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个叫谭青山的修士率领仙道众人,把玉城山团团围住。

那一刻,他连反抗都没有反抗,便缴械投降了。

只等着所有人扑上来,对他千刀万剐。

他是觉得无望了,再怎么努力,师尊至始至终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但是他并没有死,而是被众人压去了栖峰崖。

他们要他受这溺刑。

崖顶上冷雨潇潇,沉重的铁棺摆在面前。

他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就连脖颈也套上了锁牲口一般的铁环。

而那个牵着他上崖的人,正是他一心爱慕的师尊。

师尊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哪怕如此大的雨帘,都遮盖不住那令人寒心的神色。

在被钉入铁棺前,他还要被挑断筋脉。

而那个要挑断他筋脉的人,也是他一心爱慕的师尊。

冷剑混杂着冰雨,生生插入他的手腕。

只是,身体上的疼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疼呢。

他不仅不喊不叫,还微笑的看着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一点点挑断自己的手脚筋。

手起剑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哪怕这样,他的内心竟仍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忍不住颤声问道:“我都要死了师尊,你能不能再抱我一次……一次就好……”

“师尊……你抱抱我好不好……师尊……”

“师尊……”

一声声的哀求,只换来刀剑下愈发狠厉的屠戮。

大雨冲刷着他体内流不尽的血水,把他仅剩的一丝希望,彻底浇灭。

他最终还是被师尊,亲手钉进了铁棺里。

他真的不喜欢哭,特别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再说他已经不会哭了,早在多年前,眼泪就为那人流干流尽。

幼年时为了让师尊收留自己,假哭。

入魔时为了让师尊心疼自己,真哭。

可是不管怎么哭,依旧换不来任何的温暖和缱绻。

铁棺的棺盖合上的那一刻,他以为会被沉入黑水。

但下一刻,却是一把泛着银光的剑刃,穿透棺顶,插进了心口。

剑柄雕刻着莲花,是师尊的银莲剑。

他奋力咳出一大口鲜血,来不及思考师尊这一剑的用意,便气绝身亡。

不过他还是有了想法。

大抵……还是亲手处决了自己这个逆徒,会比较爽快吧。

他安然闭上双眼。

“师尊,如果有来世……”

“求求老天爷让我醒悟。”

“让我……再也不要爱你。”

*

之后一个月,君丞都住在南尘仙府里。

每天跟花谕奕同寝同眠,除了双修就是双修,睡觉虽然在一张**,却一直是和衣而眠,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君丞很奇怪。

好似师尊跟自己双修只是单纯的为了帮自己提升修为。

什么羞辱手段一概没有。

而且自从藏书阁那晚以后,师尊就好像一直在生闷气一般,对他不理不睬。

连恨意都没有了。

君丞也没管,他还乐得逍遥呢。

在双修了月余之后,加上服用金髓丹,君丞终于到了临近筑基,就差筑基丹。

然后花谕奕就跟掌门要了几十颗筑基丹,就算他资质差,多吃点总能成功。

当然“要”这个词用的相当含蓄。

其实是抢的。

君丞还是看着他抢的,把掌门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谁让人家是霸道师兄。

成功筑基之后,本来他想立刻去无业谷找元泽文的,但又得知马上就是群英大会了。

算算时日,差不多是七天后。

群英大会是四大仙门每五年会举办一次的擂台比试,一般都会定在十月中旬,主办方是裴家,地点定在蓬莱仙岛的附属岛,月辉岛上。

这个比试的目的是为了决出四大仙门里谁家的新弟子更优秀,只有入门五年内的弟子可以参加。

就算不参加比试,门派里的其他弟子也要去给自己的同门助兴呐喊,各个门派弟子几乎是倾巢而动,所以这个比试在修真界相当浩大,颇具盛名。

既然如此,元泽文肯定也会去,到时候在会上相见也别无二致。

而这个大会除了参加弟子以外,还会从四大仙门里选四个代表长老当坐席长老,是以权威性和公平性的象征。

一般都是选那种说话能让人心服口服,有地位和名望的长老。

其他门派请谁君丞懒得关心,反正玉城山这边每届都会请花谕奕去。

毕竟群英大会的主事长老正是他的终极暗恋者——瞿苏长老谭青山。

结果年年请他,他年年不去。

搞得掌门每次都很难做人。

甚至外界还传,说是玉城山摆架子,看不起其他三大仙门。

最后还得无辜的掌门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君丞有想过,今年自己要不要报名参加群英大会的擂台比试。

