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那一片挡住月光的乌云散开之后,月光重新照进了下面的那片小树林,一道黑影离开,只留了地上昏迷着的两人,两个人的嘴里都冒着血,其中一人的一手一脚还被人挑断了筋脉。

室内昏暗,眼前烛火摇曳,殷鉴水刚刚睁开眼睛,就听见晋昭微惊喜的声音。

“阿水,你终于醒了!”

“嗯,怎么回事。”殷鉴水此刻刚刚苏醒,脑中还有些混沌。

“来,你先把药喝了,喝完之后我再告诉你。”

殷鉴水被扶起来之后,靠坐在床头,看着那一碗递到自己嘴边,闻着味道不怎么好的药,皱着眉头道:“我为什么要吃药?”

“你是忘了你现在已经身怀六甲了吗?这是安胎药,你快些将它趁热喝了吧,一口气喝了少遭点罪,我这给你买的有饴糖,若是觉得口苦,便吃一颗去去苦味。”

“我不想吃药。”殷鉴水把头扭到一边去拒绝吃药。

晋昭微见此,有些着急,“你,这是安胎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给你弄出来的,你难道忘了吗?你之前晕倒了,我找了大夫给你看,大夫说你气血双虚,身子虚弱,胎元有些不稳,必须好好休养安胎,这是我按照大夫开的方子,在炉边守了一个时辰才熬出来这一碗,你快点将它喝了吧,别浪费了。”

“大夫说我胎元不稳?”殷鉴水摸着小腹,担心的问晋昭微。

晋昭微没好气的对他说:“你以为呢?不久前还突然晕倒了呢,快把我吓死了,好不容易才带着你找的大夫,大夫说你太虚弱了,所以才会晕倒,大夫还说,就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若是不好好休养,孩子将来恐怕难以生养。”

殷鉴水一听这话,看着那一碗乌漆抹黑的药,还有放在床头边的那几块饴糖,毫不犹豫接过那碗药,一口气喝了下去,他这边药碗刚离口,晋昭微就顺势将一块的饴糖塞到了殷鉴水的嘴里。

殷鉴水含着糖,含含糊糊的问:“药我喝完了,大夫还有说什么吗?”

“大夫说你在胎儿尚未成形之前不宜劳累,不能劳身也不能劳神,要保持心情愉悦,多吃补品,按时吃药,多多卧床休息,可以适当的下来散散步,晒晒太阳。”晋昭微说着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殷鉴水。

“我特地让大夫将要注意的事情都给写在了这张纸上,除了我说的那些,那位大夫心善,还将一些如何照顾孕夫,以及这个期间孕夫在吃食上应当注意些什么的心得,都写到了这张纸上,你放心,我都已经记下了。”

殷鉴水看着那一张写的密密麻麻字的纸,难以置信的说:“这,这么多?”

孰料晋昭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其实,其实那个大夫一开始没写那么多,只是,只是我说,我说我是第一次当爹,家里也没有过怀孕的人,对于这方面我完全没有经验,所以,所以就求着他将这方面的事情,再仔仔细细的教我一遍,结果那个医德高尚的大夫就来了劲儿,拉着我说了好久。”

“然后又事无巨细的把要注意的事情都给写到了这张纸上,若不是我当时着急出来找房子安排住处,我看那老先生的意思,恐怕还想拉着我,再聊一会儿。”说到这里晋昭微无奈的扶了额头一下,仿佛真的不堪回首一般。

“就连这座院子都是那个大夫热情帮我们找的,是他家远亲的一座房子,虽然偏僻了点儿,地方也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价钱也便宜,外头看起来虽然破了点,但里头却都是好的,最重要的是这里和那个大夫就隔了两户人家,以后若是有个什么事也方便请他。”

殷鉴水点点头,同意晋昭微的话。

“哦,对了,你是刚起床什么都没吃,便让我灌了一肚子的药,我现在就去将粥给你端过来,好歹吃下一点,别吃完了药胃里难受再吐了,那不是白受罪吗?”

晋昭微说完这话,别风风火火的端着药碗离开了。

而殷鉴水什么话都没插上,只能表情复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然后他抬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一间屋子,比他之前的卧房小了许多,不过也还好,该有的东西全都有,虽然看起来大多数都是刚刚添置的,很是简陋粗糙,但是在他们如今的处境确实已经不错了。

他在打量完屋子之后,便发现整间屋子布置最好的,便是他这张床了,被褥全是新的,蓬松又厚实,花纹和颜色看着便叫他喜欢,面料也摸着和他之前所用相差无几,床幔的质地用料也不错,就连枕头都是他以前用过的那种可用来安神的药枕。

