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是不得己,洒脱是不可能。

战斗还没结束,水灵月就兴冲冲的找到了青照闲,就像是一只失群的云雀,终于找到自己离开多时的家。

更让她开心的是,古剑潭的长老方中原、峨中玥、石中剑等人也一起来了。

钱沛深知两方见面的严重后果,所以他首先对水灵月进行了耐心细致的教育说服工作,令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样貌经过那个万恶的段悯天翻地覆的改造后已经面目全非,再加上这几年音讯全无,等同失踪,如果突然自报家门要求相认,估计会被送进疯人院。

水灵月深以为然,于是吩咐钱沛一定要将自己隆重介绍给青照闲。

钱沛见到青照闲,当即激动万分的趋步向前:“我代表宝安城军民向您致以最真挚的谢意。”

兴许觉着空口白话诚意不足,他又给了青照闲一个热情的拥抱:“谢谢,谢谢你们……老鬼托我向你问好……你要敢认水灵月,小心老子翻脸。”

话不多,但钱沛相信青照闲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够听懂。

他放开青照闲,手牵水灵月引荐道:“青先生,这是贱内铃铛。”

水灵月见钱沛和青照闲无比亲热的样子,心道:“他和青二伯果然大有交情。”

她刚要说话,钱沛又抢先道:“她有关于罗刹人的机密军情,要向您单独汇报。”

青照闲闻言,配合的屏退左右,钱沛作为介绍人和保护神,理所应当的赖着不走。

青照闲慢条斯理道:“钱统领,你要是没事,就代我去将水中天水长老请来。”

水中天也来了?钱沛可不想见这位岳父老泰山,人家是翁婿相见皆大欢喜,换到自己头上,水中天不掏刀子就是值得开心的事。

“差点忘了,我得去看看手下兄弟的伤亡。”他急忙识趣的落荒而逃,然后远远竖起耳朵,凝功偷听。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青照闲未曾开口祭符,就将一道风灵符打开,在他和水灵月身周形成结界,屏蔽了里头所有的声响。

钱沛眼巴巴干看着,不一会儿就见到水灵月伏倒在青照闲的腿上失声痛哭起来,而青照闲则用手轻抚她的秀发,低声安慰。

钱沛正一颗心分两半,左上右下七上八下之际,老保兴高采烈走了过来,胳肢窝夹着赤龙神枪,手里拎着破损的紫金宝衣和巴图鲁的首级,叫道:“钱统领,这是我缴获的!”

这家伙居然也学会冒领军功了,钱沛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把夺过神枪宝衣,义正词严道:“大楚军规第十八条是什么?一切缴获要归公。”

老保呆了呆,提起巴图鲁的首级道:“这儿还有颗脑袋。”

钱沛恨铁不成钢,骂道:“我看你这榆木脑袋是该换一个了。”

老保呵呵傻笑,望着钱沛身后诧异道:“统领,夫人怎么哭了?”

钱沛沉着脸道:“哪来的废话,她爹死在了山中贼的手里,正找青照闲要人呢。”

“统领,统领……”老保像是没听见,紧张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夫人在摇头。”

钱沛扭头观瞧,发现水灵月梨花带雨正冲着青照闲不停摇头。

然后钱沛就发现,摇头也是可以传染的,老保的脑袋也跟着摇了起来。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啊。”他一边摇一边喃喃道:“青照闲竖起了五根手指头……那是答应夫人要杀了她的五个仇人喽?咦,夫人为啥只伸了一根手指头?”

