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身罪恶,倒在了神女面前

夜里,景苏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沈长弈屏退了侍从,一个人撑着油纸伞来到了郊外的云梦江边。

江面上薄烟四起,月华流淌。他一身青衣飘摇,悠闲地赏着江上美景,状似温润无双的良善公子。

或许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懂得,他此刻透着漫江烟雨,望着的是什么。

他在心里默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想。

片刻后,他身后无声地落下一个黑影:“殿下,人带来了。”

他在周身烟雨中转身,看见了夜雨中被暗影卫押解着的两个挣扎的身影,而后嘴角勾出一丝散漫的轻笑。

果然不出所料。

他悠悠然走向二人,笑的温柔无害又仿佛暗藏汹涛:“当太子密探,是什么滋味啊?”

那二人深深埋下头,双目通红,却一言不发。

沈长弈走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又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抬起其中一个人的下巴。

竟是个女孩。

雨水顺着她姣好的脸庞往下流,一滴,又一滴,仿佛能听见宿命的声音。

他看着那女孩纯撤清丽的面孔,叹了一口气,道:“卿本佳人。”

奈何从贼。

可他只说了半句,便顿住了。

想来如今,心怀仇恨的是他,联合将门的是他,暗练重军的是他,意图谋反的也是他。倘这满朝文武为正,那他便是心怀不轨的恣睢奸臣。

这贼人,当是他才对。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轻轻松开了手,诚心地对二人朗声说道:“二人对于太子,也算尽了忠心。不如今后跟了我,尽心尽力,也能成就一番大业。”

那二人听了这话,却是怒发冲冠,猛然起身,又被暗影卫重重地压了下来。他们看着沈长弈,如同看着嗜人的恶魔。

那个男子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破口大骂道:“小人,奸臣!我们跟着太子,不是因为权势和利益,而是由着内心的正道!我们就算是死无全尸,也不会为你这贼臣卖力!”

“正道?奸臣?”沈长弈嘴角反复浸**着这两个词,似是浮起一丝薄怒,手指微微蜷缩。他微微偏头,一字一字说道:“可这天下正道,不该由位置说了算,而该由真相说了算。”

“去你的真相!”那男子纵使在雨中早已面目狼狈,但心中之坚守未曾更改分毫,“今日就算我们死了,今后也会有千千万万仁人义士共同反抗你,阻止你!上苍可鉴,正道不朽!你选择的道,注定会遗臭万年!”

沈长弈直直地盯着他,微微眯起双眼。他似是隐忍,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却没有反驳男子的话。

他很想解释些什么,解释那曾经的真相,解释他真正的目的,可是心中支撑的理智告诉他,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说。

况且,这天下没有人会懂。

那男子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好你个宸王,沈长弈!你谋划这些的时候,心中只有一己私利!你有想过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苦痛吗?成为天下之主,你觉得你真的配吗?!”

似在发泄,又似在逼迫着他的内心,戳着他自认为良善的灵魂,一字一字质问着他。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他内心的禁忌。沈长弈盯着他,紧紧握住了双拳,青筋暴起,咬牙道:“闭——嘴——”

似是隐忍到极致,每个字都仿佛淬了铁般,重千钧。

“怎么,你心虚了?我偏要说!你,沈长弈,自私自利,谋权篡位,你会害了天下苍生!你根本不配做这天下之主!”

“够了,本王让你闭嘴!”沈长弈胸膛起伏剧烈,声音陡然升高,情绪失控的很突然。

在夜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瞳孔渐渐染上了一层妖异的深红,红的惨烈而血腥,宛若鬼魅。

“哈哈哈哈哈!”男子仰天大笑,瞠目看着沈长弈:“好啊,我闭嘴,那你倒是杀了我啊!”

“你真当本王不会杀你吗!”

突然间,他双目全红,一反常态,透出几分妖魔般癫狂的气息。身侧的暗影看着他,隐隐觉察出些许不对劲,但这癫狂的气息有着极强的压迫感,让他们都不敢说些什么。

而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沈长弈猛然转身,拔出了身侧暗影卫腰间的长剑。

夜幕中,一道寒光闪过。长剑掠过二人的颈间,破空嘶鸣,引得四海翻腾,风雷激电,仿佛人死前最后锐利的尖叫。

一刹那,血羽纷飞。

天地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

鲜血溅涌而出,染红了他的面孔,他的青衣,以及,他的灵魂。

那是,世间正直之人的丹心碧血。

鲜红的,滚烫的,热烈的。

灼烧在他面前。

鲜血仿佛在唤醒他的意识。这一剑过后,他的双目逐渐清明,意识渐渐回归。待他神智清醒过来时,那二人已经倒地,没有了气息。

淅淅沥沥的夜雨冲刷着他们的鲜血,仿佛在洗刷着罪恶,染了大地一片血红,阴诡而绝望,醒目而刺眼。

他看着雨中二人的尸体,怔怔然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砰的一声,他手掌脱力,长剑落地。

