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识野已经预料到回京城后会很忙,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忙。

“7月16,上午组会,讨论《Deja vu》的mv录制和发行问题, 下午讨论新专概念和主题;7月17,VEC新签歌手的集体会议,拍三套写真,再签两个代言,豆豆茶和parler……”

7月15日晚上, 家里。

岑肆悠闲在在地半瘫半坐在沙发上念着江识野的行程。

“这俩代言是啥东西, 我都没听过。”

与他那副偎慵堕懒的样子不同,江识野在拖地。

边拖边两分得意八分害羞地回答:“豆豆茶是速溶奶茶, parler是少儿法语线上教育平台。”

吸尘器推到岑肆脚下, 补一句, “脚拿开。”

岑肆立马抬腿, 笑个不停。

“你这代言好……”见江识野吸尘器一竖, 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抿了下嘴改口,“你这代言好接地气啊。”

江识野不爽:“那影帝你签的都是啥代言。”

“我不签代言, ”岑肆挑眉, “爷走到哪儿就是代言。”

“……”

“不过大牌资源确实等你作品越来越出色了再争取比较好, 商业价值这玩意儿还是得稳扎稳打, 你现在的价值都依附着我的, 虚得很。”

暗戳戳的炫耀。

江识野懒得搭理。

吸尘器呼呼的声音, 伴随着岑肆继续往后念:“7月18, 新浪娱乐专访, 新专;7月19,网易娱乐专访, 新专;7月20,和《电梯回溯》剧组一起做客欢乐大本营——你又要上综艺?”

“我就是在上面唱个歌,刷脸的,就像今天这种。”

今天江识野也去打歌了,岑肆则去了医院,没陪他。

与其说是岑肆没陪江识野,不如说是江识野没陪岑肆。

江识野算是发现了,这人专挑他有事的时候去医院。

不过他确实事儿多,白天也就算了,晚上,比如这会儿,还要当家庭主夫。

家里不脏,只是刚刚和岑肆吃肉松小贝。

岑肆不知有意无意,竟能把自己这边肉松小贝的爆浆全部爆到江识野手上,他再骚话连篇,嚷着什么不吃肉松要吃肉,便去舔他的手指。

反正接下来就是各种你侬我侬少儿不宜的情趣游戏。

肉松屑在啄吻声里掉地上,比日漫里的樱花瓣下得还琐碎。江识野的勤快性格看不惯,立马要清理。

岑肆还说他真像个贤惠娇妻,江识野说了个滚,恼羞气急。

“诶7月22这个潮流芭莎8月刊封面,为啥是待定行程。”

总算看到重点了。江识野让岑肆看自己的行程就是为了这里。

他闷着声音揉着后颈,风轻云淡掩饰内心期待:“……因为是说想拍双人封。”

岑肆嗯一声。

江识野看他好像没get到点,再强调一遍:“里面的内页也是双人主题。”

“嗯。”

江识野再次暗示:“就是说要两个人拍,我一个人不能完成这个工作。”

岑肆:“这样啊。”

江识野就差把话喂到嘴边了:“就是说还差一个明星。”

岑肆点头:“哦,那你还要和别的明星一起拍。你有点社恐,要加油哈。”

江识野怒了。

吸尘器一甩,他吼:“你不是明星?”

岑肆这才笑出声,往沙发上一躺:

“你拐弯抹角半天干嘛,你就说要和我一起拍封面不行?”

江识野瞪着他。

“僵尸你过来。”

江识野又开始拖地。

岑肆伸长腿,往江识野腰间一勾,

啪嗒,吸尘器恰逢其时地倒在地上。

江识野顺势而为倒向沙发——岑肆身上。

很难说他是主动的被动还是被动的主动。

他撑着沙发缘挣扎着想爬起,被岑肆一按:“别装模做样了,蠢兮兮的。”

“……”

好吧。

江识野又像个死鱼一样趴在他身上了。

岑肆低低的嗓音吹向耳朵。

“芭莎那边的人给我这儿也联系过了,七夕主题嘛,你竟然扭扭捏捏半天开不了口。拍个情侣照用得着这么害羞吗。”

江识野耳朵埋着他胸口蹭了蹭,不说话。

其实这个事确实不是个大事,但是换个说法——拍七夕情侣写真,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江识野和岑肆的合照少到寒酸,看他最开始失忆那手机相册都能看出来,但凡有一张岑肆的照片,有一张他俩的合照,他们前期的感情进展都不会这么鸡同鸭讲的急人。

但就是没有。

岑肆没时间也没那情趣拍照,江识野的小心思也只会偷偷埋着。那时他们的恋情是见不了光的,哪怕是岑肆比赛时,都没想过拿起手机记录,只想用眼睛珍藏。

所以淋雨那张照片被拍下,有好也有不好,但江识野总是觉得庆幸的。

庆幸有人记录了那个时刻——世锦赛冠军的击剑面罩戴在自己头上。

进娱乐圈也就是这点好,虽然他和岑肆还是没那种要拍照的习惯,但好在摄像头无处不在。

养生综艺的48cut江识野已经用来下饭,晚宴情侣款高定西装下的交杯酒也已经被誉为内娱名场面被他暗戳戳设成壁纸,旋转木马甚至都有路人帮忙记录。

他可以不停地存图。

但这些和潮流芭莎专门拍照又不一样。

毕竟之前的场面都算是旁观者的记录。

这次是纯粹为记录而记录。

——那可是七夕主题的情侣写真诶。

江识野没拍过什么照片,他把这双人写真的意义赋予得特别重。

类似结婚照,或是全家福。

但这矫情心思岑肆这种从小就有人爱有家宠的人大概不会懂,他也不会说出来。只是脚趾摩挲着他的脚背,耳朵贴紧他的胸口,听着缓慢的心跳。

胸腔一振,岑肆问他:“今年七夕啥时候啊。”

“就是八月初,和潮流芭莎八月刊发行差不多的时间。”

“嗯,那我们好好过,我们还没过过情人节。”

何止,是什么节都没过过。

另一个西方情人节,还是江识野生日。

想到这,他抬起头来,没控制住语气的期许和兴奋:“我过生日那天,你是不是就做完手术了?”

