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潜刚刚飞临荷花池,迎面就是一蓬箭雨铺天盖地地涌到,他身子急坠沉入池中,不等对面的箭手作出反应,左掌“啪”地拍击池水,一股水箭在半空中爆裂开来,阻挡箭手视线。

他趁机跃出荷花池,拳打脚踢将四名箭手击毙,左手夺过一张军中专用的“天狼弩”回头就射,几名从回廊顶上跃落的侍卫不及闪躲,纷纷中箭掉进池塘里。

纵身翻过一道围墙,裴潜又回到了内宅,这时候的内宅已经炸开锅,到处都是游走闪烁的火把灯笼,“捉刺客”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想了想,裴潜决定穿过内宅,从从花灵瑶相反的方向突围,他第二次奔向那头母老虎的小楼,引得楼前四名侍卫齐齐上前截杀。

裴潜寻思着人也杀了,再不放把火可不够意思,劈手夺过一支火把丢进楼里,吓得两个丫鬟急忙冲进去救护自己的女主人。

没等丫鬟们奔上二楼,四名侍卫尽皆倒地,裴潜拿起火把随手乱扔,身子不停往楼顶上跃去,不料人在半空,背后一阵密集的弩箭射到,原来钟鼓楼上的几位侍卫居高临下,已经锁定裴潜行踪。

裴潜身子一弹一射,甩脱弩箭伸手搭住屋檐,就欲翻身而上,猛然灵台警兆升起,一道人影奇快无比地从后追至,正是将军府的侍卫长肖冠恒。

裴潜手抓房檐,屁股后撅用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蹬出双腿,肖冠恒也是金丹级的高手,反应神速拔刀疾劈,裴潜身子团起往后空翻,紫金匕首扎向肖冠恒小腹。

肖冠恒这点眼力也是有的,晓得裴潜手中的匕首锋锐无比,绝非自己手中的“兽头刀”可敌,急忙运刀斩向裴潜后脖颈迫其变招。

可裴潜偏不如对手的意,身形加速撞向肖冠恒怀里,肖冠恒骤觉不妥,拼命往侧旁躲闪。

下一瞬,紫金匕首扎入肖冠恒的左肋,裴潜的后腰上也捱了一刀。

好在裴潜那条也不知打从哪里弄来的牛皮带竟然是条假货,硬是挡下了肖冠恒的兽头刀劈斩,饶是如此,他的身子也吃不住刀上的劲力,往下沉落。

在裴潜急速下滑经过二楼窗户时,就看见一只四个云中雷加起来那么大的铁西瓜砸碎窗棂,打里头冒了出来,跟在这铁西瓜后头的,竟是那位柔骨美女。

想到刚刚让裴潜莫名其妙地吃了豆腐,还坏了自己今夜与将军府侍卫长肖冠恒闺房幽会的好事,柔骨美女不由得咬碎细牙,颀长的娇躯随着一柄四百多斤重的擂鼓瓮金锤,如同泰山压顶般砸了下来。

搞错没,纸糊的吧?

裴潜仰着脖子呆呆地望着从天而降的巨锤,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居然会使用如此凶猛绝伦的重兵器,这简直就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裴潜似若有憾,头皮一阵阵地发凉,他可舍不得用紫金匕首往这美女的擂鼓瓮金锤上撞,身形由竖转横撞入底楼。

穿出后门迎面又是一阵箭雨纷飞,裴潜身形受阻慢了下来,耳听背后像是有一头大象足音隆隆追了上来,想也不想豁出小命往门外就冲。

十多个侍卫刚要上前拦截,就听那少女寒声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不意察觉对面的那些侍卫神情古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柔骨美女心中诧异,顺着侍卫色迷迷的目光低头一瞧,胭脂书写在亵衣上的八个大字赫然入目,女子禁不住恼羞成怒,抡锤砸向裴潜。

裴潜见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侍卫越来越多,已将这座院落围住,心道:“老子再不走,有人可要做寡妇了。”

但是裴潜面前的柔骨美女将一柄几百斤重的大铁锤,舞得像绣花针一样,围着裴潜上下翻飞,而娇躯却化作浑不着力的柳絮般随着巨锤舞动,倒像是一条缠绕在锤柄上的火红缎带。

无奈下裴潜只好道:“美女,老子又不是你今晚要等的小白脸,何苦死缠烂打,不怕你的情哥哥吃醋么?”

