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拂晓,东方的天际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上千名文武官员已经在午门外黑压压地站成一大片,等待大门开启入宫参加一年一度的秋祭。

钱沛作为监察司正四品绣衣使,早早就接到了通知,来到午门外站队。

文官由丞相蔡崇洲、中书令叶慧山率领,武将由大将军戚封侯、卫将军唐觉虎统帅,秩序井然鸦雀无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轮彤红的旭日冉冉升起,紧闭的宫门却仍然没有丝毫开启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队列里渐渐出现**,官员们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谈论起来。

忽然宫门缓缓打开,掌印太监王瑾贤在一队御林军的扈从下走了出来。他站定在午门前的金水桥头,木无表情地用独有的公鸭嗓门高声宣道:“传唐王禹龙勋、晋王禹龙宣、丛相蔡崇洲、中书令叶慧山、大将军戚封侯、御史中丞郭清入宫勤见,其他文武官员在午门外候旨。”

众人面面相觑,预感到昨夜宫里面肯定出了大事。唐王、晋王等人出列跪倒,接旨入宫。郭清在家养伤,也由御林军快马飞召。

“皇上驾崩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没一个敢说出口。接下来即是极为漫长的等待。看来国泰帝真的出事了,那么他会把皇位传给谁呢?在场至少有八成以上的人,早早就把自己个儿的一家一当全都压在了晋王又或唐王的身上,是荣华富贵还是抄家杀头,就看今朝了!

没有一丝风吹过,紫禁城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像铅一样压在文武百官的心头。

终于,人们看到御史中丞郭清一身缟素面容悲戚,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手捧圣旨走出宫门。着到他的这身装束和脸上的表情,在午门外候旨的千余名大小官员再也没有任何怀疑,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在压抑的死寂中,突然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号:“陛下,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微臣沐浴圣恩数十年,还来不及肝脑涂地报答陛下于万一,您却驾鹤西去,教我如何不悲痛欲绝?呜呼哀哉,天若有情天亦老,子欲养亲亲不在——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般此。惟愿大楚江山千秋万代,陛下功德如皓月当空,恰似那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谁那么无耻?大臣们相顾愕然,用眼角余光在人群里来回扫**。找着了——但见我们的四品绣衣使监察钱沛钱大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面孔涨红,如丧考妣。

在短暂的错愕后,群臣中有几位头脑灵活反应奇快的,纷纷跪地长号涕泪交加。哭吧哭吧不是罪,这时候谁不哭谁才是罪恶滔天。大家伙打开泪腺阀门,有呜咽抽泣者,有以头抢地者,有死去活来者……顿时悲惨的哭声回**在紫禁城上空。

“诸位大人,诸位……”郭清几次开口想让上千悲伤难忍的官员们肃静下来,话音却无一例外地被淹没在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中。

郭清只好耐心等待,但他实在低估了文武百官们的持久作战能力。大家越哭越伤心,要不是被御林军拦着,只怕在就一步一叩首爬进紫禁城瞻仰国泰帝遗容去了。

“众臣听旨——”郭清着实没工夫干在这儿欣赏同僚们的精彩表演,气沉丹田高声唱诺,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说来也怪,所有的哭声像是被关了水龙头,一下子全都止住了。大家一片做痛苦抽搐状,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先帝遗旨。

这份国泰帝“临终前”写下的圣旨足足有三千多字,从他布衣从军说起,一直讲到君临天下万国来朝。然后,万众嘱目的下一任继承人的名字终于姗姗来迟,从郭清的口中说出:“太子禹龙光人品贵重,深肖肤躬,必能克承大统,着传位放太子禹龙光——”

“什么?!”所有人的脑袋都嗡的一声,彻底傻了。他们从彼此呆若木鸡的表情中,才敢渐渐相信自己并未听错,而郭清也绝不至于读错。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先帝临死前神志不清,摆乌龙了。

