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钱沛最懊恼的莫过于天涯绳还绑着天罚地刑,一旦放开来,自己和迦兰全得没命。为了炼化一对火灵奴,眼睁睁看着孩子她妈去送死,这种感觉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够描述的。

同时钱沛也明白了迦兰为什么会施展“玉素春润”救治自己——丢丢即将失去母亲,她不能再没有了父亲!

“你有抱过孩子么,你有管过女儿一天么?”迦兰的质问又在他耳畔响起,钱沛出了会儿神,慢慢躺下来合上眼。什么也别说了,睡觉!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钱沛的身体渐渐散发出一团紫蒙蒙的光雾。伴随着时光的流逝光雾越来越浓,轻柔地将他的身躯从**托起,悬浮在了距离地面六尺多高的半空中。

他依日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眉心霍然高起一抹浑圆的光斑,就像睁开的第三只眼。但那不是眼睛,而是融入了钱沛体内的奈何钱所焕发的光影。

“呼——”石室里忽然起了风,奈何钱光影蓦地迸发出数以千计的细密射线,向他的全身各个部位扩散开来。手少阴心经、手太阴肺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阴脾经——体内的每一条经腑、每一处器官、每一个穴位,在弹指之间被发自奈何钱的紫色射线贯穿,却又泾渭分明有条不紊。

奈何钱中蕴藏的巨大能量一点一滴地渗透到钱沛的身体里,和他不断地融合。又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钱沛的全身被紫色的射线完全缠绕包裹,犹如一只正在化蝶的蚕蛹,身上覆盖起一层透明的光膜,不断变厚变亮。

睡梦中的钱沛正在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下感受着鬼狱门历代掌门亲身历经的生死轮回。他们的感悟,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种种记忆与淡忘——宛若一笔留给后来人的丰盛遗产,细密无声地滋润着钱沛的灵台。

——你知道什么是生吗?你知道为什么会死吗?你知道世上万物枯荣盛衰和日月盈缺的奥妙规律吗?你又可曾懂得白鸟淹没秋水连天?是的,这世上有一种无形无影的神奇东西。它无处不在,却又让古往今来数不胜数的天纵英才们孜孜以求一无所获。如果能够掌握到它,就能够了解这世间所有的奥秘,通晓自然界所有的规则。

这东西就叫“道”。十年前老鬼亲手替他打开了一扇门,门外浓雾弥没,视不见物。然后他就走了出去,主动又或被动地在无边无际的大雾里找寻通往终点的路径。后来钱沛懂得了,原来在这扇门外根本没有一条既定的路,更没有所谓的终点。包括老鬼在内,每个人都是探路者。他们艰难地向前,小心冀冀地走每一步,每一步都可能有收获,每一步也都可能是歧途。

幸运的是他拥有一枚奈何钱,前人们遗留下的经验与教训,思索与明悟尽在其中。

于是他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可以比别人看得更远更清楚,却依旧是迷雾中的一员。

路在哪里,道又在哪里?!我曾坐享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为何又在转瞬间家破人亡亡命天涯?我曾穷困潦倒身处绝境,为何又能叱吒风云笑傲王侯?这人间百态世事冷暖,所有所有的悲欢离合生离死散我都已一一品尝,又为什么还要苦苦折磨夺走我的所有?

“轰——”钱沛的灵台突然燃起一点灯火,照亮了漫天的迷雾。

一霎里,他看见了“道”。不在天涯海角,不在虚无空幻,就在自己的心中。

随心而动,随意而行,自己走过的路,便是道。万法自然,天道人心本为一体。

什么“去人欲存天理”?什么“四大皆空,无喜无悲”?

去他妈的“去人欲存天理”!人欲即是天理,何必再去,何必再分?

钱沛眉心的奈何钱骤然黯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金色的圆融之光。

遍布全身的紫色光线在瞬间发生变化,犹如万流归海百鸟朝凤,霍然汇入了这团金光中。金光急遽转亮,发散出绚烂多姿的紫金色,竟从钱沛的额头凸起,形成一团立体的光球,在他的眉心之间徐徐转动。

道心初成,金丹始凝。这一步跨出,便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通玄妙境。

从今往后他将拥有一双能够穿越迷雾的慧眼,去寻找只属于自己的“道”!

