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竹间照,清泉屋边流。老鬼坐在青灰瓦房的屋檐上,腿上架着他心爱的二胡,眯缝着眼睛正如醉如痴地陶醉在沙哑难听的琴音中。

每次听到老鬼拉二胡,裴潜都会有种跳河的冲动——他当然不会傻到去自杀,只想把自己的耳朵完全浸泡在清凉的山涧里。

不过今晚是个例外,他心情极好,也就不介意那些依依呀呀、鬼哭狼嚎、如诉如泣的声音。不但如此,他简直就是满面春风,拎着一小坛酒和一大包花生,快步走到青灰瓦房前,将东西重重往石桌上一放,大声宣布道:“我买的,我挣到钱了。”

可惜老鬼显然不是一个解风情的人。他非但没有面露狂喜外带欣慰之色,以庆贺平生以来第一次收到来自徒弟的贴心礼物,反而将二胡拉得更响更惨。这样的反应无疑严重挫伤了裴潜的自尊心。

好在他的自尊心本也有限,在这七年里早就被老鬼**殆尽。所以他也只是很无所谓地笑了笑,在石凳上坐下,和着二胡的节拍轻轻击打自己的大腿。

终于他的耐心收到了预期的效果,老鬼忽然开口问道:“你和花灵瑶上床了?”

“砰!”裴潜一跤跌坐在地,没想到老鬼居然会向自己提出如此直白的问题。

可这问题却也戳中了裴潜的痛处,他讪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巴,叹了口气道:“别提那位小姑奶奶了,整天苦大仇深像是老子欠了她多少银子似的。”

“你欠她一个师妹,忘了么?”老鬼飘身落座在裴潜对面。

裴潜顿时英雄气短,嘟囔道:“我也没法子啊,谁让她对老子穷追不舍,把我给逼上山的?”说着将身子凑近老鬼,笑嘻嘻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花灵瑶的本来面目,漂不漂亮,比起水灵月来如何?”

老鬼左眼皮微抬,露出一缕很不齿的神气,淡淡道:“想知道?”

裴潜晓得老鬼是要趁机敲竹杠了,嘿嘿一笑道:“也不是很想,有点好奇罢了。”

“那就算了。”老鬼眼睛又闭上了,“我本来还以为你对她很感兴趣。”

裴潜知道自己被耍了,恨得牙根发痒又无可奈何,语气放软道:“横竖没事,咱们就随便聊聊嘛——你说,花灵瑶到底长啥模样?”

老鬼道:“对不起,我现在又没兴趣说了。有本事,你就自个儿想法弄清楚。”

“我呸!”裴潜恶狠狠地嘀咕道,“你以为老子办不到?不就是个花灵瑶嘛?我就不信,她能逃出我的五指山?”

老鬼没理睬裴潜的豪言壮语,说道:“你比我预想中迟到了两天。”

裴潜一愣,屈指算了算两天前自己刚刚结束和费德兴的决斗,把这家伙送到了阎王爷那儿教书去了。他挠挠头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说明你比以前能沉得住气了。”老鬼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裴潜眉毛一挑,嘿然道:“不对吧,应该是你有什么事想问我的?”

老鬼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我对你这些天都干了什么毫无兴趣,只要你能在三十天内盗出云中雷的设计图纸和火药配方。”

裴潜对此早有防备,胸有成竹地拍开酒坛上的封泥道:“老鬼,我请你喝酒。”

“赢了一千三百两银子,贡献一坛五年老酒和一包香花生,我在你心中就只值这么点东西?”老鬼又开始把二胡拉得凄凄惨惨、鬼哭狼嚎,“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的,你从我这儿偷的,统共得有多少钱?”

裴潜不由自主地打了寒战,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身上只带了有限一点散碎银子。就算老鬼反攻倒算起这七年里的糊涂账,自己连衣服带裤子被扒个精光,也没啥大损失。心里暗自得意呢,嘴上却绝不能放松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

幸好老鬼也没深究,说道:“你老吃老做不用我提醒杯子放在哪儿吧?”

