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巫奇的笑声很奇怪,张狂响亮而且高音嫋绕久久不绝(可类比传说中的海豚音)……正当钱沛和尧灵仙全神戒备,就等她笑完了出手,她却做了一件更奇怪的事——走人。

没错,居巫奇走了,大笑着扬长而去,连一句场面上的交待话都懒得讲。

钱沛等着居巫奇雪白高挑的背影从容不迫优雅地消失,又一直等到客厅里重新归于沉寂,等到自己慢慢回过神来,他和尧灵仙面面相觑,谁都不晓得这个居巫奇搞什么鬼。

他的手里心捏了把冷汗,慢慢地松开火龙铳。可钱沛心里清楚,即使有火龙铳,再加上尧灵仙的助阵,假如居巫奇真想动手,自己现在已经到黄泉渡口等船了!

钱沛没有和居巫奇交过手,今晚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但树的影人的名,身为九大派宗主之一的居巫奇,被誉为漠北第一高手,修为尚在古剑潭掌门寒中雪之上。即便是最保守的估计,她也达到了比融光更高两层的通玄境界。对付实力比自己足足高出两级的超级强人,单纯计算人数作为生死几率判断,那属于找死或者很天真。

钱沛当然不想早死而且早就失去了天真,只是因为年轻气盛,一时冲动,结果对居大萨满不够尊重也不够礼貌,冒犯了教主,这实在是一个比天真更严重的错误,最后的结果等同于找死。然而这位萨满教主不但人长得美丽,性格更是好——骂了她损了她,她非但不生气,还非常开心地笑着走开。

“你说……”钱沛有点不确定地问尧灵仙,“她是不是把脑袋给修炼坏了?”

尧灵仙摇摇头,她和钱沛一样也猜不出居巫奇倏来倏去的原因。

同为云陆九大派,古剑潭当然会有不少关于居巫奇的档案记载。基本上,对居大萨满的评语是的:高傲,冷漠,自负,深沉……莫非,居巫奇已经成功转型?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钱沛忽然转动了一下眼睛,问尧灵仙道:“你刚才叫我‘相公’?”

尧灵仙转身就往后堂走。钱沛追了上去,不肯罢休道:“再叫声好不好?”

尧灵仙回过头冷冷扫他一眼。钱沛刹不住车,差点撞在她的背上。可真等下意识地站稳脚步,不免又有些后悔白白错过了一次亲近芳泽的好机会。

尧灵仙正色道:“局势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险恶。你今后出门要更加小心。”

钱沛不以为然道:“这你就不懂了,浑水才好摸鱼。嗯,老子这就出去转一圈。”

尧灵仙见他把自己的劝告全当耳旁风,不由秀眉微蹙道:“你去哪儿?”

“吟风雅苑。”钱沛脱口说出自己神往已久的去处,察觉尧灵仙面色不善,立刻解释道:“那是莫大可开的。我去找他聊聊,看能否套出些有用的情报。”

尧灵仙冷道:“你想找那儿的姑娘聊天才是真的。”

“那也是工作需要。”钱沛一本正经道:“天底下最为鱼龙混杂消息灵通的地方无外乎青楼和赌场。与其在家里闭门造车,还不如深入民众明察暗访。这点你得相信我,毕竟老子当过几天朝廷的绣衣使主办,主要从事疑案难案迷案死案的侦破工作,找人聊天是日常工作内容。”

“你那是冒名顶替的官吧?”尧灵仙显然没打算给钱沛留面子,“过了子时,大门下锁。”

钱沛笑嘻嘻道:“那我就赶紧出门。你想吃什么,我顺路带夜宵回来。”

于是乎他大摇大摆地出门,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一溜烟去了,身后留下尧灵仙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夜晚的永安城展现出截然不同白天的迷人风姿。如果说白天的时候,它是一位充满威仪的王者,此刻的永安城则更像是位妩媚动人的少女,披被着月光的薄纱,在夜色里婀娜起舞。

街道上熙熙攘攘,车马川流不息,夜市是个人流聚集的地方,男女老幼有,高矮肥瘦有,美丑善恶有,各式各样,各行各业、各色人等交错混杂其中,又彼此在某个瞬间擦身而过。钱沛策马缓行,有一种走在旧日时光里的错觉。