奈何钱终于百分百地被炼化,与他的身心水乳交融,共同结成了一颗玄丹。自踏入金丹境界起,他的丹田便已化为熔炉朝夕修炼,但那时用罡气结成的内丹,仍属有形之物,在历经融光、合虚二境不断磨砺炼化后,终于步步跨越了光丹、虚丹之境,升华为一颗无形无影、无处不在的玄丹!

渐渐地,钱沛眉心间的玄丹盛开出三朵美轮美奂的紫金色光花,分为玉华、金华、九华!与此同时,身不动则精固而水朝元,心不动则气固而火朝元,真心寂则魂藏而木朝元,妄情忘则魄伏而金朝元,四大安和则意定而土朝元。五色炫光冲顶而出,如藤蔓枝叶环绕三花,拱卫在紫金色的玄丹四周。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钱沛缓缓睁开双目,感受着正发生在身体与灵台间的翻天覆地的剧变,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改为一种奇妙的坐姿悬浮在空中。

山一程水一程,几朝风雨满霜衣。山亦绿水亦清,万古长空一念间。

他徐徐收功,察觉到体内的鬼狱真罡已发生了质变。如果说以前流走在经腑里如同波涛汹涌的长江大河,现在则是风轻云淡往来于一望无际的碧空无拘无碍。

他落回床榻,玄丹纳入体内,一切恢复如常,重新回到刀光剑影的现实里。

他披上外衣来到石室门口,推门问守在外头的黑衣仆从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黑衣仆从用并不怎么纯熟的大楚官话回答道:“外面刚刚掌灯。”

这么说自己只睡了一天?钱沛为保险起见,还是追问了句:“今天是初四?”

“已经九月初六了。”黑衣仆从纠正钱沛错误的时间观念,“你足足睡了三天。”

那岂不是说迦兰已经走了两天,唐朝升也早就被移交给了刑部?

钱沛呆了呆,不知道这三天的修炼究竟是福是祸。“丢丢在哪里?”他问道。

黑衣仆从将他带到另一间宽敞的石室。一个奶妈正抱着丢丢哼唱童谣哄她入睡。

丢丢长得更像迦兰,长大了注定又是个美人胚子。钱沛抱过女儿,丢丢被惊醒躺在他怀里哇哇大哭。钱沛只好把她还给奶妈,小丫头立刻合上眼睛,眼角挂着泪珠子又香香甜甜地入睡了。

“这下迦兰不能再埋怨老子没抱过女儿吧?”钱沛不由自主又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水灵月母子,叹了口气问道:“迦兰离开前对你们有什么交代?”

黑衣仆从回答道:“公主命我们将丢丢交给你。如果你不方便收养,就自我和奶妈带回南荒交给族长。”

“你们知道她去干嘛了吗?”钱沛问,黑衣仆从和奶妈点点头,面露悲伤。

钱沛深吸口气道:“丢丢留在这里,你们也起留下。我会带迦兰回来!”

他俯下身子在女儿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喃喃道:“丫头,长大别像你妈那样天真,也别像你爹这样犯傻。”

他走出石府,有仆从牵来乌云盖雪。钱沛纵身上马,朝永安城方向疾驰而去。

他没有回寓所,直接来到晋王府。把乌云盖雪丢给门口的侍卫,钱沛也不等通禀阔步闯了进去。晋王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不知是他回京后的第几个不眠之夜。风云八骑守在书房外,伸手欲拦。不料一股雄浑的鬼狱真罡从钱沛体内涌出,震得几人气血翻涌蹬蹬倒退。钱沛**推门走进书房。书房里晋王正召集包括叶慧山、石思远等人在内的朝中亲信举行密会。

众人的目光愕然望向站在门口的钱沛。钱沛关上门,微笑道:“诸位大人晚上好。”

“钱兄,你这几天去了什么地方?”晋王望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钱沛,语气里微带一丝不悦。“知不知道京里出了多少大事?”

