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赖秋园的消息, 第二天,江识野身上始终笼罩着肃杀气质,大写的不要惹。

岑肆知道这事后也觉得很可惜。

比起江识野不能来看自己比赛, 他更惋惜自己不能前一天去听他唱歌了。

他只是一次争取名额的分站赛,江识野那儿可是最大的国际音乐节之一。

上一届邦尼斯,三天累计吸引了超过23万粉丝。

但晚上躺在**,看江识野还一副emo样,身上仿佛都在冒烟, 他又笑了, 开口安慰:“多大点儿事啊,同一个地方同一时间, 你唱你的歌我比我的赛, 不是更巧吗, 到时候新闻都可以一起上, 终于了了爷一次文体侠侣的夙愿。”

江识野不想听他插科打诨。

“僵尸, ”岑肆拍他的背,顺气儿似的,“我那儿只是一次积分赛, 我甚至不能披国旗, 错过也没关系。”

江识野撇嘴。

今儿是积分赛, 明儿指不定就是奥运会了。

他过了会儿才说:“你把你的赛程给我。”

岑肆把手机递过去。

江识野又拿出自己手机, 翻出音乐节的安排日程。

他特地查了, 邦尼斯那330英亩的Yolo Hi草坪公园, 离体育馆的距离开车只需20分钟。

而他的演唱时间大约在五点。

岑肆的男子佩剑四强赛则是四点半开始, 如果顺利打到决赛的话, 就是晚上。

与四强赛的时间其实是错开的。

要去赶一赶也来得及。

但邦尼斯规格大,前期彩排等候流程繁复, 还要测试设备等,江识野跟着赖秋园的团队,怕是很难在演唱前溜走。

不过他还是说——

“音乐节的实际时间一般都会和表上的有出入,我到时候想办法过来看你。”

黑夜的**,手机屏幕把他脸框出一方白,眼睛瞪得很亮,颇有些瘆人,像匹下定决心的小狼。

“你可别了,好好唱歌吧。”岑肆忙说,喊他,“宝贝儿啊。”

“别肉麻。”

“这次可能你不在我还发挥得好些,毕竟输了我都不好意思看你。”

江识野的小狼目光从屏幕移动到岑肆脸上。

岑肆最爱口出狂言,从来都是人越多越兴奋,这话太不符合他性格。

说明心里是真虚。

他太久没参加比赛,一来就是国际赛事;不知道别人的水平,也不知道大病归来后自己的层次。

“很紧张吗。”

“嗯。”岑肆把他揽在怀里,“我从来没对自己这么没自信过。而且这次如果不进四强,多半就再有没办法进国家队了,只有一次机会,真紧张死了。”

这么几句话也把江识野心跳说快了。

他眨眨眼:“没事儿,紧不紧张随你心情,反正结果是你肯定能进。”

岑肆沉沉笑了声。

长腿把江识野锁住,抱得更紧:“那你紧张不。”

“……我也有点儿。”

为岑肆,也为自己。他自订婚后就没再登上过娱乐头条,98%的人甚至都不知他要回归。

他要用一首歌的时间,去从线上网红回归线下明星、去翻红、去炸场、去掀起讨论度,谈何容易。

而且他从没登过国际舞台,上一次面对上万观众是夏日歌会,被关注还主要是因为岑肆约等于官宣的骚操作。

这次可没有cp热度了,夏日歌会也永远无法和邦尼斯相比。他都怕到时候紧张地声儿都发不出来。

“你紧张如果还来看我,岂不是双倍紧张。”岑肆笑,“所以先别想这个了,我们也改变不了的事儿。”

江识野轻哼了哼。

岑肆慢慢捏他的耳朵,刮他的耳后,他本有些不耐地摆摆头,最终却还是在这细腻温柔又痒酥酥的动作里被哄好。

江识野妥协了,往下缩了缩,耳朵去贴向他胸口:“好吧,我知道了四仔。”