老保忽然明白了,铃铛夫人心地慈悲只求首恶正法,要青照闲放过其他四人。

接下来的事就好解释了,青照闲又伸出了三根手指,水灵月迟疑须臾,点了点头。

谈判完成,水灵月推着青照闲的轮椅向钱沛走来。

钱沛赶忙把赤龙神枪和紫金宝衣收进蟠龙吐珠宝戒里,虚情假意道:“老婆,这下你满意了吧,我早说过青先生高风亮节,铁面无私,一定会替你做主。”

水灵月望着钱沛欲语还休,微微点了下头道:“我想儿子了,咱们回家吧。”

钱沛真想为青照闲欢呼万岁,立马道:“老保,你带人立即护送夫人回城。”

水灵月恋恋不舍,回望青照闲道:“先生,我去了。”

青照闲微笑道:“夫人请宽心,你托我办的事三天之内必有眉目。”

在老保和亲兵的保护下,水灵月上马南归,钱沛却不能走。

他好奇的问青照闲道:“你是怎么说服这丫头的,她托你办的又是什么事?”

“我告诉月儿,你是奉命打入大楚的卧底,是我们的人,她信了,所以答应暂不暴露身分,留下来当你的助手。”青照闲悠悠道:“而我则答应她,会安排水长老和她私下见面,一叙父女之情。”

“什么,老子啥时候成了你派出的卧底了?”钱沛深切意识到,托人办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况自己还所托非人,“你别以为用水灵月就能白叫老子给你们卖命。”

青照闲笑而不语,钱沛越发来气,“还有,刚才你跟她竖手指头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劝她五年之内不要公开原来的身分,而她希望最多三年。”青照闲答道。

钱沛明白了,什么三年五年,说白了就是过河拆桥的期限。

他冲着青照闲竖起中指,问道:“你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吗?老子拼死拼活,替你们干了多少事,到最后却只讨个老婆还带三年使用期限。”

青照闲也不生气,和颜悦色道:“既然月儿恢复了记忆,她就会有自己的选择,你想留住她,最好的方法是留住她的心,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你有很多机会,不要浪费了。”

“别当自己是恋爱专家。”钱沛岂会不明白青照闲的言外之意,那是要他死心塌地跟着红旗军干,干到大家一块儿玩完,再去阴曹地府造阎王老子的反。

“你们不是已经搭上晋王,要收他当女婿了吗,干嘛还不肯放过老子?”提到这事钱沛就胸闷,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做女婿的,怎么待遇差别就那么大呢?

“谁说大魏要和大楚联姻了?长公主是不可能嫁给晋王的。若非如此,她又怎么肯答应作为大魏使者入京谈判?”

青照闲笑了:“如今灵仙作为大魏特使常驻永安已有大半年了,假借晋王未婚妻子的名分,行事也能得些方便。”

钱沛愣住了,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反正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了。

钱沛仰脸朝天道:“你说的事跟我有啥关系?老子现在只关心自个儿的事。”

“不知道有件事儿你会不会关心。”青照闲从袖口里取出张字条递给钱沛:“这上头是鬼圣给你留的话。”

钱沛打开字条,上面是老鬼熟悉的笔迹:

我养伤去了。你没把云妃弄丢吧,记得把她送还晋王,然后去永安城吧,有人在等你。

“老鬼……”钱沛手握字条愣了好久,闹了半天,这家伙早就溜了,就自己跟傻瓜似的被蒙在鼓里,还替他操心。

再想想,云妃在中毒昏迷前一定和老鬼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才会干净利落的一脚踹开了多年的姘夫厉横远,重新跟包屠龙打得火热。

他原本想把字条揉碎,可瞄了瞄眼老鬼的最后半句话,又改变主意把它收了起来。

青照闲显然是知情人,缓缓说道:“禹澄清将不久人世,大楚朝廷必有惊变,正是英雄豪杰崛起的时代,裴镌,我和鬼圣都看好你。”

钱沛叹口气道:“老青,你别以为给我灌几口迷汤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一直都只是个小无赖小混混,跟英雄豪杰不沾边,况且英雄都是短命鬼,豪杰全是穷光蛋,老子就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你有什么建议?”

当天半夜,钱沛收到晋王殿下亲手签署的两份公文。

一份是嘉奖令,盛赞钱沛奋不顾身义救友军,并当场格杀巴图鲁,赏白银一万两;另一份是军令,擢升钱沛为正四品的晋王府参议官,同时统领忠义军,并命他即刻收拢本部三千人马,星夜北上会同楚军夺取断龙岗要塞。

两份公文同时到达,其中含意不言而喻——胡萝卜喂了,接着干活吧。

相比之下晋王还算懂道理的,出手不管多少好歹也给了一万两,比某些人惠而不实的一张字条强太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老妈还捏在自己手里,区区一万两银子就想摆平?钱沛不说话云妃都会不乐意——她有这么不值钱吗?

