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满她的衣柜后,沈靖川又陆续给她添置了空气加湿器和护眼台灯等小家电。

再把课本也摆到书架上,初宜的房间里,有了越来越多的生活气息。

初宜很喜欢这个小房间。

北城很大,人很多,但这个小房间里,安放的一切,都有关于初宜。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沉思行住校,沈靖川也有事情要忙,每天早出晚归。

除了跟初宜吃三顿饭以外,其他大多数时间,沈靖川都在外面。

家里只有初宜一个人,但最开始,她都只待在自己的卧室。

周六下午,沈靖川回家时,初宜正在给露台上的几盆多肉浇水。

这是第一次,他回家时,初宜没有待在房间里。

沈靖川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不白费自己每天在外头不回家的苦心。

两个人吃完晚饭,沈靖川告诉初宜,说她伯母来过电话,问她好不好,叫她回个电话。

把手机递给初宜以后,沈靖川就走开了,留她自己讲电话。

伯母跟初宜的亲戚关系其实很远,是因为沈兆庭接走她的时候,她在场,所以才有些挂心。

初宜说自己一切都好,学校也找好了,过完寒假就去上学,那边也就放下心来,又叮嘱初宜要乖乖的,要听话。

初宜也一一答应。

她把手机还给沈靖川,主动说:“伯母问我什么时候去学校,还让我给您带个好,说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不要客气。”沈靖川道,“怪我这几天都没注意,你还没手机,她打给老二,老二又打给我,才联系上你。”

沈靖川又说:“明天周日,思行考完试回来,后天去我妈那边吃午饭,回来的路上顺便买。

初宜原本是不打算要的,但沈靖川说,北城跟榕县不一样,一则地方大,出门以后不好联系,二来坐公交地铁、在学校超市买东西之类的,都要刷手机。

初宜听懂了,就没有再拒绝。

不过初宜紧张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那个怒吼着“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沉思行并没有回来。

听沈靖川打电话的意思,是直接回了他爷爷奶奶家。

沈靖川做了一大桌菜,还炖了一条特别大的鱼,最后还是只有他跟初宜两个人吃。

周一一大早,时间没过七点,外头还是一片黑沉沉的天色,初宜就醒了。

她睡不着,洗了个澡,换了套睡衣躺回**,心里有些忐忑。

阿婆做主把她送到沈靖川家时,她并没有预设会受到多大的欢迎。

但事实是,自从她来了北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她很好,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不说别的,昨天晚上,书晴还通过沈靖川的电话,跟她聊了十几分钟。

但沉思行对她的抗拒,也超出初宜的预期。

两个人还没打过照面,就已经有了这么深的矛盾,沉思行甚至已经不愿意回家了。

她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个情况,但却可以理解。

这是沉思行的家,初宜是不讲道理的闯入者。

八点半,沈靖川敲了敲初宜的门。

“初宜,醒了吗?”

“我在这儿,叔叔。”初宜在厨房扬声回答。

她把学着沈靖川做的吐司滑蛋放在桌上,牛奶也热好了,有些不好意思道:“鸡蛋好像有点糊,我火开大了。”

沈靖川并没有坐下,反而一脸严肃,初宜慢慢地也停下了动作,半晌,低声问:“叔叔,我做错了吗?”

“你是做错了。”

初宜下意识连呼吸都屏住,就听沈靖川柔和了些语气,又说:“思行从来不做这些的,你也不许做,尤其是我在的时候。”

“叔叔说了要照顾你,就不是在讲漂亮话,既然接你过来,就也没打算把你跟思行两样对待,你来的第一天,叔叔跟你说的,除了读书和长大,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你记不记得?”

初宜点头:“我记得。”

她臊得满面通红,沈靖川也很不忍心,但本着一次管用的态度,还是硬着心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前几天你总是拖地、擦玻璃,就不跟你计较了,叔叔问你,以后还做饭吗?”

“不做了。”

沈靖川到底不忍心,笑了一下,帮初宜拉开椅子:“你不要生叔叔的气,虽然说是很难做到,但是……”

他把手搭在初宜的椅背上,看着初宜,温声道:“但是,叔叔还是希望,你能试着真的把这儿当成你的家。”

“我知道,你是照顾阿婆习惯了,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就是应该我来照顾你跟思行,对不对?”

