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远展当然听得懂花灵瑶话里的讥讽之意,急道:“要不是大楚军兵临城下,舞阳城孤立无援危在旦夕,末将也不敢冒死进谏,公主殿下,难道您没听红旗军的将士们在抱怨么?”

花灵瑶问道:“抱怨什么?”

“抱怨陛下苟安海外,任由数十万云中军民置身水火殊死抗战,从来不闻不问,抱怨庞大帅力挽狂澜劳苦功高,却遭陛下身边的佞臣忌恨,谗言诽谤离间君臣。”

隋远展滔滔不绝道:“还抱怨将士们浴血奋战二十余年,光复大业遥遥无期,可有些人却犬马声色坐享其成,公主殿下您高高在上,又哪里晓得民怨沸腾军中怒怨?如果不是庞大帅赤胆忠心顾全大局,强行压下这些怨言怒气,不等大楚军攻到,舞阳城早已不战自败了。”

好口才,真是好口才,在家里头一定练过,裴潜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正的说客,明明心里头想你死,可嘴上说的每句话听上去都像是打心眼里在为对方着想。

他醒悟到,这绝不是隋远展一个人的主意,当然,也不会是五万红旗军的意思,八九不离十是庞天硕人老心不老,要藉大楚军攻破阳平关的危局,逼宫花灵瑶。

想想做公主也不容易,一边被人供着一边被人算计,动不动就是为国为民,活得没一点自我,好像打从出生起就是要用来当牺牲品的。

说起来还是像自己这样当个小混混,日子过得会逍遥滋润许多,裴潜摸了摸背后的紫金匕首,并非想杀隋远展,而是有一股强烈的愿望,要让庞天硕进宫当太监。

花灵瑶漠然问道:“隋将军,这些话是庞元帅教你说的?”

隋远展摇头道:“庞大帅从未教过末将这些,更没在大伙面前表露这样的意思。”

花灵瑶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怎晓得庞元帅有意要娶我为妻?”

隋远展呆了呆,讷讷道:“我们大伙儿都是这么想的,这么做也是为了大魏江山。”

花灵瑶徐徐道:“隋将军,希望在我的耐心消失之前,你能够自己走出慈光阁,今晚话题到此为止,我绝不会容忍任何人以大魏军民的名义要挟皇室冒犯本宫。”

隋远展突然扑通跪倒,叫道:“公主殿下,末将死不足惜,只求您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寒了数万红旗军将士的心啊——”

花灵瑶冷冷看着隋远展声情并茂的演出,低喝道:“滚!”

隋远展慢慢抬起身,说道:“公主殿下,你就真的不在乎这片硕果仅存的江山么?”

花灵瑶的面色微显苍白,从樱唇中吐出的却仍然是一模一样的那个字:“滚!”

甲胄轻响,隋远展霍然站起,森冷的脸庞上泛起一缕讥诮道:“告辞。”

隋远展阔步走出后花园后,花灵瑶怔怔伫立在凉亭里,倩影在月色下是如此的孤单。

正当裴潜在考虑要不要现身和花灵瑶相见之际,身旁的唐青瓷蓦然低叱,蓄势多时的娇躯像一道闪电般从荷花池里弹起,就是真正的豹子怕也赶不上她的速度。

人在空中,她的纤手已从大腿外侧掣出锋利森寒的匕首,看准花灵瑶的胸口刺去,自然,唐青瓷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杀死大魏国长公主。

这不是倒霉催的吗?裴潜望着唐青瓷跃出的背影,连叫她回来都来不及了。

“啪!”花灵瑶侧身出掌击飞匕首,目视唐青瓷低喝道:“你是什么人?”

裴潜突然从唐青瓷身后冒出,一掌拍向花灵瑶道:“打劫的!”