柔骨美女冷冷一笑道:“把你砸成肉泥,便不会有人吃醋了。”

这时候唐胤伯和秋千智连袂赶至,两人站在楼顶上俯瞰战况,却不急于出手,唐胤伯目光闪烁,低低问道:“秋先生,你看这个蒙面人的身手像谁?”

秋千智望着裴潜沉吟须臾,回答道:“像是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鬼。”

唐胤伯的眸光逐渐变得森冷,徐徐道:“他似乎有所保留,这是为什么?”

没等秋千智回答,裴潜终于逮住机会转到少女身后,将她拦腰一抱仰面变音,怪笑道:“唐将军,我只求财不伤人,令千金怎么都值个三五万两银子吧?”

见状,唐胤伯低声道:“秋先生,把府中的天狼弩全部调来,我要抓活的。”

秋千智领首,身影隐没在楼顶后方,唐胤伯缓声道:“阁下弄错了,她是唐某的侄女儿,你想要钱,倒也好商量,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令师是谁?”

裴潜牢牢制住怀里的粉豹,灵觉感应到上百的天狼弩手,正迅速向院子四周围拢,显然唐胤伯是故意拖延时间,好等院外布防妥当而已,更麻烦的是,这家伙已经看出自己的师承套路,当即嘿然道:“明知故问!”

唐胤伯的眉宇稍稍往上一抬,瞅了眼衣衫不整满脸,化着胭脂水粉的少女,打心底里升起一缕鄙夷,冷哼道:“他在哪里?”

裴潜清晰地觉察到唐胤伯的神情变化,晓得自己手里的这面肉盾并不怎么管用,说不定唐将军正想藉此机会大义灭亲,甩了这烫手的肉包子呢。

“老子赔本送美女,谁捡谁得机不可失!”他心念陡转,隔着面罩在柔骨美女的脸蛋上恶狠狠亲了口,再将她的身躯往后飞抛道,随即抓起落在地上的擂鼓瓮金锤凌空抡出,呜呜生风掷向正前方的院墙。

在裴潜身后的弩手惟恐误伤柔骨美女,动作稍有迟疑,而正前方的弩手看到大铁锤这么兜头盖脸砸了过来,赶忙下意识地闪躲开去。

擂鼓瓮金锤砸开围墙,裴潜趁势向东冲去,这时才听到身后弓弩声响起。

“抓活的!”唐胤伯面沉似水,身形如一羽巨隼从后扑袭裴潜。

可弩手以为将军想要活口,便不敢再用箭射,裴潜趁机御风疾驰,在黑夜里拉出一道如烟似雾的残影,反把唐胤伯越甩越远。

眼看前方就是将军府的外墙,墙头上却伫立着二十多名如狼似虎的侍卫,裴潜身子往上拉升,想从这些侍卫头顶掠过,不料背后“砰”地一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了。

心知要糟,裴潜全凭本能闪躲开去,猛感小腿肚子一股剧痛钻心,一颗从火龙铳里喷射出的铅丸,已穿透扩体罡气打入他的肉里。

裴潜丹田真气一泄往下急坠,二十余名侍卫蜂拥而上,人人想生擒活捉立个头功。

他强忍痛楚,从袖口里取出一张得自报国寺雄远方丈炼制的火灵符,真气一吐引发符力,火灵符爆碎,释放出近百个拳头大小的血红火球。

二十多个侍卫首当其冲,被这道名为“千江有火千江月”的火灵符轰得焦头烂额,死伤过半,再也无力阻止裴潜越过外墙消逝在街对面的小巷里。

唐胤伯冲着裴潜的背影又发出第二记火龙铳,铅丸打在巷口的土墙上火星四溅。

这时他才落定在墙头,情知已追不上裴潜,眸中掠过一缕怨毒失望之色,侧脸对另一边刚赶到的秋千智道:“你立即去段府走一趟,告诉他老夫人和铃铛姑娘被劫的事。”

秋千智看着裴潜消失的巷口,缓缓颔首道:“他的腿上有伤。”

一瘸一拐摸到自家的院墙外,裴潜来不及处理伤口,提气就准备往里头蹦,突然他身形急转,左掌劈出,一道虚无飘渺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欺近,面对裴潜劈来的掌刀,既不闪躲也不招架。

