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只剩两个人”的美好只停留在万米高空。飞机降落后, 便出现了各种——在江识野看来——十分打扰甜蜜的人。

他没想到岑肆私人行程也有人来接。

不仅有阿浪和柚姐,甚至还有保镖。

江识野本还幻想和岑肆手拉着手,这下好了。

他恨不得离岑肆百八十米远。

综艺和片场各种措施做得很好, 江识野已然忘掉了他实打实的人气流量。此刻深更半夜,岑肆口罩也戴了、鸭舌帽也压了,如此低调,一出机场竟还是被认了出来。

在一堆“我的天那是岑肆吧!”的声音中,涌来一群拍照挡路的粉丝。

江识野这才庆幸有人来接, 幸好自己也戴了鸭舌帽和口罩, 和阿浪站在一起宛如第二个助理,没啥存在感。

要是被粉丝知道自己和这人在一起, 岂不是会被暗杀。

出乎他意料, 岑肆在粉丝面前十分随和, 合影签名都同意, 边走还会和她们唠嗑。嘻嘻哈哈的。

“四哥你真的和人接过吻啦?”

“对啊, 你以为我骗你们的?”

“啊啊啊啊是谁是谁?队友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啊啊这啥意思啊!”

“天四哥你是说是粉丝吗?”

“啥啊啥啊你别逗我们呀!”

岑肆笑而不语。

江识野想踹他屁股一脚。

“所以别当我女友粉哈,自己去找对象。”

“没和你睡过我找啥对象?”

岑肆又低头笑一声。

不笑不知道, 一笑又把粉丝激着了。

“啊啊啊你帅死我了!”

帅个大头鬼啊……

磨蹭了好一会儿, 他们才终于上车。

岑肆还在冲窗外粉丝招手。

江识野又和他保持着一个屁股的距离。

招完手, 车启动。岑肆慢悠悠看了江识野一眼。

后者看手机, 似乎很专心。

他哼笑一声, 双腿交叠, 发微信:【4:怎么不坐过来?】

【4:你不会是吃粉丝的醋吧】

【JSY:想多了】江识野秒回。

这车里那么多闲杂人等, 他怎么坐?

而且——

【JSY:你粉丝还挺开放】

【4:嗯, 我粉丝都喜欢快节奏】

“……”

【4:坐过来】

江识野还是没动。

【4:你屁股黏着了?】

【JSY: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白眼]】

这话意味明显,就是“我不会主动, 但你可以主动“的暗示。

江识野觉得岑肆能秒懂。

岑肆果然懂了,抬了抬屁股。

却只是放下了翘着二郎腿的欠揍坐姿。

“……”江识野无语心凉。

就在这时岑肆单臂伸长,竟直接把他上半身拽到了腿上。

脑袋贴到岑肆大腿一秒江识野就迅速弹起来,岑肆眼疾手快,又拿手把他压向自己肩膀,冲他耳朵里吹了口气。

是真吹,仿佛面前是一碗浓汤。吹了一下他才凑到耳边小声说:“他们知道我在和你谈恋爱,难道你想让我瞒着全世界?”

还全世界你中不中二啊……

虽然知道,江识野依然觉得自己不能总和这人在交通工具里进行亲密活动,太伤风化了。

他还是挣脱了岑肆的手臂,瞪了他一眼,仿佛自己被强取豪夺。

但岑肆力气其实一点儿都不大,只他好像习惯性地喜欢做一些拽人拉人的动作,像三年前;这力气照理来说也扳不动江识野,但不知怎么,他一伸手江识野就能贴过去,无法设防。

最终江识野还是乖乖正襟危坐到了岑肆旁边,肩抵着肩,腿贴着腿。

他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京城,没有三年前的质感,却有三年前的人。夜景交错幻化着岑肆的影子,过去,现在;同学,男友……这一切是怎么过渡的?他不在乎吕小鸥说的没有暧昧期,他只确定自己的喜欢,一定是早早地萌芽又掉落在这座城。

本以为是回岑肆S区那个家,听前面人说话才知车是开向VEC所在的B区。

那多半是住酒店了……不知脑子怎么转的,江识野立马点开微信,对4说。

【JSY:今天不和你睡啊】

岑肆没立马看见,刚好有个电话打过来,他手臂抵着车窗接听,压低嗓喊:“哥。”