但国泰帝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在遗旨中特别指出:有鉴于太子眼下身体有恙不能治事,所以由太子殿下(应该改称陛下了)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大楚皇后谢端仪女士暂摄朝政。一俟太子爷病体康复,便交还君权。

听上去这么安排似乎也是个办法。但别忘了,朝廷可不是老百姓家开的夫妻老婆店。老公生病了,老板娘出来管事。自古以来,皇权旁落到女人手里的记录,有是有但绝对屈指可数。而且,那都是皇帝年幼,太后、皇后趁机专政,朝中奸人当道为虎作怅的结果。何况选了个植物人当皇帝,让皇后垂帘听政,这种事不敢说后无来者,但肯定前无古人。

在场的有许多饱读史书的当朝大儒,人人都可以拿出一篇万字论文来印证这点。

我们是奸人吗?不是。我们是白痴吗?不是。那为什么皇位上坐的不是晋王或者唐王,而是只剩下一口气脑袋停摆了一整年的太子爷?

大臣们愤怒了。郭清却置若罔闻,继续宣读遗旨。原来,老皇帝早就考虑到了这点,因此特意任命蔡崇洲、郭清、叶慧山、戚封侯四人为顾命大臣,今后朝廷所有旨意必须由四大臣会商一致,皇后用印后方可颁布实施。

最后,国泰帝在弥留之际号召全国军民万众一心同舟共济,为把大楚建设成为繁荣昌盛的伟大帝国艰苦奋斗奋发图强。

遗旨至此画上了句号,可留在每个人心里的却是一个个硕大无比的问号。

“郭大人,这……真是先帝的遗旨吗?”唐觉虎跪在地上抬起头质问。

“唐老将军,莫非你怀疑郭某假传圣旨?”郭清语气肃然:“陛下宣布太子继位的决定时,唐王、晋王、顾命四大臣和曾太后、谢皇后都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他冷峻的目光扫视群臣,缓缓道:“先帝遗诏宣读完毕,请诸大臣各自回府更换素服,今日午时在大光明殿朝拜新君!另外,原羽林将军公孙哲奉旨调任金吾将军,执掌京师防务。即刻起全城戒严,如无谢皇后和顾命大臣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离京,望诸位大人节哀顺变,共度时艰。”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把大伙儿变相软禁,确保谁都不能跟京外的势力联络。有些急于往唐王府、晋王府跑的官员,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于是众臣再次叩拜谢恩,满怀心事地各自回家更衣。钱沛走在街上,发现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金吾卫,除了急忙忙赶回家去的官员,几乎见不到一个闲人。

由此可见,死也是个技术含量非常之高的工作。首先就得选好时间,未必要什么黄道吉日,却一定要让满朝文武都聚在一处,并且由御林军和金吾卫在四周提供无微不至的安全保障。其次死后的事情要滴水不漏地安排好,比如把京城封了,把唐王、晋王请进宫里以守灵的名义合法拘禁起来……

总之,老皇帝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肯定没少花心思。从今天起,他就将退居二线,力捧作为新人的谢皇后闪亮登场。残酷的皇权斗争,这才真正开始。

钱沛回到家,易司马早已在屋里等候,见面便道:“先帝果真传位给太子了?”

钱沛点点头,易司马“嘿”了声,问道:“晋王殿下情形如何?”

“他进宫后再也没出来,估计是得守灵了。”钱沛回答。

“按照大楚礼制,先皇驾崩皇子必须守灵七七四十九日——”易司马眸中精光闪动,“不成,必须想个办法将晋王殿下从宫里救出来!”

是的,时不我与。有将近五十天的时间,足够老皇帝躲在幕后重新布局,解决掉他的两个孝顺儿子。钱沛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稳笃笃道:“四十九天也不长啊。”

“不长?”易司马怀疑地盯视钱沛,以确定这小子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

“你以为唐王会老老实实待在宫里?老夫敢打赌,他此刻正借口刀伤未愈,向谢皇后和顾命四大臣请求回府休养。”

“这样啊……”钱沛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咱们也请晋王殿下来上一刀?”

