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识野一直知道, 岑肆能言善辩,很会说话。

这人一般回个几句他都会哑口无言,服服帖帖地点头。

此刻他在203, 再一次被岑肆的话折服感动,心都搅得热乎乎的。

会议室的几个中年男人也怔了好一会儿,可他们却没有江识野那样总会岑肆的语言利刃戳软的心。

岑肆说我能、江识野就能相信他能的冠军,在体坛和官场都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只会当作少年的狂妄发言。

一个国家运动队牵扯的利益很多,体育总局要顾忌的形象影响也很多。总之——

“岑肆,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体坛的刻板印象是需要慢慢改变的, 你一个人做不到,我们也不可能拿你一个小孩儿去赌。”

“做事别太自我。你的照片只是被小范围扩散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你应该也知道国民对你是什么期待。你不要毁了你自己的职业生涯, 也不要毁了击剑队。”

“你难道希望你的队友因为你是同性恋都全部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吗?”

“而且你根本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你如果想拿冠军, 就意味着你连最基础的陪伴都做不到。你如果真为他着想, 就不会昨天知道有媒体的情况下拉着他走。你自己好好想想, 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陪着你走你的职业生涯。难道别人没有自己的生涯吗?”

如果说前面几段话岑肆都还能反驳几句。

最后一段直接把他击懵了。

他双肩塌下去。

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明天晚上击剑男队就启程去M国,那是完全的封闭式管理。你俩本来也不可能在一起。现在你就和他立马分了, 不然别上飞机了。”

几分钟后, 岑肆从207出来。

他不知道江识野已经在另一个房间基本看完了全程, 在二楼的电梯口看到他时, 竟挤出来个笑容, 挑眉:“搞定了。”

江识野也装傻:“什么搞定了。”

“就照片爆出来的事啊, 我基本上解决了。”岑肆一只手揽过他的腰, 一只手揉了揉后脑勺, 语气轻松,“就是明天晚上他们就说要去M国集训, 我不太想。我打算这次集训就不去了,我舅舅专门给我修了个击剑馆,我可以一个人去那里练练……”

他絮絮叨叨的,一看就心里很乱,又不停地揉后脑勺。

江识野蓦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是不是困了?”

他声音很轻,嗓音碾磨的温柔。

岑肆话口顿住。

“你太累了,本来就没好好放松,又遇见了这档子事儿。我们先去补个觉好不好。”江识野摸着他的喉结,语气平淡地说。

岑肆吸了吸鼻子,握住他的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好。”

就在体育总局旁边的小旅馆开了个小房间。

两人格外身心俱疲。

从世锦赛团体赛、淋雨,到做|爱,看《泰坦尼克》,再到看到岑放,来体育总局。

也就24小时的时间。

岑肆一直觉得头有些疼,在局子里“舌战群雄”后更疼,江识野给他买了包感冒药,在小房间伺候他喝了。

“我给你按按。”

“不用。”

江识野皱眉:“四仔。”

只是这两个字。

岑肆莫名其妙又妥协了。

江识野盘腿坐好,搁着枕头,岑肆躺上去。

江识野慢慢沿着他耳后用指节刮。

两人都没有说话,岑肆也不知是真累还是感冒药的效果,竟很快就睡着了。

江识野看着他,感觉世锦赛真的耗费了他很大的心力。

房间小小的,他的手陷进岑肆的头发里,看着他右眼尾褶子里那颗极小的痣,像注视一颗挑逗的流星。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来京城,也是在这么小的旅馆房间里。

他早早睡着,他无所适从,找不到京城的落脚。

一年多了。

掌着脑袋的手指忍不住往下,

在那颗痣上戳了戳,他笑了下。

没过一会儿,岑肆就皱着眉醒了。

揉着眼睛表情有些怅然。

看到江识野坐在旁边玩手机,他的手搭上他的大腿,往内侧滑,笑着问他:“干嘛呢?”

