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内人潮拥挤，郁扬抱着四五个不同牌子的咖啡罐埋头狂奔，羞的不敢抬头见人，更不敢与人对视，怕别人看出自己眼底的春光。
直到他差点儿撞上一个货架才停下来，深呼吸，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错误的想法，没什么的。
但是当他拐过货架，看到不远处的程野时，眼睛还是下意识瞄到了对方的嘴巴上。
日！
郁扬下意识缩回了身体，不敢出去和程野面对面。
嘤，怎么办，我好像变得奇奇怪怪的。
亲亲真的好玩吗？
所以，坐在推车里的那个男人之所以嘴巴红肿破皮，是被亲了好多次导致的吧？
天噜啦，郁扬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啊啊啊！
郁扬绝望地蹲下去，捧住脑袋，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有自制力的冷静理智的男人！
想想别的，想想还没写完的寒假作业，想想还没预习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想想还没背完的维克多，身体和脸颊的燥热缓缓褪下去，扑通扑通要跳出来的心脏也安分了不少。
终于，他觉得自己足够冷静了，可以站起来出去找程野了。
你可以的郁扬！他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
郁扬坚强地抬起头，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白色运动鞋，好熟悉的款式，好熟悉的脚，好熟悉的裤腿……
郁扬蹲在地上，缓缓地、慢慢地向上抬头，顺着面前那人穿着黑色运动裤的大长腿缓慢地看上去……好熟悉的脸……和嘴巴。
不，我不可以，我一点也不冷静。郁扬慢吞吞地低下头，心想，再看下去老子就要心率过快当场撅过去了。
程野疑惑地看着郁扬的一系列迷惑行为，向四周看了看，弯腰蹲下去，问道：“怎么了？肚子疼还是头疼？”
郁扬低着头，专心研究自己运动鞋里的脚脚有几根脚趾头，闷闷地摇头，不说话。
程野顿了一下，抬手捧起郁扬的脸，看着他小鹿般茫然的眼睛：“不开心了？”
两人面对面蹲着，程野俊美精致的脸就在眼前，程野形状完美、一看就很好亲的嘴巴近在咫尺，程野身上清冷的薄荷香萦绕在鼻翼间，郁扬觉得程野无论在做什么都有勾引他的嫌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行走的荷尔蒙吗？郁扬不合时宜地想，可我又不是女孩子，这违反人类求偶规律了
吧。
接着又想，可是那两个在人潮拥挤的超市里都忍不住偷偷亲亲的同性恋人看起来很幸福的
样子，爱情和性别没有关系，我不应该这么狭隘。
程野耐心地哄他：“跟我说说，谁惹你不开心了？嗯？”
郁扬抿了抿唇角，把程野的手拿下来，继续低下头，闷声道：“没有，就是想蹲一会儿。”
“那我陪你蹲？”程野问道。
“不要，你走开。”郁扬伸手轻轻推着程野。
程野在这里，他还怎么冷静思考啊。
“我不，我就要蹲在这里。”程野忽然蛮不讲理道，“我还要牵手。”
“牵你妹啊！”郁扬竖起眉毛，凶道。
“我没有妹妹，不过你有……”程野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敢！”郁扬瞪起眼睛，都忘了尴尬了。
“那你绐我牵。”程野说道。
“不行。”郁扬坚决拒绝，绝不为敌人的任何撒娇行为而软弱投降。
“那我就……”
“绐绐绐！”郁扬“瞪”地一下把手伸过去，满脸不爽地说道，“敢打我妹的主意，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程野满足地牵上小手，一根根掰开郁扬蜷缩的手指，再慢吞吞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去，来了个腻腻歪歪的十指相扣，然后一脸委屈地问道：“我就这么不好吗？让你对我如临大敌。”
郁扬磨了磨后槽牙，心想我刚才的心猿意马真是太不应该了，这货浪起来比谁都贱，谁能拴得住他？
“不要瞎曲解我的意思，我妹才初中，我还是你兄弟。你敢看上她，你也忒不是人了。”说完，郁扬吐槽道，“程野，你变了。”
“变得不可爱了吗？”程野继续恶心人。
“变得不酷了。想当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那么酷，我还把你当成我变成冷酷校霸的榜样。”郁扬感叹地说道。
程野：“……”原来是因为我酷，你才主动和我当好朋友的。这比我前桌因为喜欢对方的长发把人当闺蜜还离谱一点儿。
两个平均身高180往上的男生蹲在超市货架的小角落里拌嘴，场面分外诡异，不像是正儿八经人士，倒像是预谋着给人家点火炸超市的。
两人很快就被超市保安给轰走了，理由是影响其他顾客过来选购。
聊了半天，郁扬渐渐放开来，也没那么尴尬了，就是偶尔眼神还是管不住从程野的嘴唇上不经意地扫来扫去。
