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翕闻回到“花港观鱼”,给余自由小朋友带的是一个巧克力礼盒。

上次的乐高虽好,可是年纪还太小的小萝卜头需要爸爸妈妈在身旁辅助才能玩,这次的巧克力就不一样了!

余自由发出惊喜的“哇塞”声,再次和姑父道谢。

此时此刻在他心中,俨然姑父的地位超过了姑姑荣居榜首。

崔翕闻不忘提醒他:“每天只能吃两颗。”

余自由老练地点点头,还说:“知道!我还知道吃完要记得刷牙!”

崔翕闻忍不住笑,夸赞:“真聪明。”

他瞧了瞧那盅只被吃掉一点点的蟹粉炖官燕,没多说什么,还是继续对余自由道:“吃蛋糕吧,吃完姑父送你回家。”

余君药阻止:“不用,我今天开了车。”

崔翕闻将五寸的巴斯克切了两片出来,握刀时手背青紫色的静脉隆起,萦回在分明的手中骨上,再往上是只露出半截的金属腕表,森冷的光映在他玉色的手腕上。

他将一片给余自由,另一片给余君药,然后才不疾不徐地说:“正好,我没开车。”

余君药:“......”

崔翕闻见余自由吃得欢,抬眸望向她:

“今天我和储峥一起回国,他的车一直停在机场,是他带我过来,沈清泽和阮斯若是到这里才碰头的。现在他们都走了,思来想去还是只能麻烦小余大夫。”

——还有刚才助理,他也让人先走了。

余君药不懂他为了蹭车怎么要说这么多,只勉强点头,说:“知道了。”

本来就是都回蝶山茗府,她也不会记仇到故意撇下他。

崔翕闻瞧她脸上没有过多神色,顿了顿才又说:“今晚和阮斯若吃饭,是因为工作上的事,都是储峥和她谈,我几乎没参与。”

到这里,余君药大约猜到崔翕闻是知道了白天余升允堂的事。

一方面佩服他洞察之敏锐,速度之快;另一方面,她真的没有苛责他要对这段形势所迫的婚姻守忠的意思,只是感觉自己无端受他牵连,才有些生气。

她轻声说:“没关系,我不会介意。只是希望不要影响到我的工作和生活。”

崔翕闻再次一顿,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赞叹余君药的这般容人雅量。

他也知道其实余君药真正在意的是,杨晓琴当着众多医生和患者的面,对中医的轻视和侮辱。

崔翕闻无声缓缓转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早就注意到了除了那次回余家吃饭,她的那枚就不再戴起过。

静默片刻,崔翕闻又说:“白天医馆的事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的态度如此诚恳,余君药气也消了,知道某种意义上说,他其实也是平白受到牵连的受害者。

她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也轻轻尝了一口巴斯克。

味道香醇浓郁,她却觉着有些腻,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等今晚胃口出奇好的余自由吃完蛋糕,余君药牵着他离开,崔翕闻便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

徽派庭院里宫灯亮起,摇曳拖出三人的影子,直到他们在远方汇聚成一点。

余君药的车停在院外的露天停车场内,是一辆白色的沃尔沃,只是中端系列中的一款车型。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解锁时,崔翕闻朝她伸手:

“给我吧,答应了自由姑父送他回去。”

余君药低头看了一眼对崔翕闻满眼崇拜的余自由,并不推辞,将钥匙放到他手心里,自己牵着小侄子一起要去后座。

崔翕闻站在原地没动,等余君药上了车才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她那侧的车窗。

她听见他淡声说:“坐副驾,我没开过沃尔沃。”

余君药无奈,只能重新下了车,重新去到副驾。

只觉得崔翕闻少爷脾气又发作,她忍不住刺道:“左边刹车,右边油门,D挡前进,R挡倒车,和崔少爷的阿斯顿马丁一个开法。”

崔翕闻没接话,心情地很好地拉开车门,将驾驶座椅往后调了调才上车。

内饰同样是白色,她的车内很干净,有淡淡的干制玫瑰香。

崔翕闻无意瞥见,驾驶侧车门里随意地放着一包手帕纸、一面随身镜和两只唇釉,关门时发出轻轻碰撞的声响。

余君药哥哥一家就住在她原先的那个小区,崔翕闻不需要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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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斯若回家时难掩周身疲惫。母亲杨晓琴看向她却两眼放光,从沙发上站起来,急急追问这顿饭崔翕闻有没有什么表示。

知道母亲妄想攀上崔家这座大山的心还没死,阮斯若头痛不已,皱眉道:“崔翕闻都结婚了,他对我没有任何想法,我也绝不可能去做小三。”