“睡醒了?”江识野看他一眼,没阻止他不安分的动作,“我昨晚写了首歌,刚连着《所幸》一起发布在Lune上。你想听吗。”

“废话。”

“等等,我还在改用户名,你说叫什么比较好。”

“就叫你名字吧。”岑肆还躺着,抬手勾着他眼尾的疤。

他好像很喜欢勾他的疤,就像他喜欢戳他的痣一样。

只不过江识野只会趁岑肆睡着的时候闯入那片隐秘之境,岑肆是随时。

他这番动作让江识野想到了什么。“自己的名字还是不太好,干脆用户名就叫骚疤吧。”

岑肆轻轻笑了一声。

“这两个字打出来很像□□你没发现?”

“……”

“你把手机给我。”

江识野递过去。

岑肆输了两个字又还回来。

【S8】

“比骚疤看着顺眼点儿吧。”岑肆很得意。

“像SB。”江识野诚实评价道。

岑肆又笑。

“我们两个名字首字母里都有S,8里有两个4,所以这是我俩一起的名字,两个傻逼。”

江识野心骤然一紧。

突然又想哭了。

他怕岑肆嘲笑自己,连忙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你要听我的新歌吗。”

“嗯,外放吧。”

“好。”

狭小的旅馆小房间里,库乐队做的《索性》前奏慢慢响起。

温柔缱绻的嗓音很快布满每个角落,春日融化的冰雪,裹着暧昧的浪潮,往心间冲撞。

岑肆本来还在慢慢弯着腿打节拍。

不知何时,他就闭上眼不动了。

他默默曲起手臂。

往眼睛一遮。

我把此刻称作古老

永恒

听你的剑鞘

我将汗水打碎成海

暮色

蒸腾起伏的歌

我等你赐我

潮汐月泽

再裹住银色

和十四米的爱河

我等你赐我

日月山河

和梦想之巅

舔舐胜利的唇舌

江识野就看着他用手臂紧紧压着上半张脸,嘴唇紧紧绷着,下颌骨都在轻轻微抖。

他就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快。

然后。

下半张脸瞬间湿润一片。

顺着手臂、沿着下巴往下滚,一滴一滴染上被单。

《索性》还在放,江识野慢慢说:

“别哭。”

岑肆说:“……没哭。”

江识野说:“那眼睛不准出汗。”

岑肆笑了,把手臂松开。

“你妈的,就准你哭,老子不准热泪盈眶?”

他确实很少哭过,自诩流泪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品格。上一次还是陈醉去世的时候。

江识野看着他,桃花眼蓄了水,眼尾都是挑着的陌生的红色,染红了那颗痣。

他就这么看着。

岑肆本来想去尴尬地拿纸,最后又被迫和江识野的眼神纠缠。

江识野有一双看上去很纯很亮,像小狗的眼睛,却又有一条全世界最魅的疤。他的瞳仁直勾勾地看过来,你永远不知道他是在打量还是在勾引。

房间里拉了窗帘,还有一股淡淡的感冒冲剂的味道。岑肆和江识野没入阴影里,目光的纠缠都无所寻觅。

直到岑肆看到他的眼眶也越来越红。

他第一次见证一个人眼眶红的过程,就是一瞬间,像把眼睛塞进了装着悲伤晚霞的缸里又拎出来,湿哒哒的,却更亮,好像所有的光都在此聚集。

他的心突然像被击剑戳了一下。

那么小的一个点,却尖锐地汩汩流血。

江识野深呼吸了口气,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四仔,我觉得我们要不还是分——”

他话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住。

岑肆发了疯地咬他,啃他,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却流进了江识野的锁骨窝里。

他狠狠地抓住他的头发,要把他的头皮都扯进自己的怀里。江识野喘不上气,岑肆的吻沿着下颌骨梭巡,最后直接把耳垂咬住,嘶哑地耳语:“放你妈的狗屁。”