上一世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因为怕挨打。

但是这一世不一样了,他筑基了。

入门五年之内就筑基的弟子少之又少,反正玉城山里就只有河雨,还有刚刚筑基的裴俊。

大部分弟子就算天资聪慧,也会卡在筑基丹那里,无法筑基。

所以现在他有绝对的修为压制。

再加上他还会符箓,又把秘境里得的粘液稀释后做成了毒不死人的暗器,想要夺魁不在话下。

夺魁不仅能风光一时,被所有人高看一眼,更能得到一大袋灵石和一件人人慕羡的八级法器。

法器总共分为九个品级,一般八级法器就是极品了,九级更是罕见至极,可以说整个修真界都没有超过十把,就连花谕奕的银莲剑也只是八级而已。

不过每一届的夺魁法器都不一样。

具体这一届是什么法器,君丞想不起来了,又没办法去翻“剧本”,因为已经被毁了。

反正肯定很好用就是了,毕竟是八级法器。

价值连城不说,还可以助长修为。

最最重要的是,有了法器的加持,逃出“魔掌”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君丞立刻就兴致勃勃的去报名参加了这次的群英大会。

*

南尘仙府。

月白色的软座坐榻上,花谕奕正携着一壶春茶,往白瓷杯中倒入滚烫茶水。

袅袅烟雾随着汩汩流水,氤氲升腾。

他一手挽起袖子,鬓边的银色长丝垂落,精致的眉眼映在一汪清澈的茶水中,平添韵味。

他对面坐了一个蓝白道服的男人。

男人年岁不大,二十多岁,样貌俊郎,郎艳独绝。

是瞿苏长老谭青山。

谭青山笑着摇起手中玉扇,翩翩公子一般温润道:“我此次前来,是想请南尘长老……”

“不去。”花谕奕还没等他说完,便冷冷的打断了他。

而花谕奕不留情面的拒绝,让还在继续说话的谭青山表情尴尬了一瞬,甚至轻摇玉扇的手,都僵硬的停住了。

他其实是想请花谕奕去当群英大会的坐席长老,也心里很清楚,花谕奕肯定不会去。

他只是想来这里,看上那人一眼。

停了片刻,又明知故问道:“南尘长老莫非是有其他要事在身?”

花谕奕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流连在茶面,“玉城山有很多长老人选,瞿苏长老没必要每次都来南尘仙府做客。”

很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谭青山了然于心。

既然“看一眼”的心愿已经达成,对方还是这个态度,他也不便强求。

不过他也没打算走的意思,他想再跟花谕奕多处一些时间。

“嗯……最近我新得了几样稀罕的法器,能否请南尘长老替我鉴赏一番,看看级别怎样?”

花谕奕不动声色的吹了一圈茶花。

“嗯……宸丰谷的玉莲花开了,听说百年难遇,花身灵气充沛,要不咱俩去走一趟,采摘一些回来?”

花谕奕左右掸了掸广袖上并不存在的灰。

“嗯……要不……”

“瞿苏长老如果净是这种无趣的事来找我,就不必再说了,我最近要闭关修炼,也没空折腾这些事情。”

花谕奕这次语气里掺杂了明显的不耐烦。

绕是再不灵光的人,也该听出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谭青山还是不愿离去。

每五年就这么一次可以名正言顺见心上人的机会,除非是天崩地裂,他不会轻易离开。

而他不愿意走,花谕奕也没有硬赶。

毕竟上一世,也算承他一份恩情。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对坐着,反正谭青山不说话,花谕奕就不说话。

就算他说了,花谕奕多半也不搭理。

半个时辰过去,花谕奕的一壶茶也喝完了。

忽然,谭青山手中玉扇一挥,一道淡蓝色的灵光从他的扇刃上甩出,朝门口的方向飞去。

灵光切开木门的瞬间,门外站着的人“嘶”了一声。

是君丞的声音。

他是刚刚回来的,进来发现屋内有其他人,就想听听是谁,结果两人半晌没说话。

还没听到什么,门内就突然飞出一道灵光,朝着他脑袋旋过来,还好他躲得快,只擦到了脸。

左脸一条血痕赫然淌着血丝,他用拇指轻轻抹去,双手推门进屋,朝花谕奕行礼:“拜见师尊。”

当然这些礼数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他可不这样。

花谕奕视线落在他受伤的左脸上,手指蜷缩了几分。

君丞见花谕奕不说话,这才打量起他对面坐的人。

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这不是谭青山嘛,大冤种……奥不,大情种。