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梦?”凌振故作不知,别开眼,不愿面对时蔓的眼神。

但时蔓却已经忍不住了,她早就想问他了。

“凌振,你好像也会知道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对吗?”

凌振继续沉默着,不说话。

时蔓观察着他的神色,直接开诚布公地说:“我也知道。比如这次恢复高考,我就提前知道。还有,我的妹妹的事儿,我也是提前知道一些的。”

时蔓说话的声音渐小,“……最重要的是,我还知道我们俩以后会离婚。”

她的头垂下,望着地板,“我和你相亲后没两天,就梦到了后来我们会发生的一切。在梦里,我们直接就结了婚,可日子却过得不顺心,最后磕磕绊绊十几年,就离了……”

“梦境特别清晰,那十几年都好像还在眼前一样,醒来后,那些事情真的都一件件应验了。只不过醒来后,我发现你和梦境里的你似乎不一样了,所以我肯定也做了一样的梦,才会发生这样的改变。”

时蔓眼神好奇又真诚,把她的经历全部都一股脑说给了凌振听。

她这样坦诚地说了一大堆,凌振沉默半晌,也不好再瞒着她。

最后他点头道:“嗯,我也是。”

但他没有告诉时蔓,他和她并不完全一样。

他不是梦,而是直接重生了。

他是真真切切地经历过上辈子的那一切。

所以这辈子的所有事情对他来讲,也算梦。

因为就像老天给他的奖赏,像做梦一样美好、珍贵、不可思议,担心会梦醒,或破碎。

只是偶尔回忆起上辈子那些痛彻心扉的事情,才让凌振清楚地意识到,那些都不是梦。

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上辈子的遗憾与痛苦还清晰地压在他胸口,偶尔想起来,便疼一下。

同时,这辈子的美好也仿佛蜜罐里的糖水,浇在他骨髓的每一个缝隙里。

……

既然说开了,那就没什么再好隐瞒的。

时蔓长舒一口气,之前一直挠痒痒般让她记挂着的事情,总算落了地。

她的确有好多东西想和他分享,也有好多疑问终于都可以说出来。

两人探讨了一下。

主要是时蔓在说。

她说起自己最后的结局,感叹道:“早知道就不和你离婚了。离婚以后我过得特别惨,不知道你梦到没有。你留给我的那些钱,全都投资失败了,最后连我们那套房子也不得不变卖掉抵债。”

“……后来我实在没地方住,在街上游**,到了京北大酒店的门口,还被那儿的保安当成要饭的,把我赶出来。”时蔓捂着脸,气呼呼地说,“好巧不巧,当时还正好看到江兰芳和姚文静她们,你说丢人不丢人。”

尽管是梦,时蔓都觉得尴尬,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小声继续念叨着。

最后,她说了一大堆,忽然想起来问:“对了你的梦是到哪里结束的,也不知道最后我们有没有和好。”

时蔓的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如果她和凌振最后和好了的话,那就最好了。

这样的话,说不定她们现实也没有离婚的那一场劫难。

凌振的眉头紧锁,他淡声回:“我的梦比你结束得早。我们离婚的时候,我的梦就结束了。”

“这样啊。”时蔓不以为然地叹口气,并没有多想。

她更不可能想到凌振会骗她,还沉浸在两人真的都做了相同的梦——这样匪夷所思的惊人巧合里,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凌振眼神里闪过的那一丝深深极致的悲哀。

他望着她浑然不觉的样子,垂下眼眸,搓着指尖,心想她果然不知道更可怕的事情……

比如她最后会去世这件事。

也幸好她没有在梦境里经历过死亡的痛苦,不然的话,她估计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她现在说起那个梦,更多的是一种埋怨自己以前不懂得珍惜的语气。

而不是死过一次的人带有的忌惮与害怕。

凌振觉得这样很好。

除此之外,时蔓还从桌子里意外翻到了凌振当时准备的结婚清单。

她低头一条条看着,忍不住笑起来。

上面每一项都是梦境里她跟凌振抱怨过的内容。

他藏得很好,今天才被她翻到。

“凌振,你可藏得太好了。”时蔓睨他一眼,“你要是早些让我看到这个,我早就问你是不是和我做了一样的梦了。”时蔓抿着唇说。

“……对了,你从梦境里看到冬云嫁的人不是冯勇,对吧?”