念及云妃还在蟠龙吐珠宝戒里待着,钱沛也不怕晋王赖帐,他派出亲兵召集部下,结果折腾到天大亮之后,这帮外出打秋风的兄弟们才陆续归营报到。

钱沛往人群一瞅,效率很高嘛,一宿的工夫三千忠义军人人鸟枪换炮装备升级,还搞出了一千三百多人的骑兵部队来,眼看星夜北上是不可能了,那就埋锅造饭,吃饱了再上路。

日上三竿时,大家伙儿终于吃饱歇足,拖拖拉拉的拔营起程,向断龙岗进发。

断龙岗属于回燕十八关里最不起眼的几处关隘之一,一来它的规模比较小,骑着马一不小心就会冲出国界走向世界;二来它的左右有青峰岭和北门关,有这两大边塞罩着,基本上只是个当小弟的命。

因为种种理由,罗刹人并没有把它太当回事,只留了不到一千人驻守,里头还有不少是大楚的降卒,丢了都不心疼。

大楚方面也差不多,只派出了由庄奎统领的横山营,外加三千忠义军在后头摇摇旗挖挖土,等着大获全胜后打扫战场捡捡装备。

以上种种推断,都是纸上谈兵拍脑袋搞预算惹的祸。

庄奎很快就明白了,断龙岗为什么叫断龙岗,整座山岗犹如一只硕大的龙首掉落边界在线,要塞就建筑在龙头上面,四周是五六丈高的陡坡,怪石嶙峋无处攀爬,面朝大楚的这边,原本有一条早年修筑的山道可供通行,如今也教罗刹人用乱石全线封锁。

换言之,庄奎要想攻占断龙岗,就得先攀上五六丈高的陡坡,再架起云梯爬进要塞,结果他强攻了两次,丢下三百多具尸体,连爬墙的资格都没争取到。

他的威山营也算是大楚山地营中的精锐,配有十门小型火炮,便用马拉上来一通猛轰,等到浓烟散去,庄奎心中只能佩服,这要塞是哪个家伙造出来的,墙体又厚又牢,连条裂纹都没有。

南边攻不进,就换到西边吧。

庄奎接着派出一支部队迂回到要塞侧翼发动突袭,结果上去八百人,回来六百多,剩下的全丢那儿了。

这下庄奎挠头了,按照这种惊人的消耗速度,七八次冲锋一打,武山营也就光了。

正在他焦头烂额,无计可施的当口上,钱沛来了。

钱沛不来还好,来了庄奎更火大,三千来人的忠义军在他们的主官率领下,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说说笑笑慢慢吞吞,庄奎统兵打仗半辈子,再懒散的兵都碰过,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们哪儿是来打仗的,倒跟一支业余登山队差不多。

更可恼的是,这伙儿人没到断龙岗下,便远远停下来就地休息,开始野餐了。

气到半死之际,庄奎也顾不得许多了,带了几个亲兵恶狠狠过来找钱沛,绷着脸训斥道:“钱统领,这是吃饭的时间吗?立即收拢你的部队,准备攻打断龙岗。”

气归气,他总算还记得钱沛是有靠山的人,不敢直接赏他吃马鞭子。

“老庄,别上火,饿不饿,坐下来吃点。”钱沛态度很好,仿佛早忘了从人家手上讹诈过东西的事情,从油纸包里拿出根鸡腿递给庄奎。

“少来这套!”一根鸡腿就想扯平千年雪山参的帐,庄奎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我现在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拿下断龙岗要塞,否则军法无情,休怪我唯你是问!”

呦呵,不给面子?

钱沛满不在乎的把鸡腿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的问道:“老庄,你这是在给我下命令?”