杨晓琴却不满地嘟囔:“干嘛说得这么难听?要说小三,你和翕闻读书时就认识,小三也只能是那个余君药吧。”

阮斯若虽然疑惑母亲怎么连崔翕闻新婚妻子的名字都知道,却并没有多想,她懒得听母亲这点老黄历,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独身一人,她终于可以反刍今晚胜利的果实。

阮斯若忍不住脸上浮出淡淡笑意。

她知道面对崔翕闻和储峥,所谓的老同学情谊不值几个钱,早在来前做好了详细的标书,在餐桌上一一对储峥进行专业介绍。

到饭局接近尾声时,储峥也放出了话,明确说明会把A、B两地的工厂建设全都交给她的公司。而崔翕闻说到做到,全程没有过问,彻底将决策权交给了储峥。

现在只差正式签订合约。储峥金口玉言,她丝毫不担心他会反悔。

阮斯若觉得自己和团队一个多星期以来夜以继日的努力没有白费,公司未来也看到了新的希望。

也就是在这时,她收到了崔翕闻助手陆垚的微信——她没有崔翕闻的微信,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加了他的助手。

对方简明扼要地叙述了白天在余升允堂发生的事,并含蓄表示,崔翕闻对此很生气,如果她这边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处理,很有可能会影响他们已经建立的合作关系。

阮斯若目眦欲裂,反复看了即便陆垚发来的内容,终于无法忍受地扔下手机冲出房门。

客厅内,杨晓琴还在抱怨女儿的愚蠢和固执,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骤然听开门的巨大动静,她被吓了好大一跳。

杨晓琴拍着自己胸口平复心率,想质问阮斯若这样一惊一乍的是要做什么。

阮斯若此时只恨不得跪下来求母亲,她绝望道:

“妈,工作上我从没指望你帮我什么,所以你至少能不能别这样拖我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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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崔翕闻驾车到达目的地时,坐在后面的余自由小朋友已经靠在车窗上,睡得迷迷糊糊。

余君药考虑要不要叫醒小侄子,崔翕闻却拦住她,说不用。

他先下车,让余君药小心开门,记得托住余自由的脑袋。

等车门开启,他半蹲下身,将小萝卜头平稳背起。

余自由看着年纪小小身体小小,却敦实得超乎想象,从他两岁起,余君药多抱一会就会觉得吃力,今天在幼儿园门口抱了他两分钟,手臂到现在还隐隐酸痛。

崔翕闻却背得很轻松,一手在后面托住余自由,一手去摁电梯,明明仍旧挺直后背,小萝卜头不知为何还是能稳稳的趴在上面,睡得香甜。

余君药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只帮忙拿了巧克力礼盒和摁具体楼层号。

余君药哥哥一家住在九楼,开门的是余肯,见到崔翕闻背着熟睡的儿子很是意外,连忙接过,又客气寒暄道:“翕闻和茵茵进来喝杯水吧。”

余君药摇了摇头,把巧克力一并交给哥哥后便告别。

她和崔翕闻两人回到蝶山茗府时接近晚上九点。

铃铛见到阔别已久的主人,情绪很是高昂,黏在崔翕闻的脚边不愿离去。

余君药本欲直接回房,却被崔翕闻叫住。

他怀里抱着小狗,那颗婚戒上的小小蓝钻在铃铛纯白的毛发上熠熠生辉。

男人状似随意地说:“章阿姨在厨房给你留了夜宵,吃点再回房休息。”

余君药诧异地看他,尔后走到厨房,果真见锅里还温着一碗美龄粥。

她想问章阿姨以前从来不做夜宵,怎么今日突然准备了,也想问为什么章阿姨没有直接在微信上告诉她,而是通过崔翕闻转达。

但是当她对上那双漆黑的丹凤眼时,还是选择了沉默,小口小口地喝下这碗清甜的暖粥。

崔翕闻的行李尽数还在储峥车里,落得一身轻松。

洗过澡后他处理消息,助手陆垚告诉他,阮斯若说会亲自向他和余小姐赔礼道歉,她的母亲同样知错,至于怎么来弥补,全听崔翕闻和余君药两人处置。

崔翕闻说他不需要道歉,至于余君药那边,他会先征询她的意见,再考虑要不要把余君药的联系方式给阮斯若。

【全听您和余小姐处置。】

崔翕闻看见这几个字,没什么温度地提了提嘴角,他思考片刻,然后打字:

【那就让她在余升允堂做一个月志愿者好了。】

前提是余升允堂不嫌弃她笨手笨脚。

陆垚表示收到,会一一转达给阮小姐。

有句话他没敢说:

其实老板你的风评如今在余升允堂也很差,好像也需要去做几天志愿者挽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