“不知道,但猜也猜得到。”钱沛慢条斯理坐在了晋王的对面,瞅了眼桌案上一张张来自全国各地耳目送来的情报资料,说道:“所以咱们得好好聊聊。”

晋王稍作迟疑道:“好吧,正好大家也都有些累了要歇一会儿,我们去隔壁。”

钱沛和晋王来到隔壁的房间,点上了灯火,各自看茶落座。

“父皇决定亲自主持秋祭,时间就定在九月初九。唐朝升到刑部便推翻了原先的供词,改口说是受了你的胁迫和唐青瓷的欺骗。而且那颗藏有密函的蜡丸也是你栽赃嫁祸,他从来就没见过什么罗刹族女子,更不知罗松堂父子走私过茶盐。”

晋王神情凝重,摇摇头道:“是我心软了,当时就该让唐朝升畏罪自尽!”

钱沛晓得晋王在拐弯抹角责备自己没听他的劝告及早弄死唐朝升。

“幸好刑部尚书甄英明是唐王死党,朝中不少大臣都对唐朝升的翻供心存疑窦。郭清的几个知交和同僚昨天上书陛下,要求举行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的三法司会审。陛下已经同意,就等郭清养好伤后再次提审唐朝升。你和唐青瓷作为案中人届时也将前往刑部大堂接受调查,与唐朝升对质。”

晋王接着说道:“目前罗松堂父子已被软禁在自己的府中,家产也被查封,但并未发现任何勾结罗刹族走私茶盐的证据。不过这也是意料中事,毕竟从唐朝升案发到他们被软禁,当中隔着两天,足够销毁转移所有证据。”

钱沛听下来禹澄清是各打了唐晋两党各五十大板,大有和稀泥的意思。但他为什么还要搞个三法司会审,而且特意要等郭清伤愈后?钱沛隐隐约约感到,老皇帝这么做一定隐藏着某种企图。他问道:“迦兰是否找过你?”

“找过,然后她就去了郭清的府上主动投案,供出自己刺杀太子是受了唐王唆使。郭清坐在担架上,将迦兰亲自送到诏狱囚禁,随即直奔皇宫。奇怪的是他出宫后什么也没说,父皇那边也同样毫无反应。”

晋王回答道:“我已命人将迦兰投案的消息散播出去,并组织了一批人上折要求提审迦兰,查明太子遇刺真相。如今满朝皆知,纵使父皇有心庇护,唐王也难逃弑兄夺位的嫌疑。如果父皇再想把帝位传结他,也不得不考虑朝野的非议。”

钱沛终于弄清楚了迦兰的现况。至少这丫头现在还没死,但明里暗里想整死她的人车载斗量,说不定其中就包括眼前的晋王。诏狱更不是什么度假胜地,钱沛小时候跟母亲曾被绣衣使邀请入住过段日子,至今对这里头的滋味记忆犹新。

“这件事多亏了你,刚才我有点急,对你发了火,希望钱兄别往心里去。”晋王把谢意和歉意一起打包,用最恳切的语气道:“父皇的态度越来越暖昧,我就像置身在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巷子里,身边又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商量。好在你终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也能稍稍松上一口气。”

是的,我们都在巷子里,而禹澄清则隐身于它的上空,用一双冰冷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所有人。唐王和晋王的小动作,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奇怪的是,他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忍耐与低调,任自两个儿子翻云覆雨大打出手。

只是因为禹澄清心无旁鹜地修炼乾坤一境诀,无暇旁顾吗?钱沛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些天来老皇帝的种种举措,看似息事宁人,但每一步都又意味深长,宛若高手落子,在不动声色间完成了布局。

——“我是皇帝,我在修炼乾坤一境诀。我有可能修炼成功,从此返老还童由男变女,并凭空多出六十年的宝贵光阴,我也有可能走火入魔万劫不复,丢下亲手挣来的江山和两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儿子撒手西去。”

钱沛在猜想禹澄清的处境与心思:“无论修炼成功与否,我都将离开那张坐了三十余年的龙椅。我的江山该交给谁来继承,变身少女的我又将何去何从?!”