他的双手细密地颤抖起来,逐渐蔓延到肩膀,全身。

他看着地上沾满鲜血的长剑,回忆方才的场景,却是不可置信。

他没想杀害他们的……

他发过誓,不会伤害天下苍生……

怎么会这样……

是他,害死了他们……

他害死了他们!

周围的暗影见此景,心有惶恐,跪了一地:“殿下息怒。”

他想说些什么,却只觉无力,身不由己。

烟雨朦胧,夜色沉沉。雨水混杂着鲜血在地上蔓延,到处都是死亡般绝望的气息。

良久后,他轻轻仰头,望着那一轮纯澈皎洁的明月,叹了一口气:“你们先下去吧,都不要跟过来,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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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雨未歇,长河无尽。

沈长弈没有拿起那把油纸伞。他望着阴沉的天空,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仿佛这样就能洗去他满身鲜血,满身罪恶。

可是,怎么可能洗的掉呢……

他杀了人,杀了心系苍生的正道仁人。

他有罪。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云梦江走,拖着斑驳的血迹,一步一顿,失魂落魄。

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了那人所说的话。

恣睢奸臣。卑鄙小人。

没有人会懂他,也没有人愿意懂他。在所谓正人心里,他就是个意图谋权篡位的贼人。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注定要与天下人为敌。

注定要一个人走到黑。

在这样一个阴沉漆黑的夜晚,他的内心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与罪恶感。

良久后,他伸出手,看着手心被溅上的殷红色血迹,突然想到了那个女子额间明媚的朱砂。

明明是一样的鲜红,在他身上,铺满了绝望与阴暗。而在她额间,却是那样纯澈动人,神圣无双。

千祈,千祈,祈愿千万遍,她心之所向又是什么?

终归是不一样的啊。

他望着远处水墨般的千山,从灵魂深处发出沉重的叹息。与天鸣呃,与地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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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尤其是在这样荒凉的郊外,四周景色更显阴森。

沈长弈望了望那一轮明月,是时候回去了。

毕竟,他还需要弥补这一次的意外,需要谋划下一步的计划。他的身份他的大志都不允许他沉湎悲伤,亦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退却。

他必须保持清醒理智,不失分寸。

明月漫照下,他最后望了望清澈的江水,转身迈步欲行。

就在这时,他身后漆黑的林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鬼手拂过森林,令他背后涌起一阵凉意。

怎么回事?是谁?是敌是友?!

他心跳加速,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迈向那处林丛。求生的本能让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鞘,随时准备拔剑而出。

到底是谁……

“阿嚏!”在他靠近的那一刻,林丛里突然蹦出个俏丽的紫色身影,“不是吧初玄,我就摘个草药居然还会过敏!”

沈长弈看清来人,顿了顿,无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剑鞘,似是有些许不可置信:“千祈?!”

千祈闻声转头,四目相对,她亦是不可置信:“啊,殿下?”

不是吧不是吧,她半夜用个传送符来荒郊野外采草药,都能碰见沈长弈?

但他满身都是血,不会是半夜跑来这打架的吧……

啧,不管这些,总之,这机会来的猝不及防!

不过,她刚才跟初玄的对话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但在沈长弈这边,半夜在此地碰见熟人的几率比碰见鬼都小,他满是惊讶,问道:“深更半夜,你来此地做什么?”

可还未等她回答,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痛不欲生。

经历今晚的事,他本就有些精神不济,这样的威压令他根本无力承受。

“唔……”他闷哼一声,脚步不稳,勉强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

而后,在清澈月光的洗礼下,披戴满身罪恶的他,倒在了神女面前。

作者有话说:

涉及一点剧透,慎看哦~

1.下一章会讲述男主的身世背景,男主本性善良一切有苦衷的

2.男主体内受妖脉控制,与女主神力相冲所以会晕倒

3.不要纠结那个晶石什么时候烫了,严谨设定是女主下凡后不能使用神力,晶石只有在感受到神息时才会发烫,所以一般情况下只有女主使用符咒的时候晶石才会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