庄奎哼了声:“怎么,难不成庄某还请不动你这位无品无级的钱大统领吗?”

钱沛笑笑,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头擦了擦油手,递给庄奎,“恰好我这儿也有一道晋王殿下亲手签署的命令,你看看先。”

庄奎一瞧,呆住了。

他没想到短短一两天的工夫,钱沛已是晋王府正四品的参议官,跟自己品秩相同,可两个官职的分量却大不一样。

“晋王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会同你一起攻打断龙岗,我这人吧,吃亏就吃在读书不认真,搞不来文武双全,研究了半天,都没能搞懂啥叫会同。”皱着眉头,钱沛请教道:“老庄,你就帮我解释解释吧。”

庄奎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原本打算逼着钱沛和他那三千忠义军当炮灰,自己的武山营随后跟进,抢占断龙岗,如此既报了一箭之仇,又能立功受赏,可谓一箭双雕,实为升官发财整人害命的不二法门。

哪知钱沛手拿一道晋王签发的军令,立时将他的美好愿望轰成泡影。

“弟兄们,吃饱喝足该干活了。”钱沛拍拍屁股站起身,吆喝道:“带上家伙,全都给老子砍树割草去。”

忠义军轰然应命,拿了斧头镰刀满山遍野热火朝天干了起来。

难不成这时要盖木屋铺草席搭野营基地?

庄奎气急败坏道:“钱沛,你玩忽职守贻误军机,我要向黄将军和晋王殿下参你!”

“淡定,淡定。”钱沛笑嘻嘻拿油手拍拍庄奎肩膀,还顺手抹了抹,“咱们兄弟谁跟谁啊。”

“现在知道怕了?”庄奎拨开钱沛的手,说道:“明人不做暗事,我立刻派人去找晋王。”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钱沛喟然长叹,“老庄,我是为你着想,你写了半天告状信,最后闹到灰头土脸的人还是你,看见断龙岗没?就一个大山包,猴子都懒得爬,不丢下两三千号兄弟,别想攻上去。”

庄奎嘿然道:“照你这么说,咱们就不攻了?等着上面的人渴死饿死?”

“这就外行了不是?”钱沛摇摇头,问道:“你有没有抓过兔子,要是它躲进洞里不肯出来,咱们该怎么办?”

“用火烧,用烟熏……”庄奎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大力拍打钱沛肩膀叫道:“好主意!”

“伐木割草的苦活累活我来干,你的人只管把断龙岗围起来,顺便晒晒太阳……”钱沛抬头望了眼天色,“嗯,晒月亮也行,老庄,这份功劳够赔你的雪山参吧?”

“我让人往关里不停射火箭,再用弹石机把草垛子投进去。”庄奎从善如流,一声狞笑,“再把火油装进瓦罐里密封起来,全他娘的往里丢。”

两位主将拿定主意,底下士兵闻风而动,武山营摆开架式,将断龙岗包围起来,忠义军战士则是把伐来的木头和捆成团的干草往坡上丢,围成一圈又一圈。

一时间断龙岗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高温烧烤外加烟熏,要塞内外像极了火焰山模拟现场。

这还不算完,庄奎唯恐里头的罗刹兵人人都是钢铁战士,又下令将火油罐、草垛子、木头桩子,用炮打,拿弹石机丢,反正全都往上倒腾,跟着火箭如雨,不管能不能射上城头,权当造个声势图个壮观。

断龙岗上人人鬼哭狼嚎,断龙岗下个个欢欣鼓舞,钱沛饶有兴致的陪着庄奎欣赏了一会儿,嗑睡来了,打了个哈欠,便打开自制的睡袋,蒙上黑布塞住耳朵,养精神去了。

睡了没多久,钱沛被人抓住肩膀狠命摇醒。

他迷迷糊糊取下眼罩,就见庄奎的大嘴巴在叽哩咕噜正说些什么,他拔出耳塞,就听庄奎扯起大嗓门,如雷贯耳的吼:“罗刹蛮子要投降。”

揉揉生疼的耳朵,钱沛爬起身向断龙岗眺望。

晨曦微露,冈上大火不息,黑烟弥漫,隐隐约约看到几面被烟熏得发黑的白旗在拼命摇晃,晃着晃着又烧起来了。

几十个大楚降卒躲在城关里带着哭腔叫道:“别烧啦,我们投降。”

底下的楚军没听见上面传令叫停,还在尽心尽职的添柴加火。

和钱沛对望一眼,庄奎道:“要不下令灭火,让他们下来投降?”