裴潜如获大赦,一溜烟飞奔入屋拿出杯子,用衣角擦干净了一只交给老鬼,再从怀里拿出白帕子仔细擦抹给自己用的那只杯子。

老鬼不以为然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小子爱干净了,身上还有白帕子?”

裴潜嘿嘿干笑道:“你不是在闭着眼睛拉琴吗?这也能瞧见?”将两只杯子倒满。

老鬼放下二胡,刚伸出手要取面前的酒杯,却被裴潜急忙按住道:“慢!”

老鬼哼了声道:“说吧,这回你又想玩什么鬼把戏?”

裴潜道:“喝闷酒有什么意思,咱们多少得赌点儿彩头。”

老鬼似乎早有预料,不吭声地瞥着他。裴潜道:“从现在开始,咱们轮流向对方提问,谁要是回答不上来便算输了。”

老鬼没反对,说道:“好,那就输家罚酒一杯,然后换到赢家来问。”

裴潜冲着老鬼只翻白眼,由衷赞叹道:“高,实在是高!要不人家会说:‘阎王好见,老鬼难缠’呢。你当我傻啊?如果我问的问题,你一个都不答,这坛酒从头到尾还不被你全包了?不成,咱们得倒过来,赢家才有酒喝!”

老鬼笑笑,说道:“看来这次你是非得从我这儿刨出点儿什么来才甘心。”

裴潜竖起食指先声夺人,说道:“第一个问题:我姐是不是来了云中山?”

老鬼皱皱眉道:“你在外面认了那么多姐姐,我知道问的是哪一个?”

裴潜两眼炯炯放光,不耐烦道:“别跟我绕圈子,你清楚老子问的是谁。”

老鬼慢条斯理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颔首道:“不错,她是来了。”

“在哪儿?”裴潜脱口而出,却见老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省道:“好吧,你有什么要问我的,赶快!”

“裘火晟那天在百花园外,对你说了什么?”老鬼道:“有没有提到天阳洞计划?”

裴潜瞪大眼睛怒视老鬼道:“你派人监视我?是不是花灵瑶?”

老鬼不紧不慢道:“现在好像轮到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裴潜哼声道:“你可问了老子两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一个。”不等老鬼作出选择,飞快地道:“他的确跟我提到了‘天阳洞计划’,但你若想知道我是否能参与到这项计划里——抱歉,现在轮到我来提问了。”得意洋洋地喝了自己杯里的酒,急问道:“快说,我姐在哪儿?”

老鬼道:“我不能告诉你她在哪里,但我可以告诉你:她会来看你。”

裴潜一言不发,抢过老鬼的酒杯咕嘟嘟一口喝光,舒畅地摸了摸嘴角道:“痛快!”

老鬼盯着他,摇头道:“好像这杯酒该是我喝才对。”

“别那么小气,”裴潜给老鬼的空杯子里斟上酒说道:“大不了下轮我答上了还你。你不是想知道我那边的进展如何……”

老鬼摆摆手道:“这个我已不需再问。既然裘火晟向你提及了天阳洞计划,那就代表他已将你吸纳进计划中。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向你提过除了流云沙外,还有什么人也参与到了这项计划里?”

“没有。”裴潜爽快地回答道,将面前的酒送到老鬼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道:“这也算答案,而且是个无比正确的答案。”

老鬼喝了酒,剥了颗花生丢嘴里道:“这说明他们还没有对你完全放心。”

裴潜不以为意道:“那是自然,其实连我都对自己不怎么放心。”

老鬼道:“必须查清楚天阳洞计划的具体内容。越来越多的线索显示,它不仅仅是针对云中雷的改良,很可能牵涉到更大的阴谋。”

裴潜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别找我,我只负责把图纸和配方弄出来。”

老鬼居然没有强求,一面跟裴潜抢花生吃,一面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最后一个,”裴潜满嘴花生口齿不清道:“花灵瑶的另一层身份到底是什么?”

老鬼道:“你的脑子里怎么转来转去都是和女人有关的问题?”

“废话,”裴潜理直气壮道:“不想女人的男人还是男人么?尤其是那些美女!”

