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府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应当是……冒犯了哪位贵人?”

苏州府众富商的都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其他罪名的话, 皇上才到苏州没多久,哪能查得那么深呢?

据说,半个月前皇上经过宿迁时, 沿路有很多百姓喊冤,想要告御状。

皇上稍作了解,发现都是些百姓间的纠纷后,就对侍卫和大臣说, 这些案件他不能直接收揽。

因为这些人知道御驾不会停留太久,抱着想要快速解决私怨的想法, 若他当真仓促审案, 未必能当即查实, 反添冤假错案。

即使地方官不能伸冤, 也应当向总督或巡抚申诉。

当时皇上的态度摆明了,没有深入查实,是不会仓促审案的。所以大家才会猜,胡知府被审,是因为近日得罪了皇家的主子。

这不, 那审案的公堂上,还有几位阿哥坐着旁听呢。

于是苏州的富商们心情都轻松了些,想到不会牵连到自己,心底倒是幸灾乐祸起来了。

有人甚至恶狠狠地想着, 希望他得罪的那贵人足够恶, 最好把他弄死!

这胡知府在任两年多, 和原来的江宁巡抚余国柱狼狈为奸、贪赃枉法, 可没少向他们索贿, 很多事不给钱就办不成, 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或许有商人乐得跟他们勾结, 而更多的商人被吸血吸得苦不堪言,可听说他们的后台非常强硬,为首之人还是皇上最为信重的宠臣,就算是皇上南巡,也没有人敢有告御状的心思。

现在能看胡知府倒霉,也算是一种乐子吧。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新任巡抚汤斌,审的是胡知府贪腐之罪?!

惊堂木一拍,胡知府身子微抖,却不肯下跪,因为没有证据他不认罪。

汤斌冷笑一声,“来啊,传证人潘景文!”

苏州富商们一愣,接着就看到,刚刚就在他们中间、笑着说要一起去酒楼宴饮的潘景文,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大义凛然地上了公堂。

众富商:“???”

“他疯了?!”有人大惊。

“潘兄,你可知民告官,需赤身滚六尺钉板?!”

胡知府看到他,面色大变,“姓潘的,你竟敢诬告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不料,潘景文不卑不亢道:“胡大人见谅,小人只是作为证人,呈上证物而已,并非原告。”

胡知府面色一青,就听那上座旁听的大阿哥笑说,“是小爷我要查你,怎么,你也要我滚钉板?”

胡知府腿一软,跪了,“下官不敢!”

他想要喊冤,但很快,潘景文的证词和递上的账册,以及御前侍卫从他家中搜出的赃物,把他给打懵了。

他又辩解说和潘景文有旧怨,被他构陷报复,可这时,在公堂外看戏的苏州富商里,有人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阿哥们玩闹,这是皇上已经铁了心要整治这贪官了!

没见那些御前侍卫,搜证的动作有多迅速吗?

“汤大人,小人也愿做证,小人也有证物!”张德本第一个站出来。

接着,其他富商也狠狠心,一个个站了出来……

罢了,反正已经上了皇帝的‘贼船’,选好了一边,那就倒戈得更加彻底,抓住机会立功!

况且,他们当中,真正干净的人是没有的,而这无疑是将自己变成‘受害者’的好机会,傻子才看不懂局势呢。

众阿哥在公堂上围观得津津有味的,特别是那些花样百出的索贿、行贿方式,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

直接点的就是暗地里,直接送钱送宝物。

委婉点的花样就多了。

什么用超高价买对方手里一件普通物件啦……

什么帮忙置办房产田产,不收分文啦……

什么婚丧嫁娶过节借着迎来送往,送价值高昂的礼物叫‘人情’啦……

什么以诗文会友的通信中,暗藏数额巨大的银票叫‘雅贿’啦……

众阿哥表示,还真是长了见识了!

听到他那么贪得无厌地敛财,如今又看他装腔作势、大声喊冤,到惊慌失措,再到最后天都塌下来的表情,更有意思了。

这胡知府也是活该,汗阿玛本来打算让汤斌慢慢查他的,可谁叫他为了拍汗阿玛的马屁,竟敢窥伺御驾行踪,还派人跟踪,甚至差点为了拍马屁搅黄义卖会呢?

他如此自以为演技卓绝的拍马屁方式,反倒让康熙怀疑他,让人去查他,这一查不就有问题了么?