“这么大的火,我们的人上去也会有伤亡吧。”钱沛一向爱兵如子。

“那就等火自个儿熄了吧。”庄奎也很干脆。

于是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冈上的火势渐渐熄灭,两百多个幸存的罗刹兵丢下武器,高举双手走出要塞投降。

庄奎吩咐副将安排受降事宜,自己和钱沛登上断龙岗视察战场情形。

要塞的石墙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喧嚣了多时的断龙岗现在变得一片死寂。

钱沛走入要塞,看到若干倒毙的尸体,手脚缠绕在一起,没有一具可以辨认,因为他们都烧成了焦炭。

这时有手下来报,发现的尸体约在五百具,大多数都是被烧死或者熏死的,余烟未尽,空气里飘散着刺鼻焦臭,宛若一座人间地狱。

这时候一名武山营的军官禀报道:“将军、钱参议,要塞南墙被大火烧塌了一段,底下露出个地穴,兄弟们正在查看。”

地穴,那是个好东西。

庄奎见多识广,晓得有钱人常喜欢把金银财宝埋在地底下。

他兴致勃勃拉着钱沛去看地穴,结果地穴里财宝没有,死人骨头多多。

数以百具的骷髅层层迭迭,横七竖八铺放在地穴里,身上的衣衫大多腐烂殆尽,倒是一些金银饰物还留了下来,从骨骸状况来看,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都有致命伤,显然是死后被挖坑埋在了这儿。

庄奎对死人不感兴趣,皱眉道:“这里怎么会有死人坑?晦气。”

钱沛在地穴旁蹲下身,一言不发的打量许久,伸出手从一具骷髅的手指上小心翼翼褪下了一枚玛瑙戒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钱沛的手有些发抖,但庄奎可没注意到这些,大声嚷嚷道:“钱老弟,看来这些死鬼身上还有不少珠宝饰物,多半是大户人家,被这儿的守军给黑了偷偷埋在石墙下头,大伙儿辛苦一场,不如把他们身上的金银珠宝一起分了吧。”

在他看来,自己答应跟钱沛均分所获,已经很够义气了,没想到钱沛霍然回首,眼放凶光的瞪视着他,那凶光里还蕴含着说不出的情绪,有伤痛有愤怒,半是凶恶半是狰狞,要是眼光可以杀人,那这就是了。

“这些遗骨大有来历,任何人不得擅动。”钱沛的语气如同结了冰,让庄奎意识到如果自己一摇头,断龙岗上立刻会烧起一把比昨夜更可怕的大火。

“老庄,帮我个忙。”钱沛取出一迭银票,少说也有上万两,“把坑小心填平,派一队兄弟看守,谁敢掘一块土,就砍了他脑袋,我会将这里的情况尽快密报晋王殿下,在此之前,不要对外宣扬。”

“钱老弟,你这是……”庄奎怔怔接过银票,不晓得这事为何还要惊动晋王。

钱沛翻翻小眼睛,低低道:“别问了,有些事知道了没好处。”

庄奎和钱沛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人家又主动掏钱求自己办事,面子不能不给,于是他颔首道:“好,都听你的。”

“多谢。”钱沛点点头,珍而重之的将那枚玛瑙戒指纳入怀中,说道:“我先把忠义军留下,即刻回返宝安城求见晋王殿下,这里的事,麻烦你多照应了。”

庄奎慨然道:“好,不过我向晋王殿下报捷的奏章还没写好。”

钱沛当然明白庄奎的言下之意,笑了笑道:“你来写,我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