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就搞不懂了,其他人也就算了,连我二叔,也跟被下了迷魂药一样,她才来几天,看着比亲侄女都亲。”

“不是亲侄女,是亲侄儿媳妇儿,是得对好点,哈哈哈哈。”

“方旭,再敢提这个,爸爸撕烂你的嘴。”

台球厅的vip室里,方旭转了两圈,才终于确定了角度,又来了一个一杆进洞,眼看就要清台。

知道沉思行是真的烦,所以,他们这几个人就算幸灾乐祸,也得稍微收着点儿。

逗两句,再正经两句。

“按理说,二叔不应该啊,他揍你不跟揍沙袋一样吗,一个大型的没有感情的印钞机,哪来那么多铁汉柔情?”

沉思行也知道,自己是钻牛角尖,说得过于夸张了。

“其实也没有……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可能因为她是女孩儿吧,而且接都接来了,一大家子都不理,也不像话。”

方旭道:“你都明白这个,还端着干什么,你二叔对她再好,也是礼貌,能越过你吗?而且,要我说……”

没憋住,他脸上还是浮起个耍贱的笑:“有这么个童养媳也不差呀……谭樟铭,你不跟她一个班吗?长得怎么样,正不正?”

方旭满肚子的怨气:“沉思行非不让我去看,问也不让问,真能憋死个英雄好汉。”

谭樟铭翘着二郎腿,窝在一个单人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支烟,对人爱答不理的。

方旭又催了两遍,才懒洋洋道:“不止一个班,还一个桌。”

“草,你跟她坐同桌?分部真他妈精彩,早知道,干什么削尖脑袋进本部。”

方旭一下来了精神,也不憋着一股劲儿要清台虐沉思行了,拎着球杆跑到谭樟铭跟前蹲下,从他身上摸了支烟,催道:“正不正,正不正?”

沉思行也不打了,从后面一脚踹在方旭屁股上,叫他摔了个狗吃屎。

“正你妈。”

“疯狗啊沉思行,你自己装蒜,别人还不能好奇好奇?”

沉思行道:“听着都晦气。”

这女的全家都没安什么好心。

去年腊月里,她奶奶给沈靖川打电话的时候,沉思行就在跟前,旁边还有方旭。

两个中二少年游戏都不打了,就等着拔丝红薯出锅,口水咽了又咽之时,沈靖川搁在灶台上开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一句至今被方旭拿来翻来覆去膈应他的话:

“我是想问问,当初说把初宜给你家做儿媳妇的话,还作不作数?”

试问哪个正经人家,会有这么歪的心思?

七老八十的人了,满脑子封建思想,抓住娃娃亲当最后的救命稻草。

过完年十七岁的沉思行,其实不是因为二叔沈兆庭的魔鬼管理打底,究其根本原因,是还处在中二时期,所以至今还没生出过早恋的念想,也不觉得女孩有什么好。

爱干净又爱哭,跟他哪哪都不搭边儿。

同年龄段的女同学们对他有意思,大不了找机会到他们班教室门口看两眼,打篮球时送瓶水,半遮半掩,欲拒还迎。

初宜可好,直接就是冲着他来的,还登堂入室,住进了他家。

他是谁,矜贵的沈家小少爷。

从小长大,其他人怎么娇惯他就不说了,只说二叔沈兆庭,虽然揍他揍得多,可也是真疼他。

沉思行他妈没的那年,沈靖川大受打击,一蹶不振。

当时沈兆庭刚刚申上国外的学校,为了照顾沉思行,重新读了一个高三,没再离开过北城。

他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哪里来的村姑,上来就要给他做媳妇儿,她也配?

在台球厅消磨了两天,一个周末就这么过去了。

说好六点半沈靖川送初宜去学校,她原本早早就准备好书包,手上拿了本单词书,坐在书桌前默背。

六点的时候,祝艺宁给她发来了消息。

祝艺宁:【网页链接】

祝艺宁:【网页链接】

后面还有两条语音。

“初宜,你下载一个叫英辅导的app,是我之前的家教老师推荐的,里面有高中所有的英语电子教材,点每一句话都有语音,用它来练听力和背单词都很方便,还可以看语法解释,不过是要收费的。”

“虽然听音乐的软件里有免费的资源,但很多单词是错的,容易被误导,而且歌词形式的课文,看起来也不方便。”

祝艺宁是那种本来就对学习不怎么上心的人,爱漂亮爱打扮,能想得到这个,确实是因为初宜的英语差得普天皆知。

初宜回复了好几个谢谢,按步骤下载好了app,找到必修一和必修二的电子教材。

每本书要十五块钱,又摸索了半天Apple ID的支付方式,等到沈靖川叫她出门,初宜才刚买好课本。

随便点一下,声筒里传出跟老师播放的听力里一模一样的声音:“Thursday 15th June,1944,dear Kitty,I wonder if it’s because I haven’t been able to be outdoors for so long……”

初宜:!