然后——

然后就没有说话了,岑肆不允许江识野说话,呼吸又太重了。

狭小的床他们紧紧相拥,江识野每当想开口说话时,就被岑肆发疯地用唇堵住,啃得嘴巴黏腻咸腥一片。

他费力翻了个身,温柔地摸着岑肆的后颈,手指再次陷进头发里。最后一咬牙。

他用力揍了岑肆一拳。

岑肆下意识捂脸的瞬间是江识野人生第一次压在岑肆上面的瞬间。他扣着他的肩膀,不知什么水沿着下巴滴到岑肆身上,像16岁他们第一次在沙坑打架时,岑肆滴在自己胸膛上的汗。

江识野觉得这一年过得好长又好短,只是睁眼发现,第二个夏天来临时他们也才19岁,他们无法独当一面地对抗现实。

“四仔,你听我——”

他话还是没说完,竟又被岑肆翻身反压了过来,这人力气太大了,也太没有耐心了。

江识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做不了1。

岑肆的大手按着江识野的脖子,拇指沿着喉结下方按揉,他掐住他,岑放无法打肿的脸因为江识野的一拳嘴角立马红了起来,眼睛也是红的,更像只猎豹、像匹嗜血的狼,不近人情,一字一顿。

“江识野,不准分手。”

江识野喘着粗气,眼睛嵌在岑肆胸肌的沟壑里,再往下,良久,才终于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没说分手,我说我们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我们本来就是要异地恋的,不是吗。”

岑肆一愣,

终于收手。

江识野终于像一条活过来的鱼,都忍不住笑了下。

“你他妈刚想把我掐死吗。”

五分钟后。

“你是说假分手?”岑肆有些呆滞,揉着乱蓬蓬的后脑勺。像禽兽变成二愣子。

“你们那儿那么反对,我们不可能硬刚下去。总要做个样子。”江识野不敢看他红肿的嘴角,别过头说出自己的计划,“其实离巴黎奥运会只有三百多天了,一年都没有。我们就分开三百天,你封闭化管理本来也无法给我发消息,至于我……”

他把岑肆的手包住:“这次我就不陪你了好不好。”

岑肆仿佛没反应过来,一语不发。

“四仔,之前你哥给我说了些话,我觉得有些道理。你说我会成为巨星,但我现在却什么都还没开始。巴黎我不陪你去了,我不围着你转了,就在这等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假装分手,我在这等你,别人都会以为我俩分开了。你不能错过什么M国的集训,你去好好训练,去拿你的冠军。我相信你说的话,什么赢家通吃,颠覆刻板印象,我都信。”

“你说得对,世锦赛冠军的含金量还太小了,等你拿了奥运会冠军,所有人才会信你的话。那个时候你再告诉他们我还在你身边,我相信他们不会再反对的。怎么样。”

江识野长密的睫毛都还有泪,但亮闪闪的。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结尾还总是征询的口气,温柔又冷静。

岑肆怔怔地看着,渐渐又撇下嘴角。

他竟又开始哭,肩膀一耸一耸。

这下轮到江识野嘲笑他了。

“你又哭什么。不准哭。”

绷起的运动裤上一滴一滴下着雨,岑肆低声说:“要是我不这么任性就没这些事了,都怪我……”

“不怪你。”江识野说,“感觉好像就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你也不想我为了陪你什么都不做吧。”

岑肆低低嗯一声。

“我想好了,我酒吧的合同还没结束。等我结束了,我就申请F音乐学院,刚好就是明年六七月的事,那时我在欧洲,说不定还是能去巴黎现场看你比赛。你觉得怎么样?”

岑肆没说话。

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确实是最优解了。

“四仔。”江识野语气严肃,“我希望你夺冠的路上,我也在成长。你不是说我们要成为文体侠侣吗。”

“我知道。”岑肆这才猛然把江识野拽到自己怀里,不停地掐他的后颈,他闭上眼,“……对不起僵尸,我太自私了,是我一直在耽误你。”

“不是。”江识野闷在他怀里,知道接下来三百多天他都无法躺在这个胸膛里了,他紧紧抱住他,“我觉得这些事儿进展到现在,都是最理所应当,也最好的安排。”