易司马哭笑不得道:“裴老弟,多少人身家性命悬于一线,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包药递给钱沛道:“你找机会悄悄交给殿下。”

“你想让殿下装病?”钱沛摇头道:“宫里的御医不是吃素的。况且就算骗过众人一时,你能让晋王在家装上四五十天都不露馅?”

易司马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许根本不需要那么久。”

钱沛叹道:“老易,你还是不了解昔王殿下。别着急,我保证他很快就会出宫。”

易司马将信将疑,钱沛换上素服,说道:“放心吧,我和晋王早想好了对策。”

他骑马来到午门前,经过御林军验明正身后,步行进入皇宫来到大光明殿外候见。

足足一千多号在京官员,新君不可能一次性接见,便按照所在部门和品级大小被分成若干拨。钱沛排在第五批觐见的人员名单里,在殿外耐心等候。

他听到大臣低声议论,说是智藏教的太元圣母和玉清宗的玉机真人都被请入了宫中,分别为老皇帝操办佛道法事。

过了一会儿,第二批官员从大光明殿里退了出来。钱沛看到晋王一身孝服,红肿着双眼在两名太监的陪伴下从后殿走出,绕道过来似乎是要出恭。

候见官员纷纷上前见礼。晋王双目红肿,目光呆滞,望着众人一言不发。

石思远是晋王系的骨干成员,这时候也就他还能说上几句话,嗓子硬咽着劝道:“殿下,先帝去了,您千万保重身体,莫要悲伤过度。”

晋王呆呆地瞅着石思远,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问道:“你说谁去了?”

石思远一怔,隐约觉得晋王好像有点不对头,便道:“微臣说的是您的父皇去了。”

“我父皇?”晋王睁大眼睛瞪视石思远半晌,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哈哈,哈哈哈哈——你胡说什么呢,我刚见过父皇,他正在睡觉。”晋王突然大笑起来,手指石思远道:“你咒我父皇,是何居心?”

“殿下,殿下!”旁边一个官员插嘴道:“石大人没有胡说,先帝确已去了。”

“来人啊,来人!”晋王目露凶光,大叫道:“把这两个诅咒父皇的逆臣抓起来!”

两个太监傻了眼,晋王见没人理他索性亲自动手,揪住那个官员的衣襟抡拳就打。那官员不敢反抗,只好护住脑袋叫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啊!”

敢情晋王殿下嫌拳头打不过瘾,揍得兴起一口咬住那官员的耳朵,血淋淋扯下半截来,一边用牙齿咀嚼一边皱眉道:“肉好老——”一扬脖竟生吞了下去!

众人毛骨惊然,傻呆呆望着他。钱沛在人群里叫道:“不好,殿下疯了!两位公公,快请殿下到后殿去休息!”

两个太监如梦初醒,伸手来扶晋王。晋王嘴角滴血,恶狠狠望向太监道:“父皇呢,为什么他睡了那么久还没醒?父皇——父皇……”

叫了几声他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扯下王冠失声痛哭起来:“父皇没了——”

总算清醒点了,大伙儿刚要松口气,晋王却做出了更加惊人之举。他翻身趴在地上,用双手猛扒地砖,叫道:“我要下去救他上来!”很快他的指甲抠破鲜血长流,却丝毫不知道疼痛,变本加厉用牙齿去啃地砖下的黄土。

所有人都傻了。钱沛义愤填膺道:“大伙儿还不快劝阻殿下自残?”从后上去一把抱住晋王,叫道:“殿下,殿下,您醒醒,我带您去见陛下好不好?”

晋王充耳不闻,低头一口咬在钱沛的手背上。钱沛疼得泪流满面,痛不欲生道:“殿下,您何苦作践自己?”

