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赤长老和屠长老派遣你们代表他们出席今日的会议的么?”端坐在大殿正中的一名绿衣女子缓缓发话。

她就是素柔水,神水宫的主人,同时也是神庙四大太上长老之一。

她看上去还很年轻,相貌或许算不上非常漂亮,但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空灵气质。尤其是一双漆黑如星的眸子,温柔似水让任何人都情不自禁地产生亲切的好感。

“她不是已经认出我来了么?”小聂愣了愣,转脸望向裴镌。

裴镌不卑不亢,向素柔水弯腰一礼道:“太上长老明鉴,正是如此。”

“你们来得正好,赐座!”素柔水一声令下,两名和阮静并排侍立在她身后的女弟子搬来座椅,放到了下首。

“多谢太上长老!”裴镌也不客气,拉着小聂大马金刀地落座。

“今天我召集南荒十二大族的族长和长老,是想听一听你们对大楚内乱的想法。”

素柔水等裴镌和小聂坐下后说道:“乌澜族长,你的夜狼族曾经和大楚军队有过连番血战,所受损失与荼毒也最重,就由你先发言吧。”

“好的!”迦兰身前跪坐的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拔身而起,先向素柔水左手按胸俯身施礼,然后洪声说道:“据最近收到的消息说:大楚三皇子已经篡权登基并害死了他的二哥禹龙勋。谢皇后在原兵部尚书罗松堂等人的保护下逃到北疆与白日寒汇合,发布了讨逆檄文,不日即将挥师南下。与此同时罗刹人也在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向大楚发动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入侵。”

他慷慨激昂环顾众人:“太上长老,各位族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正可以趁此机会举兵北征,为千百年来被**的祖先报仇雪恨,收复失地!”

裴镌听得一惊,暗道:“原来所有南荒头头脑脑聚集神庙,是要密谋北征大楚!”

又见乌澜族长身边一名个头稍矮的老者站起,细声细气道:“楚军并没什么可怕!如果单打独斗,我们一个夜狼族的勇士就可以轻轻松松杀死他们十个楚军士卒!诸位,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只要我们捐弃前嫌拧成一股绳,一定能横扫费德乐的十万楚军,让他们尝到被欺凌掠夺的痛苦滋味!”

话音刚落,对面人群里有人道:“麻古陀,既然你们夜狼族人这么厉害,又为何几年前在覆舟山大战里被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不少人顿时低笑出声。麻古陀气得老脸血红,叫道:“格里泰,你说什么风凉话呢?要是不服就出来比试比试,我麻古陀虽然年过六十,可也敢拔刀上阵。却不似有些人胆小如鼠,一听楚军进犯的消息便闻风而逃!”

这一下十二大族的族长与长老们不自觉地就分成了两派。一派相帮夜狼族,一派靠拢以格里泰为族长的云中族。双方唇枪舌剑冷嘲热讽,不由得夜郎语与云中话交织辉映,唾沫星四溅如雨火气十足。

“啪、啪啪!”素柔水轻轻拍了三记掌,所有的叫骂喧闹声刹那静止。

“格里泰,麻古陀,你们有话好好说。要决斗,你们选错了地方。”她淡淡道。

“是,请太上长老原谅。”麻古陀连忙谢罪,恭谨道:“覆舟山大战,我们输给楚军并不是胆小怕死,而是因为他们的神武大炮太过厉害。每一颗炮弹打出来,我们的战士就要倒下一大片,连用盾牌抵挡都无济于事。”

“你说的是云中雷吧?”素柔水问道:“据说这是一种会爆炸的炮弹。”

“是的,太上长老明察秋毫!”麻古陀倒也不是一味的只会骂人吵架,顺带拍了下素柔水的马屁,从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袱里珍而重之地用双手捧出只半圆半瘪,黑不溜丢的东西说道:“各位请看,这是我们从战场上冒死挖掘到的,一颗没有完全爆炸的云中雷!”