花灵瑶怔了怔,眼眸里情不自禁地焕发异彩,举掌相迎道:“原来是个小毛贼。”

双掌相交,裴潜立足不稳撞向唐青瓷的怀里,唐青瓷没想到大魏长公主修为居然如此惊人,微微变色。

裴潜毫不客气地藉势把她撞翻在地,低低惊呼道:“你先撤,我掩护。”

唐青瓷被死死压在身下,气得粉脸煞白,眼睁睁看着花灵瑶说多快有多快地迅速靠近,手起掌落拍在自己额头上,眼前一黑立刻昏了过去。

这时园外的黄衣卫听到动静飞速赶来,扬声叫道:“公主殿下!”

裴潜骨碌碌就地翻滚,哧溜钻进花灵瑶的裙底,说道:“事急从权,借光——”

花灵瑶又羞又气,拿裴潜没办法,对十余名赶来扩驾的黄衣卫道:“有刺客企图行刺,已被我制服,你们将她软禁起来,我稍后要亲自审问。”她顿了顿接着道:“我要独自待上一会儿,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入内。”

黄衣卫躬身领命,架起昏迷的唐青瓷走出后花园,花灵瑶久久不见裴潜动静,秀眉微蹙道:“他们都走远了,你还不出来?”

裴潜没动,小声问道:“我藏在这里头会不会更安全?”

花灵瑶抬后脚跟往裴潜的脑门上飞踹道:“无赖。”

裴潜一个后滚翻从裙底溜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道:“青的,紫的……”

花灵瑶一愣,旋即醒悟到这混蛋报出的居然是自己身上所穿亵衣的颜色,禁不住玉颊飞红,翻身出掌劈向裴潜胸口。

裴潜灵巧躲过,翻上凉亭栏上一坐,笑嘻嘻道:“娘子别来无恙否?”

不知什么缘故,看到这贼眉鼠眼的家伙,花灵瑶沉重的心情变得松弛许多,她紧绷着俏脸,收起心里头由衷发出的微笑,问道:“你鬼鬼祟祟溜到舞阳城里来干什么,身边的那位姑娘又是什么人?”

裴潜没回答,认认真真地审视花灵瑶片刻,颓然叹道:“你怎么就一点不吃醋呢?”

花灵瑶彻底败退,连耳垂都红了起来,低声道:“再胡说八道,我就召侍卫进来将你五花大绑了游街示众。”

裴潜精神一振,急忙说道:“记得一定要收费,前排贵点儿后排可以便宜些,对了,老人小孩半价美女免费,得来的银子咱们五五分帐,准能小赚一票。”

花灵瑶强忍笑意,脸一沉道:“你再不从实招来,我让你脑袋和身子也五五分帐。”

“你不是玩真的吧?”裴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摸脖子,当下将自己遭唐胤伯暗算,与唐青瓷逃亡到舞阳城的遭遇简单说了。

当然,途中的那些**之事裴潜守口如瓶,想着事关唐大小姐的贞操清誉,也就不必拿出来显摆了,说完了,他又道:“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大张旗鼓地进城?”

“其实三天前我就已经回到舞阳城,一直隐居在古剑潭。”花灵瑶也不隐瞒,回答道:“阳平关失守的消息传来,城中人心惶惶,必须有人站出来鼓舞士气。”

裴潜嘿然道:“做人要低调,懂么?树大招风,而且招来的都是他娘的妖风。”

花灵瑶眉宇微凝忧色,问道:“你刚才都听见隋远展说的了?”

“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裴潜恶狠狠道:“丢你娘,敢跟老子抢老婆。”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花灵瑶浅嗔薄怒道:“庞天硕是红旗军的首脑人物,万一他的心思发生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裴潜眨眨眼歪歪脑袋一声不响地瞅着她,像是问:“那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昨晚埋伏在乱石岗要抓自己和唐青瓷的是隋远展;处决献城投降的潘高寿的是隋远展;苦口婆心劝花灵瑶下嫁庞天硕的,还是这个混蛋。