程野没有继续追问郁扬究竟怎么了，带着他七拐八扭地穿梭在超市中，转头告诉他：“郁佳佳跟着你小妈他们呢付钱出去了，我们买完直接出去就行。”
郁
扬注意到两人还在十指相扣，顿时回想起来之前保安看向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长呐
“你还要牵多久？”郁扬微微红着脸问道。
以前程野要牵他的手，他除了有点儿害羞觉得腻歪，没有别的感受，因为心里很坦然，他觉得自己只是为了帮程野减轻心理压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牵手它就变味儿了。
心里扑通跳倒还是小事儿，他就是有点儿心尖儿痒，想挠一挠程野手心看他的反应，还想别的……
等两人抱着四罐咖啡出来的时候，小妈他们早就开着小面包走了。程野决定牵着没精打采的郁扬小朋友去吃火锅，并自作主张地买了郁扬小朋友最近最爱喝的巧克力口味奶茶。
郁扬心想，这大概是年前的最后一顿火锅了，一会儿等开心点儿，心情好了才能吃得多。
坐在小面包上的郁佳佳收到消息时非常痛恨自己没有主张多等一下这俩人，惋惜道：“多等一会儿，说不定我也能跟着去吃火锅了。”
*
最后一顿火锅结束后，两人各回各家，再也没见面过。
郁扬要忙着在新年前几天陪着老爸去挨家挨户送过年礼物，到陈飞他们三个人家里的时候还要和对方东南西北地扯上半天，维系兄弟之间因为程野横插一脚而岌岌可危的友情。
除此之外，郁扬还要帮着小妈给家里大扫除，贴春联贴窗花，用买来的装饰品把家里打扮的美美的。
郁扬的卧室也没幸免，除了干净透亮的落地窗上多了两个福娃娃抱着年年有余的窗花外，卧室门口还挂了俩红灯笼，远远看上去，特别像怡红院招客的。
程野说这样喜庆，年来了不敢吃掉你。
郁扬表示我过个新年，新年为什么要吃掉我？
程野哭笑不得地在百忙之余，抽空给好奇宝宝扬扬小朋友补充了一下年在远古时期是一头凶兽的历史知识。
当然重点是，要告诉一心想做威风凛凛的酷盖的扬哥，挂两个红灯笼显得特别霸气。
虽然不知道哪里霸气了，但郁扬还是信了。
除夕那天，郁扬一家四口整装待发，把买好的年货装上车，浩浩****地出发了。
奶奶家靠近市郊，那里有一片养老别墅区，里面住的几乎全是本市有钱人的长辈，都是一帮老头子老太
太，每天下棋遛鸟，好不自在。
奶奶爷爷把小花园辟出来种成了菜园子，郁佳佳一下车就抄起小铲子飞奔去了后院儿，郁扬拿起手机给程野拍了几张照片，顺便对家里人
炫耀了一下自己也是有几百亩温室大棚的人。
然后遭到了全家人的集体训斥，无缘无故收人家那么贵重的大礼，竟然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郁扬只好说，那合同还没签，本质上草莓园还是程野的，自己只是口头上的拥有。
装逼最终以失败告终。
郁扬转头又去和程野哭诉这件事，打开微信才发现，程野没有回复他之前发的照片。
郁扬心里觉得怪怪的，有些失落感，程野很少隔很长时间都不回复他，基本上都是秒回的。
他想起小妈的话，朋友之间也是要有彼此的空间的，而且程野或许只是在忙着做翻译工作，没有看到消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能老是缠着他。
过年的时候，陈飞三个人轮流控诉了一遍，说郁扬放寒假以来跟他们玩的次数屈指可数，对程野这个小狐狸精充满了敌意。
郁扬自我开解了一番，决定等一等，给程野时间，但是他一直从上午等到夜幕降临，都没有等到程野的回复。
这下郁扬慌了，他抱着手机忐忑不安地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打电话问问，问了会不会显得我很黏人？
正巧郁佳佳从旁边经过，随口来了一句：“哥你在绐人发除夕祝福吗？是的话让我抄一份谢谢。”
郁扬灵光一闪，一拍脑门，我可以给程野打电话祝他除夕快乐呀！
电话嘟嘟嘟地拨通了，郁扬有些紧张地错了搓手心的汗，心底没来由的慌张，心跳地有些不平稳。
“喂？”程野略带疲倦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终于听到了程野的消息，郁扬弯着眉眼，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又甜又软：“歪？程野，除夕快乐！”
那边顿了一下，略微粗重的喘息声透过话筒传过来：“嗯，你也快乐。”
郁扬嘴角的笑容缓缓地淡下去，心也沉下来，程野的回复太敷衍了。
手机两边都沉默着，郁扬的手忍不住握紧了手机，仔细分辨着那边的声音。
许久，他听到自己战栗失声的声音响起：“程野，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
程野仰面躺在一条破旧肮脏的小巷里，头顶是满天星辰，耳边是爱的人的呼唤，身上却布满刀口和鲜血，意识在逐渐模糊，他伸手抠住了一处伤口，鲜血奔涌而出，疼痛让他瞬间恢复清醒。
“不，我要睡觉了，晚安。”他温和又清醒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