裴潜的左掌蓦地凝定在距离那人鼻梁骨不到三寸的半空中,在微微停顿之后,他翻过左腕用巴掌往那人的面颊上轻轻摸了下,却被对方一把刁住腕子往外掰转。

裴潜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出声,急忙施展传音入密告饶道:“我是看你有没有发烧。”

那人低哼声松开了裴潜手腕,也是用传音入密道:“夜闯将军府,你好大的胆子。”

裴潜揉揉发红的手腕,咬牙切齿道:“老子没闲心跟你磨牙,还得赶紧回去装睡。”

那人目视段府前门方向,淡淡道:“秋千智来得还真快,你的腿瞒得过他么?”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腿疼!”裴潜拔身就往院子里跳,猛地腿上一紧,又被那人拽了下来,他勃然怒道:“老鬼,你干嘛拖老子后腿?而且是那条伤腿!”

老鬼,也就是裴潜的师父冷冷道:“如果你现在进去,秋千智就会见到两个段悯。”

裴潜一愣,瞅着老鬼木无表情的脸庞道:“你别告诉我说,那死鬼借尸还魂了。”见老鬼没理他,裴潜也只好忐忑不安地陪着坐下,问道:“你一路跟着老子?”

看着老鬼点头,裴潜怒道:“那你瞧见老子捱枪子儿,也不出来帮忙?”

老鬼泰然自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像你这种笨蛋,我看着就来气。”

“笨蛋?”裴潜瞪圆眼睛怒视老鬼,“你有见过像老子这样智勇双全的笨蛋么?”

“你今晚威风凛凛,在将军府里大杀四方,就算智勇双全?”老鬼冷笑,那神气就像裴潜欠足了他家的银子似的,“干我们这行,对女人动手动脚动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动感情,那颗枪子儿,就是让你长记性的。”

裴潜活像吞下了个大元宝,嘴硬道:“老子哪有动感情?不过是觉着含到嘴里的肉,就这么被人逼着硬生生吐出来太可惜。”

老鬼没说话,漠然盯着,裴潜心里一阵发虚,怏怏道:“难怪你没老婆。”

老鬼猛然卡住裴潜的脖子,那架式就似要掐死人一般,裴潜大吃一惊,嘴巴呼哧呼哧发不出声音,他就被老鬼这么拎着越过外墙,如同闲庭散步般丝毫不顾忌府中的守卫,径直进了自己的屋里。

屋里亮着灯,有个年轻人睡眼惺忪躺在**,冲着进来的这对师徒眨眨眼。

老鬼松开裴潜,虚劈一掌灭了桌上的灯火,裴潜面色血红手捂脖子,恨恨道:“老鬼,你——”

狠话才开头,裴潜就忍不住咦了声,死死盯着**的那家伙。

裴潜欣喜地发现,从今往后自己可以省下买镜子的钱了,不管是相貌还是神态,这人都和他假冒的段悯有九成九的酷似,只差小腿肚子上也捱一枪。

“他是谁?”裴潜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老鬼喜新厌旧,要换徒弟了?

“段大人,听不出我的声音了?”**的家伙笑嘻嘻道:“你一走,我就躺这儿了,先是有个府里的家伙跑进来报告说将军府起火了;跟着又来了个老头儿说什么姨婆婆不见了,还色迷迷地盯着我大腿瞧,弄得老子怪不好意思的。”

“小杜?”裴潜惊愕道:“你不是跟铁瘸子一块儿离开泰阳府了么?”

“我走了谁来替你挡灾?”小杜舒服地担起二郎腿,“可以算今晚的劳务费了么?”

很快小杜发现,在和裴潜结算劳务费以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做,现在,裴潜就趴在**,将头枕住他的大腿,让老鬼替自己把那颗钉入骨头的铅丸挖出来。

小杜对类似工作颇有经验,早早准备好了一条汗巾交在裴潜手里道:“疼,就咬住它,千万别出声。”

裴潜面露悲壮之色,接过汗巾如获珍宝紧握不放,老鬼按住了裴潜的伤腿,右手拿着一支又细又长的银刀,慢慢地刀身在老鬼的真气催运下变得通红,冒出丝丝缕缕的轻烟,看得裴潜小腿肚子直打颤道:“你从前真做过郎中?”