此言一出登时在大殿里引起巨大的反响。南荒各族久闻云中雷的威力,在许多人心目中几乎将它和瘟疫又或洪水猛兽等而论之,却从来没有谁能亲眼目睹过一只真正的云中雷实样。

一旁的南荒各族族长与长老们不由自主探长脖子,凝目观瞧云中雷。

“太神奇了,真是巧夺天工啊!”一名长老赞叹:“难怪它会爆炸,果然是空心的!”

“看,这里有只扭曲了的把手!”另一位族长像发现了新大陆,欣喜道:“楚人实在诡计多端,为了避免圆滚滚的云中雷不易搬动,还特意安装了把手!”

麻古陀得意洋洋地道:“你们说的这些我和乌澜族长早就知道了。各位,我们还有一个更加惊人的发现——在这颗云中雷底部的铁皮上,还残留着一层很难用肉眼观察到的黄色物体。我们怀疑,那就是填装在里面的火药!”

他兴奋地说道:“只要我们能够研究出这层黄色物体的成份,就可以制造出和楚人一模一样的云中雷。到时候,他们的神武大炮休想再耀武扬威!”

听这么一说,人人都流露出了欣喜之色。即使是和夜狼族有着千百年不解之仇的云中族族长格里泰,也禁不住喜动颜色。

“哈哈,呵呵,哈哈哈哈——”突然一串不合时宜的笑声在大殿里响起。

是谁这么不严肃,就算高兴也不至于在大殿里如此放肆吧?大伙儿惊讶地循着笑声望去,就看到受人尊敬的神土使手捂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喂,喂!”小聂拉扯裴镌的衣角,希望这家伙适可而止不要犯了众怒。

裴镌却笑出了眼泪,指着怒目圆瞪却不敢发作的麻古陀道:“您老真有才!”

迦兰跪坐在乌澜族长的身后,俏脸焦灼地向裴镌悄悄摆手。裴镌却恍若未见,接着道:“那哪儿是云中雷残骸,根本就是只被楚军丢弃的夜壶!”

夜壶?麻古陀勃然大怒,叫道:“你胡说八道,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裴镌还没有开口,宫门口忽然有人缓缓回答道:“他当然是没安好心!太上长老,诸位族长诸位长老,你们都被骗了。这小子根本不可能是神土使!我认得他,他叫裴镌,是大楚伪皇帝新封的武阳公。他来南荒,一定是为了挑拨各族关系,以破坏北伐大计,为禹龙宣求得一丝苟延残喘的生机!”

秋千智!裴镌光听声音,就知道自己的老冤家来了。但这回秋千智也搞错了,自己来南荒只是为了尧灵仙,捎带着也算为了迦兰,却跟禹龙宣没半点狗屁关系。

天地良心,老子绝不是什么大楚使者!只是,这么说会有人相信吗?

“我说呢,他为什么帮着楚人说话,戏弄咱们,敢情是个奸细!”麻古陀恍然大悟,高叫道:“太上长老,请您下令让我杀了这小子!”

裴镌看到迦兰站起身要说话,急忙抢先道:“放屁,谁是武阳公裴镌?我看你才像!老子姓段,上名下贵,是赤玄岩太上长老派来的神土使!你又是谁?”

秋千智缓步走入大殿,嘿然道:“裴公爷,你还真会演戏。既然赤玄岩的金令落在你手里,十有八九他已遭你毒手了吧?至于我,你认得的。此次老夫奉谢太后和陛下的密旨前来南荒,是要代表大楚正统和神庙及各族永结友好共抗暴政!”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老子非得认识你?”裴镌装傻充愣到底,“你有什么证据诬陷老子是裴镌?”

“迦兰!”麻古陀想起一事,问道:“那个裴镌和你说起过的裴潜还有什么……钱沛是不是同一个人?”

迦兰点点头。乌澜族长精神一振问道:“女儿快说,是不是他?”

迦兰望着裴镌,摇了摇头。秋千智冷笑道:“女生外向,果不其然!”

“秋先生,”麻古陀扭头瞪视秋千智道:“当年迦兰为了夜狼族,甘愿远嫁那条姓禹的小狗。她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你再这么说,休怪我不拿你当朋友了!”

