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嘹亮的喊声瞬间打破了万籁俱寂的秋夜,回**在客栈内外。

“砰!”正屋的房门被邢毓莘的女亲兵一脚踹开,院子里燃起火把亮如白昼。

伴随急促纷沓的脚步声,一身绣衣的邢毓莘睡眼惺忪手按宝剑,从西厢房里奔出。

这时候她手下的几个贴身护卫已冲入了正屋,点起桌上的蜡烛,冲着帐幕里喝令道:“大胆贼子,竟敢行刺邢将军,还不赶快滚出来!”

“误会,误会……”裴潜全身精赤,只穿了条短裤衩从帐幕后冒出了脸色发白的脑袋,不知所措地望着一众气势汹汹的亲兵护卫道:“我是来找邢将军切磋的。”

“切磋?”邢毓莘踏入屋中,一记冷笑道:“深更半夜跑到**去切磋什么?”

裴潜傻傻地盯着从屋外走进来的邢毓莘道:“邢将军,你不是应该睡在……”

“住口!”一名男亲兵呵斥道:“为防范叛贼暗杀,我家将军每晚都会更换住处。今晚这屋里住的,是姚雨辰姚校尉!”

“辰姐,辰姐——”一个女亲兵往帐幕里呼唤道:“你快出来啊。”

可叫了半天,帐幕里都没人应声。那女亲兵花容失色道:“将军不好,怕是辰姐已被这色鬼先奸后杀,害死在了**!”

邢毓莘目露煞气,喝令道:“赵敢,钱秦,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两名适才在外守夜的男护卫应声拔剑,阔步走向床榻。猛听屋外传来莫大可的粗嗓门道:“你娘的大半夜鬼嚎什么?”骂骂咧咧推开门口的亲兵,挤了进来。

邢毓莘玉面寒霜,生硬道:“莫将军,你来得正好!方才段大人偷偷摸摸溜进屋中,对我欲行不轨之事。恰巧今晚我和姚校尉换房而眠,未曾遭受这贼子毒手。但姚校尉在**到现在没一点儿动静。我正要命人察看。”

莫大可呆住了,瞅着裴潜问道:“段老弟,你把姚校尉怎么了?”

裴潜哭丧着脸,结结巴巴道:“**的是姚校尉么?她一声不响,好像断气了。”

“辰姐!”几个女亲兵悲愤呼喊,呛琅琅拔出宝剑就要冲上前来将裴潜乱刃分尸。

“慢着!”邢毓莘喝阻部下,冷然问道:“莫将军,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莫大可酒还没醒,揉着太阳穴含含糊糊道:“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邢毓莘点点头,说道:“段大人,你是要我请,还是自个儿从**下来?”

裴潜望望凶神恶煞般的一干男女亲兵,身子从帐幕里抖抖索索地挤出来,光着脚站在了地上。

赵敢立刻上前,用剑逼住裴潜。钱秦跨上两步,伸手挑开帐幕道:“姚校尉……”

他的声音忽然停顿,慢慢回过头来望向邢毓莘,脸上的表情古怪之极。

邢毓莘冷冷道:“钱秦,姚校尉到底怎样,你为何不说话?”

钱秦愣神半晌,才期期艾艾道:“将军,**好像不太对劲儿。您最好自己看看。”

邢毓莘一怔,瞥了眼裴潜,快步走到床前,顿时傻了眼。**是有一团白花花的身影,但那绝不是她从外头悄悄弄回来,杀死后顶替姚雨辰放在**的年轻女子,而是一头……雪白粉嫩的母猪!

这只被灌了迷药的母猪正睡得死死的,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很是泰然。

莫大可往帐幕里瞅了两眼,纳闷问道:“邢将军,你啥时候收了个母猪校尉?”

被算计了!邢毓莘登时醒悟到,自己谋害裴潜不成,反被他和莫大可摆了一道。

可这两人不是整晚都在客房里喝酒么,又是什么时候来了个狸猫换太子,骗过了屋外的守卫?邢毓莘又是惊诧又是羞恼,“啪”地给了钱秦一个耳光,喝问道:“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钱秦被扇得原地打转不敢叫疼,手捂高高肿起的面颊道:“卑职也不明白。”

裴潜故作讶异道:“咦,邢将军,你为何要打这位钱大哥?”