实然一道电光掠过脑海,钱沛心神剧震,问道:“秋祭就在大后天?”

“是,”晋王察觉到钱沛的脸色有些古怪,讶异道:“有哪里不对吗?”

“我还有一点小问题没有想通。给我一天时间,或许明晚这个时候,咱们就能走出黑巷子了。”钱沛站起身道:“不要去管唐朝升和迦兰的事了,尽快搞定玄机真人和戚封侯,有时间别忘了去给太子爷请安。人家虽然倒下了,可毕竟还是你大哥吧?还有,曾蕴嘉是对的——罗松堂父子确实不是唐王的人。”

晋王怔怔地望着钱沛,苦笑道:“为什么我越听越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孰知树下还有一张弹弓引而不发!”钱沛说完,出门离去。

钱沛消失了两个时辰以后,出现在了诏狱的大门外。守夜的绣衣使认出是他,纷纷躬身行礼。钱沛问道:“今晚谁当值,苗秋月、黄花娇她们几个去了哪里?”

一名绣衣使恭恭敬敬回禀道:“今晚在牢里当值的是贾主办,苗秋月她们听说被派了外差,我们也有好几天没见着了。”

钱沛点点头,估计苗秋月等人是到阎王爷那里办差去了。他走进诏狱,找到今晚当值的绣衣债主办贾天成道:“迦兰关在什么地方,带我去见她。”

贾天成面露难色道:“钱兄,不是我不买你的面子,实在是上头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会见迦兰。如果我开门放你进去,搞不好就得脑袋搬家。”

“把守在迦兰门外的狱卒调开一炷香的时间,它就是你的了。”钱沛将张银票推到贾天成的面前,“这是晋王殿下的意思,莫非你还要我折回去找他讨手令?”

贾天成在操守与银票之间并没有做太久挣扎,便明智地选择了后者。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何况人家还是奉了晋王的口谕来办差,连卫总管都得听这位三皇子的号令,自己挡在这儿又算哪根葱?

“天字三号房。”他收起银票交出钥匙,道:“钱兄稍坐,我去安排下。”

他刚坐了一会儿,猛听见外头的绣衣使叫道:“有人劫狱,啊——”

惨叫声不断响起,钱沛心头一震:“唐王派人来杀迦兰?”他奔出屋外,就看到一条黑影伫立在诏狱的高墙上,手握长弓一箭一个,已射死十余名绣衣使。

“叶罗!”钱沛斗大如斗。叶罗这笨蛋以为诏狱跟招待所一样么,接个人就能走?

可叶罗还真把这儿当招待所了。他先是用百发百中的羽箭招待了明处的绣衣使,然后拔出紫金短刀跃入下方的天井,直奔天字号牢房而来。

弩机响动一阵箭雨射出,从四面八方涌向叶罗。叶罗挥舞紫金短刀高接抵挡,钱沛见状喝令道:“停止射击!”

暗处的绣衣使收住弓弩,叶罗微微喘息目光射向钱沛,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迦兰送进了诏狱。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手起光闪,一道精芒呼啸着划破夜色激射向钱沛的咽喉。

钱沛身形一晃,羽箭贴着脖子飞过钉入身后的石墙。他也懒得跟叶罗解释迦兰的事,摇摇头道:“朋友一场,我不想为难你,束手就擒吧!”

叶罗怒极反笑,弓弦嗡嗡颤鸣七支羽箭连珠射出,在空中首尾衔接形成一溜刺眼光束直袭钱沛。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后一支总比前一支箭要稍快些许,当迫近钱沛身前时,七支羽箭已变作齐头并进之势,分取他周身要害。

但叶罗的箭术表演也就到此为止了。钱沛伸出左手,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七支羽箭一把抓住,手指稍一用劲喀嚓拗断,叹口气道:“你肯定没有吃饱晚饭。”

“迦兰,我救不了你。”目睹钱沛出神入化的身手,叶罗心头猛沉,冷笑道:“你有什么可猖狂的,不过是个踏着别人尸体往上爬的刽子手。我要告诉全天下人的,你不仅害了迦兰,你还利用——”

“咚!”一记威风仙鼓闷响,叶罗心神俱震话语戛然而止。钱沛扬手将七支断箭射出,叶罗被威风仙鼓摄住神智,动作变得迟缓,顿时身中七箭倒在了血泊里。

贾天成掩上几步,弯腰摸了摸叶罗的心口。钱沛问道:“死了没有?”