“做过。”老鬼信誓旦旦道:“很多年前在乡下当过三年多郎中,给很多牲口看过病。”

就在裴潜浑身发抖之际,银刀精准地切入伤口。

“疼了就咬住汗巾,会舒服点儿。”小杜死死按住裴潜,低声提醒道,忽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面容扭曲而痛楚,简直比裴潜此刻的模样还要夸张。

眨眼之间老鬼已从裴潜的腿肚子里取出了一颗血淋淋的铅丸,丢在了桌上。

“舒服多了……”裴潜出了口大气,却见小杜满脸愤怒委屈地正瞪着他。

裴潜愣了愣,蓦地意识到那条汗巾还好端端地捏在自己的手里,那刚才他咬的是……

低下头,裴潜看到的是小杜那条伤痕累累的大腿。

老鬼替裴潜敷上金创药将伤口包扎好,又听了他对今晚遭遇的汇报,说道:“以后小杜就跟着你,他明天会扮作一个段悯的老乡来段府投亲,往后你有什么事,可以通过小杜跟我联络。”

裴潜听了老大不爽,懒洋洋道:“不必了,天一亮老子就卷铺盖走人。”

老鬼道:“你的铺盖卷里一定还裹着大把银票和铃铛姑娘吧?”

裴潜毫无愧色道:“那是老子用血汗挣来的,凭什么不能一块儿带走?”

老鬼道:“三天后唐胤伯就要进剿云中山,你是他钦点的军情参赞……”

“慢——”裴潜飞快地把大手一挥,义愤填膺道:“晋王想杀我,你知道不?”

眼见老鬼点头,裴潜咬着牙道:“唐胤伯要阴老子,你知道不?”跟着老鬼再点头,裴潜出离愤怒了,拍床而起道:“那你还把老子往火坑里踹?”

老鬼面不改色,慢条斯理道:“我帮你搞定铃铛姑娘,要不明天就送她回家。”

裴潜一阵气馁,这个老鬼简直比他肚子里养的蛔虫更了解他,他不敢强嘴,不满地嘟嚷道:“我是不想害了小杜,老子干的可都是掉脑袋的活儿。”

“段大人放心,我最不怕的就是掉脑袋。”小杜非常自信地回答说:“相信不用多久,你就会发现咱俩才是最完美的搭档。”

“最完美的搭档——老子完了,你就美了。”裴潜眼珠一转,道:“花灵瑶呢?”

老鬼避而不答,表情严肃地质问裴潜道:“我是你师父对不对?”

裴潜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像是说:“你能不能换点新鲜花样?”

老鬼似乎读懂了裴潜的想法,于是改弦易辙道:“你是我徒弟,对不对?”等着裴潜无语回话,就见老鬼痛心疾首道:“那你还跟我讨价还价?”

小杜笑嘻嘻道:“就是嘛,做徒弟的就该孝敬师父,俯首帖……”

话没说完,人已被裴潜深恶痛绝地一脚踹到了床底下。

老鬼想了想,说道:“我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大魏皇室在逃亡海外前,曾经将一大批国库珍宝分别埋藏在五个不同的地方,每一座宝库都是价值连城。”

裴潜怦然心动,只见老鬼慢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头,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说道:“恰好我有其中一座宝库的地图和钥匙。”

裴潜笑笑,再笑笑,然后拼命压住声音捧腹大笑,在**前仰后合。

小杜从床底下爬起来,脸上泛起一丝怜悯之色道:“我早说了,不能告诉他宝库的事情,瞧,这家伙乐极生悲,变成白痴了吧?”

“咚!”裴潜重重一个爆栗敲在小杜脑门上,冷笑道:“我要信他的鬼话才是白痴!”

小杜怒道:“不管你信不信都不准敲我脑壳,万一打成白痴,五座宝库都赔不起。”

老鬼不声不响从怀里掏出一卷微微泛黄的羊皮纸,小指上还勾了一把铜钥匙。

“真的假的?”裴潜伸手就想抢过来做个鉴定。

老鬼手疾眼快收回怀里,淡淡道:“如假包换,不信拉倒。”

裴潜望着老鬼鼓鼓囊囊的胸脯,眼珠子咕噜噜正转两圈反转三圈,毅然决然道:“先把藏宝图给老子,就算是预付给我的订金。”

老鬼嗤之以鼻,裴潜寸步不让道:“你一直教诲我,做人要有底线,现在我就告诉你,那图便是老子的底线。”

小杜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我怎么没找个气大财粗的师父呢?”