老鬼望了望杯子里满满的酒,说道:“换个问题。”

“不换!”裴潜寸步不让,“说说看,她是不是庞天硕的女儿……或者是私生女?”

老鬼没说话,但那长久静默的神气直教裴潜心里发毛,不由叹道:“不说就算了,反正老子迟早能够查出来。”

老鬼道:“我也只剩一个问题——你在天阳洞里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

见过老鬼交换过情报后,裴潜并未直接回返云中兵院,而是悄然潜回了云中镇。

他必须为自己这失踪的半个晚上寻找到一个合理又合情的解释。

因此早在傍晚时分,裴潜便已在镇上包下了天香楼当红的头牌宛如姑娘,经过两个时辰的挑灯大战终于成功地将她弄昏过去后,方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镇外。

而之所以没有依照过往的习惯去找暗香斋的玉诗姑娘,只因裴潜觉得人生应该不断追求新的目标,不能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破晓前的花街万籁俱寂,正是整夜中最安静的时刻。尤其是最近这几天,尽管红旗军已经退去,但奉命驰援的七八千朝廷大军却还云集在镇外的兵营里。白天尚可,一入夜这些军爷们就成群结队地冲进镇子里,闹得鸡飞狗跳。

幸亏天香楼的老板娘就是莫大可的姘妇,总算各路军爷们很给莫将军面子,这几天楼里风平浪静,不像暗香斋在三天之内已发生了六起持械斗殴事件,造成三死八伤,眼看就得关门大吉。

想到这里,裴潜觉得他对莫大可实在是宽宏大度,以德报怨——这王八蛋几天前还骂骂咧咧想冲进云中兵院抓他,自己却能不计前嫌,花大把银子来照顾其姘妇的生意。只要莫大可还算是个人,岂有闻讯后不感动得涕泪交加之理?

核对过离开时做下的记号,裴潜悄无声息地揭开天香楼顶的青瓦,先借着月光看了眼宛如姑娘香闺中的情形,然后哧溜钻了下去,又小心翼翼地将房顶恢复原状。

帐幕低垂,从里头传出宛如姑娘沉沉的呼吸声。裴潜扒光衣衫,赤条条地走到床前,低笑道:“小宝贝儿,老子又杀回来了!”伸手刚刚挑起帐幕一角,心头顿生警兆,不假思索地往后凌空倒翻。

“嗖——”一条紫色的缎带锋利如刀紧贴着裴潜的面门飞掠过去。紧跟着又一条水蓝色的缎带从帐幕后射出,缠向裴潜的腰腹。

裴潜的身子犹如一张薄纸轻飘飘地贴到墙上往上飞升,缎带从他脚下走空。

一道人影从帐幕里窜出,右手紧握匕首恶狠狠扎向裴潜胸膛。

屋里漆黑一团,只有一点儿微光透过紧闭的窗户照在了刺客的脸上。电光石火之间,裴潜已依稀看到祁舞婷充满仇恨与杀意的妩媚面容,低骂道:“见鬼!”左掌在墙壁上一拍,身躯借力朝前弹出,右手快逾飞电扼住祁舞婷握刀的右腕。

祁舞婷面露诧异,没想到裴潜的身手如此之快,直如鬼魅般飘忽诡异。她弹指将匕首凌空射向裴潜咽喉,左手挥出紫色缎带反缠对方右臂。

裴潜“噗”地从口中吹出一蓬紫气将匕首激飞,右手指尖劲力吐出。祁舞婷顿感浑身酸麻,经脉间的真气凝滞涣散,紫色缎带无力地往下垂落。

她惊骇欲绝,委实想象不出,这个曾被自己剥光衣衫吊起来玩的小混蛋,何以突然变得这般厉害?不自禁地张嘴欲呼。

裴潜身子顺势欺近,毫不客气地把大嘴按在了她的樱桃小口上,“噗”地又吐出一口紫气。祁舞婷喉咙口一窒顿时失声,软倒在了裴潜的臂弯里,被他出手如电连封周身十一处大穴。

裴潜一不做二不休,将祁舞婷浑身衣衫扒个精光,露出丰满匀称的胴体。他抽出祁舞婷身上的抹胸和束腰,再加上藏在袖口里的两条缎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这位色艺双绝的礼艺堂女讲书双腕双踝锁住,横空吊在了房梁底下。

随后裴潜收了祁舞婷的淬毒匕首,拉过一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先把从对方身上扒下的衣衫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掏出了一些散碎银两和若干包括胭脂水粉在内的无用物事,寻思道:“她怎么知道老子今晚睡这儿?”

