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古怪的沈长弈

虽说他所布下的谋划还算缜密, 但是一路从江南到边地,其间要经过那么多暗道,不至于完全没有人发现异样。

所以他在计划中吩咐的是分三批运输, 且运送的都是死士。三批分三个暗道秘密运送,他也早就做好了最后可能只有一批能安全运送边地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 这批补给已经顺利地运出了江南封地。江南由沈长弈掌管,自然也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出封地后, 各亲王权臣,尤其是太子的眼线混杂, 到如今这三批补给竟都没有任何人起疑心, 倒是过于顺利了。

还是说, 这沈昭统领下的朝政, 已经腐朽、懒散成这般了么。

沈长弈如今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哪里不对, 但是万事小心为上,他便又写了一封密信,告诉陆瑾白万事小心,让他派的人也注意一下当地的眼线。

处理完这些后,他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脱下外衣准备休息了。

在脱衣服的时候,他慢慢取下腰间的紫藤花香囊, 不知为何, 总觉得这花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格外刺鼻。

让人心生烦躁。

他轻轻皱起眉头。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眼下他十分疲惫, 也不愿再多想, 最终还是把那个香囊收了起来, 放到了匣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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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千祈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眸,揉了揉眼睛,起身看着房屋内的陈设,有些好奇地问初玄:“初玄,我昨晚不是出去,想着喝完酒后回江边别院住一晚,如今怎么又在这里?”

初玄犹犹豫豫着,最终还是一咬牙,告诉她:“小主人……昨晚你喝醉了,恰好碰到了宋书礼……你还叫他哥哥,让他带你回家……”

千祈猛地一拍床,大惊失色:“什么?!”

她想了想,又赶忙问道:“我我我喝醉了……我我我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初玄回答道:“这倒没有,只是你一直缠着人家,他只好背你回来……你路上还一直叫他哥哥,还说自己好难过,又哭又闹的……”

千祈脸色一沉。她连忙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有些欲哭无泪:“苍天呐……这宋书礼该不会觉得我是那种特别随便的人吧?还有还有,他也是天界的上仙,若是以后在天界碰见了,真是丢死人啊……”

初玄毫不留情地说道:“那倒确实会。”

千祈:“……”

初玄想了想昨晚的事情,又说道:“对了,虽说是宋书礼背的你,但是并不是他送的来的。在半路的时候,你们碰到了沈长弈,他们之间好像拌了几句嘴,然后是沈长弈把你抱回来的。”

“啊……”千祈微微一凝。

换作从前,她会觉得十分甜蜜,心中欣喜。但是那天,她听到沈长弈说,接近她,对她好,都是为了利用她后,如今再面对这件事,反倒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初玄应当也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千祈的情绪,说道:“小主人,你也别想太多。昨晚沈长弈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汗,风尘仆仆的,看起来也是找了你很久。”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平时对你的好,是装不出来的。”

千祈似是思忖片刻,又轻声说道:“话是这么说……那他那天说利用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初玄想了想,说:“小主人,你们之前不是说,要彼此真诚相待吗?”

千祈点了点头。

“既然血灵石的事情,你也说了出来。关于这件事,你也不妨直接问问他,看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千祈轻轻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行。血灵石的事情,他便对我有所隐瞒。那天他跟旁人说利用我的话,看来也是在谋划什么事情。所以说,这些应当都与他的一些计划有关。

“既然他第一次不愿意告诉我,我再去问,恐怕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初玄:“那倒也对啊……”

千祈说道:“看来,不弄清楚他的计划,我怕是很难知道血灵石的下落,也很难摸清楚他的真心。”

她静静地看向窗外,看着沈长弈房间的方向,低声喃喃道:“沈长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想着眼下自己还在沈长弈身边,倒还是有许多打探的机会的。

她轻轻推开门,不料堪堪碰上了一身青衣。

千祈眸中一惊,说道:“你……我……”

啊啊啊,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昨晚的事情啊!

沈长弈目光倒是平静的很:“我什么?”

