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纳闷直起身来往后看,就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定北侯,突然就软下眉眼朝她勾手。

“怎么?”她走了过去。

“你不怕我当真是带人来弑君的?”他轻声问。

宁朝阳想也不想:“不怕。”

“哦?”

“你答应了会来救我。”她道,“我知道这次你不会食言。”

这个答案真是让人万分舒畅,若不是远处碍眼的人还多,李景干都想将她抱起来转个圈!

她相信他了!她相信他了!她相信他了!!

克制地压住嘴角,李景干轻咳抿唇,含糊地道:“先离开这里。”

“让你的人来押他们。”宁朝阳道,“别人我不放心。”

嘴角又往上勾了一点,李景干立马出去唤人。

于是,镇远军除他之外最有权势的几个百夫长和副将,就跟小卒似的一起守在囚车外,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里头关着的唐广君等人。

唐广君原本还给自己准备了后路,一看这场面,差点当场晕过去。

没机会了,再有什么路子想逃也没机会了。

朝阳很快与周世殷汇合,两人与镇远军一起去清剿宫中反贼。清着清着宁朝阳才发现不对劲:“怎么镇远军也牵扯其中?”

李景干云淡风轻地道:“有一支队伍叛了我,投了唐广君。”

朝阳一怔,随即了然:“先前凤翎阁审刺客审出来的那个唐慕?”

“还得感谢宁大人,若不是你提醒,我未必会那般防他。今日能如此顺利,他也有不小的功劳。”李景干颔首,“若不是他,唐广君未必会轻信镇远军。”

唐慕是唐广君的远房亲戚,唐广君一直让唐慕在镇远军里搅浑水,先是陷害胡山,而后就散播谣言动摇镇远军的军心,妄图撺掇人与他一起造反。

唐慕此人很自信,一直觉得自己丝毫不输胡山却得不到李景干的信任,是李景干有眼无珠,所以打算另起炉灶证明自己。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聚集人一起喝酒的当晚,就有副将来将事情与李景干全盘托出。

李景干将计就计,让他们佯装被说服,与唐慕一起动作。自己就在外头与淮乐殿下假装不睦,处处被针对,而后就无可奈何地、顺理成章地与他们一起进宫。

计划其实很简单,难的是要应付实行过程里出现的意外。

比如有人突然对陛下动手,亦或者宫中还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势力突然反扑。

好在宁朝阳武艺极高,她先以文臣的方式进宫,不会引起唐广君太多的戒备,再到陛下身边护卫,起码能护住陛下半个多时辰,他在外头带人闯宫也就能更大胆更放心。

不过其实一开始,淮乐殿下其实怀疑过他的动机。

以他的兵权和武力,完全有可能把勤王变成弑君,谁又能保证他进宫真的会按计划行动呢。

于是李景干将兵符押给了她。

淮乐皱眉:“以你的威望,调动他们已经不需要兵符。”

“是。”他道,“但殿下您需要。”

淮乐恍然,又有些怔忪:“你对父皇,竟效忠至此?”

这个问题,他当时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司徒朔在旁边听着都冷汗直流。

但他想也没想就答:“朝阳还在里头。”

“我答应了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淮乐殿下松了眉眼,这才安排好一切,里外接应。

一切顺利,李景干与宁朝阳走在宫道上,原本还好好的,但拐过一个角,后头的镇远军还没跟上,他突然就往她身上一倚。

宁朝阳连忙接住他,紧张地问:“伤着了?”

“嗯。”他点头,“光永昌门那儿就好多人堵我。”

她一愣,想起他其实很怕杀戮,不由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面前这人反而眼里水雾弥漫,低头委屈地与她道:“要走不动了。”

“我扶你,你手搭我肩上。”

“会不会很重?”他眨眼。

扫了一眼他身上这沉甸甸的铠甲,宁朝阳深吸一口气:“不会。”

李景干当即就压在了她身上。

脚下一个踉跄,双手将人接了个满怀,朝阳哭笑不得:“这还怎么走路?”

“叛贼清得差不多了,前头还有云晋远他们,不继续走也无妨。”

“不行。”她摇头,“我还想去皇子府看看。”

李景干知道她在怀疑什么,跟着就摇头:“我的人守在皇子府附近好几日了,里头没有任何人进出,也没有任何人去找谁说话。”

这场叛乱似乎主谋就只有唐广君。

宁朝阳皱眉:“没有合适的皇室血脉支撑,他们怎么可能敢这么做。”

“是这个理,但是眼下你我没有证据。”

“……”气闷地扶起他,宁朝阳继续往前走。

盔甲很重,但走着走着好像就没那么重了,她只听见了他的呼吸声,沉重又温热地拂在她耳畔。

“宁大人。”他道,“今日大功,我有奖赏吗?”

宁朝阳道:“按律陛下定有厚赏。”

“不是陛下的。”他抿唇,“是大人您的。”

耳根莫名一红,宁朝阳冷眼瞪他:“后头还有人,侯爷不要脸,我还想要。”

李景干倚着她,眼神疏淡地往后一瞥。

拐角处继续跨过来?????的镇远军众人倏地僵住,而后立马将腿收了回去。

他这才转回去,无辜地轻声道:“没看见有人啊?”

宁朝阳愕然转眼:“方才不还说要去北宫?他们怎么就走了?”

“真是一群偷懒的人。”李景干叹息,“也怪我,上回说好的奖赏还没替他们拿回来,这可不就办事懈怠了。”

说着,抬眼看她:“以此为鉴,大人切不可克扣我的奖赏。”

宁朝阳:“……”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还只想着奖赏!

拉下他的头盔,在他眉心狠狠地亲了一口,朝阳恼道:“快走,方才你手里的长枪还滴血呢,这会儿跟我装什么柔弱!”

眉心一热,李景干倏地笑开。

他站直身子大步跟上她,厚重滴血的铠甲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而前头,飘逸的文臣朝服轻轻扬起,柔软又丝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