上周一整周,只给手机充过两次电的初宜,终于发现了手机的妙用。

手机真好。

手机是叔叔拜托二叔买的,叔叔特别好。

二叔特别特别好。

去学校的一路上,初宜逐篇打开课文,随机点读句子。

每一次女声响起,带来的满足感,都好像终于拥有了初中时只有期中期末考,才会被老师拿出来用的录音机。

也好像把广告里“哪里不会点哪里”的点读机装进了手机。

车子靠边停下,初宜抬起头,才发现外面并不是学校。

“你就在车上。”沈靖川已经解开安全带,“等两分钟。”

他回来得确实很快。

上车后,沈靖川就拆开刚买的东西的包装,是一副无线耳机,又把初宜的手机拿过去,帮她连接好。

沈靖川吓唬她:“去了学校拿这个听,但是上课不要用,小心老师批评你。”

谭樟铭天天上自习课带着耳机睡觉,不过初宜没有那个胆子,说完谢谢叔叔,又乖乖答应:“我只在下课的时候用。”

到了学校,刚好在校门口遇到祝艺宁。

她绑了两个松散的麻花辫,穿一件牛角扣大衣,初宜觉得,祝艺宁变得更可爱了。

两天没见,两个女孩子先黏黏糊糊地抱了一下。

“诶,我前两天还想,你缺个AirPods,不过看你手机都不经常用,就没说。”

祝艺宁跟她牵着手,先去门口的小超市买烤红薯。

“我宿舍还有两个外壳,待会儿你挑一个喜欢的。”

杜佳颖比她俩到得早,三个人分着吃了一个很大的烤红薯,又甜又烫嘴,边吃边呼气。

祝艺宁道:“初宜,今天也是你叔叔送你?怎么又换车?”

杜佳颖道:“什么车?”

祝艺宁道:“好像是卡宴,是不是初宜?”

“好像是。”初宜听过沈靖川吐槽自己的车,开出来就找不着停车位,“今天是另一个叔叔,大叔叔。”

初宜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父母。

正礼的学生家里大多非富即贵,家里富贵了,情况就跟着复杂。

大家都懂得察言观色,她不说,也就没人问。

祝艺宁道:“我也想有这么多叔叔,换着坐好车。”

杜佳颖道:“你家的好车还不够多?哭穷的一律当装逼处理。”

“好学生说脏话啦!有没有人管管啊!”

杜佳颖挖了一勺红薯,作势要给她塞嘴里,两个人打闹起来。

这一周过得风平浪静,初宜继续替同桌谭樟铭写作业,慢慢记住了分部的大部分路线,还学会了熟练使用教学楼的打印机。

打印机是跟她们上课用的平板绑定的,不要钱,但是每周有打印数量的上限。

初宜把大多数打印份额都分给了英语,把老师的ppt都打印出来,装订在一个试卷夹里,有空就看。

到了周四晚上,班主任万海拿来座位表的时候,初宜才知道,第二天要考试。

前座的女生告诉她:“每两周都要考一次,上午四科,下午五科,不喘气地考,本部分部一样的。”

“不过我们是明天考,他们周六来学校考。”

分部学生本来就各有各的差,又托英语老师的福,现在全班都认为,初宜是学渣。

前桌女生又安慰她:“大家都很差的,而且分部的成绩不公布,要是你不愿意说,就只有自己跟老师知道,不用太紧张。”

话是这样说,可即便不像本部那样到处张贴红榜,科任老师总要分析成绩。

一圈分析下来,谁考得怎么样,都不算什么秘密。

晚上回到宿舍,初宜把手机开机,看到了沈靖川发来的消息,挺长的一段话,大概意思也是叫她平常心对待考试,不要紧张,也不用有负担。

以前榕县的老师都喜欢她,不代表她在正礼也能做好学生。

而且,现在她身边的同学,不管其他科目的基础怎么样,最起码不会简单读个英语课文都出洋相。

初宜不知道,这是大家动辄过个寒暑假都出国的缘故,面临在正礼的第一次考试,她的确是很紧张。

作者有话说:

小初:紧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