千祈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看着沈长弈,只好先问道:“你……是来找我的?是……是有什么事吗?”

沈长弈淡淡地一笑,旋即在千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把把她拽回了屋里,顺带关上了门。

千祈大惊:“你你你想要干什么?!”

沈长弈扯了扯嘴角,把她的小脸掰过来:“别想那么多,本王是有事情问你。”

千祈微微一怔,又呆呆地问道:“什么事啊?你是要问昨晚我偷偷跑出去喝酒的事吗?”

还没等沈长弈说话,千祈就赶忙解释道:“诶呀,我那是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无聊了想出去散散心,一不小心喝醉了……纯属意外哈……”

沈长弈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跟那个宋书礼是什么关系?”

千祈愣了愣,嘴角一抽:“啊?”

沈长弈皱了皱眉,又抬高声音,一字一字重复道:“本王问你,你跟那个宋书礼,是什么关系?”

这……他难道是……吃醋了?

千祈又火速在心里打消掉这个想法。真是的,这人还说对自己只有利用呢,她又干嘛要自作多情。

她便看着沈长弈,老实交代道:“嗯……他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沈长弈嘴角的笑意有些生冷,“他既然是能背你回家的好朋友,这样亲密,为何本王和你相处多日,却从没听你提起过?”

千祈撇了撇嘴,有些气鼓鼓地说道:“之前满城人都知道陛下有意让陆清月做你的王妃,你不是也没跟我提起过她吗?”

沈长弈顿了顿,一时语塞。

千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缓缓问道:“沈长弈,既然你知道陛下有意让她做王妃,陛下让她住来王府的时候,你也并没有拒绝,还时常和她一起出游……”

她看着沈长弈的眼睛,双眸中第一次多了一些别的情绪。

是那种除了纯真、沮丧、喜悦、羞涩以外,另一种说不出名的感觉。

就像本该林木丛生、万物繁华的山林中,快要凋谢的花,快要干涸的泉。

她一字一字问道:“沈长弈,当时你有让她做王妃的想法,对不对?”

沈长弈抿唇,并没有回答她。

对于这件事,他并不想骗她。千祈说的不错,在沈昭想赐婚他与陆清月的时候,他确确实实认为那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因此也确确实实动过这种心思。

但是他更没有办法告诉千祈,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更大的谋划,他必须在权衡利弊后做出那些有利于他计划的决定,那些不辜负他满门忠烈枉死的决定。

在他看来,千祈与他的谋划之间是有明明白白的界限的。自己的谋划需要沾染太多鲜血,而她是那样干净,他并不想让她牵扯其中,更不想她因此受到危险。

同样的,他谋划近十年的计划,也不能再因为她而生出变数。

一方是十年血气,一方是此生柔情。两者不能混杂在一起。

千祈见他没有说话,突然反应到,自己问出口的话,看来是真的。

她有些不想相信,像是非要他亲口承认才算:“沈长弈,我问你话呢。”

到底是不是?

沈长弈垂眸看着她,一双混杂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眸子对上神女热烈而纯粹的感情,突然就显得万分浑浊。

他似是不忍,又没来由地心生烦躁,便微微蹙眉:“是本王先问的你。”

千祈没再说话,只是眼里渐渐多出一些泪花。

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沈长弈轻轻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为她拭去眼角的难过。

只是手还没触及她的脸庞,他心中又没来由生出一股不耐,似是在强行按捺住他所有的心软和柔情。

鬼使神差地,他又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对千祈说道:“总之,本王不希望再看见你和他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他便快步离开了她的房间。门被烦躁地打开,又空落落地合上。

千祈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良久后,初玄小心翼翼地传声说道:“这个沈长弈,最近怎么古怪的很。”

千祈没有说话。她看着沈长弈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主人……你也别太难过嘛。你看看你们两个,刚才互相质问,不还都是因为吃醋?说到底,你们还是太喜欢彼此了……”

千祈打断了它的话,一字一字说道:“初玄,沈长弈从前日日都要和我带同样的紫藤花香囊,今日,他摘了。”

初玄也顿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千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