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山居。

本来是要画画的, 可桑粒静心里有杂念,满脑子是言落跟她求婚和道别的样子。

时间这就么荒废掉了,她疏懒地窝在小洋楼客厅的沙发上, 视线穿过阳台, 望入日落时分的黄昏, 就这样子荒坐了一下午了, 一个人喝完了一整壶茉莉花茶。

好在这个黄昏的天色很美丽,粉色的,像她的心情。如此, 荒废的时光就变得浪漫诗意起来了。

昨晚言落的话连贯起来是这样:“小凌同学, 我们结婚吧。”

她僵了良久以后,这样回答:“这……太、太突然了, 我……我、我还没准备好。”然后她失眠了一整夜, 今早起来坐立难安,只想跑路。

桑粒犹犹豫豫不答应,言落还是有些失落的。因而, 桑粒说想回阅山居时, 他没有挽留。他轻易就答应放她走,吃过早饭后,开车把送她回了阅山居。

两个小时车程,一路上两人都很正经又小心翼翼, 都怕触碰关于结婚的话题似的, 直到阅山居门口, 桑粒笑问他要不要进去喝杯咖啡时, 他一下子变得轻松了。

“不进去了, 怕进去就舍不得走了,”他笑了笑, 又正经说道,“我打算回深圳了,有些合作要谈。”

“哦,”桑粒解下安全带,提着包,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舍,但这个时候她不想表达太多,便只说,“那你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言落轻嗯了一声。

桑粒伸手去开门时,言落喊她,桑粒于是顿住,回过头来看他。

他嘴角浮起一点戏谑笑意:“不来个吻别吗?”听着是问句,实际上是个祈使句,他不等桑粒回应,人已经靠过来,一手按桑粒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吻下去。

他的情绪很浓烈,但他克制了,唇在桑粒嘴角流连,浅笑道:“不要太想我。”

桑粒亲一下他嘴角,淡淡笑道:“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说:“那就搬来和我住。”

这话,其实算是另一种求婚方式嘛。

桑粒实在不忍心再拒绝他一次,这次委婉了很多,她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两个人一起下车,去车尾厢处,言落从里头提出桑粒的行李箱放地上,然后看着桑粒。他有很多不舍,伴随一种失去的危机感。

最终还是没忍住,光天化日之下,他素面朝天地拥抱了桑粒,唇厮磨着桑粒的发丝,往下滑向她耳廓,低问:“要是太想你怎么办?”

桑粒仰起脸认真看他,发现自己俏皮不起来了,有点伤感,一时竟不知如何答他。

“粒粒。”桑妈妈的声音。

桑粒想得出神,桑妈妈推门进来她都没察觉,直到桑妈妈喊她才回过神来,瞧着桑妈妈,迟钝地笑一下当作回应。

桑妈妈目光里存疑虑:“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桑粒忙说:“没,就是昨晚没睡好。”倒也不全是假,昨晚的确也没睡好来着。

桑妈妈一边唠叨说:“晚上别太晚睡,熬夜对身体不好。”一边在电视柜里翻找,嘴里念叨:“我记得膏药好像是放这里的……”

桑粒闻言起身,打算帮桑妈妈找,刚站起来又听桑妈妈说找到了,她于是站定,看着桑妈妈略显老态的背影问:“是腰痛又发作了吗?”

“哎人老了就是这样,一身病痛啊。”桑妈妈拿着膏药走过来坐下,让桑粒帮忙贴膏药。

桑粒撕开中药味浓重的膏药贴,贴到桑妈妈的腰部,一边心疼叹气:“妈,你腰不好,就不要那么拼了嘛,多休息休息,下边又不是没有你不行。”

“没事,也不是天天腰痛得那么厉害,今天可能是搬东西,闪到腰了。”

桑妈妈扶着腰,想找个舒适的坐姿,桑粒连忙塞一个抱枕到桑妈妈腰下,不过一会她又起身把位子让出来,让桑妈妈干脆躺着休息好了。

桑粒搬来个小椅子,放在沙发旁坐,让桑妈妈侧转身过去,她来帮她揉肩膀。桑妈妈便顺从地翻身,面对着沙发背,舒心地享受女儿的按摩服务。

静默片刻,桑妈妈问:“你去深圳那么多天,到底是遇见了哪个好朋友呀?”

桑粒灵巧的双手蓦然顿住,半晌方才重新动起来,继续按摩。她本打算找时机跟桑妈妈商量这件事的,眼下说起,正好就直接说了吧。

她轻声说:“是言落。”

桑妈妈明显愣了下,然后翻身向着桑粒,看着她:“他不是在北京吗?”

“本来是在北京,”桑粒突然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抠自己的手指甲,“不过现在他定居深圳了。”

桑妈妈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明镜似的。

桑粒双手托自己的脸,有点心虚地看着桑妈妈说:“妈,我……”

话未继续下去,被桑妈妈一语中的抢话:“你和他在一起了?”

桑粒弱弱地嗯了一声,桑妈妈接着又说:“那这些天,你都跟他住一起了?”

住一起。

桑粒当然明白桑妈妈说的这几个字的含义,她红着脸点点头,一时感觉无颜面对桑妈妈了,于是害臊地偏开脸,向着别处。

桑妈妈有些语重心长:“粒粒啊,妈不反对你谈恋爱,也不是不喜欢小言,妈只是担心,咱普通人跟明星谈恋爱,难有好结果啊。”

“我知道,”沉默半晌,桑粒难以启齿地说:“不过言落他……已经跟我求婚了。”

“啊?”这下桑妈妈是真的震惊了,她张着嘴半天合不拢,良久才问,“那你、你答应他了?”