他熟门熟路地蹩进一条小巷里,穿出去就是梦想之地——章台大街。

马蹄铁踏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条上,发出清脆的响,那是过往的留音。

蓦地,钱沛的心底升起一股强烈预感,就像被只锥子狠狠地扎进脑袋。他立即收敛神思,灵台上顿时显出一条若有若无的曼妙身影,从巷子上方掩袭而来。

无法估算这道身影的速度,因为速度只是提供给活人做参考的,而估算这道身影速度的代价无疑是——死亡!感谢老鬼,那么多年他以非人手段炼就自己一种近乎野兽般预知危险的本能,否则今夜甚至无从察觉到偷袭者的存在。

来不及Thanks God了,钱沛左脚脱开马镫身躯往右侧翻。背后有一股让他感觉极不舒服的阴风袭到,如同有谁拿扇子轻轻扇了下,根本听不见掌风的呼啸,一只犹若羊脂玉般完美无瑕的纤手便按在了马鞍上。

银色的马鞍无声无息地在刹那间化作一蓬扬起的粉尘,可怜的大马连最后的抱怨都未及发出,便瘫软在地,全身的骨骼和着血肉化做稀泥,看不到半点伤痕,却已是死了。

钱沛顺势倒地往墙边翻滚,右手刚刚搭到神棍,一条云袖旋踵而至。

钱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云袖——薄如蝉翼、锋利如刀。

没时间做选择了,钱沛举棍扫向云袖。“啪!”云袖在瞬息间化为绕指柔卷住神棍。

钱沛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令自己右臂酸麻,手中的神棍差点脱手。

好在他临危不乱,凝念催动蕴藏在神棍中的“惊电符”,一串红芒涌动顺着云袖攻入了对方的体内。谁知那道身影仿似全然不受电流的影响,云袖微抖甩飞神棍,一只晶莹的玉掌从袖口里破茧而出,拍向钱沛胸口。

这还是人嘛?钱沛魂飞魄散,身子贴住墙面往上飞升,双腿踹向来掌。

月色之中,他终于看清了偷袭者的面容,不由瞠目结舌道:“居巫奇?!”

这个妖人,居然去而复返,或者说她其实从未离开,而是隐伏在暗处,耐心地守候着大魏密使落单的机会。钱沛沮丧地意识到,自己真该听尧灵仙的话。

眼下显然没时间后悔了,钱沛的双脚蹬在了居巫奇的玉掌上。

“啵”地爆响,背后的砖墙先是现出密密麻麻蜘蛛网状的裂痕,继而灰飞烟灭,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钱沛的身躯犹如弹石般射出,接连又撞碎三堵墙壁,才落进了一户民居中。

居巫奇轻轻地“咦”了声。她清晰地感应到,自己的掌力有八成以上如同击在了空气里,被钱沛转移到了砖墙上。居然挺过了自己的三记杀招,这小子的强硬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更让居巫奇想不到的是,钱沛抛飞在地后,腰杆一挺竟然又活蹦乱跳地弹身而起。

他抹去嘴角一抹血丝,面色微微发白甩手祭起一道火灵符。夜空里簇簇红芒闪耀,凝铸成一轮光彩夺目的血红光球,有如落日西沉轰向居巫奇。

“砰!”居巫奇举掌迸碎红日,十余丈的空间在她的掌势之下变得忽略不计,纤手像一道如影随形的催命符,印向钱沛的胸口。

假如一定要举例说明两人之间的等级差距,那各位看官可以冥想一下蚂蚁和大象有哪些差距。

但蚂蚁总有蚂蚁的生存之道,蚂蚁再小也有活命的权利和机会。

钱沛在抛出火灵符的同时,也祭起风燕子。这是一件三品风灵器,能够利用风灵力焕生出两道青色风翼,使得钱沛的身速遽增三倍。

当居巫奇的掌势发动时,他的身形在肋下舒展开的风翼吹送下,登时化为一束清风向左飞掠,令对方的攻招第一次走空。

然而钱沛要是以为凭借风燕子的灵力,就可以逃脱居巫奇那只要命的手,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想也不想用云袖卷起还睡在**的一对中年夫妇“呼”地掷向钱沛。

钱沛连接都不敢接,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造反,差不多连自己的小命也要跟着起义了。