秋千智一愣,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他低估了迦兰在夜狼族人心目中的分量,也低估了迦兰与裴镌之间的感情。

正在他急转心念想补救这个错误时,沉默许久的素柔水忽地发话道:“秋先生,既然迦兰也说不是,我觉得你很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们正在商讨大楚局势,请问先生有何高见?”

“如果神庙愿意出面领导南荒各族举兵北伐,我可以随时送上云中雷的制造秘方!”秋千智见素柔水问到正题,只能暂时放下对裴镌的恨意,答道:“等平定禹龙宣的叛乱,陛下还都永安后,谢太后亲口许诺,可以与南荒各族划瞿澜江而治!”

“瞿澜江,秋先生此言当真?”那个曾经出言讥讽麻古陀的云中族长格里泰不禁失声问道。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谢端仪的这记手笔太大!

自从夜狼族兵败覆舟山后,南荒各族的生存空间日渐狭小。而如果能占据瞿澜江以南,那几乎是将现有的领土整整翻了一倍!而且瞿澜江南岸土地肥沃,比起云中人现在居住的地方,那简直就是天堂。

他眼红,其他各族的族长和长老也全都眼红起来,齐齐注视秋千智。

“老夫岂有虚言?何况这是谢太后的原话,更有书信为证!”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封密函,嘿嘿一笑道:“太上长老,请您早下决断!”将信用罡气凌空托向素柔水。

素柔水接过信却不打开,淡然道:“我虽然是专事负责南荒各族事务的太上长老,但今日之议牵涉神庙与南荒今后百年的气运兴衰,还需和另外三位太上长老从长商议后才能做出决断。”

她起身道:“秋先生,请你再耐心等待几日。今天的会议便到此为止。”

这就散了,太上长老到底是啥意思?大伙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阮静恭送素柔水离开后,来到裴镌和小聂的近前道:“两位,请跟我走。”

两人随阮静离开大殿,来到一栋僻静的精舍前。裴镌进门时抬头扫了眼,见匾额上写的是“观云雅苑”,颇有古意禅境。

阮静引两人入屋,解释道:“太上长老请两位神使在此稍歇,静候召见。如果有什么需求,尽可吩咐门外的哑仆。但最好不要在宫中随意走动,以免引起误会。”

她又交代了一些宫中的规矩禁忌,便告辞离去。小聂关上房门问裴镌道:“你说素柔水是不是想软禁我们?”

软禁——就凭门口守着的两个哑仆?裴镌相信素柔水的智商绝不止这点儿。

“就算被软禁也不错啊,”他朝小聂打了个哈哈:“这儿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屋子又宽敞又舒适,比咱们一路上见到过的村寨不知好多少倍。假如素柔水愿意,我倒想和她合伙开个度假村,保证天天爆满,赚得盆满钵溢。”

他一边闲扯一边在屋里转了圈,这儿瞅瞅那儿翻翻,看似随意其实是在察看房间的布置,以防有暗门秘道,夹墙毒气孔等机关埋伏。

“我一刻都不想待。”小聂可没裴镌的闲情雅致,“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刀雪怜?”

“别急嘛,”裴镌打了个哈欠,脱鞋子爬上床道:“等我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

“喂!”小聂不知裴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跺脚道:“你听得懂夜狼话,干嘛装?”

裴镌没有回答,片刻后鼾声响起,竟在强敌环伺的观云雅苑里酣然睡熟。

他察觉到,玄乌之泪的疗伤效果比迦兰的玉素春润大法还要高出一筹。自己的内伤不仅霍然痊愈,经脉的坚韧度和鬼狱真罡的纯净度亦更胜从前。现在他的身体已被玄乌之泪的灵力调适到有史以来的最佳状态,不趁机干出点什么来,实在有负小聂“牺牲”色相。

小聂却不晓得裴镌早有盘算,见他真的睡着,不禁又气又急。她冲到床前,本想把裴镌叫醒。可是看到裴镌抱着枕头像个孩子似的酣睡模样,贝齿下意识地咬了咬樱唇,自言自语道:“坏蛋,睡得倒挺香,就不怕我趁机杀你报仇?好,我让你睡!等睡醒了我再找你算账!”