距离比赛、表演日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都非常忙。

为着以后,江识野准备音乐节之余还在筹划自己的工作室。

地点就选在岑肆送的写字楼顶层,他既决定要自己“当老板”,需要应付的就贼多。用陈征的话说:“当年你刚宣传完新专就退圈,话也不说,其实对于粉丝是很不负责的,她们辛辛苦苦给你打榜,结果你把摊子都扔了,很多事业粉都选择退坑了,风评是有影响的。”

“而且那会儿你刚结束养生综艺,是VEC艺人,影帝男友,自带话题度。现在相当于重头再来白手起家,首先要想好自己的定位,成为一个怎样的音乐人。排除歌要做出精品,你还得招人,宣传、法务、公关、化妆造型师……”

江识野一整个头大。

陈征的意思是现在就得排好音乐节之后的通告,必然得发第二部 新专了,到时候要走哪些打歌舞台、参加哪些音乐综艺,该联系都得联系了。

他麻利地列了些选项,结果江识野一个都不选,只冒出一句:“我到时候看下|体育新闻再做决定。”

“???”

陈征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江识野嘀咕:“我看看你四哥到时候在哪儿,再定通告,争取离他不远方便见面。”

“……”

之前开会陈征他们给江识野的未来定位列了好多关键词:梦泡、酷野台风、Lofi-Hiphop、轻摇滚、纯原创、国际路线、卖嗓卖脸、适当卖肉……现在那些标签陈征全部忘记,满脑子就只六个字:恋爱脑唱作人。

岑肆这边就更忙了。不能跟着国家队训练的他,只能接受退休翟教练的指导,与退役邹孟原对训,参加一些击剑二队的友谊赛。

他不知道如今击剑国手们到底是啥水平,就只能把自己逼得更紧。

以前他训练就很疯,现在更疯,那股属于击剑场的冷峻气质,浓到江识野白天都不敢怎么和他搭话。

也就晚上,从泡澡到上床的时间,才能说上几句亲密一会。然而岑肆常常累得聊着聊着就睡着,把江识野手当击剑手柄那样紧紧握着,掰都掰不开,江识野真怕他练魔怔了。

他是在倒数第三天跟着赖秋园的Fall团队到达F国的。

岑肆比他早到几天。没有国家队籍的外卡选手,参加这种积分分站赛要过很多流程,体检都比人多一次,所以得提前过来。

他住在运动员统一安排的酒店里,江识野很想去找,但他自己也忙疯了,两人匆匆见了一面又很快分开。

这种无暇分身的状态直到邦尼斯音乐节开幕。

第一天大多都是开过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大佬,草坪的喧嚣都可以传到酒店。

赖秋园上午带团队彩排,到下午两点便放行:“好了,你们也去嗨吧。感受感受舞台氛围,明天就是你们了。”

大家都去追星,就江识野,直接逆着人潮走。

她叫住他:

“小野,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江识野正匆匆叫个Uber打车。

“你不去听音乐节吗?马上就是CETA了啊,那不是你的偶像乐队吗。”

“不用了。”江识野很果断。

“妈的,”赖秋园忿忿,“你真的好爱他。”

“是吗。”车来了,江识野轻笑了笑,风吹额角,“毕竟18岁的时候,他就带我看过CETA的现场了。”

“晚上见,秋秋姐。”

他上车了,赖秋园目视车牌号越来越小,还在揣摩刚江识野明显撒狗粮的得意口吻。

18岁……

妈的,这两口子都谈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腻。

岑肆正在酒店的健身馆。

他赛前最后一天本不会怎么训练给身体加负荷。以前哪怕是57名时,对自己都有绝对的自信。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焦躁不安得要命,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最佳状态”,放到毫无伤病的高水平职业运动员里,仍是个烂秧子。

刚结束,就来了个工作人员说有人找他。

这家酒店只有击剑比赛的相关人员才能进,岑肆知道是江识野来了。

但在门口看到轻喘的真人时,他还是边张开手臂边故作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江识野往他怀里扑,岑肆突然想到了啥,又把手臂一收:“算了别来,我这会儿汗太多了。”

江识野直接把他手臂扒开,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我他吗还怕你有汗?”