风翼舒卷,钱沛避开掷来的肉弹,扣动暗藏在腰带和靴子里的毒针。

他当然知道这些毒针连居巫奇的身子都不可能挨到,只希望能稍稍迟滞一下对手的攻击速度,争取一线喘息之机。

可惜居大萨满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无视射来的毒针,身形前送探手抓向钱沛咽喉。

“嘶嘶——”几十枚毒针在距离居巫奇身躯约有一尺远的半空中,如同遇见岩浆烧灼转瞬消融。钱沛亮出紫金匕首,戳向居巫奇掌心。

居巫奇雪白的纤手骤然变色,散发出妖艳的绿芒,竟屈指握住了切金断玉的刀锋!

这是人的手嘛?钱沛近距离面对居巫奇美若天仙的容颜,浑身颤抖道:“等等!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刚才老子不给面子,没答应跟你合作,你也犯不着杀人灭口吧?”

居巫奇微微一怔,稍收劲力道:“你跟我合作?”

“嗯?”钱沛还是头一遭碰见比自己还会翻脸不认账的,“半个时辰前,不是你跑到老子家里,花言巧语哄我结盟的么?”

居巫奇冷冷一笑道:“胡说八道,不知所云!”猛地将钱沛连人带匕首往上飞甩,一掌击向他的小腹。钱沛脑袋嗡嗡作响,耳边更是“轰”地一声爆响,整个人已经撞破屋顶飞向浩瀚夜空,灵台映射居巫奇的左掌如附骨之蛆迫近小腹,不禁惊怒交集地骂道:“你还有完没完?”

生死一发之际,居巫奇突然撤掌转身。“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她身后冒出。两人对了一掌,竟是平分秋色,各自身躯微晃。

老鬼?!钱沛绝处逢生,从未觉得老鬼如此可亲可爱过!

先出手的是居巫奇,她的身形化作一束白色的光电,围绕老鬼上下左右急速翻飞。到后来钱沛的眼睛里只剩下数百道居巫奇的残影,却完全看不见老鬼的影踪。

忽然“砰”的一声响,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居巫奇退回原地,袖口少了一截。老鬼身上什么都没少,只在肋部的衣衫上多了五个指孔。好在没有血流出,居巫奇的指劲未能穿透他的护体罡气。

“尧人炫——”居巫奇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嗓音有些暗哑,可仅仅两个字之后,就恢复了正常。“鬼狱门门主果然非比寻常,受教了。”

老鬼淡淡道:“你比令师当年强出不少,萨满教的‘轮转道’确有独到之处。但这个人你不能杀,否则就算你炼成了六道轮回也难逃一死!”

忽听高处有人嗤之以鼻道:“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有本事你就杀了她,一了百了。”钱沛刚吞下两颗丹丸,浑身经脉兀自痛得不行,趴在破开的屋顶上,手撑着脑袋往里瞧。

“居巫,我改主意了。”老鬼瞟了钱沛一眼,说道:“你想杀就杀吧。”说完身影晃了晃,倏忽消逝在夜色中。

走了,老鬼就这么走了?钱沛恨不得追上去踹他的屁股。

居巫奇眸中射出略带嘲弄的冷光,钱沛脑筋急转,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强笑道:“尧人炫那么厉害,还是被你打跑了,厉害厉害——”

显然任何时候面对比自己强势的人,拍马屁奉承都是必不可少的有效手段——之一,这次也不例外。居巫奇的唇角逸出一缕笑容,让人惊艳让人惊恐,意味深长地道:“龙先生,你我后会有期。”和老鬼一样,身影隐没在黑夜里。

钱沛如释重负大出一口冷气,慢慢滑下屋顶找到神棍。这时候四邻八方响起了大人的惊叫小孩的啼哭,远处的街道上蹄声隆隆,有金吾卫闻声赶来。

钱沛可不想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和莫大可的手下打招呼,急忙钻出巷子步履蹒跚混进章台大街滚滚人流中。

没心思去找人聊天了,钱沛只觉得发生在刚才的那场截杀实在古怪。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自己见了两回居巫奇。而前后两次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隐隐约约地,钱沛感到这里头有些问题。他正绞尽脑汁寻思的工夫,无意中望见曾在相府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关中郡绣衣使主管邓绝邓大人脚步匆忙,从吟风雅苑中走了出来,翻身上马率领一队护卫朝着章台大街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下一刻,一身戎装的莫大可也在亲兵簇拥下走出吟风雅苑,骑上了他的大黑马。

钱沛预感到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否则这些达官怎么肯从温柔窝里爬出来?