她赌气似地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望着裴镌入睡的样子等他醒来。

没想到裴镌这一觉睡得还真沉,小聂望着窗外的日头渐渐爬高又向西坠,他依旧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她几次想摇醒裴镌,可每次手都碰到他的肩膀了,却又改变了主意,替这家伙细心地把被角掖好。

黄昏来临了,素柔水始终没有传见她和裴镌,仿佛已将这里遗忘。

夕阳映照在窗户上,映出一片美丽的彤红。屋外的院落里寂静无声,有一阵阵淡淡地花香随着晚风吹拂入鼻。小聂觉得有些饿,却不敢食用哑仆送来的糕点。她暗暗想道:“这家伙答应我的一顿大餐还没兑现呢。”

忽然观云雅苑外传来人声:“请问两位神使是否就住在这里?”

小聂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便起身往窗外望去。迦兰在一名哑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在门外唤道:“两位神使,我是夜狼族的迦兰,能进屋说话吗?”

小聂想起早上的事,禁不住侧脸望了望**的裴镌,这家伙还睡着。

她想了想拉开房门,尽量装出粗嗓门冷冷问道:“你有什么事?”

看到开门的是小聂,迦兰愣了下道:“请问段神使在屋里吗?”

小聂点点头,迦兰一喜就想进门。小聂伸手拦住道:“他在睡觉。”

“那我等他。”迦兰低头看了眼小聂的手,对方没一点抬起来的意思。

“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见他。”迦兰耐着性子道:“麻烦你让我进屋好吗?”

小聂刚要说话,就听到屋里传来裴镌懒洋洋的声音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秋睡足,窗外日迟迟……舒坦啊!”

“段神使!”迦兰听见裴镌的声音,哪里还按耐得住,推开小聂的手臂闯进屋中。

裴镌正在下床穿鞋。迦兰前脚进来,小聂后脚跟到,怒道:“喂,你怎么可以随便闯进人家的房间,快出去。不然我就叫哑仆赶你走!”

迦兰身为夜狼族的公主,素来都是全族人的掌上明珠,也是任性娇蛮的主。虽不明白这么个娘娘腔十足的少年为何一再刁难自己,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当下她娇哼一声在小聂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裴镌道:“你也要赶我走吗?”

裴镌笑嘻嘻按住迦兰香肩道:“公主殿下请息怒,我帮你揉揉肩膀。”

迦兰面色稍缓瞟向小聂道:“这少年是谁,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裴镌含糊其辞道:“他是我路上结识的一个小兄弟,不清楚咱们俩的事儿。”

小聂涨红脸怒道:“谁是你的小兄弟?”一时激动,无意中露出稚嫩的少女嗓音。

迦兰面露讶异,上上下下打量小聂道:“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女的!”裴镌和小聂同时回答道。

迦兰登时心中雪亮,望向裴镌道:“人家明明是个小姑娘,你为什么说她是男的?”

裴镌头大无比,正想措词敷衍过去,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小聂抢先道:“你明明是个女的,却让一个大男人在肩膀上又按又揉也不识羞!”

迦兰双颊飞红羞怒交集。裴镌见势不妙,赶紧使出撒手锏,向小聂正色道:“你还不快叫大嫂,她可是老子明媒正娶的老婆。”

“老婆?”小聂呆了呆,喃喃道:“天,你到底有几个老婆?”

“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闲事干嘛?”裴镌推着小聂往屋外走,“你看夕阳多美啊,不妨站在院子里好好欣赏一番。记得,要认真欣赏,回头写一篇观感给我!”

说完话,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小聂推到屋外,关门下栓道:“不准偷听大人说话!”

搞定了小聂,他大松了口气回到屋中。迦兰紧绷俏脸一声不响地盯着他。

裴镌在她面前站定,举起胳膊在身上左右寻摸,又抬起靴子凑近观看。

“你少装神弄鬼!”迦兰没好气道:“怎么走到哪儿身边都少不了女孩儿?”