“没有,我觉得没必要那么急,”桑粒忽然调皮起来,“而且这么大的事,当然要问问我妈的意见啊。”

桑妈妈受用地笑了笑:“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妈能有什么意见啊,高兴还来不及呢。”

接着又正色道:“不过,明星始终是明星,那圈子**太大,妈还是有些担心的。你看那些八卦新闻,那圈子里有几对能长久的,最后不都是离婚收场。”

这些,桑粒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她愿意相信言落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妈,我觉得言落他……应该不会,”桑粒回忆了下最近的点点滴滴,笃定地说,“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爱我的。”

“傻闺女,”桑妈妈依然冷静,“别人结婚的时候不都是因为爱对方吗?”

说得也没错,桑粒无言以对地看着桑妈妈。

忽然想到,桑妈妈和关志勇都是普通人,最后不也一样以离婚收场吗?

心里这样想,但桑粒不忍心戳桑妈妈的痛处,便忍住没拿桑妈妈的例子来说明问题,只是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即使是普通人,也没人能保证一辈子不离婚啊。”

桑妈妈沉默了,良久后说:“婚姻不是儿戏,关系到一生的幸福,再好好考考虑虑,妈建议你们再处处,不急于这一时。”

#

言落回深圳那天,把季杰也叫了回来。后来一同去BMW办公室谈合作,双方合作意向挺明确,只是还有漫长的流程要走,走完流程才能正式签约。

其他的几个代言邀请,言落没意向的,让季杰婉拒掉,有意向的呢,也交给季杰去交涉。

他自己实在不爱去跟人谈判。

他身心渐渐回到工作状态时,家里不知不觉变成工作室性质的样子。

忙完事,言落想起老毕说开经纪公司的提议,他思虑了些时日后,叫了老毕来家里详谈。老毕第一次来,好生羡慕言落这海景房,站在阳台看海看了半天。

季杰在厨房冲泡咖啡,咖啡香气立马弥漫整个屋内,老毕被咖啡香**,不看海了,径直跑到厨房,边念叨:“这是什么牌子的咖啡啊,这么香。”

季杰指指包装袋:“越南咖啡,中原。”

厨房里的两个男人在对咖啡进行探讨,言落置身局外,歪着身子疏懒坐在沙发上,手指犹犹豫豫地在手机上打字,想给桑粒发个消息。

跟桑粒分开了这些天,桑粒从未没主动联系他,这让言落感到有些彷徨,他甚至有点后悔那晚的求婚,现在回想觉得当时太随兴太鲁莽。

不对,也不能算鲁莽,那是情之所至有感而发的愿望,只是没想到竟把人吓跑了。

写写删删,删删写写,最后只剩下三个字:很想你。

发送。

稍等片刻,不见回音。

已经不止这一回了,这几天他发消息,桑粒都没有回复。言落内心叹息,懒懒起身,去厨房跟季杰讨杯咖啡喝。

三个男人坐到客厅。

电视机里在播放篮球比赛,解说和观众欢呼声不断,言落略微烦躁地拿遥控把音量调低,又拿手机来看了眼——仍旧没有回音。

他把手机翻个面轻放到茶几上,看向老毕:“老毕,你之前说开经纪公司,现在什么想法?”

老毕一听这话,感觉有戏,眼睛立刻亮起来:“我这不在等你发话嘛,你考虑好了没?”

“嗯,”言落顿了顿,“我觉得可以试试。”

老毕于是滔滔不绝地讲他的远大抱负,发誓要做成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主推偶像练习生,男团女团齐上阵……

言落打断他的构想蓝图:“先做一份计划书吧,到时再一起探讨。”

老毕:“行。”

沉默一下,言落问季杰:“季杰,之前说成立基金会,让你搜集的那些资料还在吗?发给我。”

季杰:“应该在的,我找找。”

言落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来一看,竟是桑粒。他没有立刻接,目光扫客厅两人一眼,随后起身去了书房,把书房门关起来以后才接起。

他刻意让语调轻松些,开口便戏谑唤对方“桑老师”。

对方软声说:“这么久才接电话,言老师是不是很忙呀?”

“还好,没有特别忙,”言落走到书桌旁,长腿一支,倚坐到书桌上,“是桑老师比较忙吧,都多少天不理我了,我都快变望妻石了。”

桑粒噗地笑出来。

“不好意思啊望妻石,”桑粒止住笑意,“我手机摔坏了,修了好几天才修好,刚刚才把手机取回来。”

“真的?”

“真的!”话虽这么说,但想起来,桑粒其实是有意要断联几天的,不然她大可以借用家人的手机来联系他。

言落将信将疑,静了片刻,说:“送个手机给你吧,下次手机再出问题,可以备用。”

桑粒笑笑,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没说要或不要,紧接着又听言落说:“说起来,我还没送过礼物给你,桑老师有什么想要的吗?”

“礼物这种东西,不是应该由送礼的人花心思去选吗?”桑粒抬眼,“你这样直接问人家,收礼物时候就没有惊喜了。”

“也对。”言落切了下手机画面,打开日历划拉几下,发现春节将至,情人节也不远了,他于是开始在心里盘算送什么情人节礼物,这时听见桑粒那边有其他人声,他随口问她,“你在外面吗?”

“对啊,我不是出来取手机嘛,就顺便逛了逛,现在我正在奶茶店喝奶茶。”

“嗯……”言落沉默半晌后说,“很想你,怎么办?”

桑粒尚未答话,书房的门就被敲响,随后季杰出现在门口,用一脸“大事不好了”的表情看着言落,慌慌张张地说:“言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