裴潜把几件事串在一起,这里头大有文章。

他不相信隋远展如同表现出的那样忧国忧民大义凛然,更不相信凭这家伙一个人的意思,就敢逼宫花灵瑶。

可眼下公主不急,他这个跟公主扯不上什么亲近关系的人又急什么?没好处的事,傻瓜才干。

花灵瑶暗叹一声,缓缓说道:“假如隋远展就是昨晚要抓你们的人,那他很可能已和唐胤伯连成一气,庞天硕有没有卷入其中尚未可知,如果舞阳城告破,云中山将面临灭顶之灾……”

裴潜没心没肺地悠然吟诵道:“古语云‘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花灵瑶真的很想很想一脚把他踹回荷花池里,低声道:“唐胤伯也好晋王也罢,已经成为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为什么不连手自保?”

裴潜习惯性地竖起三根手指头,清清嗓子道:“首先,老子自问没那么大本事能扭转乾坤;其次,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随时可以卷铺盖走人;最后……”他想了半天,却实在找不到第三条理由,于是肃容道:“我是忠臣。”

花灵瑶啼笑皆非,说道:“那你可否也听一听我的理由呢?”

“少来。”裴潜不假思索地拒绝道:“别搬那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糊弄老子。”

“这回不是糊弄。”花灵瑶摇头道:“你不是刚说过,有人要跟你抢什么来着的?”

登时,裴潜听到一千只,不、是一千万只百灵鸟在自己的耳边欢声歌唱,他心里乐开了花,明知花灵瑶还是在糊弄自己,可还是美孜孜的,但脸上却充满了困惑,皱着眉头道:“我一穷二白,有啥好抢的?”

花灵瑶忍无可忍,说道:“好,我这就去找庞天硕,告诉他同意了这桩婚事。”

裴潜稳笃笃坐在栏杆上,说道:“还是我帮你去说吧,哪有大姑娘家自己厚着脸皮上门的?顺道我也帮你瞅瞅庞天硕的洞房准备得如何,公主出嫁总得隆重点。”

花灵瑶唇角渐渐逸出一丝浅笑,说道:“也好,那我便去古剑潭拜见师尊,告诉她这天大的喜讯,嗯,还有青二伯,听了也一定会代我欢喜。”

裴潜指指外边,不以为然道:“长公主夜游古剑潭,大伙儿一定会争相目睹。”

花灵瑶明白裴潜话里的意思,说道:“我会有办法,你不是说:做人要低调么?”

裴潜笑了起来,从栏杆上跳下拍了拍屁股道:“照顾好我带来的那个妞儿,说不准过两天你还会请她做伴娘呢。”

不理花灵瑶瞪了他一眼,裴潜却在苦思冥想道:“你说我该请谁做老子的伴郎?要没老子年轻,比老子难看,脑筋也不没老子灵光的那种……”忽然他欣喜地抬起头望着花灵瑶道:“你说庞天硕好不好?”

从大魏皇宫到挽澜元帅府只有短短几步路远,比起冷清的皇宫,入夜后的元帅府依旧人声鼎沸,身穿各色服饰的文武官员川流不息,纷纷入内禀报各处的军情民情,又领着庞天硕的命令迅速退出贯彻落实。

但这丝毫没有干扰到挽澜元帅府的防卫力量。

在帅府四周不仅有箭楼进行高空监视,还有数以百计的红色灯笼串悬浮在元帅府上空,将半边夜幕照得彤红,哪怕飞过一只蚊子都会十分醒目。

这时候前厅的军情会议刚好告一段落,庞天硕便偕着守候多时的外甥隋远展,走进南书房稍事歇息。

他显然不到七十岁,最多最多也就六十七、八岁的样子,满头白发银髯飘展,一身威武的金盔金甲配以淡金色的大氅,走到哪里都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

庞天硕的妻儿老小早在起事之前就被朝廷满门抄斩,此后始终没有续弦,所以他和大楚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隋远展已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

两人关门落座,隋远展向老者道:“舅舅,我已经见过尧灵仙。”

庞天硕低低“嗯”了声,问道:“她答应了么?”