说实话,初宜没怎么被人照顾过。

她稍微懂事些的时候,阿婆就已经很老了,行动不便,又体弱多病,一直都是她在照顾阿婆。

最近这五六年,阿婆都是卧床不起的状态,饱受病痛折磨,存活对她来说,成了百分之百的负担。

她过世时,所有人都觉得她得到了解脱。

初宜也这么觉得。

只是阿婆放心不下她,浮萍似的初宜,没了阿婆,就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沈靖川的话,对于一直都习惯了过那样生活的初宜来说,第一次显得不那么好接受。

早餐桌上的沉默延续到了车里,沈靖川观察下来,知道初宜并不是生气,也没有误解,而是在消化他说的话。

这就挺好的。

沈靖川没有把初宜养成家务活十项全能的女孩儿的打算,自理能力是要有,但首先她得习惯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要懂得偷懒的事实。

对于这一点,目前来说,初宜好像还有待进步。

沈靖川今年四十五岁,他爸妈都年纪大了,所以近几年慢慢养成了有空就回去吃饭的习惯。

因为家里有上班的,也有上学的,所以回去吃饭的日子,一般都是周末。

今天沉思行放寒假,周一回去,是个例外。

等初宜和沈靖川到的时候,除了之前去榕县接初宜的沈兆庭,其他人都在,包括书晴。

初宜也第一次见到了沈靖川的三弟沈令嘉,沈靖川跟她说过,沈令嘉就在正礼高中上班,教物理。

他跟书晴在院子里挖小白菜,看见沈靖川带着初宜进来,先扬起个笑脸:“初宜小朋友,快进去,爷爷奶奶等你好久了。”

初宜被沈靖川带着,叫了一圈人,爷爷奶奶,三叔,书晴姐姐,还有两个没听懂关系的亲戚,沈靖川教她叫舅舅。

没看到沉思行。

等认过人,不必再跟着沈靖川,书晴马上就来找她。

沈靖川的爸妈住的是一个独立的大院子,周边相同的院落很多,规划没那么整齐,比较像村里的感觉。

从沈靖川家过来,开车用了四十多分钟。

两个女孩子从最中间的正房出去,书晴带她转了一圈,初宜才看清楚,坐北朝南的屋子,一共有四套。

书晴告诉她,中间那套沈靖川的爸妈住着,从左到右的其他三套,分别属于沈靖川、沈兆庭和沈令嘉。

每一套都跟她刚才被带着认人的那套房格局一样,包括两室一厨一卫一厅,比沈靖川在市中心那套房子还要大一些。

西边有三间单间,两间放杂物,还有一间客房。

“这院子还很新,前年才盖起来的,你看,墙角那两袋是没用完的水泥。老两口年纪大了,不愿意住城里,想清净两天,还想种种菜,二哥才盖了这院子。”

榕县的冬天,对初宜来说,本来已经算冷。

但等到了北城,才真切感受到,呼气成冰是什么意思。

今天出门的时候,初宜穿了件中等长度的羽绒服,下楼的几分钟感觉还好,这会儿跟书晴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郊区的温度本来就低,干燥凛冽的北风扑在脸上,很快就觉得冷得哆嗦。

她刚想叫书晴一起进去,就听书晴说:“说曹操曹操到……二哥!”

初宜愣了愣,跟着看向院门口,进来的确实是沈兆庭。

他穿了件过膝的黑色大衣,里头是西服,从头发丝到他脚下的皮鞋,都打理得特别整齐。

面容冷峻,表情严肃,背着冬日的暖阳走过来,周身围着淡金色的光晕。

书晴收起活泼,规规矩矩地又叫了声“二哥”。

“老三说你特别忙,还以为你不来了。”

“没时间吃饭。”沈兆庭道,“我替大哥跑个腿。”

初宜站在书晴旁边,还在寻找合适的叫“二叔”的机会,就见沈兆庭转向她:“这才几天,不认识我了?”

虽然一起由南向北,赶了那么远的路,这依然算是沈兆庭少有的几次跟她说话,脸上也没有笑,甚至称得上严肃。

但不知怎么的,初宜就是听出了他的不那么严肃的意思,没那么紧张了,大概还受到书晴的感染,也端正表情,乖乖道:“二叔。”

沈兆庭微微挑眉,这回显出一些笑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小侄女,给你的玩具。”

初宜接过来,见的世面再少,盒子上那么大一个手机的图片,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书晴欢呼道:“终于可以加微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