钱沛强忍伤疼加快脚步,远远招呼道:“莫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龙老弟?”莫大可的招呼很冷峻也很勉强,“你来得不巧,我这就得走了。”

“怎么了,我看到邓绝邓大人也是刚刚离开。”

莫大可见钱沛不肯罢休,俯低身凑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太子被刺,凶手在逃。”

钱沛一惊,是谁把太子干了?赶紧问道:“死了没有?谁干的?”

莫大可的表情有些奇怪,扔下半个问题的答案,道:“迦兰太子妃。”说罢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带着一众金吾卫亲兵风驰电掣般往太子府方向急急驰去。

钱沛的耳边再次爆响,整个人呆在了街边,连莫大可扬长而去都不知道。

迦兰为什么要杀自己的老公?难道东窗事发了——钱沛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太子爷应该不会知道,和迦兰有过亲密接触的不是别人,正是鄙人。

他急忙忙掉头往家里奔去。是时候打点行装了,虽然新买的大宅子没时间脱手是件很可惜的事,但当务之急,是赶紧说服还没过门的大老婆跟自己一起溜。

没奔多远,钱沛就觉着胸口一阵阵发疼,不由大骂居巫奇下手狠毒。突然看到有个衣着华丽的家伙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迎面走来,心中暗道:“老子真是被吓糊涂了,居然忘了找人借匹马!”

他上前拍拍那个倒霉蛋的大腿道:“老兄,你后面怎么跟了个美女?”

那人下意识地回头张望,钱沛趁机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跳上坐骑冲进小巷,远远叫道:“我是金吾卫将军莫大可,有紧急公务借马一用——”话音未落人早去远了。

他策马狂奔,就觉得喉咙口的血被坐骑颠得直往上蹿,眼前金星劈里啪啦乱冒。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啊。钱沛暗叹倒霉,离自己的府邸已经很近了。

忽然听到街边上有个轻柔的声音低声呼唤道:“阿龙大人,等一等——”

谁啊,这时候还来麻烦老子。都刀架脖子了,能等吗?钱沛坐骑不停,从那个轻柔的声音前飞驰而过,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依稀看到一个面蒙黑纱的婀娜身影。

咦?钱沛蓦然发觉,那个人的口音有点儿耳熟,急忙勒住马缰绳。坐骑一步步倒退回来,惊愕道:“迦兰,太子妃?!”

黑衣女子将面纱略微掀起,露出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庞,小声应道:“是我。”

钱沛赶紧左顾右盼,发现附近并没有其他人才稍稍放心,伸手道:“上来!”

迦兰搭住钱沛的手,脚下微一用力腾身坐到了他的身后。钱沛纵马拐进一条无人的僻静小巷里,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你干掉了太子,为什么?”

“他是个畜生,”迦兰的娇躯还在微微发抖,“你想象不出他对我做了什么!”

“那他到底死了没有?他知不知道你跟我的事?”

“他派出的杀手都死了,就把气撒在了我的身上,逼我交出叶罗。我用吹箭射中了他的面颊,逃走的时候,他还没断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顿了顿,迦兰怨毒道:“死了最好!”

钱沛心下稍宽,随口回应道:“不错,早死早投胎。”

迦兰低声道:“我无处可去,到处都有人在搜捕我,只能来找你。”

钱沛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发现自己是湿手沾了干面粉,如今是想甩甩不脱。要是迦兰落入金吾卫又或绣衣使衙门的手中,熬刑不过,把自己给供出来……通奸罪是逃不掉了。考虑到一些身份的特殊性,打板子、被流放这种好事情是没可能的,极有可能的是被秘密处决。可要是收留迦兰,那就是窝藏包庇钦犯,搞不好还要被认定为迦兰同党,这也是件要命的事!