“对。”

时蔓松口气,“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时蔓知道冯勇家里很穷,她不由感慨道:“看来,真不能以家境去评判一个人,穷人也可以拥有很好的爱情。”

最近钟临家里因为要娶那个乡下姑娘,就闹得很凶。

除了彩礼问题,还有房子、乡下亲戚、生活习惯、婚宴等事情,都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矛盾。

相反,汪冬云和冯勇那边就显得简单轻松许多,两人非常顺利就扯了证,只不过冯家太穷,一切都是汪冬云父母出钱置办的,冯勇也算是变相入赘了汪冬云家。

时蔓和凌振也挺忙的,吃完汪冬云的喜酒,就到了钟临结婚的日子。

在婚宴上,时蔓敬了小两口好几杯,希望他们以后也能幸幸福福甜甜蜜蜜。

钟临的媳妇儿叫卢红叶,她看着时蔓,十分热情地说:“蔓蔓姐,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唱过的那些歌,每一首我都会唱!而且啊,我早就听钟临说过你的很多的事情了,一直都好想见到你,今天终于见到你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卢红叶很激动,其他桌的酒都不去敬了,满脸兴奋地握住时蔓的手,“对了,蔓蔓姐,你和凌团长看起来好般配,实在太幸福了。”

时蔓笑了笑,“你和钟临也很好啊,钟临对你很上心。”

卢红叶却摇摇头叹气道:“要是他能有凌团长一半好,那我就是做鬼嫁给他都值了。”

时蔓被卢红叶这惊人的发言吓了一跳,刚抬起眼皮,卢红叶就踮起脚尖到她耳朵边说起来。

卢红叶从钟临这儿听说了凌振说自己“不行”的那件事,全部都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时蔓。

时蔓心里的波涛汹涌,回去的路上,总是忍不住看向凌振。

凌振能感觉到时蔓看了他很多眼,却不明白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没想到刚回家,时蔓更加神奇,直接扑上来抱住他的脖颈,亲了两口他的下巴。

凌振很少遇到时蔓这么主动的时候,他浑身僵住片刻,忍不住反手抱住她,顺势将她带倒。

被褥塌陷下去,时蔓被他灼热的气息弄得脖子有些痒,忽然拱起身子笑起来,“凌振,你不是不孕不育吗?怎么还能碰我。”

凌振一顿,顿时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

他眸子里掠过一道深光,浓重喑哑的气音在她耳畔碾过,扣住她细腰的臂膀更加收紧,“你试试看,我是不是不行。”

时蔓与他笑闹着滚成一团。

……

而隔壁的房子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董庆国最近也在复习,准备高考,脾气因此变得更加暴躁。

董母出了一趟门回家,不知道被哪位好姐妹弄得心情不好,劈头盖脸对姚文静一顿指责。

“都结婚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怀上,到底怎么回事?”

姚文静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董庆国疲惫地抬起头,没好气道:“我肯定没问题,一定是姚文静怀不了!是不是她上次流完产,所以肚子弄坏了,再也怀不了孩子了?”

姚文静脸色一僵,幸好她早有准备,她连忙拿出自己之前在医院作假来的体检报告,“我已经去医院查过了,我一切都正常。”

谁知话音刚落下,她却被董庆国扇了一巴掌。

最近董庆国打姚文静越来越顺手了,他看姚文静不顺眼就打她,想起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打他,反正都拿姚文静撒气。

今天姚文静这话将让他很不高兴了,“你的肚子没问题,那就是说我董庆国有问题了?”

涉及男人的尊严还怎么忍,所以董庆国毫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分床睡,反正你那肚子也折腾不出来了,别浪费我的精力!”

董庆国决心要全力以赴准备高考,反正他对姚文静也没什么兴趣了,不碰她就是。

董母在一旁看着,在家里踱了两圈,心里也起了小心思,等董庆国回到书房后,她也跟过去,提议道:“庆国啊,你就专心高考!等你考上大学以后,我看你直接跟姚文静离婚算了!”

“……大学生的身份多宝贝,到时候你想要找什么媳妇找不到?咱们直接找个好生养的,肚子争气的,一口气生个双胞胎,两个大胖孙子,那得多好!”董母盘算起来,笑得嘴都合不拢。

“行,妈,都听你的。”董庆国敷衍的点点头,他离不离婚都无所谓,反正也不喜欢姚文静,所以怎样都行。

他现在只想考上大学生,证明给所有人看,他董庆国是很厉害的!

而姚文静在书房外,也不经意间偷听到了婆婆和丈夫的对话。

他们破罐子破摔,也不避讳她,早就没把她当一家人了。

姚文静咬着唇,难堪地皱起眉,眸子里掠过惶恐不安。

她知道,她也得为自己找一条退路了。

实在不行,她也参加高考去!

考上大学生就什么都不怕!

……

几场巡回演出结束后,时蔓没有再接到新的演出任务。

她终于可以沉下心来,在文工团内进行复习。

放假这天,她特意去新华书店买书。

可没想到,走在马路上,身后却忽然出现了很多人。

大家都在后面招着手追赶她,“等一下!”

时蔓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

她埋头往前走,心想他们也不一定是在追她,说不定是她前面那几个人呢。

时蔓走得快,这些人气喘吁吁地跟着。

这一路追啊追,竟然追到了时蔓上公交车。

等她在座位上坐下来,这些人也都跟了上来。

时蔓被大家堵在座位上,她这时才不得已微笑道:“你们……真是找我啊?没叫我的名字,还以为你们是找别人,不好意思。”

“我们这不是怕喊名字,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嘛。”大伙儿团团围在时蔓面前,都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随后竟然全都齐刷刷掏出一个小本子,手里捏着钢笔或铅笔,热情虔诚道,“时蔓同志,你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