“嗯?”岑肆微愣,“你怎么知道我要做手术?”

……你说呢。

哪个病人得病不做手术。

“你哥给我说的。”江识野看岑肆目光略沉,语气也跟着低下去,“说半年后就是你手术的日期了。”

“这样。”岑肆笑笑,“差不多吧,之前想的是等我过了22岁生日在做,现在我想再等等吧,等你过完生日再说。”

“为什么。”江识野有些疑惑,咬了下嘴唇把内心的想法吐出来“……我想等你做完手术再陪我过生日。”

想要一个健康的你。

岑肆又笑笑,眼睛眯起来,掐了掐他的后颈。

“……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嘛,”和之前比,岑肆这会儿语气有些淡,有些敷衍,“我现在还没到手术指征,也不知道等我过了生日是不是就到了呀。”

“……哦。”

莫名其妙地,江识野不太信。

岑肆的手从后颈移到他的背,轻轻拍了几下,“话说你后天晚上是不是没有行程?”

他似乎又在转移话题,江识野下巴抵着他锁骨,沉思了片刻才回答:“晚上应该没有。”

“那就行,你提醒我了,后天晚上是我姑妈生日,我带你回家吧。”

江识野立马弹起来:“什么?”

此家非彼家,岑兰的生日,江识野想想就能猜到是个什么七老八小三姑六婆的大家子,再想想岑肆亲戚都是些什么人……

他瞬间脑补白宫的盛宴,权利的游戏,家族的斗争……

最后又想起岑放冷漠打量的表情。

江识野脸色都不好了。

“别担心。”岑肆拍着他的背闭着眼说,“没太多人,就是我几个伯伯叔叔,然后我舅舅那边一家。”

“岑放那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虽然不赞成,但也不敢反对我俩,我其他亲戚肯定也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他们不会说什么的。你总得带回家遛遛,不然怎么拿到岑夫人的名分,嗯?”

江识野面红耳赤:“岑夫人你大爷。”

他长条条的身体在岑肆的身上拱了拱。

“……但我有些紧张。”

“别担心,”岑肆声音轻淡,虚虚环着他。

他有些疲惫了,即便这一天根本什么都没做,“反正后天的事,你也只能紧张48小时了。”

这安慰仿佛没安慰。

江识野不说话了,自己瞎想瞎惶恐着。岑肆又捏过他的手:“别害怕僵尸,我给你说过,我俩谈恋爱与上一辈没有关系。”

江识野闷在他怀里,闻了闻,最终还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我知道。”

-

第二天江识野去VEC,岑肆是跟着他的。

这算是两人自夏日歌会那天一堆高调骚操作后,第一次公开亮相。

岑肆家司机开了辆超级大豪车把他俩送到VEC大门口。

人和媒体挤爆了。

摄像机咔咔的声音。

江识野尚未习惯这样的场面,情不自禁攥紧岑肆的手。

岑肆却仿佛人来疯,越是这种人围着的场合越一股装逼范儿,专门还把手挥了挥——就是和江识野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搞得粉丝又是嗷嗷叫一片。

江识野耳朵尖地从cp粉丝的咆哮里筛选出自己的唯粉。

“小八小八,看镜头啊!”

“啊啊啊啊小八好帅!”

“我的乖野宝!妈妈爱你!”

他听着,忍不住勾嘴笑了笑。

也不知粉丝是啥时候约定俗成的,都喜欢叫他小八。

偶尔也会来个野字打头的昵称。

这个世界上也就岑肆会叫他僵尸这么滑稽又特别的名字。

他低着头在一群簇拥里攥着岑肆的手走到门口。

就在这时。

突然听到一声——

“识仔!”

江识野一个激灵,猛然抬头。

“识仔?”

岑肆都因这个特别又巧合的称呼愣住了。

江识野睫毛不停地颤。

这两个字像是一口大钟直接罩着他脑袋重重一敲,瞬间炸开。

一片空白。

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最开始对岑肆的小名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自己也曾被人叫过类似的名儿。

只是音调一变和舌头卷不卷的区别。

但那存在于很小很小的时候,比陌生还遥远的曾经里。

他失忆又恢复部分记忆,更把过去模糊得只剩类似臆想的痕迹,都怀疑过或许只是叫四仔叫顺溜了,才会觉得自己也曾有个小名,叫识仔。

三个字的人名,中间那个字的存在感总是偏低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用“识”来称呼他。

——因为那是唯一区分她儿子和她情人的字。

江识野站着不动,手指都在抖。

明明心里不停地催促快走,攥着岑肆快走。

他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转了头。

那么多人,那么多年,

他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