隋远展回答道:“她非但没有答应,还要我立刻滚出慈光阁。”

庞天硕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意料中事,我早说过你的想法不靠谱。”

隋远展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也猜到她不可能答应,所以早早就想好了上中下三策,请舅舅权衡定夺。”

“下策是明天一早献城投降,藉助楚军的力量除掉尧灵仙、青照闲等人。”看到庞天硕皱了下眉,隋远展也晓得他对这条下策不甚满意,接着道:“中策是霸王硬上弓强娶尧灵仙,将大魏皇权收入囊中。”

庞天硕沉吟不语,似乎在盘算这条计策的可行性,而后问道:“上策呢?”

隋远展凑近身子,徐徐说道:“明天一早以商议退敌之策为名,把尧灵仙、青照闲等人骗入元帅府一网成擒,剩下一个古剑潭的雪中寒独木难支,到时候舅舅掌控大局进退自如,便能坐等朝廷的特使上门招安。”

庞天硕的眼睛闪了闪,冷不丁问道:“远展,偷开阳平关放进楚军的,是你吧?”

隋远展怔了怔,望见庞天硕右手已按住刀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庞天硕木无表情,说道:“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可青照闲已派人开始暗中调查。”

隋远展一咬牙说道:“舅舅,大势所趋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只要咱们拿住尧灵仙控制舞阳城,手头上就有了和大楚朝廷周旋的底牌。”

庞天硕微露怒意,徐徐道:“假如阳平关还在,我的手上就不会只这一张底牌。”

隋远展急道:“舅舅,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只想让您下定决心莫要错过时机。”

“住口!”庞天硕蓦然低喝道,手中一柄威震云陆的宝刀“赤胆”电闪出鞘。

隋远展吓得眼睛一闭,自以为人头不保,不料庞天硕的赤胆宝刀却是劈在了紧闭的窗户上。

窗纸上树影婆娑,隐约显现出小半截若有若无的人影。

窗户被刀锋劈飞,激射向院中的茂密树冠,一道人影从枝叶里飞了出来,双脚踢飞窗户藉力往前厅掠去。

但是窗外人低估了庞天硕的速度,背后炽流澎湃,赤胆刀的锋芒在夜幕中化为一道肉眼难以企及的雷光,甚至将刀锋撕裂空气的摩擦声也抛离在后,斩向窥听者后脑。

窥听者身子急坠,他想都没有想过回身一战,因为那和自寻死路没有丝毫差别,惟一的生路,就是拼命冲入正在休会期间的前厅。

赤胆宝刀如影随形,仅差一线从窥听者的身后走空。

然而从刀锋上散发出的无形杀气,却已割裂窥听者的衣衫,在背脊上划出一条殷红的血痕。

窥听者双脚落地往前翻滚,反手打出一把熠熠生辉的银针,同样的,他不敢奢求能伤到庞天硕,只希望能略略迟缓对方的身速,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然后当窥听者翻仰朝天的刹那,便绝望地看到庞天硕不知何时已然人刀分离,在那柄赤胆宝刀劈击自己背脊的同时,本人却先一步放开刀柄往下沉落,金煌煌的靴尖宛若匕首般插向心口。

窥听者来不及掣出自己惯用的兵刃,奋尽全力往上击出双掌,掌劲击打在庞天硕的战靴上,发出金石般的响鸣。

孤注一掷的掌势根本无法阻挡飞落的杀招,庞天硕的左脚稍稍往外偏斜半寸,靴尖刺入了窥听者的胸膛。

不等窥听者惨叫出声,一股绝强的气劲碾压进五脏六腑,隐约身体里有一记沉闷的爆响发出,窥听者痛楚地瞪大双眼,从鼻孔与嘴角里渗出汩汩鲜血,身子颓然扭曲了两下,永远归于平静。

“青照闲座下的青衣卫统领纪无痕。”隋远展姗姗来迟,望着地上的尸首面色一变,他迅速环顾庭院四周,还好,都是追随庞天硕二十多年的心腹侍卫。

庞天硕宝刀入鞘,眼光看向百步之外的前厅,那里人声嘈杂,应该没人注意到南书房外这场电光石火间的激烈追杀。

“舅舅,看样子这老狗早就在怀疑您了。”隋远展低声道:“先下手为强!”