几个官员壮起胆上来相帮。晋王抄起挖开的地砖当场就把一个礼部官员砸得头破血流。从而用事实证明,拿板砖砸人绝非街头混混的专利。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戚封侯和蔡崇洲双双闻讯赶到,不由也是瞠目结舌。戚封侯毕竟是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喝令御林军上前将晋王制服,问蔡崇洲道:“蔡相,你看这如何是好?”

蔡崇洲也判断不出晋王是真疯假疯,却很遗憾他没在先帝的灵堂又或大光明殿里发疯,紧皱眉头道:“还是传太医来吧,我得赶紧禀明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众人鼻子里闻到一股奇怪味道,再看晋王殿下衣袍下摆正滴答滴答往下滴水。戚封侯苦笑一声,命人架起嘴里正念念有词大唱特唱“春水流”的晋王殿下往近旁的彰武殿而去。

一阵风波过后,殿前的秩序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可每个人心里都是波澜壮阔。

一边唐王党的人窃喜不已,一边晋王党的人忧心忡忡,各自打起了小九九。

但觐见并未因此停止。钱沛随着第五批官员一同步入大光明殿,向高高靠坐在皇位上的前太子爷禹龙光三叩九拜。

他悄悄抬眼观瞧,禹龙光身后珠帘低垂,谢皇后的身影若隐若现。

钱沛也曾见过谢皇后几面,最近的一次还是在曾神权的寿宴上。当时她侍立在太子身后,显得异常低调。平心而论,这个女人长得并不算好看,家世也远没有曾太后来得显赫,所以朝中大臣几乎对她都没有什么深刻印象。

然而世事无常,一转眼这个隐居宫闱之后的女人竟要代夫掌权,成为生杀予夺号令天下的云陆第一夫人。

唐王面色苍白坐在侧旁,他的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钱沛相信,此刻唐王的悲哀是发自肺腑的——眼睁睁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老皇帝居然把皇位传给了半死不活的太子,不心疼才是怪事。

然后是四位顾命大臣肃立两旁,惟有郭清因为有伤,被特许看座。

最后钱沛的目光投落在了新鲜出炉的大楚第二任皇帝禹龙光的身上。

这家伙百分百是个植物人,这点钱沛已经确认无疑。或许如今医术昌明,科技日新,植物人也会有醒来的一天吧。

但他还是睡着的好,不然会给很多人带来大麻烦。可怜的太子爷,你可曾听说过“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的至理名言?你睡得这么香甜,你的两个亲兄弟却正在磨刀霍霍,想让你就此睡上一辈子。

接下来是将近半个时辰的陈词滥调,大光明殿中哀声一片,谢皇后也在帘后垂泪。

好不容易完成了觐见仪式,群臣如获大赦退出宫外,各自回家找丫鬟捶腿敲背。

当天夜里,唐王和晋王被恩许回府养病。既然是养病,王府自然是不能再走出去的了。尤其是唐王殿下,由全天候守灵改为了白天守灵,晚上休息。

但这样的意旨显然只能对正常人生效,如晋王这样神智疯癫的人,也只能请先帝爷从棺材里爬出来亲自下旨,才有可能让他安分些了。

结果回到王府没有小半个时辰,就有侍卫急忙忙跑到绣衣使总署和金吾卫衙门报警:晋王殿下走失了!

这还了得?!绣衣使、金吾卫纷纷出动全城大搜。就在鸡飞狗跳的当口上,一个老实巴交的饭馆老板来金吾卫衙门报案,说是伙房里来了个武疯子,大吵大闹要吃夜宵,把锅碗瓢盆全砸碎了,然后趴在地上啃冷馒头。守店的伙计上前驱赶,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

即将刚刚到任的金吾将军公孙哲紧急出动,在饭馆的伙房里找到了呼呼大睡的武疯子。按照治安条例,公孙哲应该把此人带回衙门关入牢房。但他却做了一件截然相反的事:用八抬大轿将这位武疯子请回了晋王府。

晋王找到了,这下可算能歇口气了吧?且慢——半个时辰后王府又来人报案,晋王殿下睡醒了,施展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御风术蹦上屋顶再次人间蒸发!