边打电话他边用另一只手拧开瓶盖,微微皱眉。

他看了江识野一眼,又继续对电话里的人说。

“……你别给他们说。”

“……这次算了,下次再见吧。”

“……你不用来,我没事的。”

他慢悠悠仰头喝水,下巴连着脖颈的那条线镀着一层窗外路灯的白光。

喉结滚了几圈,吞咽的声音和轻捏矿泉水瓶的声音。

喝完后舌尖下意识舔了下嘴唇边,抿了下嘴。

“……嗯,好。”

江识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

鬼使神差地,他又把刚刚发的消息撤回了。

可惜岑肆没注意到他这撤回的举动和内心戏的回转,挂了他哥电话后便开始睡觉;他们的目的地也不是江识野以为的酒店,而是一个公寓大套房,柚姐和阿浪也要住这。

而岑肆竟安排江识野住客房。

江识野大失所望。

本还以为和这人真睡。

结果和他纯睡的机会都没有。

江识野不用猜都知道岑肆突然不解风情是什么原因,夜色越深,这人身上的倦意和病态就越明显。进房后他就像快撑不住了一样,火速去洗澡,湿漉漉地便把江识野招呼过来:“僵尸,柚姐和阿浪点了夜宵,你待会儿和他们一起吃吧。我先去睡了。”

江识野问他:“你哪儿不舒服?”

岑肆微一愣。

他自己装得很带劲儿,总忘了江识野早就看出了端倪。

但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揉了揉后脑勺道:“没什么,累了。”看面前人微沉的表情又轻笑:“想和我一起睡么?”

江识野没做表示。

岑肆唇角扬得高了些,却只揉了下他头发:“今天算了,听话。”

江识野抿了下嘴,偏过头:“嗯。”

于是岑肆回卧室了,江识野看着他的背影。

听个屁话。待会儿就偷偷进去。他心想。

他不太明白岑肆推拒的意义,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体差,现在又是他恋人。

这么做又何必呢?

岑肆去睡觉,江识野自然也没心情吃夜宵。

但柚姐和阿浪都很想听他俩的交往过程。

江识野便化繁就简地把之前和吕家兄妹的话重复了遍。

两人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

“你们好快啊,明明感觉节目开录第一天的时候还很不熟啊。”阿浪很奇怪,“而且这才谈几天,状态就像老情侣了。”

是吗?

江识野哪儿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的,但和岑肆在一块儿确实没有初谈恋爱的生涩感,无论是拥抱还是接吻,哪怕就是以男友身份在他旁边,那种感觉都很……他描述不出来,眷恋?依赖?反正就像在听一首重复了千万遍的故乡歌谣。

在他讲的过程中,柚姐就沉默地看着。

与其惊讶两人的交往状态,她更惊讶岑肆会同意告白。

既不考虑自己的身份也不考虑身体状态,既任性又不负责。

这么一想,她突然往一包里一扫,拉过阿浪小声嘀咕:“阿肆是不是有个药忘了喝?”

阿浪顿了会,立马站起来,用同样的小声量回答。

“完了,确实没喝。”他有些急,“我去看他睡着没有。”

坐在桌对面的江识野一览无余他们的哑谜,蓦然开口问:“他生了什么病?”

两人转头看他。

“他给你说了吗?”

江识野沉默了会儿,回答:“说了,说是很重的病,只是没说具体的。”

柚姐:“这样,那我们也不能说。”

“……”

江识野没再追问,也知道这种事只能从岑肆嘴里亲自撬出来。他去接了杯温水:“要去叫他喝药吗,我和你们一起吧。”

说是和他们一起,进卧室时他却走在最后。

阿浪蹑手蹑脚先往前迈步,屏住呼吸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便回头做口型:“睡着了。”

“把他叫醒。”柚姐说。

阿浪蹲下来,推了推侧躺着的人。

岑肆立马微睁开眼,目光涣散地埋了埋脑袋。在这一刻江识野才听见他的呼吸声,又像喘息。

“四哥,还有药没喝。”阿浪小声说。

岑肆先是没说话,反应了会儿才哑着嗓有气无力地回答:“明天再说吧,我难受。”

