子大点儿,逮着机会便能把晋府的名声给弄得一塌糊涂,对于晋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来说,他们最怕的便是声誉受损。

也别真将他当成什么和善的马儿了,能够任人欺辱,晋昭微都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份,不顾自己的家族,带着他私奔,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为了孩子和晋昭微而变得“斤斤计较”,刚强起来呢?

况且说实在的,嚣张一点,跋扈一点,全权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的感觉确实不错,看着陈嫂那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忍让的模样,他甚至觉得这几天积压在心里的阴郁都散去了不少。

他自小也是被父母被家族捧在手里,千恩万宠长大的娇贵少爷,凭什么对他人那般容忍谦让?

而且那次的彻夜不眠,他也算想明白了,人生在世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合自己心意的,合适自己的人,简直太难太难了,何必要为一些所谓的世俗伦理而道貌岸然的去拒绝,让自己徒增伤心呢?

就算外面流言纷纷飞,有诸多对他不好的言论,可那又如何?掩耳盗铃谁还不会呢?以他所能够拥有的财势,以及晋昭微对他的呵护,爱护,只要他不想听,那些流言蜚语便不能伤害到他。

而且世人都是善忘的,也是善于屈服于权势的,左右他也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人,在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的情况下,窝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何必出去抛头露面呢?就算他想,恐怕有些人也不乐意。

其他的事情自有人会去妥善的处理,他只要在后面尽力给予晋昭微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一切,并将孩子好好教导抚育成人,人生的意义也不过如此了,何必将心思分散到其他的事情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