莫大可似醉非醉,回答道:“眼睛一眨美女变母猪,不扇这小子扇谁?我说段老弟,你的胃口很好啊,连这位猪校尉也不放过。”

裴潜怒从心头起,火却无处去。自己早说过,应该到青楼里弄个美女藏在**,但莫大可却怎么也不答应,还非说母猪省事,敢情他早算计好了!

邢毓莘恨恨瞥了眼裴潜,很想把这家伙正色色紧盯着自己半裸酥胸的眼珠子一道抠出来。外面的夜风一吹,她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事情变得棘手。

毋庸置疑,那具女尸业已落入莫大可和裴潜的手里。虽然杀个把民女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要是让莫大可趁机做起文章,终究有些头疼。

唯今之计……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她侧转俏脸,忽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好似乐开了朵花。

“我都忘了,晚饭后姚校尉告假,已先一步前往泰阳府省亲。”她还在忍不住地笑,“我本想和钱秦他们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曾想反令段大人受惊了。”

裴潜暗赞这女人拿得起放得下,而且心黑皮厚,难怪乎黄柏涛会喜欢她。

这么一来非但把刚才的事情推得干干净净,连带那具女尸也不着痕迹地推给了自己和莫大可。至于那位真正的姚雨辰姚校尉在泰阳府是否有亲戚,傻瓜才会去查。

忽听邢毓莘又道:“既然段大人对**的这头母猪情有独钟,那就送给你了。”

笑话在进行到最**的时候戛然而止,裴潜拾起衣服留下母猪,退出邢毓莘等人包下的小院,和莫大可回到自己的屋里。

莫大可打着饱嗝靴子也不脱就靠倒在**,闭起眼道:“娘的,那肉真嫩。”

裴潜唉声叹气道:“是啊,可惜没能抓住她的痛脚,不然也能趁机揩点油水。”

莫大可“嗯”了声道:“这家伙油水十足,咬起来一定很带劲儿。”

裴潜喝了口凉茶,愕然道:“你对她也有兴趣?”

“是啊——”莫大可深以为憾道:“可惜刚才人家主动提出送给你,却被拒绝了。”

裴潜愣了下,隐约察觉到自己和莫大可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分明是两码事。

就听莫大可还在喋喋不休地懊丧道:“那是他们特意挑选来孝敬老子的,本想明早烤了饱餐一顿,再进泰阳府的。结果便宜了邢毓莘那贱人。”

“噗——”嘴里的凉茶全喷了。裴潜呛得涕泪齐流,喘息道:“你在说那头母猪?”

“是啊,你以为我在说什么?”莫大可奇怪地睁开眼睛,旋即明白过来,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段老弟,你最好别打这女人的主意。晓得私下里咱们给她起的绰号是什么——玉蝎子,又辣又毒。跟被你玩死的祁舞婷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压根没得比。”

裴潜哼了声,心里想老子连母猪的床也能上,还怕个把玉蝎子不成?转开话题问道:“莫大哥,你知不知道泰阳府里哪家兵器作坊名气最响?”

“铁瘸子的‘神兵坊’吧。”莫大可睡意浓重,打着哈欠回答说:“就在城东的石狮子老街上,你到那儿随便找人问就……呼——”鼾声如雷,已然睡着。

什么叫“被我玩死的祁舞婷”?裴潜睡意全无,靠在椅子里望着呼呼熟睡的莫大可,越来越觉得这家伙深不可测。今晚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只是很单纯地想捉弄一下邢毓莘,出口恶气么?裴潜相信,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十有八九,莫大可是得到了唐胤伯的密令,所以才异常“关照”自己,甚至要亲自护送他到泰阳府。

一想到平北将军唐胤伯,裴潜彻底失眠了。他不晓得唐胤伯看中了自己哪一点,明里暗里的频频示好,连宝贝儿子被打的事都只字不提。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裴潜深信唐胤伯一定对自己有所图谋。可自个儿光棍一条,纯属三无青年,对方又会看中自己什么呢?