老鬼考虑了一小会儿,让步道:“好,我可以先给你一部分的藏宝图。”

羊皮纸卷从中一撕为二,裴潜二次伸手,老鬼淡然道:“别急!”

两张藏宝图重合迭起,二撕为四,然后老鬼比较了半天,终于找出撕得相对较小的那块,递给了眼巴巴等着的裴潜。

“你狠!”

两人的底线就在瞬间被打了二五折,迫不及待地摊开藏宝图,发现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的全是宝库内部的机关消息拆分破解方式,至于这批宝藏的具体位置仍是云里雾里。

裴潜懊恼无比,说道:“老鬼,能不能换一张?”

老鬼哼道:“我要答应跟你换,才真是白痴。”

裴潜被老鬼识破心思,无计可施道:“咱们说好了,不管这仗打成什么样儿,老子只管把手头上掌握的情报交给小杜,剩下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老鬼通情达理道:“当然,除了坑蒙拐骗我也实在想不出你还能干什么。”

“那也是你教的。”裴潜想起一事,脸上阳光灿烂道:“老鬼,宝库不是有五座么?”

老鬼不语,只是慢慢伸出五指,在面前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像是在寻思这一巴掌到底该往什么地方落才不算浪费。

裴潜不由自主往床里头缩了缩身子道:“其实有一座宝库我就很知足了,人不能太贪,特别是贪得无厌,你说是不是?”话锋一转又问道:“老鬼,水中天呢?”

老鬼不置可否,说道:“天快亮了,我和小杜先离开。”

“慢着!”裴潜朝老鬼伸出了右手,义正词严道:“我可以原谅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但我不能原谅自己卖了半天命却什么东西都没捞着,东西拿来——”

老鬼低头看着裴潜的手掌,想了想似乎记起来什么,很慷慨地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放在他的掌心里,说道:“留着慢慢用,就当是我提前送的压岁钱。”

裴潜眼睛里往外喷火,恨恨道:“剑芒,我要剑芒!”

小杜伸手想拿,喷喷赞叹道:“到底是有钱人,既然你不稀罕那就送给我吧?”

裴潜立马将铜钱攥紧,恶狠狠道:“你敢抢老子的压岁钱,小心老子拼命。”

老鬼淡淡道:“敢为一文钱拼命,到底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裴潜忽然低咦一声,诧异地看了眼紧攥的手,然后抬起头满脸是笑地望向老鬼。

“明白过来了?”老鬼油然道:“这就是为什么本门从来都是一线单传的原因。”

“你把它给了我,自己怎么办?”裴潜话这么说,但手里却攥得紧紧的,一点也不肯放松。

老鬼漫不经心道:“不用你担心,我身上还有钱,足够下半辈子花销了。”

裴潜眼睛贼亮贼亮地望向老鬼的袖口,追问道:“还有多少?”

老鬼悠悠道:“那就要看你是怎么孝敬我这个师父的了。”

裴潜一骨碌坐起身,搭上老鬼的肩膀道:“要不我叫人给您上街买酒?”

老鬼毫不领情,脱开裴潜**乱捏的大手,站起身道:“泰阳府能有什么好酒?”

“听说城外的梅家酒庄还不错。”裴潜锲而不舍道:“我给您买十坛。”

“天下最好喝的酒还是在宫里。”老鬼道:“我想喝贡酒,你弄得到么?”

裴潜怔了怔道:“你喝过宫里的贡酒,那是多久前的事儿了?”

老鬼什么也没说,带着小杜离开了,裴潜坐在**没动,他将右手在面前慢慢摊开,掌心里有最后一抹紫色的暗芒没入肌肤消失不见,那枚铜钱没了。

他长吐了口气倒头睡下,刚刚合上双目没多久,如雷的鼾声便从屋子传出。

一清早,咚咚咚的敲门声将他从梦中惊醒,裴潜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眸中有两簇紫色的光芒迅速黯灭,他伸了个懒腰,冲外头骂道:“大清早的,报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