说起来,上次汗阿玛拿苏州知府在义卖会的荒唐行为,来考校大家,除了早就知情的胤祉,只有太子胤礽答对了呢。

……

胡知府贪腐案不是一日能审完的,闻风而动,前来做证的人越来越多,这案子也越查越深、牵连甚广,不但扯出江宁府其他州县的地方官来,还牵涉到朝中高官和买卖官位之事。

皇上雷霆震怒,命汤斌彻查到底,大阿哥和皇太子带着皇宫侍卫,把胡知府的府邸都抄了。

抄家的时候,胤祉也去了。

官兵把胡府掘地三尺,但仍有数额庞大的赃款赃物不知去向。

胤禔气得一刀砍断门槛,“这老狐狸,他一定是藏到别的地方了!”

胤礽道:“藏肯定藏了,但大头应该是进了别人的口袋。”

“谁的口袋,余国柱?要我说,就该用重刑撬开他的嘴,让他全都交代出来!他嘴怎么那么硬?”

胤礽看了自家三弟一眼,“嘴硬,是因为他还想着有人会保他的命,若是真的全说出来了,那他全家可就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余国柱有份,可还有比余国柱权利更大、胃口也更大的人。

胤禔气笑了:“呵呵,如今还有谁敢保他?!”

胤礽笑了笑,“如今是没有了。”

胤礽意味深长地看着三弟笑,胤祉眨眨眼,也回以单纯无害的一笑。

胤礽:“……”

如果没有三弟当初莽撞地把明珠和余国柱密谋准备害汤斌的事情,直接捅到汗阿玛面前,还真有人会去保胡知府。

可是现在,明珠恐怕都自顾不暇了吧?

“不用急,很快就会有聪明人来办这些事了。”

太子猜的没错,明珠为了撇清关系,才第三天就坐不住了,主动请缨协同汤斌审案。

在他加入后,胡知府什么都交代了,只除了涉及明珠的部分。余国柱却逃脱不了干系,也跟着下狱受审了。

大阿哥和太子又在胡知府隐藏极深的产业里,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等,折合白银多达两百多万两!

“抄家真爽!”大阿哥手捧金光灿灿的各式金银珠宝,有种不劳而获的快感。

胤礽一向不太在意黄白之物,但霎时看到如此多财宝堆在一起,也有种畅快满足感,“是不错,这种事情我可以多来几次。”

胤祉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北方,写:‘那哥哥们要早点赶回京城去,京城里还有更有钱的人家等着抄呢。’

胤禔哈哈大笑,“有道理!回到京城我还要去抄家!”

胤祉笑道:‘应当还来得及,汗阿玛这两日便要回銮了。’

御驾在苏州也呆得够久了,是时候回京了。

带着抄来的几百万两回京,怎么想都美滋滋呢。

连康熙都美滋滋,看苏州的一切事物如

此顺利,一个高兴,听胤祉说缺场地办厂,就把苏州城外一片官属之地,划给了胤祉。

胤祉自是感恩戴德地接了。

……

六月底,御驾自苏州府阊门登舟,启程回銮。

胡贪官的案子留给汤斌继续审理,明珠则随御驾回京,继续负责京中相关的案情。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风气也前所未有地清正。

康熙是等御舟开出去小半天,才忽然想起胤祉来,想问他苏州这里是怎么安排的。不料,他找不到胤祉了!

“皇上,”梁九功意识到不对,战战兢兢地开口,“三阿哥,并未登舟啊!”

康熙拧眉:“那他去哪了?”

梁九功:“三阿哥他拿着皇上亲笔签名和盖了小印的契书,说是您留他在苏州挣钱呢,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允府’了吧?”

康熙:“???!!!”

康熙难以置信,“什么契书?”

该不会……是自己一入苏州,跟臭小子久别重逢的那时候,签下的那张吧???

康熙细问之下发现,特么的还真是?!

所以说,臭小子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算计自己了吗?!

康熙气笑了。

“管他什么契书,来人……”去把那野得没边儿的臭小子逮回来!

梁九功赶忙呈上一封信,“回禀皇上,这是三阿哥交代老奴,等您问起时,再呈上的信件……”

他头皮发麻,三阿哥,您这回可坑死老奴了!

康熙压下怒火,打开那厚厚一叠的信。

上面胤祉以诚恳的语气请罪,并表明自己都是为了汗阿玛、为了乌库玛嬷、为了大清,才这么‘受苦受难’地赚钱的。

康熙呵呵了,但呵呵的下一秒,他发现后面不是信纸,而是厚厚一沓银票。一张五百两,总共有二万两之多。

康熙:“?!!!”

不会吧,他居然、居然这么年轻,就收到自己孩子的孝敬钱了?!

太、太有出息了!!

太孝顺了!!!

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暖暖地包围了康熙,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张纸。

胤祉:‘这是鱼乐卖场这些天交的税,特意献给汗阿玛,开心不开心?’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