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的首都国际机场接机口, 人满为患,挤挤挨挨。

光是身着黑衣的安保人员都构成了两条蜿蜒长河,黑压压一片。

却仍只是堪堪维持秩序。

各种应援横幅举得很高, 有人担忧地问:“要被挤死了,哥真的会走这,不走VIP通道吗?”

立马有人答:“你是新粉吧,江总很宠粉的,知道有粉丝来, 就不会走VIP。”

“对, 如果人不多还会来个大合照。”

又有人接口:“合照别太指望,小八刚做了爱马仕的品牌代言活动从巴黎飞过来, 挺累的, 我们能看到他就行。”

其他人纷纷望了说话者一眼。

能开口叫小八, 说明是“资深zombie”。

江识野的粉丝群体叫zombie。

这个群体从五年前风靡海内外的专辑《Our Song》起开始壮大, 每年入坑数都呈指数增长。

毕竟自23岁邦尼斯“无耳麦神级演唱”的惊艳亮相后, 江识野就像升级流的开挂男主,实绩越来越扛打。

在26岁到达一个小高峰。

那年他的新专一经发行便登上87个国家的iTunes榜首,破了很多销量记录, 获亚洲音乐大奖的年度专辑, 他也登上了Billboard“世界专辑艺人”榜第7位, 被《时代周刊》评为“全球二十大最有影响力的歌手”之一。

这种成绩国内暂时无人望其项背, 再加上他外貌气质出众, 英俊锋利又张扬嚣张;平常不怎么爱说话, 有股高冷范儿。颜粉事业粉都爱这款, 并喜欢叫他“江总”。

如此称呼的新粉多了, “小八”就成为了需要考古的时代眼泪。这个昵称被质疑太过呆萌幼稚,不适合江识野的气质, 叫的人自始至终都不多。

只有从7年前养生综艺就开始入坑的骨灰级老粉才爱喊。

老粉也喜欢用这个昵称来彰显身份——她们才是真的一步一步看着江识野走上来的人。

“好像今天媒体也来了。”

“江总难得有个公开行程,肯定都来了。”

“笑死,奥运会开幕式的演唱嘉宾,这能不公开吗。”

“今年我们是东道主,真好啊,哥可以在国内好好呆段时间了。”

众人不断窃窃私语。

突然,像烟花炸开,前方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喧闹。

人头浪一样开始兴奋地往上冒,手机、相机各种镜头能举得多高就有多高。

“出来了出来了!我看到柚姐和征哥了!”

“看到阿浪没有,阿浪来了哥就真来了。”

“啊啊我看到江总的头发了!”

“啊啊啊啊啊好帅好帅——”

在堪称山呼海啸的尖叫欢呼声里,江识野终于被团队和安保人员簇拥着走了出来。

他没戴口罩,还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步履从容,表情寡淡,但看到那么多粉丝,他还是轻轻牵了下嘴角。

人墙不受控制地往前推,早占据有利位置的香蕉娱乐也速速占据了最佳采访点。

“欢迎江识野先生回国!请问您这次要在国内呆多久呢?”

“据说粉丝一直期待的世界巡回演唱会将在奥运会后一个月正式开启,后排门票只需50,请问是真的吗?”

“距奥运会开幕式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江先生的演唱曲目是否可以公开了?”

“据大名单显示,岑肆会担纲国内代表团旗手。您和他已离婚三年,是否会在开幕式时与他打招呼?”

前面的问题都由陈征模棱两可地回答了,江识野只顾往前走。

直到听见最后一个问题,他脚步才顿了顿,终于转头望向这名记者。

记者后面的拥挤人潮立马嗷嗷叫。

镜头卡擦卡擦响成一片,江识野轻轻挑了下眉梢,惜字如金吐出两个字:“你猜。”

好不容易,他们才终于挣脱人潮,上了商务车。

江识野对着窗外挥手。

直到机场里的人海越来越淡,他才靠向椅背,有些疲惫地舒了口气。

“妈呀太热情了,咱国内人永远是最多最激动的。”柚姐感叹。

“工作室明明发了尽量不要接机的微博,好像没用。”阿浪也笑道。

两人是在江识野24岁时加入他团队的,江识野飞升太快,缺人手,他俩就被喊过来帮“四嫂”了。

江识野默默地望着窗外,食指轻轻敲着窗,若有所思。

陈征:“累死我了,还是国内舒服啊,今天回去好好睡个觉……小野,我们放几天假来着?”