四天前自己毒杀费德兴后,祁舞婷当场与流云沙闹翻,抱着那死鬼的尸首含怒而去,之后也再也没有回过云中兵院。谁也不晓得这**妇去了哪里,想来应是去找费德兴的大哥镇北将军费德乐哭诉求助。

对此裴潜本也不以为意,反正他(或者说是段悯)和费氏兄弟的梁子早已结下,也不在乎多这女人煽风点火从中挑拨了。

可万万没料到,四天后祁舞婷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这下可有点棘手。

裴潜不清楚这**妇到底来了多久,但无论如何她已知道自己离开过。

略作沉吟后,裴潜解开祁舞婷的哑穴禁制,笑嘻嘻道:“祈大姐,你还真是对小弟念念不忘,深更半夜的还追到这儿来?”

祁舞婷怨毒盯视裴潜,声音里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异与恐惧,低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段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裴潜暗骂这个女人聪明面孔笨肚肠,笑容不改道:“那你说我是谁?”

祁舞婷醒悟到自己失言,冷哼道:“有人知道我来这里找你。你若敢杀我……”

话没说完,裴潜剑及履及身子半贴在祁舞婷的玉体上,与她脸对脸近在咫尺,一面活动双手,一面低笑道:“暂时不说这个,咱们先来完成上回未竟的大业。”

祁舞婷忍不住低低呻吟,虽对裴潜肆无忌惮的凌辱鞭挞恨之入骨,私心里却又有一缕窃喜道:“小鬼,先让你玩个够。等尝过姑奶奶的滋味后,不怕你不服帖。”当下使出浑身解数,与裴潜悬空鏖战,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正当两人激战正酣之际,裴潜粗重低喘着问道:“祈大姐,我比那秃驴如何?”

祁舞婷正被裴潜一浪高过一浪地推上云霄,不自禁地回答道:“当然是你……”

突然她的娇躯变得僵硬冰凉,呆呆地盯视裴潜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裴潜双手抓住缎带缓缓抬起身躯,似笑非笑地与祁舞婷对视道:“你来前一定没有洗澡,浑身都是香火味道,难闻得很。”

祁舞婷看着裴潜从自己的身上滑落,面如死灰道:“你在和费德兴的决斗中表现得太出色了,已经引起裘火晟和流云沙的怀疑。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尽早去见费德兴?”裴潜坐回椅子里,用脚晃动祁舞婷悬吊的胴体,摇头道:“你只有一个法子能救自己——”从皮囊里取出一颗药丸,拿在手里晃了晃。

祁舞婷面色微变,涩声道:“你要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门外过道上响起一串沉重而急促的步履声。那人来得好快,没等裴潜作出任何应急措施,房门已被他“哐!”地一脚踹开。

一个上身赤膊胸口长满黑毛的彪形大汉手握军刀,满脸赤红酒气熏天,如凶神恶煞般闯入屋中,大骂道:“姓段的,你居然还敢到老子的地盘上玩女人!”

祁舞婷见到此人,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尖声叫道:“莫将军,他不是——”

那边莫大可借着微光只看清房梁底下吊着个赤条条的女人,却没认出祁舞婷,她只当是被召入房中夜战的楼里姑娘,不由分说挥刀剁落道:“去你娘的!”

裴潜急中生智,连人带椅往后翻仰,左腿飞踹在了莫大可的右腕上。

莫大可胳膊发麻,手中军刀身不由己地往外偏斜,一下收势不住正劈斩在祁舞婷的脖颈上。可怜一代风流尤物,竟然如此莫名其妙地香消玉殒在莫大可的刀下。

莫大可误杀了祁舞婷亦是一怔,酒也醒了大半,失声叫道:“怎么是这**?”