让殷鉴水觉得脸红的便是,他身上的贴身衣服明显是被人换过了,身上感觉干干爽爽的,想必已经被……咳咳,殷鉴水不敢想了。

于是他便傻愣愣的盯着床边脚蹬上的那双新鞋出神。

即便晋昭微趁着他中药,强占了他的身子这件事是很过分,而晋家对他的做法也毫无半点儿的仁义之情,但……但晋昭微为他做的,也确实够多了。

现在细想下来似乎自打他这嫁进晋家,晋昭微便对他十分的照顾。似乎他遭受的每一次不公,最后得以反击的事情里,都能看到晋朝微的影子。

就连这次他想要逃离晋府,他不仅没有反对,还十分主动的替自己出谋划策,出了不少的力气,连自己都搭进去了,完全不顾晋府的声誉,不顾自己如果回到晋家会遭遇什么样的惩罚,只是一意孤行的帮他,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想他一位从小到大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竟然会为了他从家中叛逃,此后诸事都要事必躬亲也就罢了,钱财还不慎被人偷走,更要照顾自己这个身体不好的孕夫。

被他突然的晕倒吓到之后,着急的带他找大夫劳心劳力不说,还寻了一间离大夫家近的院落,就为了方便他。

“粥来了。”晋昭微端着两碗粥,笑着摆在了殷鉴水床头的小桌子上。

“这是我熬的肉粥,那一碗则是清粥,你先试试这肉粥,你能不能吃得下去吧,若是吃不下便先吃些清粥垫垫肚子。”

殷鉴水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两碗看起来卖相还不错的粥,问道:“这,这是你做的?”

“嗯。”晋昭微坦然的点点头,他将汤匙放入肉粥中搅拌着,然后舀出一勺,吹凉了递到殷鉴水的嘴边。

“我,我自己来。”殷鉴水被他那么喂着,有些不自在,便自己将粥接了过来,他小小的尝了一口之后,发现这粥味道居然还不错。

“好吃吗?”晋昭微期待又忐忑的问他。

“嗯嗯!味道很好。”殷鉴水毫不吝啬的给予了他夸奖,并又舀了一勺,慢慢的吃着。

“呵呵呵。”晋昭微看到他喜欢吃自己做的粥,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对吃的正香的殷鉴水说:“这粥啊,还是那个大夫教我的呢,他说这煮粥就和熬药一样,不能急,得慢慢来,我做的时候他在旁边指导着我,没成想,只一次便做成功了,看来这做饭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嘛。”

没那么难?殷鉴水冷笑了一下,他将粥放下,冷着脸捉过晋昭微的手,将他手指的那一道伤口露了出来。

“你说做饭不难,那这个是怎么来的?”

晋昭微没有防备,被殷鉴水捉了个正着,他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嗫嚅道:“这,这我不是没碰过做饭用的刀吗?杀鸡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在把它剁成肉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了。”

“不过我反应比较快,就切了个小口子,我就赶紧把刀移开了,血没怎么流就止住了,你看你看,它都已经开始愈合了。”晋昭微还把手往殷鉴水眼前凑了凑,让他好好仔仔细细的看看那个伤口。

殷鉴水则是盯着那个伤口,自言自语:“这伤口看着确实不大,也已经开始愈合了。”

只不过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晋昭微刚刚说了什么。

杀鸡?殷鉴水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突然盯着晋昭微,倒是将晋昭微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怎么,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你刚刚说你杀鸡?”

“对啊,把房子收拾好之后,我就去买了一只小公鸡和一只老母鸡,小公鸡拿来做了肉粥,老母鸡的话,等明天我再将它炖成汤给你补补身子。”

晋昭微很奇怪为什么殷鉴水要这样问他,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难道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殷鉴水扶额叹气,端过那碗鸡肉粥,慢慢的吃了起来,道:“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会杀鸡。”

一个多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为了让他补身体,不仅亲自下厨煮粥做饭,竟然还为他杀了鸡,这简直是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哦,这样啊,你放心,我已经学会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了,明天我就给你做煲汤喝。”

至于他杀鸡,不小心弄的那一地的血和鸡毛,这种事情就不用和他说了。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再睡一觉,养养身子,若不是这两天带着你奔波操劳,你也不会那么虚弱。”晋昭微一想到他晕倒在自己的怀里的模样,就觉得十分的心疼。

“我没事。”殷鉴水摇摇头。

然而下一秒就被晋昭微瞪着眼睛给驳回去了。

“没事?你说你没事?那今天晕倒的是谁?大夫让谁好好静养安胎?嗯?”

“额。”殷鉴水一时语塞。

“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好好安胎!听到没?”

殷鉴水被晋昭微吼的一愣一愣的,傻傻的点头,“听,听到了。”

“你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交给我来就行了,安心养胎,好吗?”

面对晋昭微的突然深情温柔,英俊的面庞与温柔深情的神色相结合,着实很让人心动,殷鉴水看着看着就突然脸红了,他连忙把头扭向一边,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