“?”

不等岑肆反应过来他的僵尸新娘是啥时候就蜕变成这种凶巴巴的强硬人儿时,江识野已经抱住了他。岑肆笑了:“那亲一下?”

“还不快来?”

“?”

岑肆又笑,大手掌着他的后脑勺。

本只是想蜻蜓点水地贴一下嘴唇就好,没想到对方的舌头逮着缝儿就钻进来,像一缕挤来的清风,在热汗间撩得岑肆清爽又火热。

他也不装斯文了,深深贪婪地继续,呼吸拱着,下巴的汗滴到江识野锁骨。

他们太久没接吻了,这段时间太忙太累,心如战鼓地各自奔波。

江识野以前看过一个游戏节目——两个人绑在一起,靠着一条弹力绳分去两端拿奖品,但一条绳子很快就拉扯到了极点,两人又迅速弹回了一起。

他觉得他和岑肆就是这样,他们各忙各的,各去一方,但时间一到,他们总会一起回到同一点上,彼此支撑,共享所获。

在酒店门口终究没接吻太久,再亲就要干柴烈火。适时分开后,岑肆带江识野回自己房间:“不听音乐节吗你。”

“没什么听的,反正明天会在。”

岑肆笑笑:“我先洗个澡。”

他很快洗完,出来后江识野又问他:“要不要让我给你按摩一下?”

就像当年世锦赛前一天那样。

岑肆毛巾擦着头发:“先等等。”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是不是轮到CETA唱了?”

“差不多吧,多半都要结束了。”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岑肆没说话,只拽着他的手腕匆匆跑过金碧辉煌的长长走廊,又爬上一级楼梯。

江识野看着他的背影,被他的力量拖着。突然想起19岁那年在体育馆,岑肆也是拉着他的手腕从走廊里跑,跑到雨里,第二天,同样的姿势,他们下楼梯去往体育总局。

人相处久了就是回忆多了,什么事儿都能找到个值得回味的模板。奥运会是四年一个循环,23岁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兜兜转转,看的永远是一个人的背。

江识野又问一遍:

“四仔,我们去哪儿。”

岑肆回答:“去听歌。”

原来是酒店楼层中段的一个大平台,视野极开阔。

远远地,竟然能看到Yolo Hi的华丽大舞台和拥挤人潮,听到模糊的CETA的歌。

音乐节一组嘉宾唱6-8首不等,上一首刚结束,CETA正在休息喝水,准备最后一首。

岑肆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一把修眉刀。

“僵尸,这次我给你划断眉好不。”

江识野愣愣地看着。

很快他就笑了,指示:“来吧。右边,要划两道。”

赖秋园对脸部妆容没过多要求,江识野也好久没留断眉了。但不否认,VEC确实专业,当年打造的就是最适合他的造型,锋利五官,翅膀疤痕,配以断眉,嚣张容貌。

他也不用问岑肆能不能修好,虽然挺怀疑他水平的,但他不在意。

岑肆抬手捧着他脑袋,先细细端详,非常严肃,好像第一次看他,就显得很深情。弄得江识野都眼神躲闪起来。

远方鼓点响起,F国的风把它从草坪公园吹到酒店平台。

“是《1783》。”岑肆拿着修眉刀兴奋道,“你听见了吗。”

“我听力可比你好。”江识野笑了。

“别笑!”岑肆又把他脑袋摆正,“你闭眼。”

粗粝的击剑手的指腹摩挲着他脸,停在额头,往上微抬。呼吸小心翼翼地掉下来,热热的,江识野乖乖闭上眼。

在《1783》里,他听到小刀轻刮的声音。细碎的眉毛落到眼皮,眼下,又被手指轻轻拂去。

如此反复。

18岁江识野搬进岑肆家没多久时,有天周末岑肆邀请他去听个演唱会,说刚好有两张VIP前排。

正是他最喜欢的乐队CETA。

于是想也没多想就同意。

后来江识野在病房想起这段记忆时,CETA是怎么唱的已经完全记不清,只记得主唱近距离在眼前非常有魅力,完全把他看呆。然后岑肆吼着嗓子问他:“僵尸,你以后是不是也要这样!”