环顾京师,眼下只有一处地方能让钱沛藏人。另外莫大可的吟风雅苑倒是个窝藏逃犯的好地方,可这家伙现正在太子府看现场,想找他帮忙也联系不上。

难道真要把迦兰带回自己的宅子里?府里那么多丫鬟婆子护院佣人,全都是明玉坊替自己招来的,自己家每天柴米油盐用去几斤几两,前门后院几时开几时关,只怕舜煜颐比自己还清楚。即便那位美女老板手下留情不告发自己,可落下把柄被人捏着,往后还怎么继续交往?也真是的,迦兰不去找她的老情人叶罗,怎么来找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自己?

迦兰见钱沛迟疑不决,久久不语,眸中泛起一抹懊恼失望之色,冷冷道:“放我下来。”

钱沛一愣道:“你干什么,能去哪儿?还以为自己是太子妃?太子遇刺,官府一定会全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搜查。”

迦兰扭过头去不看钱沛,赌气道:“大不了我自尽,也绝不连累到谁。”

钱沛听出她在言语中讥诮自己胆小怕事,不由恼道:“放屁,你把外衣脱了,身上只准穿条肚兜。还有,面纱也给老子!”

迦兰呆了呆,想不到这时候钱沛还有心情提非分要求,耳听钱沛催促道:“快脱!”

迦兰一咬牙褪下衣衫,钱沛惊讶地看见,她的肌肤上全是一条条血红色尚未结痂的鞭痕,还有一处处被蜡烛烫伤,被牙签深深没入的血洞。

钱沛不自禁地起了身鸡皮疙瘩,沉声问道:“都是他干的?”

迦兰点点头,将衣衫和面纱交给钱沛。钱沛双掌一搓,“呼”地衣衫燃烧起来,很快化为灰烬。闪动的火光里,他的神情阴沉得可怕,却忽地微微一笑,将迦兰抱到身前,脱下外罩披在她身上,吩咐道:“伏到我怀里,给老子乖一点,什么事都别做,什么话也别说。”

他双腿轻夹马肚子,从小巷的另一头奔出,来到大街上。路人纷纷注目,一队队金吾卫和绣衣使已开始上街驱散行人,宣布宵禁。

来到府前,钱沛下了马把太子妃往怀里一抱,大摇大摆往里走。

迦兰总算明白了钱沛的用意,配合地搂住钱沛的脖子,把脸埋在他怀里,像极一只听话的小绵羊。那些佣人见老爷从外头抱回来个几近**的女人,谁也不敢细看,更不敢上前多问。

钱沛直奔内宅,刚进到屋子里,就看见尧灵仙的身影。躲是来不及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你看,我这么早就回来了。”

尧灵仙瞥了眼钱沛怀里的美女,悠然道:“这就是你给我带回来的夜宵?”

钱沛原本也没打算向尧灵仙隐瞒,更何况,眼下她是唯一可能帮助自己的人。关上门低声道:“这位是太子妃迦兰。”

尧灵仙一怔,迦兰从钱沛怀里滑落,也用野猫一般的目光打量着她。

“我老婆,”钱沛厚着脸皮介绍道:“南洋来的乡下婆娘。”

尧灵仙一言不发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衣衫,放在**道:“你,跟我出去。”

钱沛无可奈何地跟着尧灵仙走出屋外。尧灵仙问道:“你搞什么鬼?”

钱沛便将今晚的事说了,当然关于自己和太子之间的纠葛,还是免谈为妙。

尧灵仙轻蹙黛眉,说道:“必须立刻设法送她出城。”

“不可能了,”钱沛回答道:“街上已经戒严,除非明目张胆地闯出去。”

尧灵仙摇摇头道:“那不行。不过我很高兴,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这样也可以得表扬,钱沛心中得意:“老子一向都是行善积德的。”

尧灵仙嗤之以鼻,低声道:“先把她藏在我们的屋中,等风头过了再送出城去。”

钱沛点点头,试探道:“为了制造假象,今晚咱们三个大被同眠,你看……哎呦!”

尧灵仙狠狠踩了他一脚推门入屋,低喝道:“还不把你身上的药掏出来?”

迦兰已换上尧灵仙替她准备的装束。她隐约听见了两人在外面的低议,也意识到这位阿龙先生的乡下老婆尽管面孔平平,但好歹人家是从南洋海外来的,见识胆量就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