江识野看了看手机:“不清楚,到时候联系你们。”

“小吴。”他又对司机说,“待会儿把我放到寻湾路,你把他们送回去就行。”

“野哥不用送到家门口吗。”

“没事儿。”江识野又望向窗外,奥运会临近,高速公路都有鲜艳的五环元素,“有人来接。”

在寻湾路,江识野和团队人一一作别,便上了一辆宾利。

对着开车的大叔,他终于露出了回国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张叔。”

“小野好啊,可算是回来了,好久没见到你了啊。”张叔笑,当了那么多年的司机,他头发已经有些白了,但精神很好,他打量着上车的男人,真心实意夸道,“你这小子,越长越俊了!”

江识野笑容不散。在这辆宾利里他才像彻底放松,解开西装外套,又松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仰头靠向椅背,“奔三的人了,有什么俊不俊的。”

哦,也是。

都28岁了。

张叔再次从后视镜观察了江识野一番。

好像哪儿哪儿都变了,又好像哪儿哪儿都没变。

这种骨相的人,岁月很难在容貌上划出青春流逝的痕迹,但举止投足、目光交错、甚至是唇角绷起的样子,都是以前未见的坚毅成熟,说话的声音都更显质感。

但张叔还是能轻松把他对应到十八九岁时的样子。

“你先睡会吧,起码还有两个小时才能接到他。”

“好。”江识野闭上眼。

他现在确实需要闭目养神。

不是累。

是为了养精蓄锐。

酝酿睡意时他问了句:“他最近很辛苦吧。”

“封闭式训练呢,我也不清楚。运动员哪儿有不辛苦的。”城区里的奥运气氛更浓,旁边的各色标语从车窗划过,“好在比赛终于要开始咯。”

是啊,江识野摸了摸手指,心想,终于要开始了。

两个小时后,到达某训练基地。

江识野是被开车门的声音吵醒的。眯起惺忪的眼,首先划过的是一抹鲜艳的红色,国家队外套的红。

高大的男人卷了一层夜色上车,带着无比熟悉的味道,体味、汗味,窜到江识野鼻间。他吸了口气,坐正。

“醒了?”岑肆察觉到他的动静,轻轻问。

20左右的年纪时,岑肆因为一双桃花眼引领的俊秀五官,总是被人奉承斯文矜贵。然而28岁的他,五官明明还是俊美的,却是再瞎的人也不敢拍什么斯文的马屁了,整个人的气质都非常直白、霸道,甚至是粗犷不驯,也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持重,沉淀出在江识野看来更浓的男人味儿。

“嗯。”江识野揉了揉眼,岑肆坐到他旁边:“啥时候到的?”

“七点多。”江识野回。

“吃饭了吗。”

“飞机上吃了,不饿。”

“好。”岑肆拍了拍他的手,食指在江识野无名指上轻刮着。

江识野没戴戒指。

两人上次见面是四个月前,岑扬和罗霖大婚。后面岑肆进入了最后的备战冲奥阶段,江识野赶着国际航班跑通告。

都说小别胜新婚,张叔瞧着有些奇怪,这两人这么久没见,怎么都不腻歪了?

“真长大了啊你俩。”他感叹道,忍不住翻起旧账怀念,“我还记得以前你们就直接在后座上搂搂抱抱,完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哟我真是,想看后面的车况都不敢抬眼睛。”

三人都笑。

何止是搂搂抱抱,深吻都不看人目光的。

“张叔,给我留点面子吧。都啥时候的事儿了。”岑肆搓着他的板寸头发。

“是哦,你俩不是小孩儿咯,都在一起……现在这是第十年了吧?”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

18-28,虽然中途有无数次离别,但粗算约等一下,还真是十年了。

“嗯。”他们一起应了声。

岑肆让江识野休息会,江识野便又乖乖闭上眼,接下来便一路无言。

张叔瞧着还是奇怪,总觉得这两人间有层紧绷绷的感觉,确实是不咋亲密。

虽知道他们是假离婚,但似乎真没以前相爱了?