裴潜也是出了身冷汗,从地上一骨碌起身奔向窗口叫道:“来人——”

莫大可一省,晓得自己闯祸了。毕竟祁舞婷也有正五品的官封,兼之背后有人撑腰势力庞大。这一刀下去就算没要了自己的老命,可也要了他的前程。

如今屋里头只剩下自己和裴潜,还有一个躺在床榻上睡得如同死猪的宛如。有谁能证明他是被裴潜坑害,当了冤大头——那把带血军刀可还在自己手里握着!

他反手劈出一道掌风关上房门,一个箭步蹿到裴潜身后,举刀往背心劈落。

裴潜左躲右闪道:“莫将军,听说威山营统领樊晓杰今晚就住在对面的揽月轩里!”

莫大可立马收刀,恶狠狠盯着裴潜不说话。为围剿红旗军,在云中山附近常年驻扎着近十万的大军。其中就包括最擅长山地作战的“威武雄壮,豪勇常胜”八大山字步军营。这樊晓杰便是正四品的威山营统领,和莫大可平起平坐谁都不服谁。

前些年莫大可暗中出资,让情妇在云中镇的花街上开了这么一座天香楼。樊晓杰获悉后二话不说,也找了个女人盘下了天香楼正对面的揽月轩,一时传为军中笑谈,连平逆将军黄柏涛对此亦无可奈何。

裴潜见莫大可住手,暗松了口气。俗话说狗急了跳墙,这家伙已杀了祁舞婷,自不会在乎多宰一个从六品的小学侍。再闹下去,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于是裴潜嘻嘻一笑道:“莫将军,尽管先前咱们之间有点儿不愉快,可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何况我这个人最讲义气不过,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常事。”说着话眼光偷瞄莫大可手里的军刀,一旦对方真想让自己为他“两肋插刀”,这个“朋友”自然是不交也罢。

莫大可面色稍缓低低哼了声,却听门外楼板响动几个天香楼的打手听着动静赶了过来。刚要推门,莫大可已在屋里喝骂道:“是我,都给老子滚远点儿!”

几个打手吓了一跳,均知莫大可要寻裴潜的晦气,便即装聋作哑退下楼去。

等脚步声去远,莫大可从裤腰里掏出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冷冷道:“滚!”

裴潜神色一正,大义凛然道:“莫大可,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你杀害朝廷命官罪在不赦,我岂能为了一千两臭银子就昧着良心同流合污?”

莫大可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下,又取出张两千两的银票道:“我要这女人的尸首。”

裴潜握着莫大可的痛脚,瞟了眼价值三千两的两张银票,说道:“还有么?”

莫大可愣了愣,道:“还有就是你乖乖管住自己的嘴巴。老子若是没好日子过,你就连坏日子都没得过!”

裴潜“噗嗤”一笑道:“莫将军,您搞错了。卑职是问您,身上还有多少银票,何不一起拿出来,也省得我讨价还价。”

莫大可“嘿”了声,却是喜大于怒。裴潜越是贪财,就越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往后十有八九还要拿祁舞婷做文章来敲诈勒索自己。如今暂且忍气吞声,等他毁尸灭迹后,就由不得裴潜嚣张了。

他从裤腰里又抽出三张银票,一共四千八百两全都交给了裴潜。

裴潜数也不数往皮囊里一塞,穿上自己的衣服道:“莫将军,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往后将军要是还想杀谁,别忘了预先通知小弟一声,我一定赶来捧场。”

莫大可眼里喷火,猛地举起军刀。裴潜一惊,以为这家伙恼羞成怒,打算跟自己鱼死网破。“噗!”军刀划破帐幕,将兀自酣睡在榻上的宛如姑娘一刀两断。

“滚!”他抽回军刀,在战靴上擦拭去血迹,森然道:“不准再来天香楼!”

裴潜满不在乎,望着血泊里的宛如姑娘悠悠叹了口气道:“她什么都不晓得——”

莫大可浓眉上耸,沉声道:“等你知道她知道了,你也就该什么都不知道了。”

裴潜沉默须臾,说道:“可我总得知道别人问起今晚的事,老子该如何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