毒技——裴潜咬了咬嘴唇,心里在想是不是该趁着莫大可熟睡的机会赶紧开溜?

偏偏听到莫大可在**翻身打呼道:“小心啊段老弟,那贱人已经盯上你了……”

裴潜叹了口气,放弃了开溜的念头。说句心里话,他宁愿被玉蝎子咬一口,也不想被莫大可成天盯着——那眼神很容易让裴潜想到**的母猪。

第二天日上三竿,两拨人就当昨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前一后启程。

到了城门口,莫大可把天虎骑统领的腰牌一亮,守城军士立刻放行。

但毕竟泰阳府不像云中镇那样的小地方,何况此刻唐胤伯、黄柏涛和兵部的黄侍郎等人均在城中。莫大可多少收敛了点儿,放慢马速随着人流往城里走,问裴潜道:“段老弟,我这就要去拜见唐将军,你也一起来吧。”

裴潜见尾随在后的邢毓莘等人已向左拐弯去得远了,说道:“小弟现在还是个副学侍,就这么空着双手去拜见唐将军多有不便。还是大哥先行一步,等小弟办完事后,再去将军府上和你碰头。”

莫大可“啊”了声道:“你是要去神兵坊?也好,咱们待会儿见。”一甩鞭子啪啦啦脆响,率着如狼似虎的亲兵卫队转瞬走远。

裴潜摆脱了这尊凶神如释重负,下马缓行往东城而去。早在云中镇时,他就听当地人经常讲起一句民谚:“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不到泰阳不晓得钱少。”

泰阳府虽然不是青阳郡的郡城,却也是规模仅次于京师的繁华大城。根据最新的官府统计,现今常驻泰阳府的人家已超过十万户,加上来往不断多如过江之鲫的商旅,街上除了人还是人。

遥遥望见街边林立的青楼茶馆、赌场酒楼,还有行走在街上的如云美女,裴潜隐隐觉得其实做上几天泰阳府的绣衣使副主办也不错。

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坏处。人海茫茫,他委实不晓得该去哪里寻自己要找的人?

既然到了泰阳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裴潜一边熟悉周边的道路,一边前往莫大可介绍的神兵坊。他腰间牛皮带的小袋囊里,藏着足足九两价值连城的血玛瑙,应该足够锻铸成一件上等的仙兵了。

没费多大劲儿,裴潜便找到了铁瘸子开的神兵坊,就在老街顶头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

裴潜牵着大黑马来到铺面前,冲里头伏案昏睡的伙计问道:“铁老板在吗?”

叫了半天,伙计很不情愿地抬起头,瞧了眼裴潜的穿着打扮,迷迷瞪瞪地问道:“你找老板有什么事儿?”

裴潜道:“我想请他打造一件兵器,不知铁老板在不在?”

伙计摇头道:“老板很忙,怕是没工夫见你。想打什么兵器,直接跟我说吧。”

什么态度?!裴潜怒了,脸一沉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是天虎骑统领莫大可莫将军介绍来的,快叫铁瘸子出来见我!”

“莫大可?”伙计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哟呵,这伙计口气不小啊。裴潜甩开马缰绳冲进铺子里,揪住伙计的胸襟一把提了起来,恶狠狠道:“你现在听说过了吧?”

伙计微露惊慌,叫道:“你干什么?老板,老板……有人打劫!”

黑咕隆咚的铺子里响起一个粗声粗气的男音道:“他姥姥的谁那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敢来砸老子的铺子?也不打听打听我铁瘸子是什么人?”

说着话从里头雄赳赳气昂昂奔出个五短身材的老头儿,满脸的烟灰乌黑油腻,手上抓着柄打铁锤,倒比他的个头还高。

裴潜松开伙计,瞅着老头儿道:“你就是铁瘸子?我找你打件兵器。”

“不打!”铁瘸子比伙计还横,“再不滚老子用铁锤砸你!”

“莫大可莫将军听说过没?”裴潜忍住气,问道:“他介绍我来这儿的。”

“莫大可?”总算老板的学问比伙计高,“是天虎骑统领莫大可?”