十点多,他们才到盛华名苑。

在电梯里,两人各占一边,都没什么表情,西装的黑色和运动外套的红白色铺在两面镜子前,仿佛井水不犯河水。

但都闻到了彼此的沐浴露味道。

一个来自私人飞机,一个来自训练馆,毫无顾忌地冲撞着。

岑肆:“家里嫂嫂帮我找人打扫过了。”

江识野:“好。”

沉默三秒后。

江识野:“东西有吧。”

岑肆:“一直都备着。”

电梯门打开。

岑肆走前,江识野走后,两人的脚步明显快了不少。

解锁开门。

脱鞋。

继续一语不发地往卧室走,步伐很大。

除了脚步的声音,只有岑肆拉下外套拉链的声音,和江识野脱西装的布料摩擦声。

江识野把西装折好放在沙发上,岑肆则毫无耐心地长臂一挥。

红色的运动外套飞速盖在西装上面。

岑肆欺身把江识野压在下面。

单手捏江识野的两颊,四个月以来第一次碰脸,大拇指摩挲着,声音和目光一样沉。

他终于笑了,浅眯起眼来:

“想我没。”

运动裤的抽绳长长地垂吊下来,晃晃****蹭着江识野的腹部,江识野一眨不眨地望着岑肆,从眼睛滑到鼻梁再到嘴唇。

他手臂搂住他脖子,脸则是别过,低声回答:“……嗯。”

岑肆又笑一声,江识野听见他说“我也是”,然后是自己西裤皮带被解开的声音。

下飞机后要养精蓄锐,因为相聚的夜晚必然一夜无眠到骨软筋麻、精疲力竭。

这是江识野四年前就领悟到的事儿。

到现在“岁数大了”,他们甚至化繁就简又习以为常到前面什么话都不说。

非常粗暴直接,急不可耐,一切先做了再来。

肌肤相亲,这是一个开关,一层膜,等这个阶段过了,才有又见面的实感。

岑肆的嘴唇温热,粗暴地吮吸翻搅,江识野渐渐迷醉,在喘气的空当喊他名字:“四仔。”

岑肆舔他。

江识野闭上眼。

他其实,是最能体会什么叫小别胜新婚、距离才能产生美的人。

反正每次分离数日、清心寡欲好一段时间,再见面的感觉都会让他如痴如梦,醉酒般酩酊,迅速达到顶峰。连接吻都像比以前热恋期更带劲儿,仿佛叠加了一沓错过的思念时光,咬下去一层一层,每层味道都不一样。

唯一的缺点,就是很累。

超级累。

半夜时,汗水淋漓的江识野便渐渐处于半梦半醒的阶段。

他想休息了,岑肆也翻了个身。

江识野本松了口气,却听他低声、毫无波澜地说:“纽约有个男粉丝强吻了你,对吗。”

“?”这他咋知道的?

就只擦了下右脸,自己很快挡开了……江识野不可能这么解释,这事儿被明明封闭训练的岑肆知道,他就知道自己今晚怕是要完。

果然,岑肆说了句:“那我亏了。”就再次把他提溜到自己身上。

江识野的手再次紧紧扣住他的。

……

第二天,醒来时又已经到了下午,日常惯例。

被岑肆摸醒的,也是日常惯例。

江识野迷迷糊糊身体发软,只下意识地脸埋进他胸膛。岑肆安静无声地揉着他的后颈,捏他的耳垂,画他的疤。

过了好一会,胸腔一震,岑肆问:“最近累吗。”

“累。”江识野承认,“但也没你累。”

“我还好,你是外界压力大。”

江识野懒懒散散笑了笑:“嗯。”

平淡的一问一答,是在缓神儿过渡,彻底调整到“非异地状态”。

江识野竟又有些困了,折腾太久,岑肆那股味儿也催眠,他枕着他的胸,嫌太硬,慢慢移到肚子上,也硬,他闭着眼慢悠悠问:“啥时候进奥运村?”

“快了,就后两天的事儿,所以今天休息。”

“噢。昨天又有媒体问我俩离婚,这傻逼问题,总算快结束了。”

岑肆笑笑。

嗯,很离谱,自当年假分手后,他俩又“假离婚”三年了。

只是这次,倒不是体育总局的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