-

于是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决定假装分手。

要准备的事项琐碎又简单。

岑肆不太愿做,一切都是江识野操作。

他先在岑肆的微信里输入一条“我们分手吧”,然而被岑肆强烈抗议:“我绝对不发这种消息。”

“……这假的。”

“假的我也不发,要发你发。”

“……”

于是江识野转战先拿出自己的手机。

结果发现他也不想打出这五个字。

犹豫了下,他打出“删了吧”,发过去。

又拿出岑肆的手机,回了条OK。

岑肆不爽地看着:“真的要删吗。”

“先删吧,截个图再加回来。”

好友是江识野这边单删的。岑肆的聊天框里变成了“对方开启好友验证”的狰狞感叹号,他截了个图,发给了岑放和岑扬。

岑扬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岑放发了几个大拇指,他气得差点儿没把手机砸飞。

岑放还说:【其实小野依然可以住你家,你不介意吧,我们也不会找他麻烦。】

岑肆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给岑扬发了条消息:

【4:你们今天不要来家里找我了,我要自己哭一会】

【Y:小野还在你身边吧】

“……”两人面面相觑。

【Y:今明两天你们再好好待着吧,明天让小野送你】

“……”

岑扬心如明镜,岑肆也就不管了。

他们又把微信好友加了回来。

但不敢再发消息了。

岑肆说以后还是直接用短信交流,一样的效果,江识野说行。

这张截图接下来又发到了体育总局的几个高层那里,他们当然不像岑扬那么通透,但他们也不太信。

翟教练说明晚他亲自来接岑肆,岑肆和江识野又对视一眼。

岑肆说:

“我们这个分手本来就不难看,到时候你还是送我一路,我们在车上再表演一次。”

“……不是你教练要接你吗。”

“我教练是这会儿又后悔了,有点心疼我又有点愧疚。我不可能真让他接吧,出于礼貌还是我去接他吧。我让杨叔送我,他坐副驾就行。”岑肆揉着江识野的耳后,“到时候你就在我旁边。”

分别是第二天晚上的事,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他们连觉都舍不得睡。

不停地亲不停地抱。

岑肆问想不想出去走走,江识野也不愿。

只想一直躺在他怀里,想让每分每秒都是肌肤的印记。

那晚他们没睡觉,不停地相拥亲吻,恨不得要吻三百多次才能弥补接下来空白的三百多天。累了就讲小时候的事,江识野这才知道岑肆的妈妈是陈醉,岑肆这才知道江识野是他常玩音游的Top1。

他们还有很多对彼此不了解的地方,过去还有很多意外的羁绊,未来还有很多预料的期待可以分享。可是时间那么短,哪怕把夜晚不停地压榨浓缩,也还是太短。

第二天早上岑肆给江识野清理的时候,绷了那么久的江识野终于忍不住了,绕着岑肆脖子,任着花洒的水把脸浇透,隐没眼泪。

但他肩膀一直在抖。

“很痛吗。”岑肆问他,抚摸他的背。

江识野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着沙哑的嗓承认:“你快点儿夺冠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这么直抒胸臆的对话,很不江识野。岑肆眼眶立马就红了,他第无数次亲上江识野的嘴唇:“很快的。”

“僵尸,你信我,很快的。”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不舍也越来越浓。

假分手也是一次分手。

坐上杨叔开着的黑色商务车时,岑肆还是控制不住把江识野拽到自己怀里,一声不吭,缓慢呼吸,但江识野又很快弹起来,冲他摇头。

翟教练上副驾时以为只有一个人,看着眼尾有疤的男孩还在旁边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俩还没分!!”