裴潜一喜,点点头。铁瘸子却霍然变色道:“你是他的朋友?来得正好——去年他在老子这儿弄了一杆‘破军金枪’去,到现在还差着老子一笔钱没付!”

裴潜哆嗦了下,这才明白莫大可为何要推荐自己来找铁瘸子。敢情是要替他还债!

铁瘸子冲出铺子,够不着裴潜的胸襟,就拽住他的袍袖道:“你别走,快把莫大可欠老子的账给结了。连带这一年的利息,统共五千一百二十两!”

裴潜望着铁瘸子脏兮兮的黑手,有点儿心疼自己的衣服,说道:“这个……我跟莫大可将军也不是很熟。他刚去了唐胤伯将军的府上,要不你追到那儿去要账?”

铁瘸子一瞪眼道:“唐将军怎么了?少吓唬老子。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得还钱。”

裴潜不晓得,是铁瘸子的脑袋有问题,还是自己僻居云中山不领行情:现如今一个打造兵器的小铁匠铺子老板都变得这么横,真不晓得泰阳府绣衣使是怎么办差的?!

哦,对了——他们的头儿刚被自己害死。此际群虫无首,难怪让这些升斗小民飞扬跋扈起来。裴潜觉得身为即将上任的泰阳府绣衣使副主办,自己实在是有义务整顿一下当地的彪悍民风。

他咳嗽两声,打起官腔道:“放开你的脏手,可知道本官是什么人?”说着裴潜挺挺胸脯抬抬下巴,一字字道:“我是近日将到任的绣衣使副主办段悯段大人!”

“段大人?”铁瘸子瞪大眼睛望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不由自主松开了手,道:“你就是段悯,那个云中兵院的副学侍?”

裴潜微感得意地点点头道:“本官正是!”没想到在泰阳府的地面上,自己的名头居然比莫大可这厮还来得响亮。

“段大人啊,恩人呐……”铁瘸子突然丢下打铁锤,双手抓住裴潜的衣衫下摆,老泪纵横道:“你真是段大人么?我总算见到恩公了——”

恩公?裴潜呆住了,自己啥时候成铁瘸子恩公了?但他晓得要是让铁瘸子继续哭下去,自己身上这件沾满鼻涕眼泪的衣服就永远不能穿了。

他赶忙握住铁瘸子的双手,把对方往外推了推道:“你犯什么毛病,哭个啥?”

铁瘸子眼泪汪汪地问道:“云中兵院数艺堂堂主费德兴是不是被你毒死的?”

裴潜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刚要开口,就听铁瘸子嗷一嗓子叫道:“恩公啊,好人啊——”油腻腻的身子又往裴潜身上靠了过来。

裴潜往后退开两步,心想自己是不是该离这疯子远点?铁瘸子却旁若无人地嚎哭道:“八年前我那苦命的儿子就是被费德兴活活害死在云中镇的黑牢里……我到处奔走告官,可谁都不敢接下状子。直到段大人为我出头,杀了费德兴这狗娘养的东西,为民伸冤除害啊!”

“儿啊,我儿啊……你的仇段大人给报了!”铁瘸子扯着嗓门哭号道:“你在天上看见了吧,我苦命的儿啊——”哭着哭着又想伸手抱住裴潜。

好,老子倒成了他苦命的儿了。裴潜实在怕了这老头,说道:“铁老板,有话咱们到铺子里说。你在这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铁瘸子一省,抹抹鼻涕眼泪道:“是,是,老……我都高兴糊涂了,大人快请!”拎起打铁锤又呵斥那伙计道:“愣着干嘛,快去给段大人沏茶!”

裴潜跟着铁瘸子进了狭窄悠长的铁匠铺,里头乱七八糟什么玩意儿都有,就是没有打造完成的兵器。他预感到自己肯定是上了莫大可的恶当,却被铁瘸子用手拽着半拖半拉进到了铺面后的一间小客厅里坐下。

厅里稍微整洁点儿,伙计用一只发黄泛黑的杯子泡上茶水,端到裴潜面前恭恭敬敬地道:“段大人,请用茶。”

裴潜望了眼杯子里的茶水,接过来端端正正放在了桌子上。

铁瘸子情绪平复了些许,问道:“段大人,您想打造什么样的兵器?”