那会儿江识野正处于他18岁以来最嗨最开心的时刻,听到这种天方夜谭的话也只笑:“拉倒吧,你以为在酒吧唱歌就是歌星?”

“说不定呢。”岑肆说。

就这么轻描淡写四个字,猛然让江识野有些愣。

舌尖扫了下唇边,他又迅速看回舞台,眯了眯眼。

身旁岑肆又跟着CETA继续吼:

Who drives me forward like fate?*

The Myself striding on my back那时江识野不知道这引用的泰戈尔的诗集,只觉得《1783》的这段词曲非常震撼人心。

其实以前也没觉得多震撼的,就是岑肆那么一吼,在他耳膜间甚至都盖过了主唱,伴着前面那句,一下子敲响了他心脏的重音,突突加快。

——说不定呢。

此刻《1783》又唱到这句话了,直冲云霄,兜兜转转再次绕进江识野耳边。

簌簌簌,还有刮眉的声音。

好奇怪,明明是耳朵在听,却是眼睛发热。

他怎么能想到,有一天都能和CETA出现在一个音乐节。而他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怎么睫毛在颤。”岑肆轻声笑问,“别害怕,以前拍戏我就有领悟过怎么修眉。”

“嗯,我相信你。”江识野说,又轻轻皱了皱,“有些疼,痒疼痒疼的。”

“那我轻点儿。”

《1783》结束时,岑肆才终于修好眉。

远方传来雷鸣的掌声欢呼,好像也是在为他的举动喝彩。

他自己瞧着是很满意,只刮单边断眉,都不用担心不对称。

“你看看。”他把手机举起来。

江识野对着镜头一瞧,很惊讶。

“不错啊。”竟和VEC专业化妆师搞的区别也不大,又是一个桀骜率性的模样了。

“那可不。”

“四仔,”江识野端详着手机镜头里的自己,“我突然好紧张。”

他把手机关了,深呼吸了口气,“你这么一修眉,我感觉我好像马上要上台了。突然紧张得肚子痛。”

岑肆笑了:“我也是啊。你还是突然,我他吗这次是一直紧张,要死了。”

他把江识野的手贴到自己胸口,“你摸我的心跳,是不是很快。”

真的诶。

手掌贴到岑肆胸口上,是以前耳朵最喜欢贴的位置,心跳一下一下敲到手掌上。

江识野眨眨眼,心想,原来心跳、速度、节奏都是可以摸出来的,它们也是可以具象的,就是岑肆胸肌的弧度。

他忍不住又笑,左嘴角一个小梨涡,岑肆低头去亲,沉声:“明天你好好唱,我有机会一定过来。”

有机会的意思就是岑肆比不到决赛,江识野宁愿他没这个机会。他含糊着说:“不用,你好好比,我有机会过来。”

“那到底谁过来?”岑肆轻笑,“这么想去看对方,干脆你去击剑,我去唱歌。”

江识野贴着胸口的手锤了他一下。

岑肆握住他的拳头,裹着:“僵尸,各自好好的就好。你还记得我那次带你去体育总局时的中二发言吗。”

当然记得,你说你会是冠军,我会是巨星,我们是绝配的文体侠侣。

“现在我们各自为自己努力,那句话咋说的来着?什么相见来着?”

江识野喉间一哽,拳头下的心跳很快,自己也很快,他补上:“巅峰相见。我知道的,四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正文完结哈(不会是各玩各的,到底是谁去看谁,后面就知道了)

*Who drives me forward like fate?

The Myself striding on my back——《飞鸟集》,

官方翻译是:

谁如命运似的催着我向前走?

那是我自己,在身背后大跨步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