他又闭上眼。

“不行。”柚姐也蹲下来,哄小孩儿般:“必须喝,喝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阿浪轻车熟路地把枕头垫好,扶起岑肆上半身。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江识野看不到岑肆的表情,只看到他接过药的手腕有些颤抖。阿浪又递给他水杯,这个过程似乎更加艰难,以至于喝完后岑肆手一脱力,水杯直接掉落在了地上,咚地一声,剩下的水洒了一地。

然而阿浪和柚姐却像司空见惯,一个捡起水杯去拿毛巾擦,一个又把人扶躺回**,只有江识野,愣愣地站在黑色里。

“别让他来。”岑肆突然说,轻到像是对梦境的低语。

三人呼吸都停下。

阿浪看了一眼江识野,后者落向自己一记眼神,他忙轻声说:“没、没来。”

岑肆渐渐蜷起身体,宛如叹息地深深呼吸了一口,脑袋往下埋,又归于无声无息。

柚姐又拿了另一块毛巾想给他擦汗,江识野拿过去,轻声:“我来吧。”

柚姐看了他一眼,最终妥协,耳语道:“行,擦擦脸就行。”

江识野蹲到床边,适应了黑暗后他看清了他。皱着眉,嘴唇绷得很紧,像是咬着牙关。他看到细密的冷汗从他额角直接滑到脖颈,连杯子都拿不稳的手竟紧紧抓着被子,松不开。

他心空了下,拿着毛巾沿着他鬓角擦汗,结果一碰岑肆就无意识地全身抖了一下,被子抓得更紧。

江识野手停了,无助慌忙地往后看:“他很难受。”

“没事没事,这一阵过去就好了,他太痛了身体很敏感,但其实已经睡着了。”柚姐说,“你别担心。”

她说得没错,过了会儿岑肆手就渐渐松开了,睡得越来越沉,呼吸却越来越浅,整张脸毫无血色,江识野甚至有一种他随时要断气的错觉。

他的心是松不了了,突然觉得今天不应该再偷偷爬上他床。

他不愿意。

离开房间后,江识野想问些问题,却不知从何问。就在组织语言时,套房的大门竟然直接被打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直接裹着夜色迈步走了进来。

他长得和岑肆有五分相似,尤其是下半张脸,简直一模一样,个子没岑肆高但身材比例好,如出一辙的宽肩,再加上年龄的积淀,看着不知比岑肆成熟多少倍。

“小岑总?!”柚姐和阿浪喊。

江识野愣在原地。

用指头猜他都在知道对方是谁,还在想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不想对方先伸手过来,笑了下:“小野。”

社恐如他又被这个有些熟稔的称呼一吓,忙惶恐地双手去握。

“还记得我吗?”比岑肆还低沉的声音。

记得?

那已经是忘得彻彻底底。

“我是四仔的哥哥,岑扬。”出于习惯性的礼貌,他又介绍了遍。

“哥……小岑总您好,我是四……我是岑肆的……”该死,怎么结巴了呢?

他如此笨嘴拙舌,岑扬只笑,握手的大拇指在江识野手上按了下,过于熟稔的口吻:“他男朋友啊,对吗?”

这个霸总调调的“对吗”,又把江识野搞得紧张爆炸。

岑扬明天出差飞国外,今天见岑肆来京城了就过来看他一眼。他先去卧室呆了一会儿,出来后便问阿浪和柚姐:“他最近怎么样。”

“不太好。”在他面前,柚姐也不再碍于江识野也在身旁,如实说,“前段时间早上根本醒不过来。”

岑扬皱起眉:

“是补拍的原因吗。”

“有可能。他那拍戏强度挺大的。”

岑扬微微敛眸。

“你们也辛苦了。”

“没有没有,我们其实还好。他有时候不让我们做什么,那才着急。”

“他一直这样。”岑扬叹了口气,“马上又是世锦赛了,他又敏感。”

世锦赛?

江识野不知道击剑世锦赛是什么时候,但这么一想,夏天确实都是体育盛事的高峰期。

岑扬说着,突然看向江识野,“小野,四仔现在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很差,麻烦你对他再好一点。”

这简直像命令。

江识野觉得岑扬说话口气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出那种奇怪在哪儿。

他嗯一声,岑扬又随即说了句更奇怪的话,“之前很抱歉,但也不怪他。就这半年,这半年你务必对他好一点,别和他分手,谢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