“分了。”岑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但我们分得很不舍,我想他送我。”

江识野黑沉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翟教练,一点表情、一点情绪都没有,眼尾的疤却在车窗阳光的映照下很耀眼。

翟教练突然就让步了,拉紧安全带的时候说:“运动员总是要做出牺牲的,你们啊,也要理解大人啊……”

车缓慢行驶,车厢里四个人,都不说话。

风景在眼前掠过,江识野把窗子打开,任风阻止眼眶又红。

他不能按照昨天和岑肆商量好的,把他送到国家队大巴车上,目送他们前往机场。

他做不到,他得提前下车,越快越好。

他不该送他的。

余光还有熟悉的声音,耳畔还有缓慢的呼吸,这都像把不舍拉得更长。

他要受不了了。

就在江识野想开口说“那我就送到这”时,岑肆突然一个拽手。

他又把他拽到自己怀里,他的耳朵紧紧贴住他的胸膛,那一瞬间他被他的气息包裹,那一瞬间烙下心跳的声音。江识野彻底绷不住了,为了怕情绪失控,他的神情反而越来越淡,淡到锋利无情。

他立马弹起来,仿佛岑肆很脏:

“行了吧,到下个路口,我们就分手。”

车厢陷入压抑的沉寂,杨叔和翟教练匆匆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

——是岑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一刻他的表情不是装的,因为江识野没按照他预料到的时间来。

他没准备好。

江识野看着他,心又软得一塌糊涂,还是画蛇添足地补了句:“……行吗。”

岑肆揉了揉后脑勺,闭了闭眼:“……行。”

然而到了下个路口,杨叔都准备靠边停车时,岑肆又沉着嗓说:“再下个路口吧。”

江识野攥紧了手。

都出汗了。

再下个路口,岑肆说:“这儿不好下车,再——”

“就这吧。”江识野突然打断,叹了口气。

“就这吧。”

他目光深沉,岑肆目光晦暗,两人的嘴唇抿紧,上面都是好多破皮,岑肆嘴角都还是红的,翟教练都忍不住脑补腥风血雨。

沉默了半晌,岑肆说:“好,我送你下车去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就在旁边,走十步路。

岑肆拉紧江识野的手,不停地摩挲他的手背,江识野深呼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来——

掏出来一瓶六神花露水。

“巴黎可能也有毒蚊子,带去吧。”他说。

岑肆低下头来,又一次比江识野更想哭。

车不能靠边停太久,他们没有时间缠绵。

两人战术性地拥抱了一下,触摸到他的腰江识野还是啪嗒啪嗒流起了眼泪。

岑肆即便没看到,也还是知道:

“别哭。”

“……嗯。”

“僵尸,就只有三百天,你就最后等我一年,我的承诺不会变,我一定会在全世界面前宣布你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江识野的鼻梁刮着他的侧颈,像京城干烈的风,他毫无威胁地警告:“但我妈一辈子都拴在我从没见过的我爸上,我不会学她,我绝不会一直等你。”

“我知道,你不用一直等我。”

江识野把花露水塞到岑肆手里。

他不愿他总是把梦想和爱情拴在一起,一荣俱荣就担心也会一损俱损,他想他至少拿到一个:“四仔,我不在意你得不得冠军,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不然……”

“不然什么。”

江识野也不知道什么不然,就傻傻地语无伦次:“不然我会很恨你,我会觉得你抛弃了我,我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会忘了你。”

岑肆红着眼眶笑了。

“江识野,你忘不了我的。”

车群川流不息,发出聒噪的汽鸣。岑肆扬起嘴角,风吹额发,最后的锋芒和意气,他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冠军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回去吧。”

他们转头。

因为知道还会重逢,所以都没有回眸。

回家路上江识野就把情绪调整好了,他也长这么大了,安慰自己小爱缠绵大爱放手,安慰自己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指纹一解锁,他走近空****的房间,转身,看到PVC运动地板上——

有一件国家击剑队队服。

江识野立马走过去,跪在地上。

心有灵犀地,他去翻兜。

果然翻出来一张纸条。

岑肆又大又丑的字体:

【知道你喜欢闻我,给你留一件最有我味道的衣服,等我回来】

江识野忍不住笑了。

又翻到背面。

【你的Oirpods我带走了,想带着你的耳朵,听你给我写的情歌】

江识野捧起那件红色的国家队外套,狠狠地闻了一口,挡住笑着笑着又哭起来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微信假分手聊天记录,第29章 岑肆的回忆里有提到

回忆就在这停止了哈,知道看不得虐的所以回忆part越来越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