刚刚歇下的公孙哲只好再次出警。这回找到晋王的是莫大可莫总管,地点位于京师东门城楼上。晋王殿下爬在旗杆上极目远眺,希望能找到代表父皇的那颗星辰。

就这样一晚晋王失踪七次,全城警讯频仍,折腾得整座永安城彻夜不眠。

最后莫大可和公孙哲实在没辙了,请出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易司马易神医给晋王喂了碗宁神药汤,大伙儿总算可以回去睡个囫囵觉了。

第二天清早,群臣得知晋王疯病愈演愈烈的消息纷纷登门探望。这还是拜国丧期间,罢朝三日所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探探虚实。

由于和晋王殿下感情深厚,同穿一条裤子都嫌大,钱沛也起了个大早。

哪知来到晋王府一瞧,自己只能排在一百名以外。好在晋王府不是新楼销售处,无需重号入内。钱沛进到府里,终于赶上了一场晋王殿下倾情演出的好戏。

在众官员和王府侍卫、仆从的团团包围中,晋王殿下半跪砖地,正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沱金黄之物,津津有味地塞进嘴里。

“哇——”顿时众官员捧腹弯腰,听取哇声一片。人人脸色发白,个个眼神发直。

“殿下,殿下?”来自宫中的掌印太监王瑾贤用袖捂鼻走到近前,说道:“奴才奉皇后懿旨前来探望。”

晋王茫然抬头,抓起又一佗狗屎递向王瑾贤,傻笑道:“王公公,你吃——”

王瑾贤慌忙后退,连连摆手道:“奴才不敢,请殿下慢用。”

这时易司马出马,他老人家虽不是官,却谱比官大,环顾众人道:“殿下微染小恙需要静养,诸位大人请回!来人,扶起殿下,请王公公入内用茶。”

群臣一哄而散,王瑾贤强忍恶心进了客厅。片刻后晋王洗过澡,在易司马的陪伴下来见王瑾贤。他穿上了厚厚的棉袄,面前还摆着一大盆碳炉,一边烤火一边呻吟道:“天气好冷啊,快给王公公拿件棉袄来穿上。”

王瑾贤彻底雷倒,接过棉袄道:“皇后娘娘还在等回信,奴才告辞。”

送走王瑾贤,晋王又开始叫热。下人们急忙搬来几桶冰块,摆放在他的卧室里。晋王躺回**,看到钱沛走了进来。两人相视一笑,钱沛关上门窗。

“希望王瑾贤会如实汇报给谢端仪,也不枉我辛苦一场了。”晋王的神情凝重:“真教你猜对了,父皇居然把皇位交给了禹龙光!”

“咱们多少还有些准备,真正傻眼的是唐王。”钱沛笑道:“皇位上坐着个死人,皇位后藏着个女人,你教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就让唐王跟那女人先斗一场吧,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晋王目光闪烁,徐徐道:“但我仍旧百思不得其解,父皇为什么要把大楚交托在谢端仪的手上?”

这点钱沛是不能对晋王说破的。他知道,谢端仪一定是老皇帝培养了几十年的忠诚傀儡。而像这样的傀儡,肯定远不止一两个。

“多亏你想出了装疯的法子,”晋王赞道:“否则我还被软禁在宫里一筹莫展。”

“那是殿下扮得惟妙惟肖,骗过了所有人。”钱沛深表钦佩道:“特别是刚才趴在地上吃……早饭的那一幕,教人拍案叫绝。”

“你说我的营养早餐?”晋王得意地微笑道:“裴兄,你真该尝尝,那东西味道很不错。”

钱沛装出一脸愕然,难以置信道:“那玩意儿也能叫早餐?”

晋王笑道:“当然!”忽听窗外易司马发出低咳,有下人来送冰镇酸梅汤,他立即纵声唱道:“我是疯儿你是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