贾天成道:“还有口热气,如果及时施救,应该能活得下来。”

“贾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钱沛正色道:“这家伙杀了咱们十来个弟兄,死有余辜救他干嘛?你派两个绣衣使,把他丢到诏狱后头的化骨场去喂野狗!对了,那柄刀和那张弓结我留下,回头拿到黑市上去也能卖不少钱。”

贾天成频频点头,叫来两个绣衣使将奄奄一息的叶罗抬出诏狱,丢进化骨场。

钱沛笑纳了叶罗的短刀长弓,向贾天成低问道:“贾兄,那边你都安排好了?”

贾天成点头,钱沛拍拍他肩膀,走进了天字号牢房。他三转两转来到关押迦兰的天字三号房前,果然不见一个狱卒,便将风灵奴放了出来。

所有的牢门都是用熟铜锻铸,厚度达到半尺,没有几把子力气还真推不开。

钱沛用钥匙打开门锁,走进牢房里。牢里漆黑一团,仅有一个小天窗照明。

迦兰手脚上戴着用稀金打造的粗重镣铐,靠墙角坐着,看到钱沛不由一怔。

钱沛关上门,仔细打量迦兰。她的神色呈然有些萎顿,但并没有受过拷打的痕迹。显然这并不是诏狱一贯的作风,而是晋王作为报答给予迦兰的优待。

“走吧,我不用救。”如果迦兰知道就在刚才钱沛把叶罗丢去了化骨场,也许就会换一种对待方式了。“丢丢呢,她怎么样了?”

“我把她留在了石府里。”钱沛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迦兰,低声说道:“明天早上把它混在水里吞下去,你就可以很快见到她了。”

迦兰打开纸包,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她诧异地问道:“这是毒药?”

“我刚刚配的,服食以后六个时辰内气息全无心跳停止,跟死人完全一样。”

钱沛回答道:“你服下它以后,大约炷香后药性会发作,剩下的事就归我了。”

迦兰包起药粉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晋王殿下不会用假药。”

钱沛不置可否,说道:“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没有必要留下等死。”

迦兰没应声。钱沛只好耐心地为她补上一堂基本政治教育课:“我的大小姐,你怎么想不明白呢?晋王也好唐王也罢,对他们来说赌咒发誓那是家常便饭,写下的承诺书你全当手纸用。你要是活着,他还有所顾忌。否则死无对证,到时候他两手一摊不认账,你还能找阎王爷打官司吗?”

迦兰心动了,默默点点头。钱沛大松口气,道:“那我走了。”来到牢房门口想了想仍然觉着不放心,又回头叮嘱道:“记着,丢丢不能没妈。你要是敢死,老子就敢给她找个后妈(事实上丢丢的‘后妈’还真不少)!”

迦兰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问道:“叶罗好么,他是不是还跟你住在一起?”

“他很好。”钱沛头也不回地推开牢门道:“我打算让丢丢认他做干爹。”

出了牢房,钱沛召回风灵奴,来到前头跟贾天成打了个招呼便扬长而去。

他看了看天色,快破晓了,索性也不回家直接去了明玉坊,结果看到舜煜颐正在收拾行李。钱沛隐隐生出不妙的预感,问道:“你要去哪里?”

“秋赏大会结束了,刚好有段空闲,我想去南方走走。”舜煜颐回答。

“那明玉坊怎么办?”钱沛心一沉,“为什么不再等等,我会带你一起走。”

“不能等了。”舜煜颐凝视钱沛,幽幽道:“明玉坊有乔掌柜他们,不会有事。”

钱沛一把抓住舜煜颐的皓腕,沉声问道:“是为了罗松堂和罗步思的事?”

舜煜颐的秀眉因为疼痛微蹙,回答道:“是我想飞出这座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