“没办法,魅力值高啊!”裴镌无可奈何地摊手,“不过这次你可冤枉了我。我胃口再好,也不至于打起一个黄毛小丫头的主意。”

他怕迦兰还要追问小聂的来历,举起胳膊在身上左右寻摸便改变话题道:“丢丢呢?”

“她太小,只能留在寨子里。”迦兰听裴镌关心两人的孩子,气顺了点儿。

“你是不是又有了?”裴镌绝对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凑到迦兰跟前问道。

“有了也不跟你说。”迦兰白了他一眼,“反正你这家伙从来都是没心没肺。”

“谁说的?”裴镌大呼冤枉,“咱们才分开几天,我这不是万水千山地来了吗?”

“连秋千智都知道,你来南荒是为了给晋王当说客。”迦兰道:“可惜这差事并不好干,很可能你会空手而归。”

裴镌眨巴眨巴眼睛,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那你对这事是怎么看的?”

“我不希望南荒向大楚开战。”迦兰幽幽道:“在大楚的那些日子,犹如一场噩梦。”

“那不是还有我吗?”裴镌大言不惭地插嘴道:“我可是所有少女的梦中天使。”

迦兰好气又好笑,索性不搭理这家伙的疯话,接着道:“但是我也比任何南荒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大楚的强大。它的国土是南荒的十倍二十倍,人口与财富更是多出百倍不止。和这样一个强国为邻,战争是最坏的选择。”

“我不看好谢皇后能击败晋王,更不相信她会兑现承诺。我爹爹他们只看到了瞿澜江的肥沃富足,却没有意识到那里居住着成千上万的楚人,他们绝不会容忍由南荒人来统治这片土地,战争与流血不可避免。”

迦兰继续说道:“到那时大楚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卷土重来,南荒人依旧不得不接受屈辱的命运,再次退回山林中。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族人早已习惯了南荒的生活,走出大山不是自我灭亡就是被楚人同化。所以钱沛……你一定要说服神庙制止北伐之议,最好能和晋王签订和约,让南荒能安享几十年太平岁月。”

裴镌对迦兰不由刮目相看。说实话,南荒人是死是活他不关心。可一旦南荒各族受秋千智挑拨举兵北伐,势必会分散大量楚军兵力,给谢端仪可趁之机。从这点上来说,裴镌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帮禹龙宣一把。

“神庙的想法又是怎样的呢?”他问迦兰,“素柔水早上的态度似乎很暧昧。”

“她是我师傅,所以我多少能够了解一点她的想法。”迦兰回答道:“我猜她也很为难,即不愿轻易发动战争给南荒平添伤亡,可又不能不顾虑到如今的局势和各族族长与长老的强烈意愿。”

裴镌低头沉思须臾,忽地转向窗外道:“我不是让你欣赏夕阳吗?”

小聂站在窗外,理直气壮道:“天都黑了,哪里还有夕阳可看?”

“那就赏月!”裴镌不假思索道:“要是月亮也下山了,那就等着看日出。”

“什么嘛!”小聂气鼓鼓道:“有那么多肉麻话要说吗?”却还是不情不愿走开了。

“晋王愿意对南荒作出多少让步?”迦兰的目光缓缓从小聂的背影上收回。

裴镌摇摇头。迦兰神情一紧道:“莫非他不肯做一点让步?”

“不是,”裴镌继续摇头,实话实说道:“他的确任命我为钦差使者,但那是北疆。来南荒是我临时改变了行程,他压根不晓得。”

“糟了!”迦兰看裴镌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玉容苍白道:“难道战争已不可避免?”

“未必。”裴镌若有所思道:“素柔水、秋千智,还有各族的族长和长老,真正能够左右南荒是战是和命运的人,未必就是他们!”

“那还有谁?”迦兰怔了怔:“难道你真是受了赤玄岩和屠菩提的委托?”

“他们?那就更不能算了。”裴镌望向窗外,夜色正悄悄降临。他站起身道:“本以为他会来找我的,结果等了一天都不见人影。好吧,那老子这就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