“他怀疑的是你,不是我。”庞天硕冷冷道:“不过幸好如此,才没出大纰漏。”

他抬起头仰望乌云蔽月的夜空,缓缓道:“你去前厅将青照闲单独请到南书房,就说我抓到了一个不明身分的细作,要烦劳他亲自审讯,然后立刻带上府中的两百精忠营侍卫,会同杨雨轩的大义营兵马,以有贼人潜入行刺为名,将皇宫包围,并接管防务软禁尧灵仙。”

隋远展的嗓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道:“舅舅,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无论是大魏还是大楚,我都不想寄人篱下。”庞天硕手抚刀柄,语音低沉,“远展,输赢成败在此一举,我们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全看今夜了。”

隋远展亢奋地应道:“甥儿明白,过了今晚,云中山就该改姓庞了。”

等到隋远展离去之后,庭院被迅速清理干净,庞天硕回到书房中,若无其事地喝着茶,好像脚边躺着的不是一具鲜血未干的尸体,而是一级登天的阶梯。

须臾,南书房外的庭院里响起不疾不徐的车轮声,一位面如冠玉形容憔悴的中年儒生坐在轮椅中,由两名稚气未脱的小童用手推着走了进来。

很早以前就有人说过,如果不是青照闲的双腿被人打残,那么红旗军的第一把交椅或许不会轮到庞天硕,这么多年来他退居幕后,却担负着最为繁重的军情民政,身子骨变得越来越差,从喉咙里咳出的深红色淤血也越来越多。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病入膏肓的人,却在二十余年的岁月里,和庞天硕共同撑起了这惟一一片大魏在海内的孤岛天空。

从某种意义上说,青照闲在成就庞天硕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然而过了今夜,曾经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这两个人,似乎注定只能活下一个。

青照闲的轮车停在了书桌的另一端。从这个角度,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他默默低头凝视了许久,而后费力地弯下腰,替自己的部下合起那双永不暝目的双眼,轻轻道:“他死得很冤,很不值。”

是不值,是很冤,可怪得谁来?

庞天硕漠然望着青照闲,没有接茬。

“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个寓言么?”青照闲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哀,“有一家的主人去远方做官,便将自己的田地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一个佃户打理,十年,二十年……主人始终没有回来,而他的田地在那名佃户的悉心照料下,收成一年好过一年。

“终于有一天,主人在离世前派了自己的小儿子回来接管家业。佃户先是推托,再是恫吓,最终还是杀死了他的小主人,将这片田地占为己有。”

青照闲低咳了声,稍稍平复喘息接着说道:“但是这佃户忘了,田地失去了原先的主人,他就再也没有理由独占着不放,很快,官府便把它当做无主之地收没,佃户又变得一贫如洗,而且再没有人敢收留他。”

庞天硕笑了笑道:“我是佃户?”

青照闲摇头道:“我高估了你,事实证明你比那个佃户还差劲,至少他还会尝试推托恫吓,而你已迫不及待地下手。”

庞天硕叹道:“你低估了我,事实上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要让云中山改姓,我只是想保证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血不会付之东流,当然,也是为了包括你在内的红旗军将士能够有更好的出路。”

青照闲淡淡道:“刚才我看到隋远展匆匆离去,你要派他控制皇宫对不对?”

“对。”庞天硕坦然道:“而且我想请你做媒,即日迎娶长公主。”

“铿——”青照闲从腰间抽出软剑,指对庞天硕道:“让你的人都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