裴潜道:“先不说这个,为什么我一路进来就没见铺子里有打造好的兵器?”

铁瘸子道:“没法子,所有打造完成的兵器都被人早早预订走了。我这儿从早忙到晚,订单还是那么厚厚一叠,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得两个月才能干完。”

裴潜皱眉道:“这么说我要打造的兵器也得等到两个多月以后才能拿到手?”

“不用,您是我的恩公,哪能让恩公等上两个月呢?”铁瘸子倒也爽气,说道:“铺子里有各种兵器图谱,您只管挑选。选定了,我这就开炉炼铁。”

裴潜从皮囊里取出九两血玛瑙,说道:“我想用它锻铸一件仙兵。”

“血玛瑙,怕有九两吧?”铁瘸子果然好眼力,扫了眼裴潜掌心说道:“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这玩意儿一般的铁匠根本连活儿都不敢接。”

裴潜小小得意道:“只怕你这一辈子也没打造过几件血玛瑙炼制的仙兵吧?”

铁瘸子愣了愣,叫道:“小杜,把昨天老子刚打完的那柄‘碧流刀’拿来!”

伙计在外头应了声,片刻后手捧一柄通体碧绿闪烁翡翠幽光的宝刀走了进来。

铁瘸子拿起刀,裴潜顿感一股寒气袭面,不自觉地身子往后仰了仰。

“碧流刀,一共用了一斤二两三钱的青玛瑙和三两七钱的绿玛瑙。”铁瘸子如数家珍道:“另外还加上具有削铁如泥之效的稀金一斤一两,大人请看!”

不到京师不知道官小,不到泰阳不晓得钱少……裴潜彻底失语,尴尬道:“算了吧,屋里太黑我也看不清楚。还是说咱们的正事。”

也不怪他气馁,仙瑙的品质基本上可以按照色泽深浅排列。血玛瑙仅比质地最次的黑玛瑙强一点,可上头还有紫玛瑙、青玛瑙,然后才是绿玛瑙。按照行价一两紫玛瑙就能换到三两血玛瑙,更别提青玛瑙和绿玛瑙了。

等伙计把碧流刀收走,裴潜很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你看我这点血玛瑙能打造什么?”

“我们兵器坊有句行话,叫做一两仙瑙十斤铁。”铁瘸子侃侃而谈道:“也就是说用一两仙瑙就可以配上十斤上好生铁锻铸成兵器。如果仙瑙够多,那就可以适量减少生铁。但完全不用生铁也是不行的,至少也得有个瑙一铁九的比例才成。”

裴潜像是个受教的学生,连连点头道:“那么我这九两重的血玛瑙,加上生铁就能够打造成一件十来斤的仙兵咯?”

铁瘸子道:“差不多吧,毕竟打造过程中会有耗损。”

裴潜忙问道:“耗损多少?”心里却在怀疑会不会被这瘸子给私吞了。

“九两重的血玛瑙,”铁瘸子想了想回答道:“能有一半熔入兵器里就算很好了。”

“啊?”裴潜大吃一惊,心想是不是该换家兵器坊打听打听,别被这老头骗了。

铁瘸子仿佛猜到了裴潜的心思,说道:“恩公,您要是不信,不妨到老街西头的‘天兵坊’去问问常老板。他要是说九两能留三两,那都是吹牛!”

裴潜那个肉疼啊,想想这些血玛瑙都是自己连蒙带骗,拼了小命才弄到手的。还没打造成仙兵,就有一半不见了,连个哭的地方都找不着。

铁瘸子道:“要是您舍不得,可以少用点儿。譬如做成一两仙瑙五斤铁。效果虽然稍差点儿,但也划算不少。”

裴潜一咬牙道:“就这么着,把九两血玛瑙全给我用上。给老子打根铁棍,粗点儿短点儿,能插在腰后看不出来的那种。”

铁瘸子胸有成竹地笑道:“明白,恩公您就瞧好吧!”说着就伸手来取血玛瑙。

“等等,”裴潜急道:“咱们先把价钱说清楚,多一个铜板本官都不认账。”

铁瘸子生气了,眼一瞪道:“恩公,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笔生意我分文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